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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化与化现代——新文化运动百年价值重估”国际学术研讨会综述

2015-02-12叶祝弟

天府新论 2015年5期
关键词:新文化运动教授文化

叶祝弟 阮 凯

2015年是新文化运动100周年,这既是中国文化从震荡走向自省的百年,也是价值重估、观念重构的百年。为了纪念新文化运动100周年,2015年6月19—21日, 《探索与争鸣》编辑部、上海交通大学人文艺术研究院、北京大学高等人文研究院、北京大学儒学研究院、上海东方青年学社等单位在上海联合举行“新文化运动百年价值重估”国际学术研讨会,来自美国、澳大利亚、瑞典、中国台湾、中国澳门等国家和地区的180多位知名学者,围绕“新文化运动价值重估”、“儒学转型与新文化运动”、“‘启蒙’的百年流变”、“新文化运动反传统主义与激进主义反思”、“学衡派与文化保守主义”、“新文化运动中的世界主义、国家主义、民族主义与个人主义”“文学、启蒙与现代性问题反思”、 “中西文化融合与新文化运动”、“新文化运动与公共理性”等主题进行了深度的讨论和研究,会议取得丰硕的成果。

新文化运动百年价值重估

与会学者认为,100年来,新文化运动之所以值得一代代学人不断与之对话、交流,不断赋予其时代的意义,就在于五四新文化是100年来砥砺中国之思想和学问的最好的“磨刀石”,它为反思时代问题提供了最佳的窗口。北京大学中文系陈平原教授认为,作为后来者,我们必须跟诸如“五四”(包括思想学说、文化潮流、政治运作等)这样的关键时刻、关键人物、关键学说,保持不断的对话关系。这是一种必要的“思维操练”,也是走向心灵成熟的必由之路。在这个意义上,“五四”之于我辈,既是历史,也是现实;既是学术,更是精神。纪念新文化运动100周年,站在新世纪的门槛上,中国国力虽渐鼎盛,但我们依然面临百年先贤曾面临的问题,那就是中国想要继续前行,必须走出思想迷障,以期从时而光荣、时而虚妄的历史蹉跎中,提纯出真正值得为之神往的价值共识。经过两天半的讨论,与会学者认为,100年后,回眸这场给中国人带来深远影响的新文化运动,有三个值得仔细辨析和聚焦的维度:其一,回到历史现场,尤其是放置于新文化运动前后二十年的历史语境中,重新认识新文化运动的复杂面相;其二,在科学与民主两大主潮之上抑或之外,重估新文化运动的遗产;其三,打通中西,融合古今,直面今日中国文化现实,重构21世纪的中国思想文化图谱。

北京大学高等人文研究院杜维明教授在主旨演讲中,对本次大会的主题作了深入的阐发。他认为,如果说“化现代”意味着我们对于现代性已经开展出来了一些价值以及它正面和负面的影响要进行一次全面的反思,多多少少也意味着我们对未来文化走向有一些期待和意愿。“化现代”基本上是对现代性进一步的理解、进一步的深化,同时,又是对启蒙以来以当今西方所代表的现代性做一个比较同情的了解和批判的认识,这个过渡是非常艰难的。我们要在追寻一个新的认同和适应现代兴起的各种思潮之中找到一个平衡。清华大学历史系秦晖教授并不认可“五四”反对儒家的说法。他认为,“‘五四’提倡民主和科学”的说法也并不确切。科学姑且不论,民主共和早在五四运动之前大家都知道了,只不过那个时候的民主共和经常与儒家反对“秦制”合在一起,讲得简单一点,就是用“天下为公”反对“天下为家”。实际上就是反对中国秦始皇以来的专制制度,或者叫“儒表法里”的制度。那个时候的启蒙是冲着“法里”,并不是冲着“儒表”的。中国人民大学政治学系任剑涛教授认为,中国不仅没有建构完整意义上的现代文化,而且新文化本身获得的认同程度也不比百年前高。新文化运动的三个支点,白话文运动收效显著,似成主流。但着力限制权力的民主与追求精确知识的科学,明显没有成为主流。新文化运动没有收获它预期的成功,但新文化运动也没有因后来走向社会运动与政治革命,而丧失它重回现代文化轨道的契机。在传统与现代文化的中国交汇中,由于新文化运动切中了中国文化的基因缺陷,而具有了超出它当时与传统对立立论的跨时代意义。华东师范大学历史系许纪霖教授认为,新文化运动是一场文明自觉运动,陈独秀、胡适这些激烈反传统主义者相信西方文明代表了人类普遍的历史,中国自不能例外,区别仅仅在于:普世的人类文明究竟是法兰西文明 (陈独秀)还是英美文明 (胡适)?而李大钊、杜亚泉则将人类的普世文明寄托于中西调和之后的“第三种文明”,梁漱溟更是为中西印文明描绘了一幅普遍的历史演化图景。无论他们的观点有多么大的差异,却共享了一个文明自觉的立场,“五四”时期的知识分子深受传统的天下主义和近代的普遍进化论影响,都从人类演化的普世历史定位中国未来的文化,确定中国文化在普世文明中的独特价值。“五四”的知识分子很难想象有一个脱嵌了世界普遍历史的中国文化主体,认为中国文化的主体内在于世界的普遍文明之中。

