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水平大学建设过程中的资源配置机制创新——基于新公共管理理论的视角
2016-01-18王硕旺
高水平大学建设过程中的资源配置机制创新
——基于新公共管理理论的视角
王硕旺
(河北大学教育学院, 河北保定071002)
摘要:高等教育资源配置机制是制约高水平大学建设路径选择和实施效能的重要影响因素。公平和效率是衡量高等教育资源配置合理性的两项重要指标。既往建设高水平大学的资源配置以政府计划调控为主,缺少资源配置的开放竞争和绩效问责。因此,在效率与公平两个维度上,都存在很大的提升空间。建立基于新公共管理理论的高等教育资源配置机制,切实转变政府职能,充分落实高校办学自主权,让市场在高等教育资源配置过程中发挥主要作用,不断完善资源配置的竞争机制和绩效问责机制,是建设高水平大学的必由之路。
关键词:高水平大学;资源配置;新公共管理;市场;公平;效率
[中图分类号]G640[文献标志码]A
收稿日期:2015-01-14
基金项目:2013年度北京师范大学自主科研
作者简介:方芳(1983-),女,安徽安庆人,讲师,博士,主要从事高等教育财政、民办高等教育研究。
DOI:10.15998/j.cnki.issn1673-8012.2015.03.005
建设高水平大学是落实“科教兴国”战略,推动我国从“高等教育大国”迈向“高等教育强国”,从“经济大国”发展成为“科技大国”和“经济强国”的必然选择,是全面提升我国综合国力和国际竞争力的必然要求。优质的高等教育资源是建设高水平大学的必要条件。高等教育资源可以分为人、财、物等有形资源和政策、信息、品牌等无形资源两个亚类。高等教育资源配置方式是制约高水平大学建设路径选择和实施效能的重要因素。建设高水平大学不仅要加大优质高等教育资源投入,更要提高优质高等教育资源的利用效率。
一、我国建设高水平大学政策的历史回顾
(一)建国初期至“文革”前的“建设全国重点大学”政策
我国建设高水平大学的战略可以追溯到新中国成立初期的重点大学建设政策。当时,国民经济百废待兴,党和政府高度重视高等教育对恢复和发展国民经济的支撑和保障作用。在全面学习苏联经验的基础上,我国试图通过重点扶持少数几所大学,先行先试,取得经验,再由高等教育部(国务院曾设的主管高等教育工作的职能部门,1966年7月和教育部合并)将这些重点大学的建设经验向全国其他高校推广,形成“政府‘戴帽’促发展”的建设思路[1] 496。1954—1964年,短短10年间,全国重点大学的数量从6所迅速扩展到68所,为我国高水平大学建设奠定了历史基础。
从表1可知,建国初期至“文革”前,我国建设全国重点大学的政策推进速度较快,但也存在一定的问题:从决策单位来看,出现了中共中央、国务院、高等教育部等部门多头领导;从决策过程来看,重点大学的选定主要是通过中央政府部门的行政指派,缺少合理性论证程序;从资源配置的内容来看,这一时期的全国重点大学政策主要是一种荣誉性安排,给学校带来的“实惠”(显性的物质化资源)很少。主管部门对全国重点大学更多的是严格要求而不是特殊照顾。重点大学所享有的主要是政策资源,包括招生上的优先权、毕业生留校名额、教师深造机会、留学机会、在教学仪器购置方面有一些照顾等[2]。随着“文革”的到来,全国重点大学建设政策被迫停止。
表1 1954—1964年全国重点大学建设政策统计表
(二)“七五”“八五”期间的“国家重点建设高校项目”
“文革”结束后,党和政府重新明确了加快发展高等教育在恢复和发展国民经济、提高综合国力等方面的重要战略地位。在高水平大学建设方面,党中央、国务院延续了“文革”前“政府‘戴帽’促发展”的重点大学建设思路。1978年2月,国务院转发教育部《关于恢复和办好全国重点高等学校的报告》,确定了88所全国重点高校(在“文革”前确定的68所基础上又增加了20所)。由于院校重组,到1981年底,全国重点高校数量为96所。除此之外,各省、市、自治区及各部委也套用中央层面“政府‘戴帽’促发展”的工作思路,相继确立了本地区、本行业所属的“省重点”“市重点”和“部重点”高校[1]500。
