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回 TG电视版忆当年

ANDY+WILMAN　TONY

我们2002年制定的梦想名单显然倾向白日梦，对象包括肌肉男阿诺、汤姆·克鲁斯、U2全体成员、贝克汉姆、保罗·麦卡尼、卡梅隆·狄亚兹……总之就是经济人会怪叫“你来真的吗？？！！”的大红人。

是以Jeremy、Richard、Jason和我某夜发现自己在酒馆忙于找出The Rubettes乐队鼓手经济人的联络号码，其间赫见哈利·恩菲尔德擦身而过。三尺之内履然就有一位真正名人，更重要的是这位名人并未受到经济人或公关人员滴水不侵的天罗地网保护。所以我们立刻飞扑而上，来势之凶既像野放泳池的食人鱼，又像摸进单人更衣室的14岁少女。哈利是英国人，属于中产人士，而且彬彬有礼，所以他完全没有机会逃出我们的魔掌。

第一战的嘉宾既已“落网”，接下来当然要找一辆合用的汽车。这辆车必须价钱实惠，土头土脑毫不帅气十足弱者，动力有少没多，能让不太热衷汽车的嘉宾放胆油门大开，而且我们必须找到愿意把旗下出品送给节目使用的汽车生产商。事实证明最后一个条件似乎重于一切，尤其是当生产商一个接一个挂断我们的电话。不过铃木有一个深明大义的老狐狸知道双方合作大有好处，最终勉为其难拨出一辆娇小可爱的Liana，完全没有料到这辆毫不起眼四四方方的小车居然有一天成为地球上最知名的汽车。

事隔一个月，哈利·恩菲尔德发现自己开着Liana在某个飞机场上绕圈，然后在一个机库内与Jeremy相对而坐，向60位身穿斯巴鲁抓绒外套、显然喜欢观看科林·麦克雷多于某某流行天团表演身手的绅士观众讲述亲身经历。这位和蔼可亲的喜剧大师显然对眼前发生的事茫无头绪，不信可以看看他在第一集露出的困惑神情。但怎样说也好，明星开平价车这个环节总算顺利起飞，一炮而红。

某种程度上吧。问题是我们无论多么频常出入Jeremy住所附近的酒馆，依然苦于每个星期觅得一位名人现身节目。我们四处拜托相熟的爱车名士，杰·凯和史蒂夫·库根尤其热心，毫不犹豫便应承出手相助，这份大恩我自问没齿难忘。可是史蒂夫、杰和哈利加起来才不过三席，尚余十席“虚位以待”，男女合唱组合Renee and Renato却迟迟没有覆电话……

就在焦急之际，我们又一次交上好运。话说某天下午，我刚刚与巴比·戴弗洛的经济人谈完电话，便接到Jeremy来电说他无意中碰到一位愿意驾驶日本小车打擂台的知名受勋骑士。嗨哟！迈可·坎邦爵士居然欣然接受邀请。我们所说的可是一位回绝了所有访谈节目，就连迈克尔·帕金森也请不动的一代名伶啊！但话说回来，那些节目可不会跟嘉宾即兴大谈汽车、发动机、变速器，坎邦爵士却原来甚好此道。结果邓不利多就这样成为TG第一位天下莫知其痴的车痴嘉宾，节目后来还发掘了几位同样人不可貌相的同道中人，包括凯文·麦克劳德、乔安娜·拉姆利和珍尼弗·桑德斯。

坎邦爵士说他有时间参与下一周的节目，大伙儿的焦点旋即落在接待嘉宾一事上。你得明白，乔纳森·罗斯或格雷厄姆·诺顿主持的节目每次邀请名人嘉宾，都会为对方安排独立厕卫、迷你酒吧、电视机一应俱全的舒适更衣室，周全程度基本上与Premier lnn酒店顶级套房不相伯伸。我们当年却只有一间货柜式组合屋，尺寸之小就像《Frank and Pat Butcher》剧中的迷你出租车公司办事处，还得让整支TG摄制队共享，是以我们所能做的只是把四分之一空间围封起来充当嘉宾歇脚区。对于这种安排，杰·凯倒是毫不介意，事实上只要提供一些蛋糕和一张椅子，便足以让他保持心境开朗。可是用这一套招呼戏剧天王？这样的狗窝情何以堪呀？