瑞典斯德哥尔摩大学中文系罗多弼教授指出,在文化发展中,钟摆的摆动经常太过激烈。中国文坛和学术界现在面临的一个危险就是,从新文化运动以来一直到改革开放,太极端的反传统的意识都曾风靡一时,现在我们从一个极端走到了另外一个极端,就是生吞活剥地接受传统文化而过分地批判西方文化。我们应该冷静地、批评性地看待中外文化传统,取精去糟。台湾中央大学历史研究所汪荣祖教授指出,历来论及新文化运动偏向激进一派,将温和派视之为保守与落伍而忽视之。届此新文化运动百年之际,激情过后,回顾与反思,理当重新检视以新人文主义为旗帜的南方新文化运动。以北大教授与《新青年》杂志作者群为主角,影响深远。然而,以《学衡》为论坛的南雍诸公,却被认定为反新文化的守旧派,随着白驹过隙,几被遗忘。所谓“新文化”,主要来自西方,然西方文化内容丰富,种类不一,固不能以某一西方文化为新文化,而以另一西方文化批评或反对此一新文化为反对新文化。

与会学者对新文化的核心精神与核心价值也做了深入讨论和价值重估。中国人民大学文学院高旭教授认为,新文化运动是一场伦理道德 (善恶)的价值革命与审美观念 (美丑)的文学革命,它颠覆了合群的伦理本位而推崇自由的个人本位,试图通过价值革命与文学革命为民主政治与科学的发展扫清道路,进而使中华民族走上强国之路。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方维规教授认为,新文化运动对20世纪中国的社会发展和历史走向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对于它的评价,在这100年中虽时续时断,却时常成为讨论的焦点。褒之者颂扬它的启蒙意义,它的民主和科学大旗;贬之者针砭它的反传统主义、民族虚无主义和文化激进主义,以及由此带来的“恶果”。新近的研究,并未颠覆启蒙与救亡的宏观框架。新文化运动不是孤立现象,只有观照当时守旧、复古等对立语境,尤其是民国初年政治危机中的复古思潮,才能更好地理解激进派的极端思想。

探索新文化研究新范式

对于新文化运动中的学衡派研究,南京大学新文学研究中心沈卫威教授认为,应通过研究各方面史料,回到历史语境,进入其历史深处,还原其本相,唤起历史记忆。他认为,通过学衡派代表人物立言的报刊和文本,辅以日记、书信佐证,是接近其语境、唤起记忆的最好办法。编年史的最大益处在于它告诫后人历史既不可假设,也不可超越,更无法遗忘。北京大学哲学系何怀宏教授则以青年与政治为研究核心对新文化运动进行新的阐发,他认为,在某种意义上,新文化运动实际上也是青年运动。这不仅见于以《新青年》为主体的刊物,也见于全国各地风起云涌的青年社团。新文化运动有着宝贵的文学激情和生命活力,也有深刻的政治意蕴,甚至就在对单纯文化、文学内容的运动和倡导方面,其后也有深深的政治的刺激和对理想政治的向往。这是和西方近代的文艺复兴运动很不一样的地方。而最后的结果也是政治引领文化,而非文化引领政治或保持自己的独立性。

上海交通大学人文学院夏中义教授以对著名学者王元化的思想发展史研究入手,认为王元化先生是中国文化托命之人,因为在中国学界,只有他才能既从激进主义的世界思想史源头,又从激进主义的政伦人格终端,这两方面给国人以巨大启示。王元化先生让我们看得很清楚,“五四”以来,什么东西才值得珍惜,比如民主、科学、自由值得珍惜。王元化先生又提醒国人,给现代中国文化带来了巨大转型的五四思潮本身,并不是所有的东西都是好的,比如陈独秀面对杜亚泉时所张扬的那种文化强势,只希冀他人说话应科学而民主,却不自律自己说话也宜科学而民主,这绝不是好东西。

