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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徵文学思想略论

2015-12-27

华中学术 2015年2期
关键词:隋书魏徵文学思想

安 敏

(华中师范大学文学院,湖北武汉,430079)

魏徵文学思想略论

安 敏

(华中师范大学文学院,湖北武汉,430079)

唐朝初年重臣魏徵拥有诸多有代表性的文学思想。针对国家政治统治的稳定,他认为文学应具有重要的教化功能,强调文以致用。针对文学的雅正问题,他对齐梁浮艳、淫靡的文风进行了批评,并大力推举朴实刚健的文风;在此基础上,他将地域的差异与文风的差异联系起来讨论,将抽象的文质关系与具体的南北文风的不同联系起来阐述,提出了南北文风合流的主张,对唐朝文学的繁荣以及后代文学的发展起到了重要作用。

魏徵 文学思想 文以致用 文风合流

魏徵是唐朝开国之初鲜有的敢直言谏上的诤臣,在贞观政坛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他能着眼全局,为太宗提出很多休息养民的政策,对初唐政坛的稳定以及唐初文学的繁盛产生重大影响。

据《旧唐书》、《新唐书》等记载,魏徵早年家贫,父亲早逝,他胸怀大志,在动荡不安的时局中选择出家为道。据杜来梭先生《魏徵年谱》的考证,魏徵大致在隋开皇十四年(594年)十五岁的时候出家为道士[1],直至大业末年三十八岁左右时才出山做元宝藏的典书记,其入山为道的时间至少二十年之久,但从后世所传的魏徵的文学作品及文学理论来看,魏徵并未过多地受到道家思想文化的影响。魏徵的出家入道似乎更多的是在那个战乱时代韬光养晦的方式。在这段时间内,他就是一个隐逸在道观内的学者,有更多的机会博览群书,等待着一展胸中之志的时机。出山后,他随李密等人参与反隋战争,又为太子李建成的洗马。玄武门兵变之后太宗不计前嫌,对他委以重任,魏徵亦鞠躬尽瘁。他的人生经历如此丰富,他的思想贡献亦非常丰厚。这不仅表现在政治方面,也表现在文学发展方面。

唐朝建国不久,国基尚未完全稳定,在魏徵等人的建议下,唐太宗提出偃武修文的政策,注重文教并编修经史典籍,在总结前朝的经验教训的同时,通过文学建构来巩固一个新王朝的统治。

一、魏徵的文学活动情况

从《全唐文》、《全唐文补编》以及《全唐文补遗》来看,魏徵的文学创作大部分集中在他出山之后,尤其在贞观年间。

魏徵在文学创作方面造诣颇深,原有《魏徵集》二十卷及《谏事》等著作,均亡佚;《全唐文新编》共收录他所作文章三十七篇[2],《全唐文补遗》和《全唐文补编》中存其文两篇[3],未经《全唐文补遗》和《全唐文补编》收录其文八篇,另有内容亡佚、只存题目之文十三篇;《全唐诗新编》收魏徵所作之诗七篇,其中包括两大部祭祀诗歌,《全唐诗补编》收其诗一首;另有所作乐曲两首,均已亡佚,歌辞一篇。其中存疑之文十一篇,存疑之诗两首。单从魏徵所作之文来看他的创作活动:

魏徵作品一览表

续表

从这张表中我们可以看出,目前魏徵现存的四十多篇文中有三十七篇是议论政事的疏、议、表等一类的应用公文,占其文章总数量的绝大部分。这与魏徵的谏臣身份是相符的。从时间和内容上来看,自贞观朝魏徵被重用之后,其文章的体裁及内容都有趋于单一化的倾向,所作的疏、议、表等一类的文章几乎都是对时政的建议或思考,就目前现有的魏徵于贞观年间所创作的这两篇铭文来看,也似乎是承上旨意所作的应诏类文章,而诸如出山前所作《道观内柏树赋并序》一类抒发自我内心感受、表达内心感慨的文章几乎没有。从其大量的政论文中我们可以看出,魏徵更多地将文学创作视为实用性的工具而不是情感抒发的载体。

在不同的文学体裁中,魏徵呈现出不同的追求倾向:在疏、议、表等政论文中多运用排比、设问等修辞手法,使得论述严谨而有气势,还常常引经据典,使得所论述的道理明白晓畅且不失严肃;在赋、铭、书等一类文章中则表现为语言流丽优美、辞藻隽永而不失雅正;在《群书治要序》中则言语直接,倡导文学的社会功用,对靡艳的文学风格进行了批判。

二、魏徵的文学思想

贞观时期的文化建立在强烈的反思精神之上。以政治得失为指导,以历史经验为借鉴,这一时期的文人史臣们整理编撰了大量的经史典籍。魏徵以其深厚卓越的学识参与其中,修《隋书》,编《群书治要》,并在其中融入自己的文学思想。

