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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超诗歌

2015-12-20陈超

诗选刊 2015年1期
关键词:陈超落英诗篇

我看见转世的桃花五种

桃花刚刚整理好衣冠,就面临了死亡。

四月的歌手,血液如此浅淡。

但桃花的骨骸比泥沙高一些,

它死过之后,就不会再死。

古老东方的隐喻。 这是预料之中的事。

年轻,孤傲,无辜地躺下。

纯洁的青春,在死亡中铺成风暴。

如果桃花是美人,我愿意试试运气。

她掀起粉红的衣衫,一直暴露到骨骼。

我目光焚烧,震动,像榴霰弹般矜持——

在最后时刻爆炸! 裸体的桃花重又升起

挂在树梢。 和我年轻的血液融为一体。

但这一切真正的快乐,是我去天国途中的事。

我离开桃林回家睡觉的时候,

园丁正将满地的落英收拾干净。

青春的我一腔抱负,意兴遄飞。

沉浸在虚构给予的快乐中。

我离开床榻重返桃林的时候,

泥土又被落英的血浸红。 千年重叠的风景。

噢,我噙着古老的泪水,羞愧的,忠贞的。

看见喑哑的桃花在自己的失败中歌唱。

唉,我让你们转世,剔净他们的灰尘。

风中的少女,两个月像一生那么沧桑。

木头的吉兆,组成“桃”。 一个汉字,或伤心。

铺天盖地的死亡,交给四月。

让四月骄傲,进入隐喻之疼。

难道红尘的塔楼上,不该供奉你的灵魂?

你的躯体如此细薄,而心灵却在砺石中奔跑。?

五月,大地收留了失败,

太阳在我发烧的额头打铁。

埋葬桃花的大地

使我开始热爱一种斗争的生活!

乌托邦最后的守护者——

在离心中写作的老式人物,

你们来不及悔恨,来不及原谅自己;

虚构的爱情使你们又一次去捐躯。

而这是预料之中的事:

桃花刚刚整理好衣冠,就面临了死亡;

为了理想它乐于再次去死,

这同样是预料之中的事。

风 车

冥界的冠冕。 行走但无踪迹。

血液被狂风吹起,

留下十字架的创伤。

在冬夜,谁疼痛地把你仰望,

谁的泪水,像云阵中依稀的星光?

我看见逝者正找回还乡的草径,

诗篇过处,万籁都是悲响。

乌托邦最后的留守者,

灰烬中旋转的毛瑟枪,

走在天空的傻瓜方阵,噢风车

谁的灵魂被你的叶片刨得雪亮?

这疲倦的童子军在坚持巷战,

禁欲的天空又纯洁又凄凉!

瞧,一茎高标在引路……

离心啊,眩晕啊,这摔出体外的心脏!

站在污染的海岸谁向你致敬?

波涛中沉没着家乡的谷仓。

暮色阴郁,风推乌云,来路苍茫,

谁,还在坚持听从你的呼唤:

在广阔的伤痛中

拼命高蹈

在贫穷中感受狂

飙的方向?

第二届“中国赤子诗人奖”上,陈超宣读授奖词。

劫 后

朋友,风大了

你可以把声音略高些

在这老县城偏西的旅店

我没想到今夜如此踏实

青砖炉膛红彤彤

老酒刚刚喝一半

剩下的时间,足够我把讲述完成

真相,应由目击者说出

直捷,寒冽,荦荦大端

像深夜拨开门栓的手

用力均匀,又使谈话进入危险

两个男人亲近于审慎

中不会太久

率直的话语,会使一方难堪

它简单又不可丈量

比刀锋走得更慢更坚定些

一种巨大的势能,压向过分缩小

朋友,谢谢你承认了怯懦

在火炉旁饮酒,却被我的讲述冻得哆嗦

我依然天真偏执,热爱自由的生活

现在,我已将最后的讲述完成

狂飙骤止,凝神谛听春天的心脏

陈超先生书房

我寻找一个新词

一个新词让怀抱它的空气变冷

那些涌出喉咙的滥调用它拧干污水

诗篇,这个冬天你的骨头闪烁其词

但它们与灰色的木柴一样,干燥、急迫

坚持走向炉火,我已看到

一个新词交付紧张的笔画来生育

让哲学降低,或相反,撕开事物的表皮

现在保持着一枚花籽的内伤

诗篇,对于你,它是强加或被迫的

而它自身也成了被你围困的部分

一个新词走上最黑的道路

与西西逆风骑车经过玉米田

金红头发童子军在风中集合

绿领带系得潦草而飘逸

腰身一齐弯向东方

金子的心,无辜闪亮

这时,我们正骑车逆风冲上斜坡

我突然想加入这单纯的绿色集体

谢谢天,一切最终都会如愿

拜托你那时将我撒入这绿吸墨纸的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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