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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论池莉小说的新写实主义创作特色

2016-01-20是新宇

文教资料 2015年27期
关键词:池莉都市诗意

是新宇

(常州刘国钧高等职业技术学校,江苏 常州 213025)

试论池莉小说的新写实主义创作特色

是新宇

(常州刘国钧高等职业技术学校,江苏 常州 213025)

作为“新写实主义”的代表作家之一,池莉自《烦恼人生》成名以来,一直是“新写实主义”的研究对象。纵观池莉的写作生涯,发现池莉的创作是一个“螺旋式”过程:从浪漫主义边缘出发,逐渐攀上新写实的高峰,最后站在更高层次的浪漫主义边缘。现在把池莉看做是从浪漫主义中逃离出来的作家,虽始终以“写实”为“转轴”,却仍受到“诗意”的牵绊。

池莉小说 新写实主义 诗意生长点 创作特色

当今文坛,池莉的创作已经构成了一种独特的文学现象和文化现象。这种现象的独特性就在于,一方面她自1990年以来的作品绝大多数深得读者喜爱和文学报刊出版部门的青睐,尤其被改编成电影和电视剧之后,更获得了很高的票房和收视率。因为这样的原因,池莉有时候难免被人视为流行作家甚至通俗作家,她的作品难免被人看做流行文学或通俗文学作品。另一方面从80年代末期池莉作为新写实代表作家进入人们阅读视野以来,许多读者尤其一些职业的包括某些学院派的文学评论家,又从池莉的作品中读解出了一种新的带有某种平民色彩的人生哲学,有的甚至把这种新的平民的人生哲学纳入西方现代哲学(如存在主义)的思想范畴,在这种情况下,池莉似乎又是一个带有先锋意味的作家。这两方面问题交织在一起,使池莉的创作作为一种文学现象和文化现象,值得研究。

一、诗的梦幻·烦恼人生的前奏曲

池莉早期作品,特别是1987年以前的小说,仍在浪漫主义边缘,却由此更真切地看到她作为一名女性作家刚出现在文坛及她的文学道路发展。那时的池莉由于年纪尚轻,生活阅历尚浅,仍然生活在温馨的幻想中,总抱着“生活毕竟是美好的”的纯真观念。虽经历过生活的严峻与苦涩,但她宁愿用美好的眼光看待周围一切,用诗一般的心灵和语言歌唱矛盾纠葛中的人们对理想生活的向往与追求,唱出一曲曲诗的梦幻曲。在诗意中贯注对生活艰难的慨叹,对人生的思考,对现实与梦的若即若离的不理解。

她以知青生活的经历和体验创作的中篇小说《勇者如斯》,在对知青生活的烦扰叙述中,流淌着温泉水般的柔情。艰苦的生活教育了这群知青,使她们一个个成熟起来,懂得了友谊和爱情,懂得了生活的艰辛与不易。这部小说是池莉亲身体验的作品,写得平实,却与后来的《不谈爱情》、《烦恼人生》有很大不同。主调仍没有走向“烦恼”,而是“对生活美好的向往”。

如果说这篇小说诗意还不够浓郁的话,那么,《青奴》则是具有代表性的一篇作品。青奴形象是作品意象的一个载体,通过这一纯洁美丽的女性形象,池莉把诗意的梦幻曲弹奏得如梦如幻、如痴如醉。小说叙述青奴跟随丈夫泽浩回到阔别三十年的故乡沔水镇的故事。泽浩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开商行,企图开发家乡父老的想象力,煽起男子汉的勃勃野心。他的努力换来财源滚滚,但同时他被虚假的荣誉和别人的尊敬淹没了,沉醉在美酒中,成了赌徒,成了手刃青奴夺取赌资的逃犯,受到了家乡人最仇视最恶毒的唾骂。青奴呢?改变了沔水镇的卫生条件,治好了小孩的流行病,赢得了尊敬。可是,人情薄如纸,传统道德的偏见很快把青奴抛在一个长满荆棘的荒野之地。小说采用魔幻笔法,让青奴如一个谜,不说她的身世和来历又让青奴生前清白如水,使青奴成为纯洁、正义、善良的象征。文中批判人性的丑恶,贬斥物欲罪恶和世态炎凉。这篇小说鲜明地体现了池莉对诗意的人性美的歌颂的审美理想。但在诗意化的同时,作者写“烦恼人生”的暗含欲望已初见端倪。为何如此说呢?作者在追求纯洁、正义、善良的梦时已发现与现实的距离,虽批判话语不多,但池莉已体味到世态炎凉的悲哀。

