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主义在《英国病人》基帕尔·辛格形象中的彰显与消解
2015-12-19傅鑫
傅鑫
(安徽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安徽芜湖241000)
东方主义在《英国病人》基帕尔·辛格形象中的彰显与消解
傅鑫
(安徽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安徽芜湖241000)
本文从东方主义视角出发,对基帕尔·辛格这一人物形象进行解读和分析。通过对基帕尔·辛格形象的塑造,一方面重现了西方人眼中的东方;另一方面呈现了基帕尔治愈创伤,重新找回自我进而消解东方主义的过程。随着小说人物之间交流和沟通的深入,推动了东西方和睦相处、平等交流的进程。
翁达杰;《英国病人》;东方主义
一、引言
迈克尔·翁达杰是一位由多元文化培育出的、后殖民时期的加拿大亚裔作家。由于自己的亲身体验,他对西方人眼中的东方感受颇深。1922年出版的小说《英国病人》获得了英联邦国家文学最高奖布克奖。该小说以二战为背景,描述四位来自殖民地的人物:全身烧焦、面目全非的“英国病人”(实为匈牙利的沙漠探险家艾尔麦西伯爵)、加拿大籍护士汉娜和行窃高手卡拉瓦乔、印度籍排雷专家基帕尔·辛格。在帝国主义战争中,他们作为受害者,都受到不同程度的迫害和创伤,有着属于自己的特殊的命运和经历:“英国病人”在被误认为敌军间谍而失去自己的爱人后,随飞机坠落成了一根失去听力且整日躺在床上的“黑炭”,终日由护士汉娜照顾。护士汉娜由于战争失去了自己的父亲、丈夫和孩子,处在精神崩溃的边缘。卡拉瓦乔,曾经的神偷手和大众情人,由于卖命为盟军偷取情报而被活生生锯掉两个大拇指,整日依靠吗啡减轻身体的疼痛,麻痹自己的精神。印度籍士兵基帕尔·辛格背井离乡,成为排雷专家,为盟军的战争向前开路。
小说《英国病人》情节内容并不曲折复杂,但是蕴含了多种不同的主题,如爱情、友谊、宗教、种族、战争等。近年来许多国内外学者致力于《英国病人》多方面的研究,主要涉及象征意蕴、身份认同、男性沙文主义及女权主义、民族主义的缺陷及超越等方面。纵观众多研究视角,国内外通过东方主义理论来研究《英国病人》的作品数量相对较少。在国外,安娜·莫亚·古提尔贺著有《从鲁滨逊到英国病人》;在国内,潘守文著有《论〈英国病人〉中民族身份的后殖民叙事》,崔爱婷著有《他者的模棱两可性——〈英国病人〉的后殖民解读》,汪凯著有《论后殖民主义因素在迈克尔·翁达杰小说中的体现》,傅了艳著有《逐渐消失的白色神话——〈英国病人〉的后殖民解读》,杜艳等著有《流放与寻根——〈英国病人〉中阿尔马希文化身份的后殖民解读》,江秀莲著有《殖民创伤的后殖民治愈:从后殖民角度剖析〈英国病人〉的创伤主题》,都是以后殖民主义理论为依据,分析和解读小说中人物背后所反映的民族关系和文化关系;揭露帝国主义的罪恶;探索东西方民族和睦相处、平等交流的可能性。本文将在前人的研究基础上,将研究视角定格于基帕尔·辛格,以东方主义理论为基础,通过对基帕尔·辛格形象的解读和分析,一方面重现西方人眼中的东方;另一方面呈现基帕尔治愈创伤,重新找回自我进而消解东方主义的过程。同时,随着小说人物之间交流和沟通的深入,推动东西方和睦相处、平等交流的进程。
二、东方主义在《英国病人》基帕尔·辛格形象中的彰显
