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旅游业与区域经济发展的关系

方 茜

一、引 言

经济发展新常态下，我国大部分地区将旅游产业确定为经济转型、结构调整的主路径，“旅游经济强区”的认识开始盛行。相比学者的自信，对该认识的科学性，官员们则较为谨慎。显然，问题的重点不在于旅游对区域经济“是否有作用”，而在于其作用的大小。

判断旅游产业是否是推动区域经济发展的重要因素，逻辑上需要回答四个问题。问题一:旅游产业对区域经济是否有作用?问题二:旅游产业对区域经济的作用是正还是负?作用为正，表示旅游产业起到的作用是好的 (积极作用);作用为负，表示旅游产业发展与区域经济发展不一致 (消极作用)。问题三:旅游经济与区域经济的因果关系是怎样的?是旅游经济推动了国民经济发展，还是区域经济带动了旅游经济?问题四:旅游产业对区域经济的促进作用是否较大?弄清旅游产业对区域经济的贡献。上述四个问题存在明显的递推关系，即，是否有作用→是否有促进作用→是如何促进的(因果关系)→促进作用是否较大。

学界对上述第一个问题的研究成果相对丰富。学者们的共识是，旅游产业对国家 (区域)经济是有直接或间接作用的。其主要表现是:旅游产业能够增加外汇收入，平衡国际收支;加速货币回笼，减轻市场压力;促进和带动相关产业的发展;提供就业机会，稳定社会秩序;促进社区发展，缩小社区差距;加强民间了解，维护世界和平;扩大国际合作，加速社会进步;便于科技文化交流，推进人类文明;……．有利于美化生活环境，改善便民设施。〔1〕因此，对第一个问题的回答相对简单，从作用机理的角度系统阐释可以达到很好的效果。

第二个问题关注的是旅游产业与区域经济发展的一致性。学者们通过对“旅游产业发展与经济增长相关性”的分析，取得了一定进展。如吴国新在《旅游产业发展与我国经济增长的相关性分析》一文中采用定量分析法对旅游业发展与我国经济增长的相关性进行论证，通过回归方程得出相关系数R=0.9012。〔2〕由于相关系数为正值且相关系数大，说明旅游产业发展与我国经济增长具有发展的一致性。诸如此类的研究还有一些，结论基本相同，即旅游产业与区域经济发展正相关，具有一致性。

第三个问题关注的是因果关系，是对前两个问题的深入讨论。第三个问题需将旅游产业对省域经济的滞后影响考虑进去，因为旅游产业当期对区域经济可能没有明显的作用。这令第三个问题的分析难度加大，但可用“自回归模型”时间序列分析模型，通过建模解决。

第四个问题关注的是旅游产业到底在多大程度上对省域经济发展产生影响。对该问题的研究，学者们的关注点不一。有的关注“旅游产业经济效益”，有的关注“旅游产业乘数”，还有的直接关注旅游业增加值。就笔者来看，研究旅游业增加值更有价值，可用“旅游业增加值占GDP的比重”判定其作用的大小。由于旅游产业与“吃住行游娱购”各个产业紧密联系，需要使用静态局部均衡研究方法——投入产出模型 (又称投入产出分析)来计算产业的直接与间接增加值。这个工作李江帆已做过尝试。〔3〕本研究将在此基础上进行拓展。需要补充说明的是，利用投入产出模型解决第四个问题，难度不在模型本身，而在于如何获取数据，并通过适当的数据处理方式弥补现有统计的不足，如将国内旅游总收入折算为关联部门的增加值等。

在上述四个问题中，问题一已经有了较为肯定的答案，本文不作深究。以下我们以四川为研究对象，对问题二、三、四进行分析，期望能够对“旅游经济强区”这个说法给出一个全面的判断。

二、旅游产业与经济增长的相关性

与其他地区相比，四川旅游可采纳的数据集较小，原因在于1997年重庆直辖市设立。1997年之前的数据是两个地域的加总，难以分割且无法使用。因此，可追溯的数据从1997年开始。“四川旅游收入历年数据”见表1。

