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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泽东诗论照亮新体诗梦

2016-01-09张大成

文史杂志 2016年1期
关键词:诗论新诗诗歌

张大成

2015年12月26日毛泽东122周年诞辰前夕,读到84岁退役空军老战士、老诗人龙树准的万言打印稿《以毛泽东诗论为指导实现创新当代新体诗歌的梦想》,十分高兴和感动。须知,这是一位身患脑梗左耳失聪卧病在床的老人写出来的,克服了多大困难、付出了多少心血和努力啊!文末,龙老用《七律·病中答众诗友问候》为结束语,以与所有愿为发展新体诗歌作奉献的诗友们共勉。诗云:“病魔鬼使螳螂技,铁汉神驰满月弓。老树吟新诗国梦,干柴吐焰烬余红。”真是烈士暮年,壮心不已,令人肃然起敬!

我与龙老本不相识,是这次读了他的长文后才去拜访认识他的。我感到龙老不老,精神年轻,思想活跃,对毛泽东诗词、诗论十分热爱且有研究,并非一般人们印象中跳跳“广场舞”、写写“老干体”诗的大爷。他不但写旧体诗词,还写新诗,而且一直关心着中国新诗的出路,是一位与时俱进的老战士诗人。

龙文阐述的许多观点,诸如新诗的现状、出路等问题,我都是完全赞同的。我过去也写过几篇相关小文。1989年我在《西南军事文学》发表过一篇,表达对当时诗坛的不满:“现在有一种现象,诗歌贴近时代、贴近人民、贴近生活,就会被讥之为‘革命派’‘歌德派’,仿佛革命和歌颂已经成了‘保守’‘老一套’的同义词。前段时间,有人甚至公开鼓吹诗歌离革命、离生活愈远愈好,仿佛那些只关心和表现个人、让群众愈是读不懂的诗就是佳作。这正如邓小平同志所批评的,某些人‘对党和人民的革命历史和他们为社会主义现代化而奋斗的英雄业绩,缺少加以表现和歌颂的热忱。’老战士们长期坚持革命化、民族化、大众化的正确方向,以炽热的革命热情,迅速地反映时代和生活,旗帜鲜明地宣称:‘我们的缪斯女神是红色的!’在当前诗歌社团蜂起、流派众多,五花八门的诗歌理论泛滥成灾之际,这真使人有耳目一新之感。”20多年后的2012年,有感于新诗不但没有好转,在“三脱离”方面甚至还走得更远,我在老友李习文新诗集《归来吧!我的诗神——现代通俗诗》出版座谈会上,借题发挥,作了题为《让诗回家接地气》的发言,对新诗“三脱离”的现状、晦涩难懂“怪诗”的泛滥及新诗的出路等问题,亮明了自己的观点。后来,这篇发言被《银河系》诗刊、《玉垒》诗刊、《书香金牛》《柴门艺苑》等刊用,得到不少读者的呼应。

受龙老精神的鼓舞,我重温毛泽东诗论,以作为一名从上世纪50年代走过来的诗歌爱好者对毛泽东诞辰发自内心的纪念。下面试将毛泽东有关新诗出路的论述,归纳为三个方面:

一、对新诗的科学评价

毛泽东13岁(1906年)就作过《井赞》新诗,70岁(1963年)写出《八连颂》新体诗,一生都对新诗寄予厚望。最有名的结论是1957年1月12日致臧克家等的信:“诗当然应以新诗为主体,旧诗可以写一些,但不宜在青年中提倡,因为这种体裁束缚思想,又不易学。”当晚还对李银桥说:“你们年轻人最好莫学写旧体诗,学就学作新诗,歌颂我们的新中国,歌颂工农兵!”其实,早在1950年毛泽东访苏期间,就对汉学家费德林说过:“我们主张新文学要建立在通俗易懂的口语基础上。诗么,主要应该是新诗,让大家都能看懂,而不仅仅为了上层知识分子。”

