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与读书
2015-12-29孙朝晖
孙朝晖
夏日,烈日初展淫威,放射出万丈光芒,似在下火,炙烤得人无处躲藏。我只好逃进屋里,把热气和喧嚣关在门外。
屋里还是凉爽,宁静。出去一趟,早已口干舌燥,想赶紧找点茶喝。于是找出今年春天的日照绿茶,倒上水,静等喝茶。看茶叶在玻璃杯中翻滚,由紧致的纤细条索,渐渐舒展、下沉,水也变成一团黄绿,如用毛笔晕染出的一般,清新可人。水还热,读点书吧。于是又从书架上抽出一本《郑板桥集》,坐在沙发上看起来。郑板桥的诗词文札,情真意切,生动自然,有春茶的味道,读后余香满口。一会便陶醉在作者营造的意境里,不时从杯中啜上一口,惬意无比。
是谁说过,“读书煮春茶”?果然是如仙如梦,如醉如歌。读书煮春茶,原本是有一个典故的,出自黄庭坚的《送王郎》:“有弟有弟力持家,妇能养姑供珍鲑。儿大诗书女丝麻,公但读书煮春茶。”意思是:你的弟弟勤快能干替你管理家事,妻子能烹制佳肴贤惠孝顺,儿子喜读诗书知道上进,女儿能织丝麻分担家务,你无后顾之忧,大可以烹茶读书,享受清福。后来到了清朝,大学士刘墉将“读书煮春茶”这五个字为乾隆皇帝写成碑,置于新沂马陵山行宫内。看来,这种境界确实令人向往,即使贵为天子的乾隆也想一试,享受闲情雅趣。
喝茶读书,是最好的伴侣,也是人间最美的享受。明代李日华说:“茶以芳冽洗神,非读书谈道,不宜亵用。”在喝茶的时候,只能读书或是谈道,否则便是亵渎了茶。真正爱茶的人,单是抚摸茶具,已经自有其乐趣。蔡襄年老时已不能饮茶,但他每天烹茶以自娱。正如爱书之人,置书满架,抱臂独立,巡览一番之后,亦顾盼自雄,陡生“丈夫拥书万卷,何假南面百城”之乐。即以手抚书,翻弄书页,闻一闻书香,也有一种满足和快乐。《菜根谭》说:“千载奇逢,无如好书良友;一生清福,只在碗茗炉烟。”元代翁森的《四时读书乐》,也津津乐道喝茶读书之乐:“地炉茶鼎烹活火,四壁图书中有我。读书之乐何处寻?数点梅花天地心。”
喝茶读书,有一个幽静的环境最为理想,如《茗谭》中所言:“幽竹山窗,鸟啼花落,独坐展书。新茶初熟,鼻观生香,睡魔顿却,此乐正索解人不得也。” 但是现在到哪里找深山幽谷呢?不食人间烟火的是僧侣道人和高士,我等自然无法相比。但是,“心远地自偏”,身居闹市,只要心在林泉,品茶读书,自然心平气和。要知道,只有在喝茶的时候,人才能静下心来,读一些喜欢的书,思考一些事情,想一想人生,如林语堂所说:“茶有一种本性,能带我们到人生的沉思默想的境界里去。”在工作之余,推开烦杂的琐事,远离烟酒和应酬,远离喧嚣和浮躁,远离是非和无聊,独处一隅,喝茶,读书,或是与三五好友聊天,精神充实而又轻松自在。茶,使我平静,使我孤独,使我思索,也使我拥有了自己的时间和天地。茶使我在不惑之年,追求自己想做的事,领略世间的美好。空闲的时候,喝茶,读书,写字,赏画,把玩紫砂和陶瓷。这不是附庸风雅,而是追思古人的情怀和品格,寻找中国的传统和智慧,欣赏艺术的魅力和美丽,提升自己的品位和素养。
郑板桥也是爱茶之人,在这本郑板桥集里,写茶的诗文很多,如他在《满庭芳》一词中写道:“寒窗里,烹茶扫雪,一碗读书灯。”寒窗下喝茶之余,可苦读,攻读学业,提升能力;也可乐读,静以修身,提升境界。淡泊以明志,宁静以致远。当今世人都嫌累,很多时候只是看不开:汲汲于蜗角虚名,蝇头微利,追风逐潮,趋时附势,迷失于诱惑,丧失了自我,如陀螺般转个不停,怎么会不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