故事发展却比我们想象中好。坎邦爵士提早了四个小时到场，在大小飞机库仔细端详过那些老旧飞机，便信步登上Liana挑战圈速。我们见他一把年纪，又穿着整齐西装打着领带，所以没有期望挑战过程会十分激烈，殊不知他在最后一弯居然使了一招蜻蜓点水双轮离地，掠过摄影机镜头时还竖起大拇指。为了表扬他的大无畏精神，我们实时决定以他的姓氏命名这个弯。坎邦爵士奋不顾身的大动作岂止于赏心悦目，更奠定了明星开平价车的江湖地位。自此外界谈论这个节目环节时，不再把它看作车痴自得其乐的插曲，而是一个欣赏那些平常安坐舒适沙发接受访问的名人在激战中如何施展浑身解数的大好机会。

嘉宾名单就这样开始渐渐充实起来，派帕特里克·斯图尔特不久之后也应邀一显身手。那时斯图尔特已凭着《X战警》和《星舰迷航》在好莱坞登上个人事业巅峰，却与坎邦爵士一样提早到达现场，现身时完全不动声色（英国“老戏骨”大概就是这么得体有礼）。事实上当我们看见这名穿着牛仔裤头戴棒球帽的男子徐步走过来时，Jeremy扭头便说：“抱歉啊老哥，我们正在这里工作。找地方停车的话，不如拜托办事处的小厮……啊斯图尔特先生得你大驾光临真是蓬荜生辉敬请上座容我送上一杯咖啡好吗？”

节目完成两季后，我们终于觅得第一位美国嘉宾——莱昂纳尔·里奇。鉴于他此行想必会带同整队随人行员和一个恶狠狠的经济人，我们心想有必要打破节目先例，安排一辆露营车好生招呼贵宾。那时担任制作经理的Roger，恐怕比你遇过的守财奴都要吝啬。所以一听到Ace Winnebago租车公司那边说“最便宜一辆要200英镑……”，Roger立刻打断对方，叫他在莱昂纳尔上场当天把最便宜的一辆准时送抵拍摄现场。结果车是准时送到了，米色车身却已日久发黄，尺寸之小几可放进杰森·巴顿那台自用营车的浴室。不过怎么说也好，总胜过货柜组合屋辟出一角充当休息室。

不出所料，莱昂纳尔现身时有三辆车窗黑不溜秋的奔驰和一个非常严肃的经济人随行。那天异常湿冷风又大，但见经济人站在赛道旁边，一身洛杉矶古铜肤色彷佛在英国雨水中越冲越淡，傻傻看着他的超级明星开着一辆日本小车横冲直撞，完全没有希望表演他的新曲。各位大概也猜到他心里正在嘀咕：“我们到底所为何来？”

“这个节目很受欢迎，是吗？”他说时口喷雨水。

“是呀！大受欢迎。”我答道，“观众数以百万计……”话犹未了，我不禁打住滚瓜烂熟的推销员台词，两人目瞪口呆看着莱昂纳尔在一片火花中飞快划过柏油路，其中一个前轮竟已不知所终。这一幕直看得经济人下巴肌肉不断抽动，同一时间《Hello》的作曲者则拼尽全力与剩下来的三个车轮搏斗着滑过草坪，最终险险避过撞上一大堆废车胎。事后安全接回莱昂纳尔，我们认定他需要热咖啡和一个地方避雨暖暖身子，那辆Winnebago正是时候大派用场。没料到拉开车门一看，那些看着倒胃口的丝绒装潢竟然涌出一股相当浓烈的霉味。事已至此，我唯有学着Basil Fawlty装傻充懵半拉半哄催促莱昂纳尔和经济人登车。他们甫踏进车厢便转过身来一声不吭盯着我，我不禁从两人中间看过去，才赫然发现墙上挂着一幅来自Athena零售店的陈年双子塔海报。

正当我在营车后面把制作经理Roger打个半死，莱昂纳尔已安顿下来。事实证明，这位名人果然是魅力化身，在攀上事业高峰的途中显然经历过比前悬挂折断糟糕百倍的挫折，惊魂过后还兴高采烈地开玩笑，戏称要找律师出面为拉伤的颈背肌肉讨个公道，之后还交出了一个十分精彩的访问，不啻“旧派巨星是如何锤炼而成”的大师级示范。

