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岁头上动土

◆ 刘永飞

太岁头上动土

◆ 刘永飞

小张和局长住一个小区的同一栋楼，不同的是局长住顶层复式，面积200平方米，小张住地下室，面积5平方米还不足。小张是这栋楼的清洁工，他工作时能偶尔遇到上下班的局长。局长很和蔼，总是先跟他打招呼，局长说，你好，他赶紧说，您好，多半是他的话出口，局长已跨进电梯。

小张最近有了心事。他不止一次地给同事说起自己的心事，他说，他真希望自己的儿子能来城里的幼儿园读书，可是他问了好几家，都说招满了。看着人家的孩子欢欢喜喜地去报名，然后蹦蹦跳跳地背着个花花绿绿的书包回来，他心里就难受。

同事们都是平常人，爱莫能助，只能表示同情。这一日，小张又跟同事诉说心事，有个同事笑着说：“你不是跟局长住一栋楼吗，也算邻居了，找他试试呀，说不定就成了呢。”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小张还真把局长当救命草了。

此后，小张在局长门口打扫卫生的时间长了，更认真了，尤其是上下班时间，他期待能跟局长来个“偶遇”。但他不傻，他知道局长给他主动招呼，不过是个习惯性的礼貌而己，而骨子里的冷漠他还是能够感受得到的。可是，为了孩子，每个父亲都是勇敢的，他豁出去了。

这一天，他正撅着屁股用指甲抠一处地缝里的小土块，局长家的门开了。小张慌忙起身，向局长恭恭敬敬地问好，局长还了礼走向电梯。“局长。”他弱弱地喊了一声，好歹局长听到了。局长停下脚步回过头，和蔼地看着他，“你在跟我说话?”局长问。他觉得自己的脸火辣辣的，他吭哧半天，说得辞不达意，好在局长听明白了。局长说：“现在入园确实难，全国都一样，我帮你问问吧，不过不一定成。”小张一个劲儿的鞠躬致谢，局长下楼后，他摸了一下额头，全是汗。

大约一星期后，局长进电梯前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喊住他，局长说：“那个谁?”小张一听噌地立起身来。局长说：“孩子上幼儿园的事儿定了，就在隔壁，跟我孙子一个班。”小张一听，感激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就差给局长下跪了。他知道，隔壁的幼儿园专为这个高档小区配套而建，好多有钱人买这里的房子都是奔着这所幼儿园来的。他真没想到自己的孩子也能在这么好的幼儿园读书，这一切都要感谢局长，从此，他在局长门口干活更卖力了。

小区有个游乐场，局长常带孙子来这里玩耍，这孩子喜欢叉腰或背手，说话时喜欢对说话的对象指指点点，大家背后都叫他“小局长”。“小局长”喜欢发号施令，有时他会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别的孩子说：“都给我过来。”起初没人理睬他，各玩各的，“小局长”就生气了，别人用沙子堆城堡，他一屁股坐在别人的城堡上，别人玩汽车，他拎起来丢向远处，如有孩子反抗，他们的父母就赶紧过来训斥自家的孩子。日子一久，孩子们就忘记反抗，任“小局长”指挥。

不知道哪一天，游乐场来了个皮肤黝黑的乡下孩子。这孩子起初只是远远地看别的孩子玩儿，后来，看到别的孩子的玩具车跑到远处，他会给人家捡回来，有的孩子尿了尿提不起裤子，他会上去帮忙，孩子们渐渐对他有了好感，开始围着他玩。这样一来“小局长”不开心了，又叉腰说：“你们统统给我回来。”孩子们起初不太愿意，可是他们的爸爸妈妈爷爷奶奶们就急了，说：“过来呀，快点过来呀！”孩子们才不情不愿地回到“小局长”身边。可是“小局长”不罢休，抬起的手仍不肯放下，他要那个乡下孩子也过来，可那孩子根本不理他，“小局长”就毫不客气地上前给了他一拳，那孩子一个趔趄，很快，也毫不客气地还了一拳。这一拳非同小可，只见“小局长”扑通一声坐在了地上，“小局长”顺势一卧，就哇哇地哭起来了。其他人赶忙上前搀扶、抚慰，局长说：“小孩子家家的不要紧。”

此后，孩子们开始围着乡下孩子玩儿，“小局长”成了孤家寡人，不仅如此，那孩子看到“小局长”手叉腰，就到他跟前说，把手放下，“小局长”乖乖地把手放下，引得孩子们一阵哄笑。这孩子显然受到了鼓舞，他说：“给我趴下！”“小局长”又乖乖地趴下，乡下孩子抬腿就骑了上去，驾驾，赶牲畜般向“小局长”的屁股上拍两下，孩子们笑得前仰后合。胯下的“小局长”突然觉得这是件很好玩的事儿，于是更加卖力地“奔跑”起来，还时不时地朝乡下孩子来个仰天嘶叫，一脸的谄相。这下家长们全乐了，只有局长脸色阴沉。

正在这时，小张慌慌张张地跑来了，只见他拎起乡下孩子就是一阵“噼里啪啦”，孩子顿时鬼哭狼嚎起来，原来这孩子是小张家的。

这两天，小张对“小局长”受辱事件满怀愧疚，他想找个机会当面向局长道歉。就在这天的上午，他突然接到了幼儿园的电话，放下电话的他久久没有言语，然后，就像个泄了气的皮球般一下子颓坐在了床沿上。

发稿编辑/浦建明

插 图/鲁 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