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食品安全生产过程中的自律与他律

麻丽平, 霍学喜

(西北农林科技大学 西部农村发展研究中心 陕西 杨凌 712100)



论食品安全生产过程中的自律与他律

麻丽平, 霍学喜

(西北农林科技大学 西部农村发展研究中心 陕西 杨凌 712100)

摘要：基于2014年中国苹果主产区1079份种植户调查数据，考察农户自我认知和外部约束对其食品安全生产行为的影响。在将农户农药施用行为分为农药品种选择，农药施用强度和农药稀释方式等6类行为之后，研究发现：自律因素(农户对农药相关知识的认知)对其施用行为具有显著影响；他律方面(周围农户、市场、组织参与和政府规制)，周围农户对农户农药施用行为具有正向激励作用。此外，市场、组织及政府规制等对农户农药施用行为也具有不同程度的影响。

关键词：食品安全； 农药施用； 自我认知； 外部约束； 政府规制； 自律； 他律

一、引言

随着农药在农业生产中的应用，农药使用的正向和负向影响逐渐受到关注。一方面，农药使用不仅对施用者本人具有个体价值，还能提高社会价值，即通过控制入侵病虫害的影响，保障农产品产量，并在一定程度上能够增长产品保存期限，保证农产品市场中的供给，提高农户的收益和消费者的福利[1]。另一方面，农药使用具有负外部性，表现在农业生产环境污染、食品安全和健康风险等问题[2-3]。农药施用不仅在当期可能对土壤、地下水和空气等产生负面影响，甚至在施用后期对农业生产环境具有一系列负面影响[4]。

如何平衡农药施用的负外部性和农药对保障生产的积极作用是值得重点关注的问题。农户为实现预期收益最大化，在生产过程中投入农药以降低病虫害对产出影响的不确定性。在具体的农药施用过程中，农户面临农药品种选择、施用强度、施药次数、农药安全间隔期和农药废弃物处置这一系列环节的决策问题。上述环节不仅影响农产品的质量安全，也对农业生产环境存在一定程度影响。为确保农产品质量安全，保护生态环境，各国政府普遍采取措施规制不合理农药施用。例如，对农产品生产所需施用农药品种的清单，农药施用安全间隔期的规定，以及农药废弃物处置方式等培训、指导。相对于发达国家而言，发展中国家农户的农药使用量普遍偏高且较多地使用高毒农药[5]。

本文试图回答，农户有关食品安全的认知对其食品安全生产行为的自我约束(自律)和其所处外部环境中主要约束机制(他律)对其食品安全生产行为的影响机理。从农户施药行为决策的角度，利用2014年中国苹果主产省苹果种植户的问卷调查数据，分别使用Probit模型和Tobit模型对农户食品安全生产行为进行较系统的实证研究。

二、理论分析与变量说明

农户作为农产品生产者，是农药施用的主体，其农药施用决策影响其生产农产品的食品安全。按照计划行为理论，所有可能影响行为的因素都是经由行为意向间接影响行为的表现，而行为意向受到三个方面的影响：一是行为态度，即个人对采取某项行为所持态度；二是主观规范，即个人对影响其采取特定行为的社会压力的认知；三是知觉行为控制，即个人在预期采取特定行为时主观感受的对该行为的可控程度[6]。进一步的，影响个人行为意向的这三个方面还受到个人特征、社会特征和信息特征的共同影响[7]。根据已有研究，农户农药施用行为一方面受到包括农户对农药相关信息认知等自我约束；另一方面，还受到市场收益、政府干预和市场组织等外部干预影响[8]。前者主要表现为个体主观认知对行为的约束，而后者则主要表现为市场收益、政府干预和市场组织等对行为的影响。同时，农产品生产往往表现出在一定地理位置上的集中，相同地理位置内，农户之间能够观察到彼此的行动或接收彼此建议，当个人所需信息不完全，个体则可能依某种机理向他人学习，然后表现出自己的决策行动[9]，其中，农药施用行为也可能受同一区域内其他农户的影响[10]。因此，本文从农户农药施用行为的角度对其食品安全生产行为从两个方面进行考察，一方面是农户个体的自我约束，另一方面包括邻居效应、组织和政府规制等外部约束机制。

(一)自律因素

农户对安全施用农药的认知与其文化程度有较高的相关性，文化程度高的农户对食品质量安全的认知水平相对比较高[11-13]。有研究则进一步证实了农户文化程度同农药使用量之间存在负相关[14]。有印度的调查发现，农户自身对农药的认知是过量使用农药、农药混合配比不合理现象的主要因素[15]。此外信息获取渠道是否畅通影响农户对农药残留带来环境危害的认知[16]。农户对农药的认知程度也会影响其农药品种选择[17]。因此，本文选择了农户对农药品种认知，对农药残留认知和对生产质量标准认知等变量来衡量自律对农户食品安全生产行为的约束。