1983年5月,教育部在武汉召开全国高等教育工作会议,南京大学名誉校长匡亚明、浙江大学名誉校长刘丹、天津大学名誉校长李曙森和大连工学院(大连理工大学前身)名誉院长屈伯川作为特别代表列席了本次会议,并联名提出《关于将50所左右高等学校列为国家重大建设项目的建议》(史称“835建言”或“四老上书”)。该建议论证了大学在培养高级专门人才和开展科学研究方面的重要性,同时建议:“从全国700余所高等院校中,选出50所左右基础较好、师资力量较强、教学质量和科学研究水平较高,既能培养质量较高的大学本科生,又能培养合格的硕士、博士研究生,规模也较大的院校,作为高等教育建设的战略重点,像国家的70个重点经济建设项目那样列为国家重点建设项目。在今后5年内,在常规教育经费外,对这50所左右的大学,由中央另增加重点投资50亿元,即平均每年每所大学增加投资2 000万元,用来增建校舍、添置图书和现代化设备。”[3]此建议送达中央书记处,邓小平做了肯定的批示,但同时也指出重点建设范围“宜窄不宜宽”。这就为我国“七五”和“八五”期间,确定国家重点建设高校项目定下了基调。
1984年4月,国务院通过教育部和国家计委《关于将10所高等学校列入国家重点建设项目的请示报告》,决定以国家重点建设项目的形式,向北京大学等7所全国重点建设大学提供加速建设经费,“七五”期间共安排专项补助投资5亿元。1984年9月和1985年1月,国家计委和国防科工委联合发文,经国务院批准将哈尔滨工业大学等5所院校列为国家重点建设项目。这5所院校所需的基本建设投资,在国防科研工业基本建设投资中统筹解决,并分别纳入年度计划和“七五计划”。“八五”期间,国家确定的重点建设高校数量为14所。除了对全国重点建设高校的整体性投资外,1987年和1988年,原国家教委还在全国107所高校内评选出416个重点学科,利用1亿美元的世界银行贷款和其他渠道经费进行了专项投资[4]。
上述史实表明,和建国初期建设全国重点大学政策相比,“七五”和“八五”期间,“国家重点建设高校项目”在资源配置方式上发生了根本性转变。其一,从政策生成的动力机制来看①,“国家重点建设高校项目”是由教育部、国防科工委和国家计委联合发起并经国务院审议通过的,决策部门之间行政隶属关系明晰,多头领导的问题得到根本解决。更重要的一点是,由4所高校名誉校长联合发起的“835建言”是促成“国家重点建设高校项目”的关键事件。因此,可以认为该项目的启动是高等教育系统内部力量、外部力量和关键事件混合作用的结果,这与建国初期单纯依靠行政指令(外部力量)的动力机制有明显区别。其二,从惠及的范围来看,“国家重点建设高校项目”范围大大缩小,这一方面是由当时国家经济发展水平决定的,另一方面也表明国家舍弃了新中国成立以来形成的“全国重点大学”格局。其三,从支持方式上看,“国家重点建设高校项目”改变了建国初期建设全国重点大学政策的荣誉性支持方式,通过专项投资让少数重点建设高校得到经费支持。由此,新中国成立以来高等教育经费投入政策有了重大突破——从原来的统一定额拨款,逐渐转变为“综合定额和专项补助相结合”的拨款方式。其中,综合定额部分因高校种类、层次的差异而有所不同;专项补助则成为调整公共资源在高等学校中资金分配方向、体现公共资源分配重点的重要工具[5]。“国家重点建设高校项目”将经济建设中的“项目”“工程”等概念引入高等教育领域,并将高水平大学建设纳入经济和社会发展五年规划,这是典型的“用抓经济建设的方式抓教育”的工作思路。从某种意义上说,“211工程”“985工程”“2011计划”等高水平大学建设政策沿用了这样的工作思路。
(三)20世纪90年代以来的高水平大学建设政策
进入20世纪90年代,尖端科技的迅猛发展,推动经济增长方式迅速转型。开发人力资源、发展知识经济成为提高国家综合国力和国际竞争力的核心增长极。扩大高等教育规模、提升高等教育质量,进而推动经济增长方式转型成为这一时期的重要历史任务。国家明确提出建设高水平大学和世界一流大学的工作目标,相继启动了“211工程” “985工程”和“2011计划”三个国家层面的高水平大学建设工程。
1991年,原国务委员兼国家教委主任李铁映提出“211计划”,即“面向21世纪,办好我国的100所重点大学”。1992年,“211计划”得到国务院原则同意,教育部成立了“211工程”办公室。1993年2月,中共中央、国务院印发《中国教育改革和发展纲要》,明确了“211工程”建设的主要内容。1993年7月,教育部印发由“211工程”办公室起草的《关于重点建设一批高等学校和重点学科的若干意见》,正式向各部委、省级行政部门和各高校发布,“211工程”正式启动。
1998年5月4日,时任国家主席的江泽民同志在庆祝北京大学建校一百周年大会上的讲话提出:“为实现现代化,我国要有若干所具有世界先进水平的一流大学。”随后,在教育部党组的积极倡导下,全国教育界掀起学习江泽民北大校庆讲话的高潮,深入探讨了我国建设世界一流大学的必要性、紧迫性和实施路径等问题。1998年12月,教育部发布的《面向21世纪教育振兴行动计划》明确提出:“要相对集中国家有限财力,调动多方面积极性,从重点学科建设入手,加大投入力度,对若干所高等学校和已经接近并有条件达到国际先进水平的学科进行重点建设。今后10~20年,争取若干所大学和一批重点学科达到一流水平。”“985工程”正式启动。