萨义德在《东方主义》中写道:“东方人思维迟钝,不明事理,是撒谎高手,十分狡猾。而西方人则是天生的逻辑学家,理论家,说话条理清楚,简洁易懂”(萨义德1979:38)。通过萨义德的描述可知,西方人对东方形象已经形成固有的意识形态,他们往往不屑与来自隶属于他们统治的东方人交流,尽管对方参加了他们的军队,冒着生命危险排雷,然后从一个战场辗转到另一个战场。小说中,基帕尔一方面“在英国的部队里,从来没有人在意他的存在”,“他身上看到的那种自给自足和寡言少语并不仅仅因为他是意大利战场中的一个扫雷兵。这也是因为他是一个无名的异族人,属于一个隐形的世界”。(翁达杰191)“他们要你替他们打仗,却不愿意跟你说句话”(翁达杰183),甚至“军营小吃部里的女人会回答他的问题,但是他跟她们之间的对话一般不超过两到三个句子。”(翁达杰178)虽然萨福克勋爵和莫顿小姐愿意和他交流,但是不同的文化背景和思维方式以及宗主国与殖民地的反差使他难以真正地融入他们。他所做的就是默默地排除好像永远排除不尽的炸弹。另一方面,正如斯皮瓦克所说,“‘属下’根本没有可能说话,即便他们发出声音,那也是资本主义文化赋予的声音。”他来自英属殖民地印度,在宗主国面前,早已丧失话语权和选择权。“他从小就是一个外人”(翁达杰264),学会如何在沉默中得到安静。他的哥哥拒绝应征加入英国的军队而被投入监狱的事让他更加了解“怎样躲在沉默里。”(翁达杰195)即使在之后漫长的战争岁月里,他也没有在真正意义上融入西方世界。最终,基帕尔似乎也渐渐迎合了西方人心目中对东方形象的定位,成为一个软弱、愚昧、沉默的“他者”。
东方主义是“西方用以控制、重建和君临东方的一种方式。”(萨义德1999:4)同时,它认为“东西方文化之间有绝对性、系统性的差异”(萨义德1999:4);“东方人是不可同化的异类”(萨义德1999:264),是软弱、愚昧、沉默的“他者”。基帕尔到英国交的第一份排雷报告沾上了一些黄油,由于在英语中,鲱鱼的读音与基帕尔相同,因此,英国长官为他起了动物名称的外号,成了一条“英国咸鱼”(翁达杰84),之后,“没人再记得他的真名。”(翁达杰84)然而姓名生肖是一个人身份的最直接的体现。这种随意更改他人姓名的做法是一种强权姿态下的霸权主义,是对东方殖民者的轻视。基帕尔在小说中回忆当初应征入伍的过程,他说,“大院里站满了体检合格的人。我们的皮肤上有黄粉笔写的编码符号。然后是排队,每人脖子上挂一块石板,粉笔在板上涂了更多的黄色。我们的体重,年龄,原籍,教育程度,牙齿情况,最适合在什么部队。”(翁达杰194)基帕尔从小就受西方宗主国实行的殖民化教育,东方是劣等民族的思想使他自卑,丧失勇气去反抗;与此同时,他却与哥哥——代表那个时刻反抗英国的所有制度和政策的同胞对立;以致自己失去人的主体性,具有无知、落后、愚钝的气质而成为被西方人随意分配的物体。虽然萨福克勋爵把他当作朋友相待,但前提是,基帕尔代替他去拆弹作为避免其死亡的后继者;事实上,他只是萨福克勋爵逃避战场而又可以维系名誉的替代品、工具。沉默是东方主义者强加给东方的特征。这不仅是个人的,也是集体的;不仅是语言上的,也是心理上、政治上的;不仅是民族的,也是普遍的。正是由于东方长期的“失语”状态,才使得西方的话语占据着霸权地位。小说《英国病人》中的基帕尔正是东方失语者的典型。
东方主义者认为他们的言行举止、饮食文化是“标准、高雅、文明的”(萨义德1979:39),西方是世界政治、经济、文化中心;而东方则是落后、贫穷、野蛮的发源地。“他们无视殖民地的本土文化和风俗习惯,认为所有东方人都是一样的,即便是来自不同的国度”(萨义德1979:39)。而“东方人能够对现代世界有所贡献是因为强大的西方帝国将他们从堕落的悲惨境地拯救回来。”(萨义德1979:36)即使来自东方的被殖民者从各个方面向西方靠拢,接受西方的风俗习惯、思维方式,甚至一举一动都契合“西方标准”(翁达杰274),也终究只是外来者和提供服务的工具。基帕尔从印度加入英国军队,四处作战,来到意大利的战场依旧默默做着危险的搜查工作。小说中,基帕尔每天早上会“接满他钟爱的英国红茶”(翁达杰83);“没完没了地哼一些西方歌曲”(翁达杰68);对待别人“总是很有礼貌。轻轻点点头。”(翁达杰68)“这个来自亚洲的男人在过去几年里已经认了英国人做父亲,像一个孝顺的儿子一样听从父亲的号令。”(翁达杰209)但是在西方人眼中,“他也永远是个外国人,一个锡克人”(翁达杰101),一个小小的棕色男人——来自印度,头上戴着包头巾;吃饭用手指抓着事物送进嘴里;相信圣树和神水能实现愿望;认为在英国看到的废弃零件够他们用上两百年。他所擅长的拆弹技术来自英国,尽管他精通数学和机械,逻辑思维和空间建构能力强;是英国将他拯救出来,实现了他自身的价值。与此同时,即使他有超凡的能力,卓越的成就,但是“他不是英国人,士兵喊他长官的时候总会有些犹豫。”(翁达杰205)最终,白人的两颗原子弹宣告了他难以逃脱被西方歧视、抛弃和边缘化的命运。