总之,池莉1987年前的小说创作虽然给人一种诗意盎然的印象,但已蕴含选择艰难、人生烦恼的基因。当打破了诗意的幻想,打破了人生完善的视角以后,她就开始摆脱了诗意与浪漫主义,向“新写实主义”方向走去。《不谈爱情》更显示了她撕裂幻想的决心。

二、梦的撕裂·新写实的主题曲

1987年以后的池莉在人们心目中是一个完全不同于以往的形象。《烦恼人生》的问世也许是偶然的,这篇小说曾经在几家文学刊物被“退稿”,是《上海文学》的编辑慧眼识珠,郑重地将其推出,并予以高度评价,使池莉一举成名。“春江水暖鸭先知”,时代氛围的悄然转换,使作家自觉追踪和描述那些出身贫寒的市民的生活变迁。池莉的作品即以表现这一时期人生的平常状态而豁人眼目。

1.打破爱情虚幻的梦

20世纪中国,都市曾几度引发中国作家的浪漫诗情。上世纪末本世纪初的近代知识分子对都市文明做出了浪漫憧憬与诗意礼赞;五四浪漫派作家又将现代都市视为反封建人性桎梏的战斗堡垒,对都市才子淑女们的人生情欲作诗意写实。即使如30年代上海一批“新感觉派”作家,也怀有都市的温情描写、都市人文风景与都市人生快速迅疾且丰富繁复的生命形态。

然而,池莉小说《不谈爱情》的篇名有意预告了以往文学艺术彩绘出爱情的绚丽与爱神的灵光的幻灭。批评家王绯说:“新时期以来,中国当代女小说家书写的性别姿态可以分为两种:女性姿态书写、中性姿态书写。前一种,是作为女人,带着纯然女性意识进行写作;后一种,是作为普泛意义上的人,摒弃性别意识的写作。”[1]有批评家这样界定池莉的创作,认为她和方方一起构成了“90年代文坛非女性写作的两种范本”。在女作家们笔下的不是如诗如画的爱情,就是如梦如幻地向往着爱情,或大胆披露女性的深层心理。池莉特别实在,不似惯常的爱做梦的女人,似乎也没有文学女性的梦幻时期。她这一阶段的写作以凝重写实的风格为主,表现艰难生活现状里的爱情的湮没,表现活着的艰难和生命的卑微,她只谈活着而不谈爱情,淡化诗意而强调真实,她回避极其个人化的内心情感的流露,特别关注社会化的人生际遇。

在池莉的成名作《烦恼人生》中,梦与现实的遥远充分体现了出来。作品是从梦中惊醒写起,最后又以浑然入梦为归结。“昏蒙蒙的半夜里咕咚一声惊天动地,紧接着是一声恐怖的嚎叫。印家厚一个惊悸,醒了,全身绷得硬直,一时间竟以为在恶梦里”。主人公印家厚在渡轮上脱口而出的一个字“梦”把主旨牵了进去,他非常清醒地认识到,“少年的梦总是有着浓厚的理想色彩,一进入成年便无形中被瓦解了”。生活负担过于沉重,甚至,连他在回家渡轮上实实在在做的梦,也毫无欢快可言,充满了苦涩和辛酸。在梦中都无法解脱,可见印家厚在现实中是如何不堪重负。印家厚的理想,能够读电视大学,能够给老婆和孩子带来较好的物质生活,能够有自己的感情寄托和心灵空间,可以说这是消退了玫瑰色的浪漫,粉碎了虚无缥缈的幻想,非常世俗化的需求。

在池莉小说中,凡是那些带着玫瑰色的梦幻,终将在无情的现实面前撞得粉碎、冷峻而残酷。《汉口永远的浪漫》就是这样一出黑色幽默的小品。刚刚从欧洲归来的徐华,绅士派头十足,看着汉口这繁华城市中的种种不文明现象而皱眉头,别人也在跟他谈欧洲的贵族遗风和国外的高雅情调,没有想到的是,就在片刻之后,他为帮助朋友复仇,就把尖刀捅进了一个过路的青年腹中,这种血腥野蛮的报复永远粉碎了“永远的浪漫”。