表1 四川旅游收入历年数据 (1997－2012年)

用“旅游总收入”指标表示旅游业发展，“地区生产总值”指标表示经济增长。设变量xi为四川旅游总收入，yi为地区生产总值 (GDP)。求出旅游总收入和地区生产总值的Pearson简单相关系数为0.99。进行统计检验的结果是，当设定显著性水平为0.01时，对应的相伴概率值小于或等于0.01，拒绝假设检验，即四川的旅游总收入和地区生产总值显著相关，且为正相关。

将变量回归方程表示为:

式中，β0和β1为未知参数，β0是回归常数，β1为回归系数。

利用1997－2012年数据进行回归运算。

计算得到

回归方程为:

判定系数r2=0.983，说明该回归方程具有很好的拟合优度。统计量F=774.732，相伴概率值P＜0.001，说明自变量X与因变量Y之间确有线性回归关系。回归系数β1的T检验值为27.834，相伴概率为P＜0.001;说明回归系数与0有显著差别，回归方程有意义。

综上，四川旅游业发展与经济增长高相关且系数为正 (系数为0.992)。回归方程的经济学意义可解释为，1997－2012年间四川旅游业每增加一亿元收入将带动地区生产总值7.898亿元。也就是说，旅游业对四川经济发展具有促进作用。

三、旅游业与经济增长的因果关系

因果关系是指两个或两个以上的变量在行为机制上的依赖性。作为结果的变量是由作为原因的变量所决定的，原因变量的变化引起结果变量的变化。〔4〕具有因果关系的变量之间一定具有数学上的相关关系，但具有相关关系的变量之间不一定具有因果关系。

需特别说明的是，在分析四川之前，我们对我国国民经济增长与旅游业发展的因果关系做了分析，得到“国民经济与旅游业发展存在因果关系”的结论，故而满怀信心对四川进行分析。

有意思的现象是，在对四川1997－2012年的时间序列数据的分析中却得不到类似结果。因此，课题组决定放弃2008－2012年的数据。放弃理由是:2008年四川遭受“512特大地震”灾害，旅游业受到重创，2008年的旅游总收入远远低于2007年。从总收入数据上可见环比增速的迅速下降，从2007年的21.54%，下降到2008年的19.30%，再到2009年的12.30%。同样，在“国际旅游收入”这个板块，收入恢复到震前水平也是在2010年。

为细化分析，我们将旅游收入分为国际旅游收入和国内旅游收入。选取地区生产总值GDP作为衡量四川经济增长的变量，国际旅游收入 (外汇收入)、国内旅游收入作为衡量四川旅游业发展的变量，分别记为IR和DR。为了消除异方差，对三个序列GDP、IR、DR取自然对数，得到新序列值，分别记为LDGP、LIR、LDR。①若存在异方差，用传统的最小二乘法估计模型，得到的参数估计不是有效估计量，甚至也不是渐进有效的估计量;此时无法对模型参数进行有关显著性检验。对三个序列求一阶差分，记为DLGDP、DLIR、DLDR。做出三个序列的时序图、一阶差分图。(见图1、图2)。

图1 时序图

图2 一阶差分序列图

直观地看，LGDP、LIR、LDR在1997－2007年间的变动出现非平稳性。LGDP和LDR呈现出共同向上的趋势。从一阶差分序列图来看，LGDP、LIR和LDR具有平稳性，一阶差分序列可能是平稳序列。以下对三个一阶差分序列是否平稳做单位根检验。

采用AIC和SC最小准则确定滞后期。经过多次实验得到滞后期为1是优良的。单位根检验结果见表2。单位根检验显示，LGDP、LIR、LDR水平序列是非平稳序列，而一阶差分序列为平稳序列。