2011年4月,时任国家主席的胡锦涛同志在庆祝清华大学建校100周年校庆大会上的讲话提出:“建设若干所世界一流大学和一批高水平大学,是我国建设人才强国和创新型国家的重大战略举措。要以重点学科建设为基础,以体制机制改革为重点,以创新能力提高为突破,加大支持力度,健全长效机制,鼓励重点建设高校成为知识创新的策源地、深化教育改革的试验田、扩大开放的桥头堡。” 为贯彻落实胡锦涛清华校庆讲话精神,2012年5月,教育部、财政部决定启动实施“高等学校创新能力提升计划”,即“2011计划”。
从政策生成过程来看,“211工程”“985工程”和“2011计划”三个国家层面的高水平大学建设工程都是由政府高层领导倡导、相关职能部门联合推进的政策项目,这种政策制定过程是典型的“内输入”现象[6]。高层领导的主观预见、大学校庆等关键事件是推动这三项高水平大学建设工程的重要外部机遇——偶然事件成为制度发展路径的开端[7]。从资源配置方式来看,这三项高水平大学建设工程,国家均以授权、直接支出或补贴等方式为政策对象(即入选高校)实现政策目标提供资源[8]。从政策目标来看,主要有3个特点:一是这三项工程都属于政府主导的理想导向型政策项目,这类项目政策目标较为模糊;二是实现政策目标的代价难以预判;三是政策主体(高等学校)内部管理体制改革和运行机制改革能否取得预期成效,以及政府的持续投入能力均存在很大的不确定性[9]。
二、我国建设高水平大学政策的问题分析
对教育改革而言,学术界对改革效能做出的分析与评价是一种重要的外部支持[10]。适度的外部支持是提升教育政策效能的必要条件,但过度的外部支持则会影响政策效能的发挥。对高水平大学建设政策而言,评价上的过度支持不仅容易掩饰政策执行过程中产生的诸多问题,而且还将对政策调整形成阻抗。以往的研究成果大多认为,高水平大学在科研经费、SCI论文发表篇数、具有博士学位的教师人数、仪器设备总值、承担国家重点科研项目数等办学指标上均有较大幅度的提升。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些外显指标确实能够说明高水平大学取得了一定的成就。但如果据此认为我国建设一批高水平大学和若干所世界一流大学的政策目标已经实现,显然有失偏颇。站在建设良序高等教育系统的高度,从资源配置效能的视角出发,可以发现我国建设高水平大学政策至少带来以下问题。
(一)高等教育公平问题日益突出
公平和效率是衡量高等教育资源配置合理性的两项重要指标。从政策诉求上来看,建设高水平大学的根本目的是提高高等教育效率,但这并不能成为牺牲教育公平的理由。“公平与效率是对立统一的关系,是一种互为补充、相互促进的关系。公平是保证竞争效率的先决条件,而效率是促进公平的有效手段。”[11]从较长的时间周期来看,以牺牲公平为代价换来的效率,必然是短效的、不可持续的。我国建设高水平大学政策实施以来,高等教育公平问题日益突出。
以“985工程”和“211工程”为例,从生源的角度来看,表2和表3分别抽取了2014年中央财政支持的“985工程”和“211工程”高校在所属省份的招生计划和全部招生计划的数据。数据显示,中央财政支持的高水平大学投放给所属省份的招生计划明显高于其他省份。也就是说,没有中央财政支持高校省份的考生,进入“985工程”和“211工程”高校的机会严重不足。从“谁付费、谁受益”的经济公平法则来说,这种招生指标的分配方式显然是不公平的。不仅如此,高素质的生源也是高水平大学建设的重要基础。不同省份招生配额上的巨大差距,难以保障高水平大学的生源质量。从更长的时间周期来看,高水平大学区域布局的严重失衡,导致高等教育区域发展水平差距悬殊,进而导致区域间经济发展水平的差距不断拉大。从品牌资源和物质资源的角度来看,既往的高水平大学建设政策,一方面人为地将高等学校划出了“三六九等”,另一方面更是决定了不同等级高等学校的“贫富”。以2013年的数据为例,作为“211工程”和“985工程”序列的清华大学在全国高校中科研总经费最多,达到39.31亿元,其中财政拨款为27.75亿元,占全部科研经费的70.6%,而非“211”“985”高校中科研经费最多的西南石油大学,科研经费总量仅为4.6亿元,这其中仅有26.1%(约1.2亿元)为财政拨款,二者科研经费中的财政支持部分相差约23倍[12]。
表2 2014年“985工程”大学在所属省份的招生计划占全部招生计划的比例统计表
续表
说明:
1.数据来源:根据2014年全国31个省、区、市普通高校招生志愿填报指南提取。
