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技术变迁、技能替代与产业政策研究:以中国机械工业为例

2016-01-19王瑞涵

中国软科学 2015年3期
关键词:产业政策

技术变迁、技能替代与产业政策研究:以中国机械工业为例

王瑞涵

(中国社会科学院经济研究所,北京100836)

摘要:本文提出一个CES生产函数分析框架,通过生产要素替代弹性取值区间来甄别产业技术变迁内生方向,继而分析产业技术变迁内生方向差异对产业政策安排的影响。同时利用1991-2012年相关数据,证实中国机械工业的技术变迁当前总体处于偏向低技能劳动者的技能替代阶段。这说明中国机械工业若想通过自主创新缩短与世界技术前沿的差距,产业政策安排的关键不在于对特定企业进行利润激励,而是构建以产业技术政策为核心的政策平台,使整个机械工业呈现出偏向高技能劳动者的技术变迁特征。

关键词:技术变迁;技能替代;替代弹性;产业政策

收稿日期:2014-10-21修回日期:2015-03-05

基金项目:国家软科学研究计划项目(2012GXS6D158);博士后科学基金资助项目(2013M530808)。

作者简介:王瑞涵(1972-),男,辽宁大连人,中国社会科学院经济所博士后,研究方向:宏观经济理论。

中图分类号:F420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9753(2015)03-0055-10

Abstract:This paper presents a CES function analysis framework to identify the endogenous direction of technical change during industrial development by estimating the elasticity of factor substitution in order to explore how the endogenous direction of technical change effects the arrangement of industrial policies.Meanwhile,this estimates the elasticity of factor substitution in CES production function by the supply-side system method using Chinese machinery industrial data in the period 1991—2012.The results show that the endogenous direction of technical change on Chinese machinery industry biased forward un-skilled labor and physical capital for un-skilled labor in general,meaning that Chinese machinery industrial policies should not focus on fiscal incentives to specific firms,but set up policy framework based on technical polices in macro-economic management in order to make the direction of technical change on Chinese machinery industry biased to skill-complementing.

Technical Change,Skill-replacing and Industrial Policies:

Case of Chinese Machinery Industry

WANG Rui-han

(InstituteofEconomics,ChineseAcademyofSocialSciences,Beijing100836,China)

Key words:biased technical progress,skill-replacing,elasticity of factor substitution,industrial policy

一、引言

党的十八届三中全会提出,要“建立健全鼓励原始创新、集成创新、引进消化吸收再创新的体制机制,健全技术创新市场导向机制,发挥市场对技术研发方向、路线选择、要素价格、各类创新要素配置的导向作用”。而实现这一目标,首先是要去尝试判断当前在市场机制作用下我国宏观经济以及内部各区域、各产业的技术变迁内生方向(戴天仕等,2010[1],陈晓玲等,2012[2]),并以产业内生技术变迁为研究基础,逐次向上地思考中国技术进步和经济发展的相关政策(赵志耘,2014)[3]。针对现行产业政策以及在此基础上的各项宏观经济政策的绩效评估,一个令人满意的分析框架应该是通过甄别产业技术变迁内生方向,并将其与相应的产业政策安排相对应来完成(Acemoglu,2010)[4]。

进入21世纪以后,经济增长理论出现了许多新进展,其中引人注目的是关于技术变迁内生方向问题的研究。在生产过程中,由于受到市场规模效应和价格效应影响,某些生产要素会比另一些要素获益会更多,理性的企业会投入资金研发和应用这种与特定生产要素相匹配的技术。如果每个企业都是如此,推而广之,一个产业乃至这一国家的技术变迁就表现出了特定的内生方向(Acemoglu,2002)[5]。实证研究表明,西方发达国家在过去30多年的经济发展中,其技术变迁内生方向一直是技能互补型的(Acemoglu,2002[5];Sato和 Morita,2007[6]),由此使企业成为了自由市场的创新机器,并创造了西方发达国家的增长奇迹(Baumol,2004)[7]。那么,我国经济发展中的技术变迁内生方向是否同西方发达国家一致?特别是,我国经济内部各产业在发展过程中技术变迁具体会偏向何方?