(二)他律因素

农户施药行为受到其所处的外部环境的影响。其所处的外部环境中，周围农户，所参与的产业组织和政府部门与农户之间存在紧密联系。

1.邻居效应。周围种植户农药施用行为对农户遵守相关食品安全管理规定和进行标准化生产存在重要的影响。因此，为了反映农户所处的外部环境对种植户施药行为的影响，本研究选择包括“同村其他果农施用高毒农药比例(%)”，“同村其他果农农药施用次数(次)”和“同村其他果农严格执行安全间隔期比例(%)”等变量。

2.组织参与。市场组织模式是近年来才受到人们关注的影响农户农药施用行为的因素之一，主要涉及农户在市场参与过程中受到来自农产品行业协会、合作社以及与上下游企业所形成契约等的影响，其将以行规或合同形式对农户农药施用行为造成一定的激励与约束。关于农业产业组织对农产品质量安全保障作用的研究中，农民专业合作组织、合同生产模式对保障农产品安全中具有重要作用[18-19]。也有研究指出市场组织模式对农户农药用量具有正向激励作用，并未起到抑制的作用[20]。也有研究利用肯尼亚菜农数据研究表明，欧盟的蔬菜进口标准虽然对菜农农药支出没有显著影响，但却对菜农农药品种选择有显著影响，受到下游食品安全出口标准约束的菜农更倾向于采用低毒友好型农药[21]。本文选择“农户是否加入合作社/企业”变量。

3.政府规制。对农户农药施用行为约束的研究方面，政府对农户的外部约束有助于监督和保障农户农药施用行为[22-23]。作为正式的制度安排，政府规制对所有的生产者具有相同的外部约束，具体而言，主要是指有关质量安全生产的法律法规对农户生产行为的约束。本文选择的表征政府规制的变量有：政府对与安全生产相关的法律、法规和制度等的宣传、监督检查与处罚。

(三)其他因素

已有研究表明，农户的风险态度对农业生产决策具有重要影响[24]。农户风险偏好对施药行为影响的研究方面，通过设计风险规避实验，从农户风险规避的角度考察农户农药施用量、农药品种选择和价格选择的影响，研究结果表明风险规避程度较高的农户农药施用量更多[25]。此外，农户人口特征、地理区域方面的差异可解释农户过量施用农药的行为[17、26]。因此，本文选取的控制变量有农户个体特征，种植经营特征和区域特征。个体特征用农户年龄、性别和受教育年限来衡量。种植经营特征用种植面积来测度。此外，考虑到不同种植区域的地理区位差异，本文选择农户所在区域作为区域特征变量。

三、数据来源与统计分析

(一)数据来源与说明

本文支撑数据为2014年5～9月国家现代苹果产业体系产业经济研究室组织团队实际调查所得。该调研根据农业部《苹果优势区域布局规划(2008-2015年)》方案，抽取全国4个苹果主产省(陕西、山东、河南、甘肃)，共计12个县、36个乡镇、1086个苹果种植户样本，由调研团队组织硕、博士研究生对基于分层抽样原理确定县(市)的样本农户进行问卷调查，此次调查共完成1086份农户问卷，整理获得有效问卷1079份(有效样本容量与分布见表1)，问卷有效率达99.35%，符合研究要求。

表1　样本容量与区域分布

(二)样本描述

农户施药行为决策受到农户自我和外部环境两方面的约束，本研究的关键目标在于解释这两方面因素对农户施药行为决策的影响。实证模型中，农户施药行为分别由被解释变量：是否安全、施药强度、施药次数、安全间隔、稀释方式和农药处置6个变量来反映。解释变量是农户认知、邻居效应、组织和政府等，此外还控制了农户人口特征、种植特征，以及区域特征。主要变量的基本统计特征见表2。

其中，被解释变量是否施用禁用农药，是否执行农药安全间隔期，农药稀释方式是否合理和农药处置方式是否科学这4个变量均为虚拟变量，估计方法采用的是Probit模型，同时在分析中采取了稳健标准差以应对可能存在的异方差。施药强度影响因素模型中的被解释变量农户农药施用金额，是连续变量，估计方法采用普通最小二乘法(OLS)。施药次数影响因素模型中的被解释变量农药施用次数，为非负连续变量，是受限因变量，因此，采用Tobit模型进行估计。解释变量和控制变量的设定与上述其他模型设置一致。