表2 单位根检验结果

虽然LGDP、LIR、LDR的时间序列是非平稳的，但三者之间可能存在某种平稳的线性组合，即可能存在协整关系。由于单位根检验中显示这三个变量都是一阶单整，存在某种平稳的线性组合，下面对三者关系进行协整分析。协整检验结果见表3。Johanse协整检验表示在5%显著性水平下，三个变量存在两个协整关系，即存在长期均衡关系。

表3 特征根迹协整检验

协整关系式为:

该协整关系式包含的信息为，LGDP和LDR是正相关的长期均衡关系;LGDP与LIR为负相关长期均衡关系。经济增长与国内旅游的弹性为2.0311，即国内旅游增长1个百分点，经济增加2.0311个百分点;经济增长与入境旅游的弹性为－1.7487，即入境旅游增加1个百分点，经济减少1.7487个百分点。

调整系数值是指模型中变量之间动态关系偏离协整关系后的调整速度。如果调整系数值为负，表明偏离非均衡误差将会得到修正。如果调整系数值为正，则表示该误差不仅得不到修正，而且会更大。调整系数多个估计值中至少有一个为负数，如果全为正数，说明协整关系无效。从调整系数来看，分析结果较为理想。有LGDP和LIR两项调整系数值为负，表示偏离非均衡的误差会得到修正。(见表4)

表4 调整系数

协整关系表明三个变量之间存在长期均衡关系，但是否构成因果关系有待进一步进行Granger关系检验。Granger因果检验显示，在5%的显著性水平下，存在 LGDP到 LIR的 Granger原因，LDR是 LGDP的 Granger原因，LDR是 LIR的Granger原因，见表5。

表5 Granger因果检验

由表5知:(1)存在LGDP到LIR的Granger原因，说明四川经济增长对国际旅游起到了推动作用;(2)存在LDR到LGDP的Granger原因，说明国内旅游对四川经济增长起到了推动作用;(3)存在LDR到LGDP的Granger原因，说明国内旅游对国际旅游起到推动作用。就因果关系而言，国内旅游对四川经济增长有推动作用，经济增长对四川国际旅游有推动作用。总体而言，两者是互为因果的。

四、旅游产业对四川经济的贡献

通常情况下，学者和官员喜欢用“旅游总收入”占“国内 (地区)生产总值”的多少来表示旅游业对国民经济或区域经济的贡献。这个做法明显夸大了旅游产业的经济贡献，被一些学者驳斥:“把两个不存在部分与整体关系的数硬扯在一起算百分比，虽可达到夸大旅游业比重以促使人们关注旅游业的效果，但却是不科学的，容易对国民经济增长产生误导。”〔5〕我们认为，使用“旅游增加值占GDP的比重”替代现有做法较为科学。

计算思路为:(1)根据旅游消费比例，将旅游总收入分配到相应部门 (行业);(2)求各部门(行业)的增加值率;(3)根据相应部门 (行业)增加值率把旅游总收入中的“吃住行游娱购”各部门 (行业)的总产值数折为增加值数;(4)求各部门 (行业)增加值之和。①借助投入产出平衡表计算各行业的增加值率。投入产出表的使用方法本文不做赘述。

旅游总收入是国内旅游业统计中最为常见的指标。在《中国旅游统计年鉴2011》中对旅游收入的定义如下:旅游收入是指游客在旅游过程中支付的一切旅游支出。游客的旅游支出包括 (过夜)旅游者和一日游客在整个游程中行、游、住、食、购、娱，以及为亲友、家人购买纪念品、礼品等方面的旅游支出②旅游统计测算方法 〔EB/OL〕．沧源县政府网:www．cangyuan．gov．cn/xxgk/zwdt/gov_nows/2008 －10 －16/22 99．shtml．。具体而言，国家或区域的旅游总收入是四项收入的总和，这四项收入为国内一日游收入、国内过夜游收入、海外一日游收入+海外过夜游收入四项收入之和。显然，现有收入的计算并不是通过行业数据的求和得到的，因此，如何将收入分配到旅游相关行业中，尤其重要。