三、东方主义在《英国病人》基帕尔·辛格形象中的消解
萨义德在《文化帝国主义》里指出,“强壮或完善起来的人并不是拒绝或失落对家乡的爱,相反,他是在对自己家乡的执着的爱中逐步进入了独立和超然的精神状态。”(萨义德1993:21)虽然基帕尔接受了西方的风俗习惯、书、行政长官、理性,甚至一言一行都契合西方的“标准”。(翁达杰274)但是,他终究没有更改原有的宗教信仰;保持本土的饮食习惯;维持勤于洗手和包头巾的习性;回忆和谈论本民族的风俗习惯;甚至用锡克教的习俗为汉娜过生日……基帕尔骨子里仍然是执着爱着自己的家乡和民族。
“一颗炸弹。又一颗炸弹。广岛。长崎。”(翁达杰275)随着两颗原子弹的爆炸,基帕尔“看上去很绝望,处在世界的边缘,一张抽泣中的棕色脸庞。”(翁达杰274)从他的身体里发出的一声尖叫,这个从来没有高声说过一句话的身体。他认识到西方人对东方人的抵触、压迫和歧视。白人永远处于强势地位。“他们永远不会把这样一个炸弹扔到一个白人的国家里。”(翁达杰277)他向房子里的其他三个人发出控诉,表达了长期压抑在心中对宗主国的不满,“这里……听听你们的人都干了什么”;“在我们国家,如果父亲做了不公正的裁判,就把父亲杀了。”(翁达杰276)他开始敢于发表自己的见解,敢于说话,发挥自己作为人的主体性和话语权。他的种种行为表现是对东方主义的颠覆。
“他一直没吃饭,也没喝水,没法咽下任何东西。天黑前,他把帐篷里所有跟军队有关的东西都清理了出去,所有的拆弹设备,也把制服上的所有徽章都扯了下来。躺下前,他摘下包头巾,梳理头发,扎成一个顶髻……”(翁达杰278)基帕尔不再依附于西方,为了他们的文明而奋斗。他回到印度,成为一名医生,有了属于自己的家庭和孩子,为本国人民服务。他发挥了作为独立个体的自我选择主动权,回归本土——精神的家园。
四、东西方和睦相处、平等交流的探索
在《二十世纪西方文艺批评理论》一书中,朱刚认为“西方对东方已经形成了一整套的观念和看法,这种观念绝对是一种偏见。”(朱刚287)因为“命运的地图千奇百怪,在阿姆利泽的寺庙,任何信仰,任何阶级的人,全都受到欢迎,全都围在一起吃饭。”(翁达杰264)然而,“无国界”、“地球村”的形成,基础就是消解东方主义或者西方主义使东西方和睦相处、平等交流。
沟通和交流是获得平等与自由的基础。基帕尔在认识到西方人对东方人的抵触、压迫和歧视,白人永远处于强势地位后,开始敢于发表自己的见解,敢于说话,发挥自己作为人的主体性和话语权。“在我们国家,如果父亲做了不公正的裁判,就把父亲杀了。”(翁达杰276)即使作为被殖民的国家,也要敢于和宗主国进行沟通和交流,争取自己平等的地位。与此同时,宗主国也应该放弃种族优越感、文化沙文主义和偏见的东方主义,打破对东方僵化的认识,从而使双方融洽相处。随着全球化的发展,东西方在互相尊重、地位平等、求同存异的基础上,和睦相处、平等交流。那么,无论是盛行的“东方主义”或者“西方主义”都将不复存在。
五、结语
通过对翁达杰小说《英国病人》中的基帕尔·辛格形象的解读与分析,我们了解到一位来自英属殖民地印度旁遮普的锡克兵。他由原来东方主义者眼中的东方典型,在经历长期战争的洗礼后,成为一个拥有话语权、自主选择权的独立主体。基帕尔不再是西方世界中的一个隐形人或者边缘人;他找回了自己的精神家园,回归本土。通过东方主义的逐渐消解,为东西方和睦相处、平等交流打下了基础,埋下一颗希望的种子。