2.塑造平凡普通的市井人物

在选取都市人物类型,切入都市人生层面方面,中国作家显出了多种差别。五四浪漫派作家拥抱的是都市才子才女的浪漫风流,他们以对都市人生情欲的浪漫性张扬为把握都市人生的艺术方式。30年代以茅盾为主干的都市剖析派小说,乐于选取政界要人、经济巨商、金融寡头一类都市显赫家族作为自己的剖析对象。即使是新时期的 “新潮小说”,也将审美观点投射到当代都市“顽主”一类睿智且风流的人物身上,以这一类怪诞狂放、睿智潇洒的“狂狷者”显示顽主与都市的冲突。

池莉既无意于五四作家沉湎的都市人生情欲,又没有茅盾式的征服统摄都市显贵者的创作欲望,更不属于新潮作家痴迷的类型。她曾说:“如果再用从前的时代激情,用高大全似的人物形象,用虚构的理想中的人情味做成精神食粮端给人们吃,人们吃吗?”[2]她自觉地将当代都市市民人物及其世俗生存方式与人性表现,作为自己把握当代都市人生的角度与方式。

《烦恼人生》通过琐碎地记录主人公印家厚从半夜凌晨至晚上一天的生活经历表现普通人尴尬的生存困境。《不谈爱情》描叙出身书香门第的外科医生庄建非和出生花楼街小市民家庭的营业员吉玲不顾家庭阻力的恋爱婚姻,表现了贫困粗俗的花楼街和优裕高雅的大学院人人都不可超脱的生存状态。《太阳出世》则十分细腻地描写技校毕业的工人赵胜天和在图书馆工作的李小兰从结婚到孩子周岁的家庭生活和人生烦恼,通过恋爱结婚、怀孕生产、带儿子上下班等生活内容的描写,展示一代人的生存状态和内心世界。“赤裸裸的生与死、赤裸裸的人生痛苦将我的注意力引向注重真实人生的过程本身”[3],因此池莉“便从云朵锦绣的半空踏踏实实地踩到了地面”,“切切实实地与读者一道咀嚼我们的生活,认识我们的生活、享受我们的生活”[4],采用将人物原样原汁的生活形态真切细腻地端给读者的办法,塑造当今时代具有普遍概括意义的典型形象,使我们看到大江南北中普遍存在的印家厚、庄建非、赵胜天和李小兰。

池莉作品中表述的市民在很大程度上更强调其底层性,同时,在与“贫困庸碌的小农社会”的比较中肯定“健康向上的市民社会”,印家厚为厂里的工作加班加点,努力争取报考电大;庄建非在较繁杂的心血管手术中获得神奇般成功,并努力争取去美国观摩学习心脏移植手术的机会;赵胜天在穷困的经济和繁重家务的压力下,自强不息地做着事业上的追求和拼搏。他们都以一种坚韧执著、素朴达观的处世态度面对生活中的种种烦恼,平凡普通有着七情六欲的小人物,但这种小人物正以他们的坚韧和执著体现着民族精神。

3.采用民间语体的叙事手法

一定的写作机制总关联一定的语言策略,具体在小说这种叙事性文体里包括修辞、语体选择、故事处理及价值偏向等叙事手段。池莉的作品深入民心,合广大群众的口味,很重要一个原因是她采用的民间语体。作为一个武汉人,池莉作品的语言具有浓郁的地域氛围。她用明快、辛辣、谐趣的“汉”味语言描绘凡俗场景,十分重视对本色生活的摹写,再现原汁原味的生活。

在《烦恼人生》中:“儿子挥动小手,老婆也扬起了手。印家厚头也不回,大步流星汇入了滚滚人流之中,他背后不长眼睛,但却知道,那排破旧老朽的平房窗户前,有个烫了鸡窝发式的女人,她披了一件衣服,没穿袜子,趿着鞋,憔悴的脸上雾一样灰暗,她在目送他们父子,这就是他的老婆。”[5]池莉偏爱民间语体,像这里,“儿子”、“老婆”、“鸡窝般发式”、“趿着鞋”等,一律是城市口语和日常用语;最纯粹的语言状态与最纯粹的生活状态达成了共识,还原了普通市民生活的本真状态。