技术变迁内生方向是利用CES生产函数进行研究的。尽管人们习惯上利用Cobb-Douglas生产函数对经济现象进行抽象描述,从长期看符合经济发展的一般性特征,但是由于这一函数将生产要素替代弹性严格假设为1,客观上影响了对经济增长根源、技术变迁方向、收入分配决定等经济领域核心问题的判断,特别是容易引起中长期经济发展中相关产业政策安排的偏差。当前的理论研究认为,中长期经济发展更加支持具有一般性的CES生产函数,通过生产函数中生产要素替代弹性这一参数引出技术变迁内生方向的相关结论,可以帮助政府在关于产业发展中有关总量增长、技术进步、收入分配等宏观调控方面得出更为恰当的政策建议(Acemoglu,2002[5],2003[8];Chirinko,2002[9])。

生产要素替代弹性是CES生产函数中最重要的参数。目前,关于生产要素替代弹性的估计方法主要有三种,分别是推断法、单方程模型估计法以及标准化供给面系统方法。由于推断法无法估计出生产要素替代弹性的具体坐落区间,而单方程模型估计法在估计时仅仅属于局部最优而非全局最优,因此学术界普遍认同标准化供给面系统方法。Klump等(2007)[10]利用这一方法,通过美国1953-1998年数据,研究了美国的技术变迁方向;戴天仕等(2010)[1]、陈晓玲等(2012)[2]采用同样方法,对我国当期资本-劳动力替代弹性进行了估计。综观现有相关研究文献,关于技术变迁内生方向的研究大多集中于发达国家,虽有少量研究关注发展中国家,但产业范围内的研究还不多见。特别是对于我国而言,深入到特定产业内部,就技术变迁内生方向与产业政策安排之间关系的研究几乎无人关注。

中国经济转型的根本在于传统制造业的技术升级,而机械工业是传统制造业的重要组成部分,正如德托佐斯所说,“虽然机械工业是一个没有生气的、保守的、肮脏的世界,但是如果这个肮脏的世界没有些进步,其他更体面的世界也就无从生存”。本文将通过构建技术变迁内生方向甄别与政府产业政策目标定位的经济学分析框架,研究技术变迁方向与产业政策安排之间的内在关系,同时以中国机械工业为例,选择标准化供给面系统方法,利用1991-2012年相关统计数据,通过估计机械工业及其内部各子行业生产要素替代弹性,对我国机械工业及其内部各子行业技术变迁内生方向进行甄别,并以此为促进我国机械工业发展提供相关产业政策安排的建议。

本文其余部分内容安排如下:第二部分通过引进一个简单的CES生产函数模型说明产业技术变迁内生方向的甄别方法,同时建立技术变迁内生方向与产业政策安排之间的逻辑关系;第三部分通过1991年-2012年相关数据对我国机械工业生产要素替代弹性进行估计;第四部分利用估计结果甄别我国机械工业及其内部各子行业技术变迁内生方向,并探讨我国机械工业产业政策安排的具体取向;第五部分为结论和政策建议。

二、理论框架

本文在Acemogolu(2002)[5]理论模型的基础上,利用CES生产函数刻画了产业运行的基本特征,并利用生产要素替代弹性取值区间,区分了产业运行中技术变迁不同的内生方向,从而探讨了不同产业运行模式下技术变迁内生方向与产业政策安排之间的逻辑关系。

(一)产业运行经济描述:一个CES生产函数的静态分析

为刻画产业运行的基本特征,首先需要对这一产业经济的均衡状态进行静态分析。为不损失一般性,假设这一产业有两类企业构成,这两类企业的产出分别用Y1和Y2表示。其中,一类企业使用的生产要素为高技能劳动者Z,生产中与此匹配的技术为AZ;另一类企业使用的生产要素为低技能劳动者L,与此匹配的技术为AL。这两类企业在整个产业中的产出占比为γZ和γL(γZ+γL=1)。ρ表示衡量高技能劳动者与低技能劳动者之间生产要素替代弹性的指标(ρ=(σ-1)/σ)。这样,本文的CES生产函数表示为:

Y =Y1+Y2=F(Z,L,A)

=[γZ·(AZZ)ρ+γL·(ALL)ρ]v/ρ

(1)

为方便分析,令规模报酬参数v=1,且,将这两个参数带入式(1)得:

(2)

根据式(2)求得高技能劳动者和低技能劳动力在整个产业中的边际产出为:

(3)

(4)

从静态分析视角看,在竞争性市场中,如果这一产业处于均衡状态,要素平均产出等于要素边际产出,这样可以把这一产业处于均衡状态时的静态指标设计为资本边际产出与劳动力边际产出的比值ω,这实际上也是生产要素相对价格的比值,如下式所示:

ω=MPZ/MPL=

(5)

为了更清楚地看清生产要素相对边际产出或相对价格的影响因素,现对式(5)两边取对数:

(6)

根据式(6),在全球化的开放背景下,产业技术结构AZ/AL对于产业均衡状态中生产要素相对价格的比值,由于受到生产要素替代弹性σ取值区间的约束,可能产生正相关影响,也可能产生负相关影响,因此产业技术结构AZ/AL是影响产业发展更根本的因素,与此对应的产业技术政策是政府对产业发展进行宏观调控的核心。

由于技术必须体现在具体生产要素身上才能实现其经济价值(赵志耘等,2007[11]),为表现这种依附性,对式(6)进行调整:

(7)

根据式(7),影响产业运行均衡状态的基本因素包括产业的要素组织结构γZ/γL、要素秉赋结构(AZ·L)/(AL·Z),特别是技术结构AZ/AL以及要素投入结构Z/L,产业政策着力点与此对应,则分别为产业结构政策、产业技术政策、产业金融政策和产业教育政策,至于各项基本因素以及所对应的相关政策,其具体的影响效果则是由生产要素替代弹性σ的取值区间决定。

(二)产业政策安排:基于技术变迁内生方向的视角

由式(7)可以看出,生产要素替代弹性σ存在四种取值区间,这意味着产业发展中的技术变迁内生方向可以分为四种类型,并以此将产业运行区分为四种模式:

2.Hicks中性模式:当σ=1时,技术变迁不存在偏向性。在这一模式的产业运行中,产业内部的企业为追求投资利润最大化,不会关注产业运行中的技术结构,导致整个产业的技术选择、技术研发、技术应用和技术扩散服务于产业组织结构调整。

4.技能加速互补模式:当σ≥2时,技术变迁内生方向表现为加速偏向高技能劳动者。在这一模式的产业运行中,产业内部的企业为追求投资利润最大化,会更加偏爱要素禀赋结构中提高高技能劳动者生产效率的技术研发成果AL,导致整个产业的技术选择、技术研发、技术应用和技术扩散向高技能劳动者生产效率增强型技术进步倾斜。与技能加速模式不同的是,企业也会不断增加高技能劳动者就业岗位。

在上述四种产业运行模式中,无论生产要素替代弹性σ处于何种区间,产业内部的企业会针对偏向高技能劳动者或低技能劳动者选择合适的投资方向,从而实现企业投资利润最大化。由于产业运行中企业之间示范效应,在形成产业技术变迁内生方向的同时,也会产生企业投资路径依赖特征,导致产业运行模式的深化,并使生产要素相对价格不断攀升,加剧了要素边际收入分配的差距,逐渐形成生产要素人格化主体收入分配的两极化特征,最终导致社会动荡(阿塞莫格鲁,2008)[12]。为避免这种情况发生,政府产业政策组合应该未雨绸缪,逆向安排,如表1所示。如在技能替代模式中,政府产业政策组合应该以产业技术政策为核心,产业结构政策、金融政策、教育培训政策为辅助,使产业技术变迁逐渐偏向有助于高技能劳动者的技术进步,不仅可以在全球化过程中增加分享未来分工的收益,也可以提高自己的谈判地位(陈钊等,2006)[13]。