众所周知,新诗自“五四”诞生近百年来,成就巨大,佳作如林,产生了许多大诗人。但也不能否认,确实存在不少毛病,至今未能成型,没有成为中国诗坛的主流体式。我反复琢磨,毛泽东所批评的“新诗”,主要指的是“五四”以来产生的盲目学习西方的自由体新诗。下面,以时间为序,摘录几段毛泽东的评论:

1939年1月31日致路社:“现在的东西中,有许多有一种毛病,不反映民众生活,因此也为民众所不懂。适合民众需要这种话是常谈,但此常谈很少能做到,我觉这是现在的缺点。”

1960年12月24日谈话:“不单是绘画,还有音乐,都有这样一批人抄袭西方,他们看不起自己民族的东西……在这方面,我们进行过批评,批评后小说好一些,诗的问题还没有解决。”

上世纪60年代毛泽东对臧克家说:“新诗太散漫,记不住。应该精炼,大体整齐,押大致相同的韵……可以搞一本‘新诗韵’——专为写新诗用韵较宽的韵书。”

1965年1月20日陈毅致胡乔木信中,引用毛泽东的话:“中国新诗尚未形成,恐怕还要几十年。”

1965年7月21日致陈毅:“用白话写诗,几十年来,迄无成功。”

综合毛泽东历年的讲话,新诗一直存在着散漫、冗长、不入韵,没有定格,甚至使人读不懂等老问题。行文至此,我想就毛泽东1939年便指出的新诗“看不懂”的老问题插叙几句。此刻,我的案头正好摆放着一本新出的《中外文艺》双月刊(总第27期),醒目地刊登着老友李习文《“怪诗”现象何时了》、老友王世德教授《事关现代诗生死存亡的一个重大问题》。李文举“怪诗”《菖蒲》为例,剖析了“怪诗”如何故弄玄虚、结构跳跃组接、词语混乱搭配等荒诞作派。王文则指出:“这些晦涩难懂的现代诗不要我们读懂,首先抛弃了我们广大读者,也就顺理成章,必然要被广大读者抛弃……这真是够叫人担心和揪心的,大家都不读诗了,就关系到现代诗的生死存亡和发展前途。”如此看来,毛泽东这位辩证唯物主义的大师,早就对新诗的缺点和毛病分析得明了透彻,好像就是针对着今天新诗的状况作出的鞭辟入里的论述,创制一种新体诗也就势在必行了。毛泽东提出“新体诗”的主张并非是一时的心血来潮,而是数十年的深思熟虑,是基于对新诗深刻而准确的科学评价。

二、“诗言志”与“三贴近”

这一部分主要论述新诗包括新体诗的基本属性、特征即内容,强调必须做到“三贴近”。

“诗言志”“诗缘情”,皆为中国古代诗论经典,高度概括了诗歌的基本属性。毛泽东1945年9月在重庆谈判期间给诗人徐迟题词“诗言志”,将诗歌思想内容的重要性即政治标准第一,作了十分突出的强调,指明了当代诗人必须坚持的正确方向。毛泽东《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不但反对那些内容不健康甚至反动的作品,也反对那些空洞无物、不知所云的创作倾向。他在若干年后,明确提出了形象思维、革命现实主义和革命浪漫主义结合,是诗歌的两个重要特征和创作方法。他在1965年致陈毅的信中说:“诗要用形象思维,不能如散文那样直说,所以比、兴两法是不能不用的。”1966年3月在杭州讲话:“文学要形象,不能搞抽象。”1958年3月又在成都会议上讲话:“在文学上,就是要革命的浪漫主义和革命的现实主义的统一。”毛泽东在成都首次提出“两结合”,意义重大;后来又多次强调“两结合”:“我看中国诗的出路恐怕是两条:第一条是民歌,第二条是古典,这两方面都提倡学习,结果产生一个新诗。现在的新诗不成型,不引人注意,谁去读那个东西。将来我看是古典同民歌这两个东西结婚,产生第三个东西。形式是民族的形式,内容应该是现实主义和浪漫主义的对立统一。”(《建国以来毛泽东文稿》)紧紧抓住诗歌的属性和特点进行诗歌创作,就与散文、政论和标语广告区别开了。