《冷也好热也好活着也好》中,粗鄙而淋漓极致的汉骂,读起来更写实:“燕华说了今天她在车上售货员小包和乘客相骂的事。说是两个北方男人坐过了站,小包要罚款。北方人不肯掏钱,还诉了一通委屈。小包就说:‘赖儿叭叽的,亏了裆里还长了一坨肉。’北方人看着小包是个年轻的姑娘,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大声问:‘嘛?’小包也大声告诉他们:‘鸡巴。不懂吗?’北方人面红耳赤,赶快掏钱”。[6]

生动有趣的粗言俗语勾勒出售票员的泼辣粗俗,人物形象真切自然。正是这些鲜活、朴实、通俗的言语把平凡琐碎的日常生活有声有色地展现在读者面前。

池莉小说还严格遵循一种“民间叙事格”,遗弃倒叙和插叙,依照时间流程叙事,尽力把故事处理成粗粝的生活流。值得注意的是,书写粗粝生活流的池莉绝不是“零度情感介入”的“新写实”操作人;恰恰相反,她竭力“代拟”小说人物传达对生活细节的领悟和感受——小说不再是全知全能的作者向人们客观地讲述生活故事,而是佯装无知的作者把她的人物推向前台,让他们向读者披露内心世界。

譬如颇受关注的《来来往往》。男主人公康伟业在婚姻与爱情的抉择中先后与四个女人“遭遇”,这四个女人象征着他人生道路的四个阶段。无论是段莉娜代表的稳固的日常生活形态,还是林珠给予他的理想爱情的幻觉,都无法使他摆脱理想与现实间的彷徨,最终再次回到日常忙碌生活中。这里由于作家直接面对当下的生活,主动消弭写作的神圣感,取消了任何价值判断,至多是创作主体“代拟”小说人物传达对生活细节的领悟和感受。

这种代拟叙事机制在池莉文本里比比皆是。世俗平民的感伤与温情随之浮动在反书面化的民间语言流里。广大读者可以从中照出自己的身影,感受到自身的存在。

三、新的诗意生长点

后来池莉的代表作品更多地注入了新鲜的时代生活之流,又有了新的诗意生长点,或许可以这么说,池莉已经着意于以知识分子的立场从琐碎表达转入带有哲学意味的表达,从平庸的生存状态中发掘诗意。池莉阅历的增加过程就是她写作的轨迹,构成了“螺旋式”的形式。

首先,诗意体现为一种浪漫情怀。《让梦穿越你的心》最为显著地体现了这一点,文章讲述了一个被伙伴冷落的汉族女子,在异族人那里获得了纯粹、无私、奔放的感情。在文章的结束部分,蓝天白云下,加木措骑马带女子在草原上飞奔,把故事推向了高潮。这一幕集中体现了诗的某一方面:激情、梦幻、浪漫。这样直接明了的诗情表白在池莉作品中是很少见的,虽然是个案,但通过这一部作品,我们看到作者不轻表露的内心向往和情感萌动。

其次,池莉选择了变通告别民间叙述手法。新的池氏叙事语言有些文人气与市民气相杂的味道。在《致无尽岁月》中,开头第一句话就是:“有的时候,闭上眼睛把头一摇,就可以感觉到生命的速度是飞。”结尾处又呼应道:“十几年的岁月在他和我之间倏忽地就过去了!如旷野的灰色野兔在奔跑。”池莉借时间的流速喟叹萌动青春的一去不回。这样的情感流泻通篇可见,使小说蒙上了一种诗韵,尽管从未有人认为池莉是个诗人,但其小说的诗化倾向确实在某一瞬间俘获了读者。再看《化蛹为蝶》,单就题目而言,就很有意思,给人以深刻的灵魂蜕变感。

四、结语

作为“新写实主义”的代表作家之一,池莉注重还原生活的本真状态,通过对小人物平庸生活的描写展现现实的残酷和无奈。纵观她的作品,从浪漫主义边缘出发,逐渐攀上新写实的高峰,最后站在更高层次的浪漫主义边缘。这一“螺旋式”的创作过程不仅使其作品在中国当代文学中赢得了大量读者,还大大拓宽了现实主义的表现领域和表现手法。

[1]张京媛,主编.当代女性主义文学批评[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2.

[2]李强.从池莉的《烦恼人生》看新写实小说[J].文学教育,2008,(4).

[3]池莉.总在异乡.我坦率地说[J].长江文艺,1992,(2).

[4]池莉.也算一封回信[J].中篇小说选刊,1988,(4).

[5]池莉.烦恼人生[M].北京: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2010.

[6]池莉.池莉文集[M].南京:江苏文艺出版社,2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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