表1 技术变迁内生方向与产业政策目标定位

三、实证估计

本文利用中国机械工业1991-2012年相关数据,运用标准化供给面系统方法,估计生产要素替代弹性及其他相关参数,为判断中国机械工业技术变迁内生方向及所处产业运行模式提供实证依据。

(一)数据来源与处理

根据《国民经济行业分类标准》(GBT4754-2002),机械工业包括金属制品业(部分)、通用设备制造业、专用设备制造业(不包括电子专用设备、医疗一起设备和器械制造)、交通运输设备制造业(指汽车、摩托车及其零部件行业)、电气机械及器材制造业(不包括家用电器、照明器具等)、电子设备、仪器仪表及其他机械制造业等八个大类。考虑数据可得性和相对准确性,本文将对机械工业整体及其中前七个子行业1991-2012年之间的生产要素替代弹性进行估计。

1991年以来,中国机械工业所有制结构几经变迁,《中国统计年鉴》中相关数据的统计口径也随之几经调整。相对近年大中型企业、三资企业以及独资企业统计数据来说,只有国有及国有控股企业数据比较完整,因此本文数据选取机械工业内部国有及国有控股企业工业总产值、资本存量和当年从业人员数、金融机构3-5年期银行贷款利率和制造业年度平均工资等五项,作为机械工业生产要素替代弹性估计过程中的相关观测数据。

需要说明的是,1998年之前《中国统计年鉴》没有统计国有及国有控股企业而是统计国有独立核算企业,但是国有独立核算企业基本上是国有及国有控股企业的前身。需要说明的是1991-1998年国有及国有控股企业的数据用当年国有独立核算企业数据表示。

1.产出(Yt)利用不变价格工业总产值核算。这一数据通过当年价格工业总产值与机械工业产品出厂价格指数计算所得。需要说明的,一是由于1991-2001年机械工业各子行业无具体价格指数,在计算各子行业不变价格工业总产值时,统一利用机械工业产品出厂价格指数代替。二是由于2004年《中国统计年鉴》没有提供机械工业总产值相关数据,2004年的数据利用了2003年和2005年数据的平均数;三是由于电子设备制造业1991-1993年无工业总产值数据,本文利用这一行业的工业净产值除以工业增加值率换算所得;四是2012年机械工业各子行业无工业总产值,本文根据主营收入和产品销售率反算所得。

2.资本存量(Kt)采用《中国统计年鉴》上年固定资产净值与流动资产平均余额之和与下年同口径数进行平均后得到。机械工业及相关子行业的当期资本投入,本质上是一个存量数据,无论是年初的资本存量还是年末的资本存量,都不适合表示在当期生产过程中的资本存量。在没有任何关于资本存量数据情况下,本文假设投资线性增加,即在生产过程中发生作用的资本存量等于年初与年末资本存量的平均值。

3.劳动力投入(Lt)采用《中国统计年鉴》中机械工业及相关子行业的当年从业人员数据。需要说明的是,1999-2002年《中国统计年鉴》没有提供当年从业人员数,本文利用当年统计年鉴提供的工业增加值和全员劳动生产率,计算出这四年的当年从业人员数。2012年《中国统计年鉴》没有提供当年从业人员数,参考该年制造业就业人数与上一年就业人数的增长情况,分别计算机械工业各子行业的从业人员数。

4.资本所得(rtKt)中资本净收益率rt采用《中国统计年鉴》中3-5年期金融贷款利率替换(如采取5年以上贷款利率,估计结果大体相同)。国外学者通常利用公司债券利率来测度资本利得中的资本净收益率rt,本文这次则参考陈晓玲等(2012)的方法[2]。同时,由于《中国统计年鉴》提供的是季度数据,因此本文在数据采集时如遇年中利率调整的,则将当期最近调整利率作为次年利率。

5.劳动力所得(wtLt)利用上文中劳动力投入(Lt)相关数据和工资相乘得到。由于《中国统计年鉴》目前尚没有机械工业劳动者报酬的直接统计数据,为保证数据来源的一贯性,机械工业劳动者平均报酬wt取自《中国统计年鉴》按行业划分的制造业城镇单位就业人员平均工资。