那么,怎样才能按照诗歌的属性和特征进行创作呢?毛泽东提出了贴近人民、贴近时代、贴近生活的“三贴近”主张。

“贴近人民”,就是要解决诗歌大众化的问题。诗人写诗不是为个人或小圈子,应该以人民大众作为诗的主人、主角,让更多的人读得懂、喜欢读、百读不厌。毛泽东在各个历史时期都有论述,摘录几段如下:

1939年1月31日致路社:“无论文艺的任何部门,包括诗歌在内,我觉都应是适合大众需要的才是好的。”

1942年在延安边区晚会上,毛泽东听完柯仲平念完他的诗《边区自卫军》后,高兴地握着柯的手说:“你把工农大众作了诗的主人,对民歌形式进行了吸收、融化,为诗歌大众化作出了辛勤的努力。”并在该诗稿上批示:“此稿甚好,赶快发表。”

“诗的语言,当然要以现代大众语为主,加上外来语和古典诗歌中现在还有活力的用语。大众化当然首先是内容问题,语言是表现形式。要有民族风味,叫人爱看,爱诵,百读不厌。”(臧云远:《亲切的教诲》)

“贴近时代”,就是与时俱进,直接为当代鼓与呼。毛泽东在这方面的论述很多,这里只摘一段平时较少见到的和一段最著名的:

1940年6月17日致萧三:“大作看了,感觉在战斗,现在需要战斗的作品。现在的生活也全部是战斗,盼望你更多作些。”

另一段是1942年5月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我们的要求则是政治和艺术的统一,内容和形式的统一,革命的政治内容和尽可能完美的艺术形式的统一……但是任何阶级社会中的任何阶级,总是以政治标准放在第一位,以艺术标准放在第二位的。”

“贴近生活”,就是鼓励诗人们接地气,才能写出好诗永葆创作青春。最著名的论断是毛泽东1942年5月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中国的革命的文学家艺术家,有出息的文学家艺术家,必须到群众中去,必须长期地无条件地全心全意地到工农兵群众中去,到火热的斗争中去,到唯一的最广大最丰富的源泉中去,观察、体验、研究、分析一切人,一切阶级,一切群众,一切生动的生活形式和斗争形式,一切文学的和艺术的原始材料,然后才有可能进入创作过程。”新中国成立后,毛泽东多次强调深入生活的必要性:“文学艺术只能来源于生活,只有生活才是文学艺术的唯一源泉,古今中外的文学艺术的历史过程证明了这一点。”他在一次春节座谈会上幽默地说:“要把唱戏的、写诗的、文学家、戏剧家赶出城,统统都轰下去,都要分批分期到农村去,到工厂去,不要让作家住在机关里。不下去写不出东西来,谁不下去,不给他开饭,下去了再开饭。”

三、创制成型的新体诗

这一部分主要论述新诗的形式即体式必须创新,出路在于创制一套成型的中国人喜闻乐见的新体诗。

毛泽东早在1958年春成都会议上,首次提出“中国诗的出路,第一是民歌,第二是古典,在这个基础上产生出新诗来,形式是民族的,内容应该是现实主义和浪漫主义的对立统一。”又说:“新诗的形式应该是比较精炼,句子大体整齐,押大致相同的韵。”1965年7月21日致陈毅信,进而提出“新体诗”的主张:“将来趋势,很可能从民歌中吸收养料和形式,发展成为一套吸引广大读者的新体诗歌。”我理解,如此做就能解决新诗绘画美(词藻生动形象)、建筑美(句式整齐)、音乐美(押韵能吟唱)的“三美”问题,符合中国人的审美情趣,能看、能吟、能唱,便于记忆,吸引广大读者。