表2　主要变量的基本统计特征

四、计量模型与实证检验

(一)模型分析

表3报告了农户自律和他律对其施药行为影响的证据。

表3　农户施药行为实证分析结果

注：*、**、***分别代表在10%、5%和1%的统计水平下显著。

(二)实证结果分析

1.农药品种选择

2015年修订通过的《食品安全法》以及我国《农药管理条例实施办法》均对剧毒、高度农药的施用范围进行了限制，规定指出不得用于蔬菜、瓜果、茶叶和中草药材等作物。

农药品种选择主要指农户是否选择施用国家禁止施用的农药品种。按照国家无公害苹果生产技术标准(NY/T5012-2002)，农户不得施用所列禁止施用的农药品种。

解释变量为农户对农药的认知，同伴情况，要素市场，政府规制和市场规制，控制了农户人口特征、种植特征和区域特征。结果显示，除要素市场和产品市场约束不显著外，其他特征均显著，其中，农户客观认知的系数为-0.547，说明农户关于农药客观知识掌握程度越高，其更倾向于选择相对安全农药。农户对农药残留的认知的影响不显著；尽管标准认知不显著，但是其对农药品种选择的影响方向与预期一致，即农户对生产标准的认知程度越高，其越有可能不选择禁用农药。

农户农药选择的外部环境影响因素方面：首先，同村其他果农对其农药品种选择具有显著影响，其中同村其他果农施药品种选择对其具有正向激励作用，即同村人施用农药品种情况会影响农户自身的农药品种选择。值得注意的是，与同村果农技术交流对于农户农药品种选择具有负向影响，即交流施药技术越频繁，农户越倾向于选择安全农药。其次，受到合作社组织技术指导和培训的种植户选择安全农药的概率比显著低于未接受合作社技术指导的种植户。控制变量中，农户风险态度和户主年龄对农户选择安全农药具有显著影响，其中，农户越偏好风险，越倾向于选择禁用农药；而户主年龄越大，越倾向于选择安全农药。

山东地区属于环渤海湾优势苹果产区，是中国苹果产业最先发展的区域，该地区苹果产业市场化程度高于其他苹果产区。结果表明，山东地区农户较其他地区农户越倾向于选择安全农药。

2.施药强度、次数

(1)同村其他果农亩均施药强度是农户自身施药强度重要影响因素之一。模型估计结果表明，在其他条件不变的情况下，同村其他果农亩均施药强度每增加一个单位，农户自身的施药支出增加0.75个单位。另外种植技术交流的程度越高，农户农药施用强度越大。

（2）传说中的牛郎织女最后被王母娘娘用天河阻断了相聚之路，天各一方，每年只能相聚一次。可本诗中，诗人却赋予牛郎织女崭新的幸福生活，诗人为什么这样写？（可结合诗歌的创作背景来思考。）

农户认知对其农药施用强度也具有重要影响。其中，随着农户对农药的客观认知越高，其施药强度将下降0.04个单位。而农户对农药残留概念的主观认知程度每提高一个单位，其施药强度增加0.03个单位。值得注意的是，农户食用方式越保守，农药施用支出越大。

表中的控制变量也具有一定的经济学意义。从农户种植特征来看，苹果种植规模与其农药支出之间存在负向关系，表现出规模经济的特征，即苹果种植规模越大，单位面积农药投入成本越低。从区域特征来看，山东地区农户农药施用强度显著高于其他地区农户。从地理区位来看，山东产区位于中国东部，海拔较低，气候湿热，相对黄土高原产区病虫害风险发生概率高。调查数据表明，山东地区平均施药次数为8次以上，显著高于黄土高原优势区种植户施药次数，也反映出山东地区种植户农药支出较大。

(2)从施药次数的估计结果来看，同村其他果农施药次数对农户自身施药次数具有显著正向影响。参与农民专业合作社的农户较未参与农民专业合作社的施药次数多。值得注意的是，产品市场对农户施药次数具有一定约束，表现在：苹果交易过程中，检验农药残留相对不检验农药残留的农户施药次数显著减少。

此外，对控制变量的回归结果显示，与风险偏好程度低的农户相比，其他农户施药次数减少，这意味着具有较高风险规避程度的农户会施用更多次数农药来避免可能发生的病虫害损失，这一研究结论也支持米建伟等[25]的研究。从区域特征来看，陕西种植户施药次数显著低于其他区域，说明不同区域苹果种植户施药次数之间差异显著。

3.安全间隔期

对影响农户是否严格执行农药安全间隔期的因素进行分析可知，农户认知是主要的影响因素之一。农户农药客观认知对农户安全间隔期行为具有显著负向影响，客观知识准确的农户执行安全间隔期的概率比相对认知不清楚或错误的农户小。需要说明的是，本次调查中针对农户客观认知的问题设计仅是针对农药品种方面的知识。尽管受访对象掌握农药品种方面的知识，可能对农药施用说明方面的信息掌握不够充分。此外，食用方式越保守越不倾向于执行农药安全间隔期，即食用方式为“直接食用”相对“洗后吃”的农户更倾向于执行安全间隔期，“洗后吃”相对“削皮吃” 的农户执行农药安全间隔期可能性要高。从主观认知情况来看，农户对农药残留及生产标准认知程度较高的农户执行农药安全间隔期的可能性越大。