随着节目一季一季拍下去，明星开平价车的名气也渐渐上升，应邀打擂台的名人岂止不拘一格，有时简直扑朔迷离，这个星期可能是正宗摇滚天王罗杰·达尔德里在挑战中途要求泡一杯好茶，下个星期则是“学牌”在身的约翰尼·维加斯在挑战中途要求来一罐Tennents Extra淡啤酒。嘉宾的驾驶技术同样参差不齐，其中一集可以找到西蒙·高维尔这类TG以为只是在选秀节目假惺惺装好汉娱乐大众，事实上却以无比专注和勇气先后两次挑战TG圈速均名列前茅的车手。另一集则有特里·沃根这类无法也无意理解挑战圈速原来需要驾驶心态有别于日常开车上班的司机。两极之间又会找到信念强似高维尔，开起车来却胜似破坏王毫无章法鲜能顺顺利利跑毕一圈的吉米·卡尔。我还记得那天开车去起步点查看他的进度，途中刚好遇上兼任嘉宾驾驶导师的Stig迎面而来。“我已经放弃这个XXX。”语气异常激烈的Stig宣称，“他就是不受教，势必落个翻车四脚朝天。”Stig还说这是天大浪费，因为大部分时候云游太虚的吉米一旦专心起来，其实是个天赋异禀的车手。所以我们把吉米拉到一旁，以恨铁不成钢的爱心头锤逼迫这位嘻皮笑脸的谐星聚精会神，结果他一如Stig所言大发神威登上榜首。

过了几季之后，我们决定让铃木Liana退役，由雪佛兰Lacetti接棒。这时节目已不再苦于找寻嘉宾，可是为了打动超级大明星，我们不得不接受悔不当初的条件——渗入广告。此举惹得一众TG死忠粉丝絮絮叨叨抱怨不止，无奈爱车成痴的名人供应有限，加上节目开始面向全球，所以我们只好奉陪到底。我猜测转折点出在休·格兰特身上。他那次出镜主要是为了向五百万个不明所以的斯巴鲁粉丝宣传一出浪漫喜剧，结果却成就了一场令人笑逐颜开的访问。他果然是世上功力最强的访谈节目嘉宾之一，名气之大更有助我们说服其他一流明星粉墨登场。

就个人而言，最轰动的一刻是罗尼·伍德的新书出版人来电询问我们要不要宣传他的自传。我自问对滚石乐队矢志不渝，家中收藏了大量盗版录音带、稀有正版黑胶唱片、不知多少场演唱会的门券票根，以及困在电梯时足以诱使你无论如何也要弄到手、实际上却毫无意义的纪念版记忆棒。我唯一从未拥有过的，是亲身接触滚石成员的经历。千载难逢的机会这天居然自动送上门来，难怪所有人都因为我断然拒绝而大感意外。拒绝理由并非什么“英雄偶像最忌见面不如闻名”，而是纯粹因为我知道滚石乐队这么多年几乎一直活在不吃人间烟火的世界中，一个任何提问都事先经过严格审查、乐队成员不想做的事一律会在不知不觉中被预先排除掉的平行宇宙。你若活在这种环境中，应该有很大机会令访问变得十分沉闷，因为你从来不必接受外界提出的问题，不必被人评头品足说你有多风趣发人深省娱乐性十足，更遑论遭人奚落笑你闷死街坊。我不想见到Jeremy与一个只会一问答一字的摇滚之神互相折磨，是以决定回绝对方好意。但罗尼的出版人后来再打电话给我，表示她明白我有何顾虑，强调这次接受访问的是罗尼本人，并非滚石世界中的那个罗尼，还问我要不要去罗尼家跟他当面谈谈。听到这一问，我顿觉天地无声，继而响起办事原则骤然崩溃化作一堆不知廉耻为何物的巨响。最后我难掩高兴地尖声问道：“地址是哪里？”