2.本表数据不含港澳台侨考生和招生计划。
表3 2014年中央财政支持的“211工程”高校在所属省份的招生计划占全部招生计划的比例统计表
说明:
1.数据来源:根据2014年全国31个省、区、市普通高校招生志愿填报指南提取。
2.本表所指的中央财政支持高校含教育部直属高校73所、工业与信息化部直属高校7所、解放军系统直属高校3所、国家体育总局直属高校1所、国家民族事务委员会直属高校1所、中科院直属高校1所、国务院侨务办公室直属高校1所。
3.本表数据不含港澳台侨考生和招生计划。
(二)高等教育行政化程度进一步加深
从对我国建设高水平大学政策的历史回顾不难发现,我国建设高水平大学项目主要由政府行政力量推动。这种“内输入”式政策生成机制让政府部门集教育改革的设计者、指导者、管理者、监督者、调控者、评价者等多种角色于一身,政府部门与学校之间基本上是一种指令与执行的关系,学校由于实际上并没有多少办学自主权而很难真正成为教育改革的主体[13]。由于政府对优质高等教育资源的超强控制,高校在办学过程中必然优先考虑教育行政部门的政策偏好,而不是急剧变化的市场需求,这必将进一步加剧高等教育行政化。广东省政府督学钟院生一针见血地指出:由于“985工程”和“211工程”专项资金不是采取公开竞争的分配方式,更没有社会的广泛参与和监督,完全依靠行政手段,长官意志,专家依据上报材料评审,封闭运行,有寻租空间,所以很多高校在北京都设了“资金办”,“跑部进京”争经费。跑到了的学校钱越来越多,其他学校则钱越来越少,这样恶性循环,便会加剧高校分化[14]。
(三)高等教育体系严重失衡
良序的高等教育体系是建设高水平大学的基础。在这样的高等教育体系中,不同层次、不同类型的高等学校分类定位,在开放竞争的环境中凝练特色、追求卓越,共同服务于经济社会发展对不同层次、不同类型高等教育产品的多元化需求。建设高水平大学不能以牺牲高等教育体系的可持续发展为代价。然而,在我国建设高水平大学政策执行过程中,很多“211工程”和“985工程”高校,凭借自身的资金优势、品牌优势、政策优势和区位优势,采取“运动式”突击战,不顾自身的学科基础和办学特色,盲目贪大求全,采用“挖墙脚”的方式招聘教师,特别是到地方高水平大学招募传统优势学科的学术领军人才,盲目上新专业。这种对学术领军人才的“掠夺式”招募,严重破坏了高等教育学术生态,给地方高校学科建设带来的损害无法估量,也难以修复。同时,这种外延式发展路径还加剧了高水平大学发展模式的趋同化程度,高水平大学之间的竞争焦点越来越从注重对学术质量的提升,转向注重对优质资源的掠夺。
(四)大学理性严重失范
建设高水平大学的方法论前提是必须遵循学术组织,而不是经济组织或政治组织变革的逻辑。大学是人文精神的制度化产物和人文主义的机构,具有理性主义的根源和传统,所研究和讨论的学术、知识和道德规范都包含着形而上学的东西和某种普遍必然的法则[15]。从历史梳理来看,我国建设高水平大学的任务边界十分模糊。尽管“211工程”和“985工程”明确提出以学科建设为中心,但在执行过程中高水平大学的学科建设已经被抽绎成科研经费、SCI论文发表篇数、具有博士学位的教师人数、仪器设备总值、承担国家重点科研项目数等显性办学指标,大学的人文精神、理性精神严重失范。“重科研、轻教学”成为我国高水平大学建设过程中的通病。在巨大的物质利益诱惑面前,我国高校学术不端和科研成果造假之类的现象屡禁不止。有的高校甚至在研究生招生过程中大搞学术权力寻租,对教育行政部门负责人开绿灯,以文凭换政策、换资金。这不仅大大影响了高水平大学建设的质量和进程,而且严重败坏了高等学校的社会形象。美国石油大亨洛克菲勒曾问时任哈佛大学校长的艾略特:“建成一所世界一流大学需要什么?”艾略特的回答是:“5 000万美金和200年时间。”[16]可见,高水平大学建设除了巨额的经济投入外,更需要漫长的历史积淀,需要一代又一代学者矢志不渝地潜心治学、追求真理、教书育人。“211工程”和“985工程”都为高水平大学建设制定出时间表和路线图,试图在短短的10~20年里建成世界一流大学,这显然不符合大学“慢生长”的生命逻辑。
三、以新公共管理理论为指导,完善高水平大学资源配置机制的政策建议