本研究探讨的是广义旅游业，涵盖了交通、通讯、游览、住宿、饮食、娱乐、商业等为旅游者服务的行业。将旅游总收入分配到这些行业中，需要获得旅游消费的比例，即游客在交通、通讯、游览、住宿、饮食、娱乐、商业方面的消费与总收入的比例关系。当前，全国乃至31省市没有对这些消费数据有严格意义上的统计要求。也就是说，既没有形成统一的统计口径，也没有确凿的统计数据查证。但在一些旅游较为发达的地区，对这些消费数据的抽查工作已经开展，如广州。

笔者利用四川省近期旅游消费数据③各种旅游消费的数据来自于《加快四川省旅游产业转型升级研究》报告。，将长途交通与市内交通联合考虑，结合全国平均数据，补充完善得到表6。表6中八类旅游消费对应着《国民经济行业分类代码》 (2002)中的交通运输业(铁路、道路、城市公共交通业、水上运输业、航空运输业等)、公共设施管理业、住宿业、餐饮业、文化艺术业、娱乐业、零售业、居民服务业等行业。

表6 四川各种旅游消费占比

将“景区游览”消费归入到“公共设施管理业”的理由是:纯旅游景区的收入点包括门票、游憩娱乐、餐饮和购物，门票是主要收入来源。旅游目的地型景区收入点较多，门票收入不是收入主要来源，景区通过提供住宿、餐饮、娱乐、购物、景区交通等获得综合性收入。由于住宿、餐饮、娱乐、购物等消费已经单列 (即“景区游览”除门票以外的消费有不同行业分配)，“景区游览”中仅有门票收入这一大类需要进一步分配。考虑到旅游景区收入主要用于旅游景区维护、管理和员工工资等，与《国家经济行业分类代码》(2002年版)中“公共设施管理业”中的“旅游景区管理”基本吻合。因此，我们将景区游览收入按比例划拨到“公共设施管理业”中的“旅游景区管理”。“旅游景区管理”的中类代码为813，小类代码有8131、8132和8139。由于景区游览收入并非都是门票收入，门票收入通常占到30%左右或更高，本研究将景区游览费用的30%划归到“公共设施管理业”，其余收入按照以下比例分配到不同产业部门。(见表7)

表7 景区浏览收入分配比例及对应部门

利用《四川投入产出平衡表2007》计算出国民行业各行业的增加值率 (略)。①部门 (行业)增加值率是指部门 (行业)增加值占该部门总投入 (总产出)的比重。计算公式为:y=x/X。其中，y表示增加值率，x表示某部门增加值;X表示某部门总投入．在投入产出平衡表中，某部门总投入=某部门总产出。为避免重复计算，旅行社增加值数据仅是从景区游览中分配的部分，不包括为游客提供食宿、交通等服务的服务部分。计算得到四川2007年、2011年总收入分配到各产业的数值。

估算得到2007年四川旅游业增加值占到GDP的5.09%，2011年旅游业增加值占 GDP的5.20%。同期，我国旅游增加值占GDP的比重在4%以上，四川旅游业对省域经济增长的贡献高于全国平均水平。

至于旅游业增加值占GDP占比达到5.2%是否可以称得上对国民经济有重要作用，需做一个比较。我国支柱产业——房地产业——增加值占GDP的比重大概也是5%。可见，5%的GDP占比并不是小数据，旅游业对四川经济的贡献是很大的。基于以上分析，我们认为，“旅游经济强区”这个说法非空穴来风，具有科学性。

〔1〕郑本法，郑宇新．旅游产业的十大功能〔J〕．甘肃社会科学．1998，(4)．

〔2〕吴国新．旅游产业发展与我国经济增长的相关性分析〔J〕．上海应用技术学院学报，2003，(12)．

〔3〕李江帆，李美云．旅游产业与旅游增加值的测算〔J〕．旅游学刊，1999，(5)．

〔4〕李子奈．计量经济学〔M〕．高等教育出版社，2004．15．

〔5〕中国旅游统计年鉴2011〔M〕．中国旅游出版社，20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