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交达人碧扬卡

严文华

碧扬卡是来华东师范大学交流的德国留学生。

来中国前，我清楚地记得她约我开skype会议。之前与留学生交流，通常用电子邮件，但碧扬卡想来中国前在德国预先收集部分数据，她需要我的指导。之后，我们在网上见过几次面。

到了上海，还没开学，碧扬卡又通过邮件与我预约好第一次见面的时间。她是那一年我春节后在工作时间里见的第一个人，她急着做项目，所以在假期与她会面。简单寒暄，她翻开笔记本，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地问，不时地做记录。问完了，她干脆利落地表示没有问题了。当时我觉得很轻松，我只要帮她无法解决的那部分，而不必从头到尾把所有的事与她讲一遍。碧扬卡的独立能力很强，当我确认在校食宿、生活方面是否需要我帮忙时，她说全部安排好了。

碧扬卡做的是跨文化研究项目，要给有跨国经验的留学生发放问卷。她同时在线上和线下发放。线上的部分她自己处理，线下的部分，我帮她联系了高校，由她自己发放纸质版问卷。我本担心碧扬卡人生地不熟，安排人与她一起去，没想到碧扬卡已主动找到项目组的同学一同前往。虽在项目组开会时，我请碧扬卡自我介绍，但一大屋子的人，我不知道她有没有记住别人的名字。没想到碧扬卡这么快就与大家熟悉了，开会休憩时她便与组员们称兄道弟地聊得火热。

碧扬卡前往一所高校发放问卷，回来后与我商量，“这次发问卷，遇到了一位外教，他很热心，详细询问了我正在做的项目。他对这个课题很感兴趣，请我给他的学生做次讲座。我前来征得你的同意。”我同意了。碧扬卡很快做好PPT，发给我看。碧扬卡思路清晰，想来听众应会有收获。不出所料，她讲得很好，学生们提了很多问题。外教请她日后有机会再讲一次。

发放问卷中，碧扬卡表现了惊人的沟通能力。

当碧扬卡到我的留学生班上发问卷时，她先旁听课，举手发表自己的看法。她的观点很有趣，没人跳出来说：“你不是我们班的学生！”课后她与学生们聊天，很快打成一片。快下课时，我告诉大家下节课前要阅读的材料，有学生哀叹没这本书。碧扬卡举手说：“我有这本书，可以把这一章扫描成电子版，发到大家的邮件或微信。”课后，碧扬卡请所有要资料的人留下邮件，还扫描大家的微信码。碧扬卡及时地把资料发给了每个人，当她请大家帮忙做问卷时，所有人都帮了她。有一天，碧扬卡拎了一大袋糖果走进教室，每个人都开开心心地挑选喜欢的口味，碧扬卡这是感谢大家帮她回答问卷。我好奇地观察着碧扬卡，眼睁睁地看着她从编外成员成为班级的一份子。

碧扬卡给某些班级发问卷时，只能利用课前和课间的时间与同学、老师交流。有的老师热心，允许学生回答完问卷再上课。有的老师不会留时间，碧扬卡就与学生商量：“带回去做，我明天同一时间再来收问卷。”第二天，有的学生带了问卷，有的学生忘了，碧扬卡耐心地再约下一次收问卷的时间。细心、耐心和坚持，她收到了一批问卷。

给我印象深刻的还有碧扬卡在网上发问卷的能力。

她收到了几百份国际学生的问卷，我好奇她是怎么做到的。原来，对在中国的留学生，碧扬卡会加入微信群，回答问题，介绍课题，请别人帮忙回答问卷，甚是活跃;对在国外的留学生，碧扬卡加入Facebook群，她通常按国别搜索，如在中国的日本留学生群、在俄罗斯的德国留学生群等，找到目标群后加入，并保持活跃。最多时，碧扬卡加入一百多个群，每天花很多时间在群里做沟通工作，让自己被不同的人记住。

碧扬卡解决问题的能力和方式也给我留下深刻印象。快放暑假时，碧扬卡的宿舍网络不好，她问我有什么办法，说已去过不同的宿舍尝试过，应该是整幢楼的网都不好。我没有好办法，提议她试图书馆的网络。她已用过，速度很慢，无法下载文献。碧扬卡有点焦虑，她每天都有任务，网络不好无法完成。我提出可以用办公室的网络，离开办公室时，我把钥匙留给了碧扬卡。

第二天，碧扬卡沮丧地告诉我还是不行，校园网是正常的，但她要登录的外国网站还是打不开。碧扬卡已尝试过各种办法，咖啡馆、朋友家，这些地方网速快，但她不能长期打扰朋友，也无法长时间泡在咖啡馆里，毕竟需要额外消费。碧扬卡询问能否向学校反映。我真的不知道，但帮她查了相关的程序。她很快便给留学生办公室写邮件，两天后，留学生办公室回复已询问过有关部门，校网正在维修中，下个星期会修好。碧扬卡耐心地等了几天，再试时国外网站仍打不开。

碧扬卡又给信息办公室写邮件。因是假期，没人回复，她沮丧地对我说，网络再不好，就得考虑回德国，否则完不成论文。我吓了一跳，有这么严重吗？看她实在焦虑，我犹豫了一会儿说：“实在急着用网络，到我家来吧！”到了约定时间，碧扬卡背着双肩包上门，她自带饮水，拿出电脑就工作，坐下就不动。连续两天她都过来，专心地坐一天，效率极高。我当老师这么多年，第一次有学生专为蹭网来家里。

碧扬卡一来中国，就参加中文的课程。每周再见到她，她的中文都有进步。碧扬卡利用一切机会讲中文，一点儿都不在乎旁人笑话她。开会前哪怕只有几分钟，她也会借用软件学中文，在会议室里常会听到她播放的拿腔捏调的中文。刚开始开会时我们用英文交流，等她会蹦中文词时，我们就中英混用。每次，碧扬卡都凝神屏息地看着发言者，似乎听懂了。我时常问她是否真听懂了，她会重复听到的内容，有时她确实听懂了，有时相差甚远，引得大家哈哈大笑，她也跟着笑。

碧扬卡的中文是一级一级考出来的。来中国四五个月了，碧扬卡背起背包旅游去了。与她同行的留学生只会说几句中文，全都指望碧扬卡问路、确定住宿、买票……一切与中文有关的事宜全交给了她。碧扬卡居然都搞定了，能用中文时她绝对不说英文，对方不懂她就多说两遍。当碧扬卡来中国时，一句中文都不会，但她离开时，可以单枪匹马在中国闯荡了。当碧扬卡用中文磕磕巴巴地参与项目讨论时，她的语言天赋给项目组的人一个错觉：中文好到可以做双语翻译。当项目组的人拿着中文材料请她翻译成英文时，碧扬卡大惊失色，一个劲儿地“No”，我们这才想起她学中文毕竟才不过几个月。

碧扬卡只是德国留学生中的一员，她有着德国人的守时、严谨、较真和认死理，同时又有着年轻人的热情和好奇。碧扬卡也会粗心大意，也会做错事，也会情绪化，但她的计划性、行动力和独立能力很强。每次她提问题时，同时也会给出解决方案，我只需补充或纠正。有时我提一个建议，再见面时碧扬卡会拿着数据与我讨论，这样能很快做出决定和判断。碧扬卡非常善与人打交道，帮助他人的同时自己也能获得帮助。当碧扬卡遇到困难，她就按自己的方式解决，坚持不懈，并及时求助。

责任编辑：尹颖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