新公共管理是80年代以来兴起于英、美等西方国家的一种新的公共行政理论和管理模式。它以现代经济学为自己的理论基础,主张在政府的公共部门广泛采用私营部门成功的管理方法和竞争机制,重视公共服务的产出。新公共管理改变了传统行政管理模式下政府与公众之间的关系,政府从发号施令的权威官僚机构,转变为以人为本的服务提供者,政府公共行政不再是“管治行政”而是“服务行政”。教育改革对经济体制改革和政治体制改革有很强的依附性。党的十八届三中全会提出:“经济体制改革是全面深化改革的重点,核心问题是处理好政府和市场的关系,使市场在资源配置中起决定作用和更好发挥政府作用。”[17]这一施政纲领不仅符合经济体制改革的需要,同样也为高等教育资源配置指明了方向。以新公共管理理论为指导的高水平大学资源配置机制的核心要义是:建立完善的高等教育市场机制,落实高水平大学的市场主体地位,切实转变政府职能,提高高等教育资源配置的合理性和使用效率。
(一)推进市场化改革,加快完善高等教育资源配置的市场机制
高等教育资源配置的市场机制应当包括市场竞争机制、市场问责机制和市场反馈机制三个组成部分。从市场竞争机制来看,高水平大学建设不是仅凭政府行政力量推动就能够实现的,必须搭建一个开放的竞争平台,让不同高校公平竞争。竞争促使高校产生提升质量、追求卓越的责任感,没有竞争就没有活力,没有活力就不会产生新思想、新变化,也不会有新发展[18]。公平是市场竞争的首要法则。这要求所有高校在资源竞争过程中均享有公平竞争的权利和机会,即需要破除“985工程”“211工程”等身份壁垒。高校赢得资源竞争应当依靠学校在教学、科研、社会服务等方面建立起来的特色和优势,而不是依靠行政隶属关系上的便利。从市场问责机制来看,已经赢得资源竞争的高校,必须就资源分配和使用情况,以及在教学、科研和社会服务等领域取得的成就,向公众做出及时的解释和说明,主动回应社会问责。从市场反馈机制来看,应当建立起独立于政府和高等学校之外的、有公信力的第三方信息交流平台系统,为高校的资源竞争和资源使用效率提供客观的评价和及时的反馈。
(二)深化内部治理改革,落实高水平大学市场主体地位
哈佛大学前校长德里克·博克认为,自治、竞争和迅速反应能力是美国高等教育体系的三大优势,三者相辅相成。自治是竞争的前提,迅速反应能力是确保学校赢得竞争的基础,竞争又微妙地保存和加强了学校自治的特点,并进一步迫使学校提升对外界变化的迅速反应能力。竞争推动教授和行政管理人员在学生、教职员、校友、科学评论小组或其他评估学术质量的同行面前更努力地工作,有助于推动大学行政当局不断倾听各方面的意见,改进工作,更好地为社会服务。而教授、学生及其他有关方面的人们为争取达到自己的目标而进行的努力,又会起到不断促进改善学校工作的作用[19]。在市场调节的制度下,如果大学希望在优质师资、生源和经费等方面赢得竞争,就必须对外部压力及时做出反应。因此,必须通过深化大学内部治理结构,落实高水平大学的市场主体地位,确保教授群体在学校重大学术事务决策中拥有自主权。从运行机制上看,大学必须妥善处理好教学、科研和社会服务的关系,以学生为中心,对学生的全面发展负责,通过高质量的人才培养、学术研究和社会服务来满足市场需要,通过迅速的市场反应能力,赢得资源竞争的主动权。
(三)加快政府治理方式改革,全面准确履行政府职能
新公共管理理论虽然强调要依靠市场机制去引导公共项目,但它并不否认政府的作用。“因为教育是一种集体财产,不能只由市场来调节。特别是国家一级,要在教育问题上达成共识,确保总体的协调一致,并提出长远的看法。”[20]建设高水平大学必须加快政府治理方式的改革,变“大政府”“全能型政府”为“小政府”“服务型政府”。政府不再充当教育的主要管理者和提供者,而应当成为个人的公正保护者[21]。政府转型的重要任务是进一步完善现代法治体系,依法重塑一个有限政府,把公共资源的配置权关进制度的笼子,在此基础上,依法培育一个公平、开放、竞争、有序的市场[22]。从师资竞争的角度看,政府应当进一步完善高校师资队伍流动机制,不断缩小高校教师待遇的区域差距,尽量避免高校之间对优质师资的“掠夺性”竞争;从生源竞争的角度看,政府应当完善招生考试制度改革,确保来自不同地域的学生能够通过公平竞争选择适宜的学校;从资金竞争的角度看,政府应当转变专项补贴资金的拨付方式,从部分院校配额拨款转向项目支持拨款,从计划拨付转向竞争拨付;从学校品牌资源竞争的角度看,应当破除高校“985工程”“211工程”“全国重点”“部委直属”等人为赋予的特权身份,让高校的学科特色和办学质量成为学校可持续发展的真正品牌。
四、结语
高水平大学资源配置方式的改革是一项系统工程,涉及政府职能转变、高校治理方式变革、高等教育市场机制完善和现代法治建设等方方面面。这就决定了改革的过程必将是一个以渐进性改革为主、以激进性改革为辅,以增量创新为先导、逐步向存量调整突破的过程。政府、高校和市场既要明确改革的方向,又要妥善处理好改革与稳定的关系。
注释:
①本文在分析高水平大学建设决策动力机制时,采用美国学者海因兹-戴特·迈尔提出的高等教育制度变迁动因机制模型。迈尔认为,导致制度变迁的普遍性因素有三种:机遇(或外因)、内因以及理性的人类预见。迈尔指出:只有很少的制度变迁是由人类的理性预见和干预所带来的。大量的制度变迁要么是机遇(外部力量)所造成的,要么是内部的变化所带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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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吴朝平)
System Innovation of Resource Allocationin Top-level University Construction
——Based on the Perspective of New Public Management
WANG Shuowang
(College of Education, Hebei University, Baoding Hebei 071002, China)
Abstract:Mechanism of resource allocation of higher education is an important factor of top-level university construction of path selection and implementation effectiveness. Fairness and efficiency are the two important indexes to measure the rationality of the mechanism of resource allocation of higher education.Resource allocation mechanism of past in top-level university construction mainly depends on the government plans, lack of resources allocation of open competition and performance accountability. Therefore, in the two dimensions of efficiency and fairness, all has the very big promotion space. The establishment of higher education resources allocation mechanism based on the new public managerialism, to transform the government function, fully implement the autonomy of higher education institutions,let the market play the decision function in the process of resource allocation in higher education resource allocation, and constantly improve the mechanism of competition and performance accountability mechanism which is the route of the top-level university construction.
Key words:top-level university; resource allocation;new public management; market; fairness; efficiency
引用格式:方芳.高校专项经费拨款的国际比较及启示[J].重庆高教研究,2015(3):28-33.
Citation format:FANG Fang.International Comparison and Enlightenment of Universities’ Special Funds Appropriation[J].Chongqing Higher Education Research,2015(3):28-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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