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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往自然之境(组诗)

2016-01-08林宗龙

福建文学 2015年11期
关键词:余晖滩涂铁轨

林宗龙

问题涨潮了,问题是码头的人群走散了。

海面停泊的船只,安静了下来,问题

是醒来的梦,像空无一物。月光洒在

深夜幽暗的植物,问题是温柔正在褪

去。你在岛上爱过的鱼类,问题是去

了很远的地方,它们带走了所有的问

题。“荒芜的本身是不是另外一种荒

芜?”,潮水越涨越高,漫过它自己,

他起身准备离开,没有人可以告别。

雨夜

雨夜没有雨,它停了下来,

暂且安宁的主义。我确信你说的:

雨的另外形式是消失。

在雨夜的教堂,哥特式的尖顶,

觅完食的黑鸽子,像顽固的异教徒。

香樟和覆盆子,消解的你和我,

沿着神秘航线的货船,

不相关联的外物, 并没有因为

雨停下来而改变轨迹。

你神经质的父亲,像局外的人,

戴着黑色帽子,穿梭在雨夜的街道,

他在寻找被雨清洗过的盒子,

疑问的树冠和云梯,一辆重型卡车

悄悄运走的你和我。

当弯曲的雨又继续沸腾起来,

我感觉到:重要的东西正在失去。

纯色鸟

海面覆盖着一层黑色

我坐在岛礁的石头上抽烟

它飞过我的头顶

在万物生长的平原上空

在卫兵脱下帽子的瞬间

我感觉一切都被禁止

但寄居蟹还在洞穴里爬行

暗色的珊瑚礁像一种语言

附着在砂砾的表面

晴朗的天气突然就下起雨

是你飞过我头顶时

带来了低垂的海洋季风

和沉下去又亮起来的暮色

我开始在树林间穿梭

在离海很远的陆地上

我有一双你看不见的孤独

我到过墓地也到过天堂

夜行者

车过中洲岛

灯火通明

像黑暗中离去的人

像几个小时前

我亲吻你时

风吹樟树的沙沙声

那是你温柔的部分

我们一起牵手走过的

草坪和楼梯

移动的星云

融化过它们的虚无

像我爱你

任何形式的美

亲爱的

我无法陪你去旅行

只能在夜里

顶着秋天的草帽

像星星一样来看你

那微闪的光

是我想你时

在完整和破碎的边缘

绵延不绝的回声

岛梦

沿着海边的栈道

走了很长的路

两边高耸的棕树

不断地在倒退

被我经过的人群

像聒噪的蜂窝

但我听不见声音

直到我看见码头

一艘船搁浅了

分明是迷路的鲸

像国王一样躺着

天也慢慢黑了

我开始慌乱起来

继续朝前走着

棕树变成了木棉

海平面消失了

礁石被水淹没了

某个悲伤的时辰我

曾坐在上面

望着对岸的灯火

现在看不见了

我不存在的身体

继续不存在着

我寄居过的物种

正一点点灭绝

但上帝并不知道

他在岛上睡着了

像我躺在滩涂

好像来到了尽头

尽头

烟囱向上,铁轨向下

我划着老式的船,在干裂的河床

像一台没有情欲的蒸汽机

升腾的雾气覆盖住

同样没有情欲的天空

尽头比我想像得要荒凉

红树林飘荡在洪荒之中

石块搅拌着石块

顺着死亡的隐喻逆流而上

我的同伴,一群被雨淋湿的松鼠

在惊恐中跳上了岸

我划着老式的船,像古老的巫术

在尽头里继续寻找尽头

我知道尽头里没有我要爱的人

图腾

临终前,一位盲人

回忆起他与恋人初遇的场景

那是在冬天,天蓝得

像刚发生过的爱情

这是我在小说里读到的

读到时,阳光刚好

照着满街葱郁的香樟

我的心颤抖了一下

仿佛我就是那位恋旧的盲人

我能看见金色的戈壁

奔跑着一群欢快的羚羊

我和你坐在褐色的岩石上面

相互依偎着,余晖

刚好照在我们暮年的脸

你一下子年轻了起来

像回到从前的美

我以外的

那是真的,一早我就出发了,可一切

都太晚了。我决定去找一条我以外的

路,铺着长长的铁轨,落满秋天还没

来得及落下的叶子,透亮的金黄,像

调皮的孩子扎起的稻束。枝桠间窜出

的鸟类,发光的叫声,仿佛在迎接我

的到来。我踩着废旧的枕木,旧得像

灌满异质的铅。那是真的,我脱离了

我以外的部分,可黄昏还没有到来。

灵魂之爱

黄昏将至,沿江骑着单车

哼起歌时就会想起你奔跑的样子

想起一些刻骨的事

比如火车经过的夜里

我们躺在草坪上,数着天上的星

比如无数个平常的瞬间

闪耀着万物的光芒

在深邃的时刻,它让河面的余晖

照着我忧郁的脸

像照着突然出现的异物

类似于没有,一群神秘的犀鸟

就是从这里消失的

如果你看见了

那是我获得了解脱

27楼

从27楼望下去

一栋孔雀灰墙面的房子

被树木环绕着

一条出生的路

沿着河流的余晖迂回着

一片光荣的田野

种着未成熟的庄稼

一群黑色鹈鹕

在船夫的哨声中上了岸

一辆重型卡车

消失在无尽的公路上

一节废弃的车厢

可以看见无限的荒凉

一个无形的人

呆呆地望着远处的铁轨

他就是我要找的

一座古老的流动的庙

掩映在山脚的灌木

丛堆从27楼望下去

孤独和欲望越来越小

我和你可有可无

滩涂

像脸一样褐色的滩涂,一根腐木不知

从哪里漂到这里。我的脚下,一只螃

蟹怯生生地移动着,这伟大的逝者,

在向退经后的海洋致敬。我的贝类和

我的藻物,回到了致敬里的禁忌。

嗯,父亲,一只白色的鹭鸟,正带着

我船一样的身体,在暮色的上空滑

翔。你告诉我要去哪里,我就去哪

里。可除了爱过的地方,我哪也不停

留。嗯,父亲,北半球又下起了雨。

浮物

从盆架子的树荫经过,衰老的雨,再

次像浮物一样滂沱起来。在遥远的近

处,蜂鸟隐藏在空寂的惯性里,除草

机将植物的气味,递到空气中。我仿

佛看到另一个自我,从树洞渗出的神

性的光照着我,像高贵的爱,再一次

将沙漏一般的日常,隐匿在木房子背

后的那片绿地,我消磨着我的肉身,

我的肉身消磨着我,这不足以让我感

到沮丧,我有高贵的爱,像快乐的邮

差,哼着歌,一转身就能找到回家的

路,那时抬起头能看见天上的启明星

责任编辑   小 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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