(二)估计方法

标准化供给面系统方法是利用标准化的CES生产函数、资本需求和劳动需求的一阶条件形成的联立方程组对生产要素替代弹性进行估计。在本文中,估计方程组(推导过程见附录三):

(8)

(9)

(10)

四、结果分析

表2 中国机械工业及相关子行业生产要素替代弹性等相关参数估计结果

备注: 1.σ表示生产要素替代弹性; 2.α表示资本密集度; 3.γK表示资本增强型技术进步增长率;

4.λK表示资本的技术曲率; 5.γL表示劳动力增强型技术进步增长率;

6.λL表示劳动力的技术曲率; 7.ξ表示规模因子。

(一)稳健性分析

表2中的参数估计值都在5%的水平上显著,括号中的数据是标准误差。从资本与劳动力替代弹性(σ)的估计结果看,机械工业整体表现为0.792,处于[0,1]区间中。这一估计结果介于戴天仕等(2010)[1]利用我国1978-2005年和1978-2003年两类时间段数据估计的国家层面资本劳动力替代弹性数值0.736和0.813之间,与陈晓玲(2012)[2]利用我国1978-2008年省级面板数据估计的我国同期资本劳动力替代弹性均值0.833也比较接近。就各子行业而言,表2显示,机械工业内部的金属制品与电气设备制造业,资本与劳动力替代弹性大于1,而通用机械制造业等其他5个子行业则小于1。这一结果表明机械工业内部,各子行业资本劳动力替代弹性所处区间仍可能是不同的。陈晓玲等(2012)[2]利用我国1978-2008年省级面板数据得出的估计结果也表明,各省同期资本劳动力替代弹性不尽相同,山东等七个省区大于1,其他省区小于1。由此看来,生产要素替代弹性的估计结果是比较可靠的。

从表2显示的资本密集度(α)估计结果看,机械工业资本密集程度整体为30.6%,低于50%。这与戴天仕等(2010)[1]利用我国1978-2005年和1978-2003年数据得到国家层面资本密集度0.411是比较接近的,从此可以看出机械工业在生产方式方面仍然是国家采用劳动力密集型生产方式的一个缩影。在表2中,机械工业内部资本密集度超过50%的子行业有金属制品、专用机械、电气设备和电子设备制造业等四个,说明这四个子行业属于资本密集型生产方式;通用机械、运输机械和仪器仪表制造业资本密集度低于50%,属于劳动力密集型生产方式。有意思的是,具有资本密集型生产方式的四个子行业,金属制品和电气设备制造业的生产要素替代弹性大于1,而且资本密集度超过50%,说明这两个子行业采用资本密集型生产方式,而且投资并积累的实物资本更适合高技能劳动者使用;与之对照,专用机械和仪器仪表制造业虽然采用资本密集型生产方式,但是生产要素替代弹性小与1,说明这两个子行业投资并积累的实物资本却更适合低技能劳动者使用。

从规模因子ζ的估计结果看,机械工业整体取值大于1,表现为规模报酬递增,但是仔细观察各子行业发现,几乎所有子行业规模报酬都是小于1的,表现为规模报酬递减。这一结果之所以可能,主要是机械工业全行业数据来自各子行业数据的累加求和得到的。其实更需要引起重视的是机械工业各子行业规模报酬递减特征,对我国机械工业发展不是一个好消息,从长期看这等同于新增投资的回报递减。

(二)经济分析

本文利用1991-2012年相关统计数据,采用标准化供给面方法,估计出了中国机械工业及其重点子行业生产要素替代弹性参数。估计结果显示,中国机械工业整体生产要素替代弹性为0.792,处于[0,1]区间中,这意味着中国机械工业处于技能替代产业运行模式之中,在这一时期技术变迁内生方向偏向劳动力生产效率的提升;其中部分子行业如通用机械、专用机械、运输机械、仪器仪表等制造业生产要素替代弹性也处于这区间中,其产业运行模式和技术变迁内生方向与整个行业是相同的,但是另外两个子行业如金属制品和电气设备制造业则处于[1,2]区间中,表明这两个子行业处于技能互补产业运行模式之中,其技术变迁内生方向偏向资本生产效率的提升。