得罗尼亲自在门前阶梯迎接，我着实受宠若惊，惊得连退数步几乎一直退到他的宾利上。他在屋内放了一台长期处于火力全开状态的蒸馏咖啡机，喝过当天早上第28杯咖啡后，他告诉我十分期待在节目上亮相。我思疑他出于礼貌才会这样说，实情连一集也没有正眼看过。当她的女儿得向他解释谁是Stig，我更加确信自己没有猜错。但我当时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因为我早已迷失于耀目星光中，半个小时后更因为摄取了四倍于正常份量的咖啡因而情绪高涨。

这时我已浑忘此行目的是为了探明罗尼对节目有否帮助，只晓得叽里咕噜大谈自己看过的每一场滚石演唱会，一口气说出演唱曲目，细数哪位成员负责吉他独奏，总之就是尽力自我炫耀，务使他相信眼前这个人是他从没遇过的最佳知音，其间彷佛听到他提及我好像担心他不是那么适合接受访问。“胡说八道！”我在咖啡因壮胆下大喝，“那一定是其他人说的，绝对不会是我。”最后我跟他说下礼拜三在赛道见，他听后打开手提电脑，发了一封邮件，然后毫不为意地说：“好的，Dunsfold，我这里已备齐地址、细节和所有数据。”

这番话在我一片咖啡色的脑海中俨如投下一枚小型炸弹，“什么！！！？？？且慢且慢！！”我心想，“罗尼是滚石成员，滚石成员那神圣不可侵犯的滚石脑袋岂可用来记着地址、到达时间这么世俗的琐事，这些粗活只适合留给凡人处理。”由于我的神经系统基本上已全赖蒸馏咖啡驱动，我决定与他分享胸中想法：“你不应该知道这些东西！这样实在大不妥当！”我大声抒发己见，然后留下一个相当困惑的罗尼独对电脑，自顾自抽身告别走到门前车道开车离去。

看过罗尼那一集，自然知道他表现十分出色，既风趣，又谦虚，害羞起来好不可爱。这一切令我不期然想起他挑战圈速时在最后一个弯几乎扫平半支摄影队，可是又有谁会介意呢？这位可是滚石成员啊！

雪佛兰Lacetti时代还留下了许多欢笑回忆。布赖恩·约翰逊，好一个证明红透半边天犹能不受名利改变的传奇人物，他进场时想必花了半个小时给观众签名留念；尤塞恩·博尔特，就是魅力迫人；席艾娜·米勒，女中豪杰；詹姆斯·布朗特，超级搞笑；艾瑞克·巴纳，若非当天场地湿滑，我敢说他的身手足以登上Lacetti圈速榜首位。是也非也我们永远无法确定，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小小雪佛兰结束任期前，杰·凯是圈速最快的嘉宾。

Lacetti最终让位予起亚Ceed，不过最初那辆铃木Liana有一段时间仍然偶尔露面招呼一级方程式车手。这个由明星开平价车派生的环节始于达蒙·希尔，其后挑战榜上陆续添了好些赫赫有名的高手，包括汉米尔顿、杰森、马克·韦伯和维特尔。尽管所用“战车”只是一辆悬挂软绵绵左摇右摆的1.6L小车，这些好汉仍然对驾驶Liana冲锋陷阵一事极度认真，因为这是他们用同一汽车一较高下的机会，难怪事前会提出稀奇古怪的问题难倒霉运盖顶的TG制作人，追问“维特尔挑战时赛道温度若何”，“汉米尔顿用了多少胎压上阵”，继而因为查问如何布置计时仪器时，制作人只是指着一个伸出指头随时准备按动手机计时功能的数据搜集员而大感扫兴。

我说所有F1车手都十分认真看待Liana圈速挑战，其实当中有一个例外。提示：他是芬兰人，目前正为法拉利效力。这样一说，各位或已猜到这位车手是谁。接受TG邀战时，莱科宁刚刚加盟路特斯车队重踏F1舞台。正常人都会以为卷土重来的车手一定急于证明自己宝刀未老，这个小子却与别不同。无可否定，他挑战当天场地湿滑，断没可能登上榜首，但他还是太早打起了退堂鼓，跑了六个圈便回到那辆温暖舒适的私家营车投入La-Z-Boy沙发的臂弯。请勿误会，他绝非因为发脾气而退场，心情反而开朗得很。这个人呀，只是打从心底里对旁人如何看待其圈速一事不屑一顾。