[1]Ondaatje,Michael.The English Patient[M].New York:Vin⁃tage Books,19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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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Spivak,Gayatri C.Can the Subaltern Speak?[M].London: Macmillan,1988.
[5](美)萨义德.东方学[M]王宇根译注.北京:三联书店,1999.
[6](美)萨义德.文化与帝国主义[M]李琨译注.北京:三联书店,2003.
[7]崔爱婷.他者的模棱两可性——《英国病人》的后殖民解读[J].电影文学,2013(1):119-120.
[8]江秀莲.自我身份的迷失与重构——从后殖民角度看《英国病人》里基帕尔·辛格的创伤[J].厦门大学,2010(1):1-11.
[9]丁骏译注.英国病人[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12.
[10]任一鸣.后殖民批评理论与文学[M].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08.
[11]汪凯.论后殖民主义因素在迈克尔·翁达杰小说中的体现[D].南京师范大学,2002.
[12]朱刚.二十世纪西方文艺批评理论[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1.
(责任编辑:王念选)
Presentation and Deconstruction of Orientalism on Kirpal Singh in The English Patient
Fu Xin
(School of Foreign Studies,Anhui Normal University,Wuhu 241000,China)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Orientalism,this essay interprets and analyzes the man named Kirpal Singh. By the character shaping of Kirpal Singh,on the one side,it reproduces the oriental in the eyes of occidental;on the other side,Kirpal recovers from his psychological trauma and reconstructs himself.During the process of tak⁃ing away Orientalism,it deepens the communication and exchanging among people andpushes forward the ori⁃ental and the occidental talks and peace process.
Michael Ondaatje;The English Patient;Orientalism
I106
A
1673-2998(2015)01-0066-04
2014-06-14
傅鑫(1990-),女,安徽宣城人,安徽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2013级在读研究生,研究方向:比较文学与世界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