华东师范大学历史系王家范教授指出,新文化运动研究不应局限于谈牵动中国社会变动走向的大局性题目,谈大思想、大人物、大趋势。这样一个全国性的运动,这样一种惊天动地的新思潮,除大城市外,对于中国大多数基层民众,广大乡村和市镇的人群,究竟产生过多大的影响?这类研究还比较少见。他从研究江南陈墓地区朱文熊、朱文清经历这样的具体案例出发,认为,新文化史的研究虽然离不开个案,但是否应该把个案的数量和关注面扩展,再多扩展点,把相关的背景研究得更丰富些,更全面些?或许,我们因此也就可能纠正某些不应有的错觉或成见,使之更加接近真实。北京大学中文系夏晓虹教授考察了“五四”前后梁启超讲学路径的变动,认为1920年欧游归来后,梁启超的讲学路径发生显著变化,以“文献的学问”与“德性的学问”并举,分别倚重西方科学方法和儒家人生哲学。

复旦大学哲学学院孙向晨教授以个体主义与家庭主义作为研究的切入点,他认为,《新青年》杂志最早提出了关于“个体”与“家庭”之间的论争,这一争论在今天依然有重要意义。独立自主的个体之于现代社会的奠基性意义在那时就已明了,但100年过去了,这一原则的实现依然在路上。今天,我们也需要在确立“个体主义”的基础上,来建构一个稳健的、完整的现代社会。这也是我们为什么必须重视中国文化传统的“家”的核心价值的原因所在,我们需要另一命题“家庭主义”,以使个体性的危害降低到最低限度。新文化运动以后,“个体”曾经张扬,却没有真正确立其现代性的原则;放弃了“家庭”的价值观念后,却没有其他真正可以补救的价值观念。这直接导致了现代中国社会的一系列的价值失范。新文化运动百年后,是时候正视“个体”与“家庭”这双重命题了。

南京大学中国新文学研究中心张光芒教授对于人性话语的百年流变进行了深入考察,为新文化运动价值重估提供了一个崭新的视角。他指出,一方面,五四新文化运动之初所倡导的文化理想的概念载体,像科学、民主、自由、启蒙、人生、人性等等,突然失去了内涵与外延的相对稳定状态,甚至完全退化为一种所指游移的能指符号;而另一方面,我们尚未找到更有效的理论概念来阐释新文化运动的相关话题,而只能仍然艰难地使用着它。在此前提下,回到概念的生产过程,找到其发生学意义上的源头,即回到话语本身,庶几是有效的方法和视角。

上海交通大学人文学院陈建华教授提出,“周边”是一种力图回到历史的解读策略,即从印刷传播的角度来看与《新青年》同时的一些报刊杂志,通过不同文学或文化思想的参差和对照,或许能显出一个更为全面而真切的“中国”。从周边看中国,以中国为中心;从周边看《新青年》,则以《新青年》为中心。这里的“中心”有两层意思:一是长期以来在《新青年》被认为是中国现代思想的策源地,并对中国社会产生巨大影响,这并无疑问,至今我们多少生活在其阴影之中。第二层意思是,这“中心”是长期以来被政治机制“正典”化而建构起来的,而这一点成为本文反思的中心议题。

复旦大学中文系郜元宝教授试图在新文化运动中,找出在“德、赛两先生”之外更为“本源”的问题。他提出,“德、赛两先生”在现代中国诸问题和诸价值中并非具有压倒一切的优先地位和不容置疑的合法性,恰恰因为独尊“德、赛两先生”而不及其余,反倒误会了“德、赛两先生”在西方文明进程中应有的位置和真正的内涵。鲁迅的“本根”即“神思”的思想,能为我们避免独尊“德、赛两先生”提供有益的启示。河南大学历史文化学院张宝明教授深入地考察了《新青年》的杂志经营运作,认为其不但具有“物质股份制”的成分,而且灌注着生气淋漓的“精神股份制”神采,由此也才成就了因为同仁所以辉煌的“金字招牌”—— 《新青年》。在 “公同担任”的《新青年》编辑部里,“精神股份制”下的启蒙运作规则使得杂志同仁在现代性发展问题上各自的思想也得到淋漓尽致的演绎,从而形成了思想史上难得的学说争鸣、思想互补的局面。

