溺爱的代价

思宁

2015年5月，黑龙江省牡丹江市中级人民法院开庭审理了一起故意杀人案。1995年出生的付晓明在入室杀害了两名无辜的女孩后，他的母亲也随之一起坠入了悔恨的深渊……

两名女孩被杀害

2014年12月14日晚6时许，牡丹江已被夜幕笼罩。租住在市中心某小区7楼的方雪提着洗澡用品正要出门时，被吓了一跳：门口站着一个20岁左右、戴着耳包的陌生男子。男子也有些吃惊，但他很快镇定下来，说：“你家的马桶是不是坏了？水流到楼下去了，我是修下水道的，要进去看看。”

这套房子租住着3个女孩，除了方雪还有胡晶、郝萌萌，她们是卫校同班同学，家都在外地，毕业后分别进入当地不同的医院当护士。此时，胡晶在屋里，郝萌萌还没有下班。巧的是，由于房屋老旧，厕所真的漏水了，所以毫无防备的方雪便闪身让男子进了屋。方雪因和同事约好去洗澡，便匆忙走了。

洗完澡，方雪并没有回出租屋，而是和几个朋友一道去吃饭、唱歌，一直玩到第二天早上6点才回到出租房。

令她感到异样的是，出租屋的门没锁，楼道里还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她急忙推开门走进屋，发现地上一片凌乱，郝萌萌则下身赤裸地倒在床上，头部满是血迹。方雪惊叫一声，急忙跑出门，打电话报警。

牡丹江市公安局长安分局刑侦二队的民警火速赶到现场。经法医勘查，郝萌萌已死亡，其头部有外伤，颈部有勒伤并遭遇性侵害。现场勘察中，民警又在卫生间里发现了另一名女性死者。经方雪辨认，死者正是胡晶，她系头部遭到钝器击打、颈动脉割裂致急性大出血休克死亡。

警方勘察发现，现场没有搏斗过的迹象，两名死者身上的伤也能够说明，她们遇害非常突然，没有来得及挣扎和反抗，且两个女孩的两部手机丢失。警方分析，很有可能是熟人作案。警方围绕两名死者生前的社会关系逐一排查和梳理，最终否定了熟人作案的可能性。这时，冷静下来的方雪向警方提供了案发当晚自己临出门时，遇到上门修理下水管道的男子这一重要线索。

警方根据方雪的描述，印发了万余张悬赏通告。

12月18日，案件有了重大突破。警方通过技术手段，确定犯罪嫌疑人名叫付晓明。12月19日中午，付晓明被警方捕获，同时被警方带走的还有付晓明的母亲贺玉敏。

在大量的证据面前，付晓明交代了杀害两个女孩的犯罪过程，同时也道出了自己走上犯罪道路的根源。他说，是母亲贺玉敏害了他……

母亲溺爱儿子无节制

付晓明1995年出生于佳木斯市桦南县。在他4岁那年，父母因感情不和离婚，他跟随母亲贺玉敏生活。第二年，母子俩来到牡丹江居住，贺玉敏靠打工养活自己和儿子，并把所有的情感都寄托在儿子身上，对儿子非常溺爱。在她眼里，儿子做什么事都是对的。母亲的娇纵，让付晓明养成了冷漠、暴戾的个性。

付晓明6岁时，跟邻居小孩打架，用玻璃碴将对方腿部划伤。付晓明跑回家后，贺玉敏非但没有批评教育儿子，反而理直气壮地与上门说理的邻居吵了起来，致使邻居不得不报警。经派出所民警调解，贺玉敏带着邻居家孩子去医院缝了两针，并支付了全部医疗费。随后，民警对贺玉敏进行了批评教育，责令她对付晓明加以管教。可警察前脚走，贺玉敏就抚慰儿子说：“别怕，妈妈已经帮你把事情解决了。你是男子汉，以后谁欺负你都不要怕，只要别把人打坏，妈妈都能替你扛过去。”随即她给了儿子一个大大的拥抱。

在母亲的娇宠下，付晓明逐渐长大。2010年，付晓明读初二。一天，天降大雪，学校组织学生课间扫雪，付晓明借口身体不舒服，留在了教室。他闲着没事干，就逐个翻同学书桌。忽然，他在同学林峰的书桌里发现了一张20元的人民币，贪欲顿生的他顺手将20元钱揣进了自己的衣兜里。