我走进车里跟他说雨势已止，赛道开始变干，此乃实情，并非哄他。他不情不愿双手一撑从那张La-Z-Boy站直身子，往窗外显然转趋干爽的柏油路瞟了一眼说：“不，我觉得未干。”然后一屁股跌回座椅中。

“基米啊。”我说，“包括我们这里所有人在内，有许多F1粉丝真的为了你卷土重来而兴奋莫名，你也不想周日晚上看见节目报出这种成绩吧。我虽然无法预料，但你真的可以做得更好。”满以为他会叫我滚开，却见他轻轻一笑（虽然也曾噘一噘嘴），然后说：“天啊！这里比F1还要糟糕呢！”说罢便站起身来走出营车再战几回合。他其实可以做出比最终一圈更好的时间，因为场地一直越来越干爽。怎样也好，我最少可以在自己的墓碑上大书“莱科宁也曾听令于我滚下车”。

在节目上唯一没有挑战圈速的F1车手是迈克尔·舒马赫。那时候的他虽已暂时退役，却显然不想破坏F1史上战功第一多的神话。不过Jeremy和我多年来曾与他数度碰面，亲眼看着他从紧张不安的小伙子变成维修道上最随和的绅士之一。篇幅所限，我无谓在此细数自己与他亲身接触的愉快经历，或者细说从其他人口中听闻的同类故事（包括我太太在Minardi车队任职期间的所见所闻）。大家只需要知道我非常钦佩他，心中敬意直如长江大河滔滔不绝。所以当好好先生应承扮作Stig接受访问时，我并没有感到太意外。

迈克尔出场当天大有TG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典型气派。由于他乘坐私人喷射机直达现场，所以飞行计划须得向控制塔备案，以预先取得降落许可。正当他的飞机师在早上九时十五分开始按原定计划对准降落航道，控制塔却突然收到另一名机师的呼叫：“呃，这里是Foxtro Alpha Papa Tango James May。哈哕，等候控制塔指示，通讯完毕。”对呀，James当时正在驾驶他的老爷飞机（好像叫什么Sopwith Tiger Moth）准备进入降落航道，意味着舒马赫的飞行员必须匆匆忙忙编定另一条飞行路线。

七届世界盟主一待飞机着陆，便第一时间准备好驾驶法拉利FXX一试这片擂台。话说这种时候，Stig按例会载着F1车手先走一圈，以便说明比赛路线，舒马赫却拒绝登上Stig所用的车，因为那是捷豹出品，有违车神与法拉利、玛莎拉蒂不会乘坐其他品牌汽车的协议。所以舒马赫对当时饰演Stig的Ben Collins说：“没问题，你带头，我开自己的车跟着你走。”结果Ben只好为墓志铭添上一笔，记述自己某年某月某日被舒马赫用FXX衔尾追赶。

其后迈克尔想跟Jeremy、Richard和James打招呼。我说：“待我找他们过来。”因为我很清楚那个剧本室的情况。“不，别客气。”迈克尔说，“我去走一走。”打开房门迎上香烟浓雾的一刹那，他的太阳穴无疑一度抽搐起来，旋即若无其事在八月长假大清货买来的DFS沙发坐下来与三位主持风花雪月，尽管他的视线不时被墙上的不雅涂鸦吸引过去。我们告诉他节目嘉宾有时会应邀留下“墨宝”，但他很客气地婉拒了我们递上的马克笔。我印象最深的记忆是他称赞TG的Heath Robinson式卡通赛道第一个弯“相当有趣”，光是这一句已叫我飘飘然。

后来我们要求他就Stig现真身访问环节的白痴问题预先想想答案。你如果没有看到过他除下Stig头盔那一幕，我只能敦促你尽快找那一集看看，因为那是TG摄影棚有史以来最轰动的一刻。

舒马赫岂止好人一个，他其实比好人还要好。我仍然无法相信这般天才横溢、天生渴求机动力和速度的人现在居然沦为自身肉体的囚徒，只能在此衷心祝愿医学界终有一天觅得良方助他重获自由。