前面提到我在2012年发表的《让诗回家接地气》一文,其中有这样一段话:“中国现代诗的出路在哪里呢?我认为还是毛泽东的设想和预言比较适合中国国情。毛泽东对中国诗既有系统理论,又有丰富的创作实践,是内行,最有发言权。他说:‘中国诗的出路,第一是民歌,第二是古典,在这个基础上产生出新诗来。’又说:‘新诗的形式应该是比较精炼,句子大体整齐,押大致相同的韵’。毛泽东这样说,也是这样作的,因而在其后期作品中,语言风格较之前更加倾向于明白如话。《八连颂》这一首民谣式的新诗,是毛泽东对中国诗歌发展道路所作的一个可贵探索。”现在重新审视拙文,虽然大的方面也提到了,但比较粗疏,有的问题还未谈到。毛泽东的诗论不是静止不前的,而是不断延伸和发展的。为了全面正确地理解毛泽东诗论,我将这次重温时想到的三个问题提出来,供诗友们参考和教正:

1.如何看待外国文化、外国诗?

毛泽东说:“对于外国文化,排外主义的方针是错误的,应当尽量吸收进步的外国文化,以为发展中国新文化的借鉴;盲目搬用的方针也是错误的,应当以中国人民的实际需要为基础,批判地吸收外国文化。”1956年8月2日毛泽东在怀仁堂对中国音乐家协会负责人说:“艺术上‘全盘西化’被接受的可能性很少,还是以中国艺术为基础,吸收一些外国的东西进行自己的创造为好……艺术有形式问题,离不了民族的历史发展,艺术的民族保守性比较强一些,甚至可以保持几千年。古代的艺术,后人还是喜欢它……文化上对外国的东西一概排斥,或者全盘吸收,都是错误的。应该越搞越中国化,而不是越搞越洋化。这样争议就可以统一了。”后来,毛泽东补充新诗的出路为“民歌与古典的统一,以外国诗作参考”。(《建国以来毛泽东文稿》)

2.怎样对待“五四”以来的新诗?

前面讲到毛泽东科学地评价新诗,对它好的方面一直是肯定的。他对臧克家说:“中国的诗歌,从《诗经》的四言,后来发展到五言、七言,到现在的民歌,大都是七字,四个拍子,这是时代的需要。新诗的发展要顺应时代的要求。一方面要继承优良的传统,包括古典诗歌和五四以来革命诗歌的传统;另一方面要重视民歌。”(臧克家:《毛泽东同志与诗》,《红旗》1984年第2期)这里,毛泽东将“五四以来革命诗歌”加进去,就全面和完整了,因为离开流传了近百年的新诗就谈不上创制新体诗。

3.成型后的新体诗会阻碍诗歌发展吗?

毛泽东早已考虑到这个问题,他是这样回答的:“新诗改革最难,至少需要五十年。找到一条大家认为可行的主要形式,确是难事。一种新形式经过试验、发展,直到定型,是长期的,有条件的……形式的定型不意味着内容受到束缚,诗人丧失个性。同样的形式,千多年来,真是名诗代出,佳作如林。固定的形式并没有妨碍诗歌艺术的发展。”(臧克家:《毛泽东同志与诗》,《红旗》1984年第2期)

综上所述,我现在理解的毛泽东关于创制“新体诗”的设想,完整的意思表述应该是“民歌与古典交融,继承新诗优良传统,外国诗作参考。”

这次重温毛泽东诗论,深深感到他作为中国人民的伟大领袖,博览群书,胸怀天下,雄视古今,不但是伟大的诗人,还是伟大的诗论家,这在古今中外的领袖和诗人中都是罕见的,我们应该引以为骄傲和光荣。历代诗论家们“就诗论诗”者居多,侧重研究的是怎样写好诗的局部方法问题,而毛泽东诗论则是重点探讨中华诗词包括新诗的继承与创新发展的全局性方向道路问题。毛泽东诗论照亮了中国新体诗梦,让我们每一个诗歌爱好者都心明眼亮充满信心。看哪!现在是中华民族最好的时代,社会主义文艺大繁荣的春天已经来到了,圆中国新体诗梦的那一天正在前面向我们招手哩!

作者:《成都日报》高级编辑(退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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