扫完雪回到教室，林峰发现书桌里的20元钱丢了，想到只有付晓明一个人留在教室，便怀疑付晓明偷了他的钱。付晓明不肯承认，身体比付晓明壮实的林峰便强行翻他的衣兜，果然翻出了自己丢失的20元钱。尽管丑行败露，但付晓明毫无悔意，辩称钱是自己捡的，不是偷的……

班主任老师把付晓明叫到办公室，对他进行批评教育。可付晓明非但听不进老师的话，还出言不逊顶撞了老师。老师生气地推搡了付晓明一把，让他把家长请来。付晓明恼羞成怒，竟然打了老师一拳，随即又举起窗台上的花盆朝自己的头上砸下来。花盆碎了，付晓明的脸上、身上落满了花土，额角还渗出了血。他撒泼地喊叫：“老师打学生了……”

贺玉敏被请到了学校。听老师说明情况后，贺玉敏揉着儿子被花盆砸得青肿的额头，对老师说：“先不说我孩子对与错，你当老师的怎么能推搡学生呢？花盆虽然是他自己砸的，可要是真砸坏了脑袋，我这当妈的可怎么活？学生不好，也是你老师教育方法有问题。”老师见贺玉敏如此不可理喻，便提醒她说：“做家长的不教孩子明辨是非，反而偏袒做错事的孩子，这比孩子犯错误更可怕，继续下去很危险。”贺玉敏充耳不闻，她拉住儿子的手，说：“儿子，这个学校咱没法再待下去了，走，咱转学。”母子俩随即离开了学校。

接下来，贺玉敏开始找人托关系给儿子运作转学的事情。在等待转学的日子里，付晓明在家一刻也坐不住，从早到晚，除了吃饭睡觉，几乎都在外面玩，不是去网吧就是去游戏厅，玩得不亦乐乎。一个月后，付晓明才到另一所学校就读。

在母亲的溺爱下，付晓明变得越来越骄横，自以为是，容不得别人说他半句。由于沉迷上网，他经常逃课，贺玉敏也意识到了逃学上网会耽误儿子前程，便苦口婆心地劝儿子好好上学。可付晓明当面答应，到了学校却把书包一扔，又跑去网吧了。贺玉敏很无奈。

2011年7月的一天上午，贺玉敏路过一家网吧时，透过网吧的窗户，看见儿子正在上网，她想进去把儿子拽出来，又怕儿子难堪，只得作罢。中午，付晓明回家吃饭，贺玉敏说起上午看见他在网吧里的事，竟越说越激动，随口骂了儿子几句，就去厨房洗碗了。

令贺玉敏没想到的是，过了大约10分钟，房门忽然被重重地敲响了，她急忙开门，发现门口站着几个警察。警察说有人从她家窗户跳楼了，贺玉敏急忙跑到儿子的房间，发现儿子已经不见了。她俯在窗口往楼下一看，贺玉敏吓得魂飞魄散：儿子果然趴在地上，远处则传来救护车的呜叫声……

贺玉敏边哭边发疯似的往楼下跑。扑到儿子身上，她发现儿子还有呼吸。原来，付晓明被母亲训斥后，越想越觉得委屈，便趁母亲洗碗的时候，从八楼窗户跳了下去。幸运的是，他被二楼的遮阳棚挡了一下，保住了性命。

付晓明住院治疗期间，贺玉敏寸步不离地守在床边，并频频向儿子道歉：“都是妈妈不好，不该骂你。”

求爱被拒起歹意

付晓明出院后，贺玉敏顺了儿子的心愿，不再让他上学了。当年10月，付晓明去大连打工，月薪2000元。

2014年国庆，付晓明回牡丹江过节。10月2日，付晓明吃烧烤时与邻桌食客发生争执，左手被铁钎扎伤，便跑到医院包扎。值班护士正是郝萌萌。

见郝萌萌长得文静漂亮，付晓明顿时一见倾心。此后，情窦初开的付晓明多次去医院找郝萌萌，想请她吃饭。起初，郝萌萌只是把付晓明当成一个难缠的病人，礼貌地回绝了他。可是两天后，付晓明居然手捧玫瑰花出现在医院，向郝萌萌求爱。郝萌萌厌烦地说：“我对你一点感觉都没有，你就死了这份心吧，你再纠缠我，我就报警。”