继续谈谈业余车手吧。随着节目进入起亚Ceed时代，我们基本上已能每隔一阵子邀得大名鼎鼎的嘉宾亮相，比如瑞安·雷诺兹，你我有生之年所能遇上的五大风趣人物之一；米克·弗里特伍德，本身就是一个活传奇；罗温·艾金森，非常羞涩的百分百绅士。然后有一天来了一通电话，报称那位常常被大伙儿挂在嘴边用以自嘲的男士接受了邀请。我们邀约嘉宾时常常埋怨“嗨，比汤姆·克鲁斯还要难找啊”，殊不知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何况汤姆·克鲁斯会联同卡梅隆·狄亚兹双双驾临。由于多次体会过好莱坞大牌明星随行人员的种种无理要求，我们估计这次的护架阵容势必超乎想象，事实亦也的超乎想象，电影公司那边居然打算策动约莫四万八千人。到了约定日期前两天，我们收到了一份列出当天大小事项的时间表，而且不乏微乎其微的细节，比如12：01，阿汤哥到达；12：04跟Jeremy、Richard和James打招呼；12：07登上他的营车；12：09再次现身；12：11登上起亚Ceed，诸如此类。

我已经记不清楚，姑且说是10：01吧，上述细心安排突然在一阵螺旋桨巨响中付诸东流，汤姆·克鲁斯乘坐的直升机竟然比原定时间早了两个小时把他送抵TG大本营。原来阿汤哥起床早了，遂决定提前直飞赛道。事实证明，这个人与因他而起的大阵仗完全是两码子的事。时间表？他跟在场每一个人逐一寒暄，不时乱搞一通开玩笑，几乎从没踏进他的营车一步，但给我最深刻的印象还是他应付电影公司人员的手腕。话说阿汤哥冒雨完成了圈速挑战后，太阳才斯斯然露面。看着赛道干了一大半，他转身对我说：“我真的好想再试一遍，你认为可以吗？”

“绝对应该。”我说，“我可以告诉你，要是错过干地挑战，你一定会好生后悔，问题是你背后有四万八千人等着你，为你准备了一份十分紧迫的时间表，因为他们需要你准时出席西区剧院的首映礼。”这种时候，他大可以行使超级大明星的特权，昭告天下朕意已决，但他只是客客气气地征询电影公司的人是否可以再试一遍。当他发现对方面露愁容，便主动建议挪用预留给他返回酒店沐浴更衣以出席首映礼的时间。“我可以直接上路，在车上更衣。”他说。清心直说，他是我们在TG赛道上接待过的嘉宾中最好相与的一位，卡梅隆·狄亚兹亦不遑多让。记得正式访问之前，我告诉她Jeremy会问及她的鼻子为何那么完美，尤其是考虑到这个鼻子已先后四次受伤。她说：“哪里完美，糟糕则有之。”我立刻反驳：“不会啦，很完美呀。”没料到她二话不说拉起我手，让我指尖来来回回轻拂她的鼻子。“你瞧，感觉到吗？”她说，“很糟糕吧。”坦白说，当时的我早已魂飞天外，忙于为自己的墓志铭增补另一段奇闻。

从头再看一遍上文，我何尝不知道这篇文章有点像《Hello！》娱乐杂志的名人特辑，因为文中从没批评过任何一位嘉宾。但事实胜于雄辩，历年接受TG圈速挑战的明星之中，只有一个是讨厌鬼（我不会揭穿那是谁），其他嘉宾不是相处愉快，就是相逢恨晚。我不知原因何在，也许是他们坐在TG那间简陋不堪、墙上贴满受访嘉宾照片、电冰箱只能提供暖饮的绿色开放式小房间时，有感这里没有电视节目常有的繁文缛节，也可能只是出于他们可以轻轻松松抽一口烟而不怕外界指指点点，甚或有机会在赛道上横冲直撞，再不就是两者各占一半，麦克·法斯宾达显然属于后者。无论如何，我相信嘉宾大多十分享受挑战过程，因为他们事前往往以为自己会在车上大出洋相，但是经过Stig点拨后，最终却摆脱了心魔，发现自己达到过去绝不敢相信可以达到的境界，而且真的乐在其中。

我也不敢说事实是否真是这样，但我真的十分庆幸没有人因此受伤。坦白说，我已记不起大伙儿有没有把保险问题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