根据上述估计结果,产业政策安排过程中应该注意如下事项:首先,在机械工业产业运行的政府产业政策安排,首先要区分不同产业运行模式下的政策目标定位差异。从上述实证结果中可以看出,由于技术变迁内生方向的非直线性,影响产业运行的中长期关键因素与长期因素并不完全耦合,其中影响产业中长期运行的关键参数是生产要素替代弹性,反映产业中长期运行结果的函数是CES生产函数,决定产业运行的关键因素是要素秉赋结构特别是技术结构;而影响产业长期运行的关键因素是要素组织结构与要素投入结构,反映产业长期运行结果的函数是Cobb-Douglas函数,决定产业运行的关键因素是要素投入结构。第二,虽然影响产业运行的中长期因素主要有要素组织结构、要素秉赋结构以及要素投入结构,但是在开放经济环境中,要素秉赋结构特别是技术结构是政府宏观调控的核心,要围绕要素秉赋结构特别是技术结构调整而调整,要素组织结构和要素投入结构调整与之配合,因此产业政策设计应以产业技术政策设计为中心,产业结构调整政策、产业金融政策和产业技能培训政策与之配套而不是相反。第三,由于同一产业内部各子行业生产要素替代弹性坐落区间可能并不相同,因此政府对产业运行的宏观调控不能采取“一刀切”,而应根据各子行业技术变迁不同的内生方向,针对具体的产业运行模式,妥善处理好市场机制与政府力量之间的冲突,使产业运行始终处于良性循环的轨道中。

中国机械工业及其重点子行业CES生产函数中其他相关参数,如资本密集度、资本增强型技术进步增长率、劳动增强型技术进步增长率以及规模因子等,作为此次估值的副产品,也得到估计。这些估值结果蕴含着一些有趣的现象,如即使是同属于资本密集度较大的产业,其技术变迁内生方向也可能是偏向低技能劳动者生产效率提升的,如专用机械和仪器仪表子行业;又如中国机械工业以及通用机械、专用机械、仪器仪表等子行业,虽然技术变迁朝向劳动力增强型技术进步,但是资本增强型技术进步增长率却远远高于劳动力增强型技术进步增长率,这说明资本在生产过程中效率的提高,目的是促进了低技能劳动者生产效率的提高。这些现象都意味着资本和劳动力在产业运行中都是一个中性概念,在产业运行分析中一定要在人力资本中区分低技能劳动者和高技能劳动者,在实物资本中区分适合低技能劳动者使用的实物资本和适合高技能劳动者使用的实物资本,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和安排好产业发展中私人投资和政府投资的范畴和具体指向。

五、结论与启示

在全球经济一体化进程中,产业政策安排对一国经济发展和产业升级起着重要的作用,然而实践发现,不同国家制定的产业政策取得的政策绩效各不相同。2008年全球性金融危机的爆发,迫使世界各国政府纷纷反思自己以往的产业政策,并出台各种应对策略。本文从生产要素替代弹性视角,利用CES 生产函数构建了技术变迁内生方向与政府产业政策安排之间的逻辑框架,探讨了技术变迁内生方向对产业政策目标定位的内在影响。本文认为对产业技术变迁内生方向的准确判断是政府产业政策安排科学有效的逻辑起点和重要依据。