求爱被拒，付晓明非常恼火，从小到大，他哪里受过这样的怠慢，于是，他把花扔进垃圾桶，随后躲在了暗处。待郝萌萌下班后，付晓明远远地在后面尾随，弄清楚郝萌萌的租住地……

国庆节过后，付晓明回到大连继续打工。2014年12月10日，工厂放假，付晓明回到牡丹江。仅两天的时间，他就把带回来的1000余元挥霍一空。他想向母亲要钱，却又觉得没面子，于是抢劫的恶念陡然而生。他买来一把锤子，准备好作案工具。

12月14日晚，付晓明揣着锤子在街上寻找作案目标。不知不觉，他忽然想起那个曾经拒绝过他的女护士就住在眼前这个小区的7楼，于是他当即决定抢劫并报复这个女护士。想到对方认识他，他决定抢劫后杀人灭口。

晚上6时许，天已经黑了，付晓明爬上了7楼。他没想到的是，郝萌萌是与两个女孩合住，更没想到还没等他敲门，门便开了。

开门的是方雪，付晓明急忙谎称是水电工，骗过了方雪，又骗过了胡晶，进入了卫生间。方雪走后，付晓明对胡晶说马桶下的水管漏水了，让她看看。毫无防备的胡晶便低头查看，这时，付晓明将藏在袖中的锤子抽出来，朝胡晶的头部猛砸，将胡晶击倒在地。

随后他去卧室翻找钱物，却听见卫生间传来呻吟声，他又急忙去厨房取来菜刀，在胡晶的颈部割了几下，直到将胡晶杀死。

付晓明回到卧室继续翻找值钱的东西，但只找到了少量的现金。付晓明关了所有房间的灯，躺在床上静静地等待。

晚上8时许，听到开门声，付晓明一骨碌从床上跳起来，是郝萌萌回来了。付晓明一把将郝萌萌拽进卧室，郝萌萌猝不及防，吓得连声喊叫，付晓明一手死死捂住她的口鼻，一手抡起锤子击打她的头部，将她击倒后又用鞋带勒住她的颈部。将郝萌萌杀死后，付晓明对其实施了性侵害。

付晓明正要离开现场时忽然想到，外出未归的女孩看见了他，不能留下活口，于是，他又躺在床上继续等待，准备杀人灭口。可等了一个多小时，方雪还没有回来，付晓明只好放弃，拿着两部手机和800元现金离开了现场。

惯子如杀子后悔迟

付晓明还没到家就给母亲打了电话，说：“妈，我穿的衣服有毛领，还戴了耳包，好认吗？”贺玉敏感到了不安：“儿子，你做了什么了？赶快回来。”付晓明到家后，贺玉敏见他衣服上有血迹，急忙让他把衣服脱下来。付晓明说他打架了，不知道把人打死没有。贺玉敏安慰儿子道：“不会有事的。”可当她从儿子的口袋里翻出两部手机和现金时，她猜到儿子惹了大祸，于是心脏病犯了……

看到警方的悬赏通告后，贺玉敏终于确信儿子杀人了。她劝儿子出去躲一躲，可付晓明却说：“我哪儿都不去！他们哪那么容易抓住我？”付晓明和往常一样上网和在街上游荡，而贺玉敏则找来姐姐和外甥商量如何帮助儿子躲避法律制裁，并将儿子作案时穿的衣裳和抢来的手机拿到荒郊野外销毁。

12月l9日，当警察找上门时，贺玉敏知道，儿子的末日到了。她和姐姐、外甥等人也因涉嫌包庇、毁灭证据被刑事拘留。

在看守所，贺玉敏还想为儿子揽罪，而开始悔悟的付晓明对办案民警说：“我妈对我很好，但我不会感激她，是她把我坑了。如果我小时候犯错时，哪怕她骂我一顿，我也不至于走到今天这地步……”

不知贺玉敏听到儿子这样的回答，会是怎样一种心情！表面上看，付晓明犯罪累及了母亲，岂不知，儿子的犯罪根源正是来自单亲妈妈的无度惯纵，如果说是孩子把母亲坑了，还不如说是母亲的溺爱毁了孩子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