他在《隋书·文学传序》和《群书治要序》中明确强调创作的实用性,同时也提出了一系列重要的文学思想,力图纠正唐代初年浮华的文风,主张文质并重的新文风,提出南北文风合流的思想,对贞观朝后文化、文学的融合发展起到了重要作用。

(一)倡导践行,强调文学的教化功能

《隋书·文学传序》是魏徵文学思想最突出和集中的表现。在《文学传序》中,他不仅全面总结了初唐之前文学发展的过程,指出文学的教化功用,更是颇有意义地强化“文质彬彬”的文学观,阐发南北文学合流的思想。这篇序文散发着不同于当时文坛之风的气息,可以说在唐代文学的发展中意义重大。

魏徵在《隋书·文学传序》中,以“《易》曰:‘观乎天文,以察时变,观乎人文,以化成天下。’”和“《传》曰:‘言,身之文也。’‘言而不文,行之不远。’”开篇,并以尧和周代君王的历史表现为依据,提出文学的重要作用:“文之为用,其大矣哉!”[4]认为文于上可以施德教于下,于下可以达情志于上,为天地之经纬,垂范世人,辅佐君王,安稳人民,强调了文学在治理国家、教化百姓上的重要作用。相比动人的辞藻,美丽的笔触,魏徵更注重文学对于人民的政治教化作用,这其实是在总结传统的基础上重申文学教化对国家之安稳,民风之淳正的影响。《尚书》中的“诗言志,歌咏言”,《论语》中的“兴、观、群、怨”,《毛诗序》中的“成孝敬,厚人伦,美教化,移风俗”都是类似观点的呈现。

魏徵对于文学功用的看法可以说是符合贞观初年太宗“偃武修文”、弘扬儒教的要求的。太宗在继位之初就意识到儒教对于稳定统治的重要作用,他尊孔礼儒,使得儒学得到极大发展。在文教建设上,太宗从两个方面入手,一是文化机构的建设:设立弘文馆,精选天下文士,讲论文义,商量政事;二是对前代经籍进行校订和整理,对前代史书进行编撰。在此过程中,魏徵不断强化和发展着对文学功用的看法。他希望通过文学的教化来形成德、礼、诚、信的社会风尚,形成国家安定的基础。这不仅是对民的要求,也是对君的希望。魏徵力图通过礼乐制度的重建、经史子集的解读传播对百姓产生积极的教化作用。

在积极倡导的同时,魏徵也通过每次呈递给太宗的文来实践着文学的教化功能。他常用严谨的文辞,清晰的论述,充实的论证,佐以史料,联系实际,劝谏太宗。在《论知道疏》中,魏徵以“首”和“股肱”来比喻君臣之间的关系,并强调“首虽尊高,必资手足以成体,君虽明泽,必资股肱以致治”,体现出彼此依赖的君臣关系。此外,魏徵也多次引用荀子的“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以及孔子的“鱼失水则死,水失鱼犹为水也”来劝导太宗正确地认识君臣关系,比喻贴切形象却不浮华,说理明白晓畅而不失严肃。通过这样的实践,儒家治世思想的重要组成部分——良好的君臣、君民关系得到了强化。

(二)批判浮华,提倡雅正之风

在《文学传序》中魏徵明确提出对南朝繁缛文风的批评,他认为南朝的文学多“雅道沦缺,渐乖典则,争驰新巧”,“其意浅而繁,其文匿而彩,词尚清险,情多哀思”,并认为这种文学风格是“亡国之音”[5]。在《群书治要序》中他也提到了这一点:“近古皇王,时有撰述,并皆包括天地,牢笼群有,竞采浮艳之词,驰骋迂诞之说。骋末学之传闻,饰雕虫之小技。流荡忘返,殊途同致。虽辩周万物,愈失司契之源;术总百端,弥乖得一旨。”[6]南朝自齐梁以来,文学创作过分追求辞藻的华美,骈俪的对偶等,重在吟咏女性的病态美和宫闱之欢,题材狭窄,思想内容贫乏,文风浮艳繁缛。这种靡靡的宫廷之音在唐初仍然很盛行,上自皇帝君王,下至百官大臣依旧对创作这种辞藻华丽而内容空洞的诗歌乐此不疲。魏徵在此时批评这种“亡国之音”,提倡雅正之风正是顺应时代而为的表现。在《文学传序》中,他对隋朝二帝在文风上的改革有高度的评价:“高祖初统万机,每念斫彫为朴,发号施令,咸去浮华。然时俗辞藻,犹多淫丽,故宪台执法,屡飞霜简。炀帝初习艺文,有非轻侧之论,暨乎即位,一变其风”,并认为炀帝的文章雅体并存,“虽意在骄淫,而词无浮荡”[7]。这一观点也可见于《隋书·经籍志》集部的评论以及《周书·王褒庾信传论》的论述。但对于齐梁时期的宫体诗,魏徵批评的态度是十分鲜明的,从中我们可以看出魏徵对于文学质朴之风的推崇。