儒学转型与新文化运动

面对百年来中国之处境、儒学之困境,北京航空航天大学人文与社会科学高等研究院秋风教授认为,今日中国被置于全新的全球性生存空间中,西学大规模涌入,其规模比佛教、佛学更大。儒学不能不对此作出回应。而宋明以来的学术传统完全中绝,因而没有精神负担,反而可以展开思想和学术的创造。而过去一百年来先贤的探索,至少有助于排除小道,找到儒学重建、进而找到中国重建良好秩序之大道。回应当代中国问题,需要新经学,需要重新阐明大义。在阐明过程中,必须将西学涵摄于其中。华中科技大学哲学系邓晓芒教授从自己的哲学观和自我反思入手,首先承认自己是儒家,也就是一个批判儒家的儒家,或一个具有自我批判意识的儒家。他认为,这一明确的定位是对中国知识分子和儒家关系的一个关键性的推进。自从五四新文化运动以来,似乎没有一个启蒙知识分子对自己的反传统作过如此定位,他们的所作所为只有一个目标,就是打倒孔家店,或者让自己脱离传统文化的束缚,迎接“西化”的洗礼。

浙江大学国际文化学系高力克教授从研究现代新儒家著名代表人物贺麟的思想入手,指出,新文化运动是促进儒家思想新开展的一大转机,其最大贡献是扫除儒家僵化和腐化的成分。西学的大规模输入,则给了儒家思想一个吸收、融会、转化西洋文化而得以复兴的契机。儒学的新开展,是一个“吸收西洋文化,儒化西洋文化”的过程。中国的民主化,应超越18世纪西方的消极民主,而采行中国化的“儒家的民主”。华东师范大学哲学系陈赟教授认为,今日强调中国问题,其实是在人的问题与文的问题之间做一个选择,但不是非此即彼的选择,而是何者为优先性的选择。文的复兴并不意味着人的问题就解决了。当然,文不能复兴,人的问题并不能彻底解决。因此,中国问题不仅仅是个传统意义上的中国道统的复兴问题,但中国问题的最终解决则必然是中国道统的复兴。如果儒学不能应对中国内外的种种问题与重重危机,不能实质地参与当下与未来问题的解决,那么,这样的儒学其实是没有任何生命力的。

清华大学人文学院方朝晖教授指出,过去数千年来,中国文化建立在这样三个预设之上,即此岸取向、关系本位和团体主义。这三个“预设”也可称为一种“文化无意识”、“文化心理结构”。它们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一种“微观政治学”,即数千年来中国文化中有效的整合方式和价值系统表现为德性权威、礼大于法和三纲五常等。由此也可发现,今天中国的社会结构及制度模式虽已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但既然新文化运动没有颠覆中国人的文化心理结构,则说明未来中国文化中的秩序问题,即权威、制度及价值建设的方向,应当从中国过去的历史传统特别是充满了深厚自由精神的儒家传统中来寻找。上海大学哲学系朱承教授认为,新文化运动质疑并否定了儒学作为现代社会时代精神的合理性,带来儒学命运的巨大转折。当代大陆新儒学往往多从政治角度思考儒学的复兴,而作为古典中国之时代精神的儒学,在自身发展中形成了多重维度的传统,不能简单地只从政治角度予以发挥,应予多元考量。面对当代中国的现实问题,我们既要全面认识儒家的多维传统,也要接受新文化运动的民主、科学、自由等现代性精神。在古今两种传统汇合的基础上,一方面用现代性精神推进儒家传统的改造与赓续,一方面要积极地发挥儒家传统的多维价值。

北京大学干春松教授认为,民国之后的政治发展,在共和的口号下,我们存在过两种不同的国家形态和政治模式。康有为在《共和平议》中所关注的问题及所面临的困境,似乎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消失。康有为对共和的忧虑似乎也没有失效。如何建立起国家的凝聚力?如何看待政府在经济发展中的作用?国家的目标和个人权利之间的矛盾如何化解?在国家符号层面,我们依然会考虑孔教和信仰的问题,因为价值真空导致了道德危机;在是否需要强力政府面前,我们一方面疾呼需要对外强硬,但又批评政府在经济目标面前对于民众利益的漠视;而对于中国发展道路的总结,似乎又在告诉我们,我们并不是美国、法国以及任何其他国家的简单模仿者。在这些问题面前,我们总是挥不去康有为的身影。即使他的回答是如此的自相矛盾甚至可笑,他的关切:如何建设一个具有历史延续性的统一国家、如何找到一条中国独特的发展道路,依然不断以不同的方式体现在现在的思想论争中。

华东师范大学中国现代思想文化研究所陈卫平教授提出了“‘五四’的文化转型:全盘反传统还是中西合流”重要这一命题,他认为,从“新学”到新文化运动,“五四”无疑是近代文化转型的继续,而这继续意味着近代中西合流达到了新阶段。“五四”无疑是近代文化转型的继续,而这继续意味着近代中西合流达到了新阶段。合流并非只是两者不期而至的会面,而是意味着本来源自西方的思想与中国的民族传统相结合,获得了新的形态。“五四”以后中国新文化发展的历史证明:这一转型决非全盘反传统,其成果是中西合流的结晶品。