对于目前的中国来说,在一个不是由自己造成的金融和经济动荡环境下,前方的道路看起来扑朔迷离。中国经济发展不仅面对出口和融资条件更为严峻的外部经济环境,而且自身也存在着房地产和基础设施投资的巨大泡沫,但是从更长远的角度看,真正威胁中国经济的是制造业如何从发达国家设立的技术鸿沟和贸易壁垒中突围而出。本文聚焦于市场化程度较高的中国机械工业,利用过去20多年的相关数据证实,中国机械工业技术变迁的内生方向当前正偏向低技能劳动者,整个机械工业尚处于技能替代的产业运行模式中。这一结果说明中国机械工业若想通过自主创新缩短与世界技术前沿的差距,产业政策安排的关键不在于对特定企业进行技术创新的利润激励,而是加强产业政策安排的顶层设计,构建以产业技术政策为核心,产业结构政策、金融政策和教育政策为辅助的产业政策平台,充分发挥市场配置资源过程所内在的激励机制并想法设法克服其约束机制,使整个机械工业呈现出偏向高技能劳动者的技术变迁特征。只有在这时,企业才能在市场机制和政府政策之间进行有效权衡,并考虑利用创新手段实现自身利润的最大化,继而使中国机械工业能够从容应对世界制造业新技术革命的影响。

基于本文的分析,对中国机械工业产业政策安排提以下建议:一是区分产业发展过程中市场机制作用下的技术变迁内生方向与产业政策需要调控的技术变迁方向,明确技术变迁过程中市场失灵和政府失灵的有效区间,有针对性地设计相关甄别、评价指标,相应建立创新调查制度和创新报告制度,以构建公开透明的国家科研资源管理和项目评价机制;二是不仅要推进应用型技术研发机构市场化、企业化改革,也要积极试点相关基础研究类科研机构市场化改革和企业化管理试点,并在此基础上结合已经完成的技术开发类科研改革,统筹安排组建综合性科研机构,建立综合性科研机构与基础研究、应用研究和技术开发之间内在的市场运行机制,利用创新调查制度实施结果,积极推进政府产业政策所需要调控的技术变迁,从而构筑建设国家创新体系中政策类创新的基本运作平台;三是整合科技规划和资源,尊重包含技术选择、技术创新、技术应用和技术扩散在内的技术进步发生机制,引入市场竞争强化企业在特定技术创新中的主体地位,利用产业政策实施中财政资金运行的倒逼机制,建立政府、企业与综合性科研机构之间的政、产、研协同创新的利益激励与成本约束,充分发挥大型企业创新引领和资金管控的骨干作用,控制科研机构研发方向,激发中小企业创新活力,完善政府对基础性、战略性、前沿性科学研究和共性技术研究的支持机制。四是加强综合类科研机构在产业政策调控的技术变迁过程中所获得的知识产权,利用编制国家和地方资产负债表的有利时机建立知识产权资产负债表,完善相关知识产权的归属、运用、保护和管理等相关法律法规,健全技术创新的市场激励机制和约束机制,探索建立知识产权法院;五是在产业政策的相关配套措施上,盯住国际产业组织结构调整趋势,优化中央与地方之间、地方之间产业组织的内在联系,利用市场竞争机制完善产业组织结构,同时慎重使用金融支持政策,坚持金融政策的支持对象的公平,提升金融政策的政策绩效,积极利用教育培训政策提升低技能劳动者的技能水平,加强高技能劳动者技能训练和技能评级。

值得强调的是,中国机械工业内部发展水平并不平衡。本文在对中国机械工业技术变迁内生方向进行甄别时发现,机械工业内部各子行业的技术变迁内生方向并不完全一致,产业运行也并不处在相同模式中,这意味着产业政策安排的细节处理对于产业政策绩效有着关键性影响。对于金属制品和电气制造等机械行业,尽管技术变迁内生方向与机械工业整体并不相同,相对来说处于技能互补的产业运行模式之中,但是与目前可能处于技能加速互补的某些发达国家相比,在偏向高技能劳动者的技术进步速度方面仍有距离,产业政策安排既要保护企业自主创新的积极性,也要适当考虑偏向低技能劳动者技术变迁的政策支持。

最后需要说明的是,本文的实证结论直接说明的仅仅是中国机械工业技术变迁对产业政策安排的影响,但是这里提出的分析框架应该也可以用到中国其他产业的政策安排中。对于其他产业的调查研究是进一步研究的领域。同时,本文研究中发现,为了实现产业合理有序运行,解决好市场机制和政府政策在产业发展中的冲突,发挥好市场机制和政府政策的各自优势,是政府产业政策安排成功的关键,也是本文进一步研究的重要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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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责编:辛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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