魏徵目前仅存的一首《述志》诗,正是吻合了他追求质朴文风的文学观。在这首诗歌前半部,魏徵以铺陈的手法记述自己的经历——在战火纷飞之时投笔从戎,献言献策以求报效家国;后半部分则用典来表明自己对知遇之恩的感激,并以此激励自己为国为民鞠躬尽瘁。在整首诗的结尾处,魏徵以“人生感意气,功名谁复论”收束全诗,将全诗的感情推向高潮,借此表明了自己的心意,流露出伟大的抱负和理想。全诗洋溢着激昂的情感,于平实的叙述中流淌出粗犷深沉的情思,感情热烈真挚,诗中苍健的骨力更是不同于那个时代普遍的风格。因此明代的陆时雍在《唐诗镜》中对魏徵的这首诗有很高的评价:“挺挺有烈士之风,‘古木吟寒鸟,空山啼夜猿’是初唐一等格力。”[8]清代的沈德潜也在《唐诗别裁集》中给予这首诗“气骨高古”的评价,并认为“变从前纤靡之习,盛唐风格发源于此”[9]。由此可见,沈德潜与陆时雍均认为魏徵的这首诗在一定程度上开启了盛唐诗风,为当时的文吹来了一阵清新质朴之风。

魏徵对文学雅正之风的推举也是建立在太宗对雅正文学的提倡这一文学举措上的。在建国之初,唐太宗意识到浮艳的文风对整个社会风气有不良影响,并且多次流露出对于这种雅道沦缺的忧虑,他在《颁示礼乐诏》中说:“时更战国,多所未遑,雅道沦丧,历兹永久。”由此提出变革诗风的方法:“用咸英之曲,变烂熳之音。”[10]又在《帝京篇》其四中提出:“去兹郑卫声,雅音方可悦。”[11]从创作实际看,太宗虽然依旧对那种富有辞藻之美的作品不失喜爱,但他在创作时也会考虑到对于雅正之风的倡导。他创作的诸多咏物之诗不同于前朝。这些诗虽然依旧可见一些辞藻的堆砌,却不失帝王之相,这也是对于齐梁时期宫体诗的自觉改良。在魏徵之后不久,陈子昂更明确在《与东方左史虬修竹篇》中批评六朝齐梁“彩丽竞繁”的文风,认为“文章道弊五百年”,希望诗歌可以如建安时期之作,不失风骨,这对于包括四杰在内的诸多盛唐诗歌的先行者们具有非凡的意义。

(三)继承前论,主张文质并重

魏徵在《文学传序》中对南北文风有这样的评价:“江左宫商发越,贵于清绮,河朔词义贞刚,重乎气质。气质则理胜其辞,清绮则文过其意。理深者便于时用,文华者宜于歌咏,此其南北词人得失之大较也。”[12]这一评价简洁地概括了南北文风之差异:南方文人如江淹、沈约等人的文风辞藻绮丽,声律谐美,重视形式上的雕刻;以北地三杰为代表的北方文人的文风则铿锵有力,爽直朴实,注重在文章内容上的锤炼。南方之文常常给人辞彩华丽的感觉却缺少真情实感,北方的文章虽内容显豁但语言枯涩。

对“文”与“质”关系的认识在魏徵之前就有很多,如孔子的“文胜质则史,质胜文则野,文质彬彬,然后君子”,刘勰的《文心雕龙》和颜之推的《颜氏家训·文章篇》中也都有关于文质关系的详细论述。刘勰在《文心雕龙·征圣》中认为“圣文之雅丽,固衔华而佩实者也”,在《文心雕龙·辨骚》中认为,好的文章应该“酌奇而不失其贞,玩华而不坠其实”,追随作者的内心感受,以自己的真性情、真情感为主,同时注重文采,做到“文以传意”[13]。颜之推同样也在《颜氏家训》中强调了文质并重的重要性,他认为“文章当以理致为心肾,气调为筋骨,事义为皮肤,华丽为冠冕”,并认为当时的文风是“辞胜而理伏”,“事繁而才损”,提出自己对好文章的见解“宜以古之制裁为本,今之词调为末,并须两存,不可偏弃”[14]。可以说颜之推的以“理致”为重的文学观在当时绮丽浮艳的文学风尚之中是开启新风尚的。魏徵也正是在这一点上对刘勰与颜之推的文质理论有所继承,并在二人的理论基础上有了进一步的发展。