新文化运动与中国文化的未来

上海交通大学人文艺术研究院王宁教授认为,我们在纪念新文化运动百年时所要做的,不仅仅是回顾历史,而是要在反思人文主义在新文化运动中的重要作用的同时发掘其在当下的意义。在今天的全球化时代,中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我们不仅可以大谈人文主义,而且也应当弘扬一种与人文主义相结合的世界主义。世界主义是人文主义的最高阶段,它无论是在现在以及不远的将来都应该朝着一个多元方向发展。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杨扬教授从研究中国现当代文化语境中的白璧德,反思了百年来的新文化运动。如果说20世纪上半叶,白璧德“人文主义”理论以社会思潮的方式进入中国,而后在新文化运动的打压下,边缘化为供少数研究者研究的对象。很长时间里,它像一粒精神种子,埋藏在现代中国思想的土壤中。终于到了1980年代,它又破土而出,重新绽放。与白璧德以及“学衡派”相关的历史材料还有待清理。匆忙判定他们为“守旧派”、新文化运动的“反对党”或是“现代文化保守主义”,都还嫌早。今天谈论白璧德的“人文主义”以及“学衡派”的价值理想,是要重新思考中国文化的现代性问题,给出种种可能的选择。北京大学历史学系欧阳哲生教授指出,中国新文化之“新”首先表现在输入外来“新”的文化,然后才是传统文化受此影响开始自我更新、推陈出新。如果说,未来中华民族的文化复兴,中国文化将在世界大放光彩,那也是建立在中西结合基础上的新文化在世界占住了重要地位,绝不可能是排他性的单一文化或古典文化的复活。新文化运动给我们的重要启示是如何在中西文化结合的基础上,创造一种新文化。将新文化运动史论域移向中西文化关系,必有助于加深人们对中西文化关系的理解,促进中西文化之间的贯通、融汇。美国维思里安大学历史和东亚系舒衡哲教授认为,对理性和科学的过度追求造成的结果,需要我们超越光芒耀眼的“启蒙”去重新评估“启蒙”,同时,如果我们试图为后代拯救启蒙的遗产,需要批判的精神和超越人类中心主义的精神。唯有超越理性的傲慢,在全球范围内展开对话,以期让弥漫着思想的专制、独裁和陈习陋规的世界重焕生机。在此,中国启蒙运动时期的一些词汇或许可以开启一条思考之路,从而对人类智慧力量至上的盲目信仰中有所“觉悟”。

对于新文化运动与中国未来的公共理性建设,与会学者也作了深入探讨。美国加州圣玛利学院英文系徐贲教授以梁启超的论辩风格为切入口,认为公共知识分子经常运用大众传媒论辩而不是学术讨论的写作方式,它更接近于“演说”而不是“论说”。这不是纯学问的写作,但也绝不是一种没学问的写作。社会中公共知识分子担负着与学院里的学术人士不同的职能,不能用后者来排斥前者,也不能用前者来否定后者。这两种职能是可以相互转换的。中国社科院文学所陆建德教授指出,新文化运动的遗产是丰富、复杂、多元的,它们并不一定形成一个和谐的整体。1920年代的文坛,晚清报人所追求的论是非、不争胜负的办报宗旨早被抛弃。争论不在说理,能不顾一切手段将对方打翻在地即胜。持论是否公允,手段是否正当,则是最不重要的,笔名泛滥就是这种恶斗造成的现象之一。结果,“战斗精神”养成的风气损害了判断、权衡、分析的能力,正常的讨论和批评很难展开。

100年前,新文化运动在上海召开,借此百年之际,《探索与争鸣》编辑部在今年发起新文化运动100周年纪念,既是对上海这座国际大都市的致敬,也是对与新文化运动渊源颇深的上海社联首任主席陈望道先生与第二任主席夏征农先生的致敬。本次研讨会是近几年来中国人文学界举行的高规格一次学术盛会,出席会议的除了4位国外院士和中国外籍院士外,还有国内12位来自人文社会学科的教育部长江学者特聘教授和众多学界领军人物。此次研讨会学科范围覆盖广,涵盖了文学、历史学、哲学、政治学等人文社会科学,打通了学科边界,与会学者在浓厚的问题意识中,共话新文化运动的历史意义,以及在其影响下的发生在现实和未来中的重大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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