同村果农农药安全间隔期执行情况对农户自身执行行为具有正向影响，说明同村果农严格执行农药安全间隔期的比例越大，农户越倾向于执行安全间隔期。

控制变量中，户主年龄越大的农户越不倾向于执行农药安全间隔期。区域特征方面，相对于对照组甘肃种植户而言，陕西地区的种植户不倾向于执行农药安全间隔期。

4.稀释方式

农药稀释方式选择影响因素的实证结果显示，代表农户自律(认知状况)变量中农户对生产标准的认知在1%的水平上显著，对“农药安全间隔期执行”的选择具有正向影响。这说明，农户对生产标准认知程度越高，稀释方式选择精确测量的可能性更大。

同村其他果农农药稀释对农户自身稀释方式选择具有正向影响，同村其他果农采取科学方式比例越大，农户采取科学稀释方式的可能性也越大。

要素市场特征方面，购买地点在本村以外(镇、县农资店)相对在本村农资店购买农药的农户越倾向于精确测量的稀释方式。农产品销售对象相同的农户越倾向于采取随意的方式稀释农药，而如果销售对象不固定的农户则倾向于按照标准稀释农药。

5.处置方式

代表农户自律的变量中，农户对农药残留认知程度和对销售影响的认知程度均显著正向影响农户农药处置方式。其中农药残留认知程度越高的农户采取科学处置方式的可能性越大。农户主观判断农药施用对销售影响程度越大，其越倾向于以科学的方式处置农药废弃包装。

政府规制方面，政府检查对农户采取科学的处置农药方式具有正向影响，说明政府检查对农户农药废弃物科学处置的概率比相对不检查的要高。

控制变量中，户主受教育水平越高越倾向于采取科学的处置方式。区域特征方面，相对于甘肃地区，山东、河南和陕西苹果种植对科学处置方式的采取倾向较高。

五、结语

食品安全问题逐渐受到人们关注和重视，食用农产品的质量安全更是各界关注的焦点。影响食用农产品质量安全的因素中，生产环节作为源头，在控制和保障农产品质量安全中起着重要作用。生产环节质量安全问题产生的根源在于农药施用，农药施用不仅直接影响农产品质量安全，而且间接的通过影响农业生产环境而影响农产品质量安全。

本研究对农户农药施用行为进行了细分，利用苹果种植户抽样调查数据观察“自律”和“他律”对农户农药施用行为的影响。研究表明，农户对农药施用相关知识的认知显著地影响其施药行为。总体上，认知程度较高的农户农药施用行为越规范，尤其对农户农药品种选择和农药安全间隔期执行的影响更为突出。研究结论表明，提高农户对农药品种、安全间隔期和生产标准等的认知对规范农户农药施用行为，保障农产品质量安全具有重要作用。他律中，邻居效应对农户农药施用行为影响显著，生产环境周围农户对农户行为具有激励作用；政府规制，组织和市场等因素对农户施药行为具有不同程度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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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utonomy or Heteronomy on Safe Food ProductionMA Li-ping, HUO Xue-xi

(CenterforWesternRuralDevelopment,NorthwestA&FUniversity,Yangling712100,China)

Abstract：Based on data collected from 1079 farm households in major apple production area in China in 2014, this paper analyzes the effect of self-discipline and outside constraint on farmers’ safe food production behavior. We divide farmers’ pesticide application behavior into pesticide choice, pesticide application amount, dilution methods and the other 3 specific behaviors. The research finds that, farmers’ self-discipline (farmers’ knowledge on pesticides) plays a significant role on food safety guarantee. On the other hand, among the outside-constraints (the effect of neighbor farmers, market, organization and government regulations), neighbor farmers have a positive effect on farmers’ safe food production; market, organization and government regulations also affect differently the safe food production behavior.

Key Words：food safety; pesticide application; self-recognition; outside constraint; government regulations; autonomy; heteronomy

中图分类号：F307.1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2-0202(2016)01-0108-09

作者简介:麻丽平(1986—)，陕西榆林人，西北农林科技大学西部农村发展研究中心博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为食品安全、农产品贸易与政策。E-mail：maliping@nwsuaf.edu.cn

基金项目:国家现代苹果产业技术体系项目(CARS-28)

收稿日期:2015-09-24DOI:10.7671/j.issn.1672-0202.2016.01.0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