(四)发展探究,合南北文风之所长

魏徵的文质思想并未停留在前人的认识上,他在《文学传序》中对文质关系进行论述的基础上,最先意识到地域的不同使文学产生差异的合理性,首次将南北文风的长处与短处进行对比分析,将抽象的文质关系化作具体的南北文风的关系,并提出南北文风合流的愿望:“若能掇彼清音,简兹累句,各去所短,合其所长,则文质彬彬,尽善尽美矣。”[15]魏徵希望将南方文风中文辞华美的特点和北方文风富有高昂的现实意义的内容有机地结合起来,创造一种全新的唐代的文风,带有唐代融合包容的时代风潮。这种观点在一定程度上赋予了文质关系以现实意义,同样也对于后世南北文化的融合有着启发性的意义,成为后世文风融合的理论基础。

魏徵从总结南北文风的不同出发,探讨文风问题,体现了在政治大一统的局势下对文学风尚问题的新观察、新思考。贞观时期,太宗求贤兴举科举,一批庶族寒门的有才之士通过科举进入唐代的官场,他们带来的文学之风对当时流行于文坛上的风气有所撼动。随着国家的各种稳定局势的政策的不断推行,政治稳定,百姓安享太平。这种大局势下,贞观朝的文人们开始对国家、对政治充满热情,建功立业之思在内心中不断膨胀,士人的精神风貌有了很大改变,所创作的诸多文学作品也不再是一味地无病呻吟,南朝颓靡的文风渐渐地失去了地位。正是在这种情况下,魏徵的“文质彬彬”的文论观点迎合上唐初一代诗人自我意识的觉醒,他们用真实自由的诗性去抒写真实的生命体验,对之前狭隘的庙堂之中的文学有所突破,改变了诗歌的题材和格局,使唐诗获得了新的生命力,开启了唐代文学新的局面。在这个意义上来说,魏徵的这一观点可以说奠定了初唐文坛乃至之后唐代文坛的风尚。

如果说陈子昂是在初唐萎靡的诗坛中大声倡导诗文革新的第一人的话,那么魏徵的文学思想可以说是陈子昂文学理论的先驱。魏徵作为唐代开国时期的重臣,拥有广博的学识和见解,他通过《隋书·文学传序》以及他自身的创作表达了他高屋建瓴的文学思想。虽然现存的魏徵的作品大多是上疏,但是从中我们依然可以看到,作为一名政治家,魏徵十分强调文学的功用,他深谙文以致用之道,强调文学对教化百姓、在国家统治过程中所起到的积极作用。魏徵对南朝齐梁的萎靡的“亡国之音”提出了明确的批判,强调了雅正的文学观。他继承前人思想,再一次强调了“文”与“质”的关系,并首次将地域的差异与文风的差异联结起来进行讨论,将抽象的文质关系与具体的南北文风的不同联系起来阐述,进一步提出南北文风的融合,这不仅对开启盛唐诗歌的繁荣起到了重要的作用,同时也对于南北文化方面的融合有积极意义。

*本文为2012国家社科基金青年项目“初唐经史‘制作’对文学思想的影响研究”【12CZW028】的阶段性成果。

注释:

[1]杜来梭:《魏徵年谱》,北京:科学出版社,2011年,第25~27页。

[2]后经考证,《韦宏质妄议宰相疏》一文为唐武宗时李德裕之文,《旧唐书》卷十八上《武宗纪》会昌五年十二月、《新唐书》卷一百八十《李德裕传》等均有记载,为误收。

[3]其中《西戎论》一文为《隋书》卷八十三《西域传》篇末的议论,并不是独立的一篇文章,不应收入。

[4](唐)魏徵等:《隋书》卷七十六,北京:中华书局,1973年,第1729页。

[5](唐)魏徵等:《隋书》卷七十六,北京:中华书局,1973年,第1730页。

[6]周绍良:《全唐文新编》卷一百四十一,长春:吉林文史出版社,2000年,第1601页。

[7](唐)魏徵等:《隋书》卷七十六,北京:中华书局,1973年,第1730页。

[8](明)陆时雍:《诗镜·唐诗镜》卷一,保定:河北大学出版社,2010年,第406页。

[9](清)沈德潜:《唐诗别裁集》,北京:中华书局,1975年,第7页。

[10]周绍良:《全唐文新编》卷六,长春:吉林文史出版社,2000年,第58页。

[11](唐)李世民著,吴云、冀宇校注:《唐太宗全集校注》,天津:天津古籍出版社, 2004年,第8页。

[12](唐)魏徵等:《隋书》卷七十六,北京:中华书局,1973年,第1730页。

[13](南朝梁)刘勰著,周振甫译:《文心雕龙今译》,北京:中华书局,1986年,第222页。

[14](北齐)颜之推著,王利器注:《颜氏家训集解》,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年,第249页。

[15](唐)魏徵等:《隋书》卷七十六,北京:中华书局,1973年,第173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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