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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济总录》流传小史

2015-12-18杨东方周明鉴

安徽中医药大学学报 2015年1期
关键词:版本

杨东方,周明鉴

(1.北京中医药大学基础医学院,北京 100029;2.中央民族大学附属中学,北京 100081)



《圣济总录》流传小史

杨东方1,周明鉴2

(1.北京中医药大学基础医学院,北京100029;2.中央民族大学附属中学,北京100081)

[摘要]《圣济总录》的流传颇为曲折。其由宋徽宗主持编纂,但在靖康之变中被金人掠夺,在南宋未能流传。元代朝廷对其非常重视,不但诏令校刊颁布,还将其列为医学各科必修教材。明代政府不再重视《圣济总录》,但嘉靖皇帝将其赐与日本医官吉田宗桂,使其在异域大放异彩。到了清代,中国本土已经没有足本《圣济总录》存在,晚清时期很多学者到日本访书,终使其完璧归赵。

[关键词]圣济总录;医学教材;版本

《圣济总录》,又名《政和圣济总录》,是宋徽宗时朝廷组织人员广泛搜集历代方书及民间方药而成的一部大规模方书。全书共200卷,280多万字,是一部既有理论,又有实践经验的医学巨著。该书流传过程较为曲折,现介绍如下。

1宋代遭遇战火,未及流传

《圣济总录》的编纂与《圣济经》有关。宋徽宗《政和圣济总录序》云:“万机之余,著书四十二章,发明《内经》之妙,曰《圣济经》。其意精微,其旨迈远,其所言在理,所以探天下之至赜。亦诏天下以方术来上,并御府所藏,颁之为《补遗》一卷,《治法》一卷,卷凡二百,方几二万。以病分门,门各有论,而叙统附焉。首之以风疾之变动,终之以神仙之服饵,详至于俞穴经络、祝由符禁,无不悉备,名之曰《政和圣济总录》。……《经》之所言者道也,医得之而穷神;《总录》之所载者具也,医用之而已病。”[1]3可见,《圣济经》言道,《圣济总录》言技,两书相辅相成。

两书虽都由宋徽宗主持编纂,但受重视程度截然不同。《圣济经》由朝廷颁赐海内外。《宋史·徽宗本纪》载:“(重和元年五月)壬辰,颁《御制圣济经》。”[2]400《玉海》卷二百三《辞学指南》载,宣和三年的试题有“《代夏国谢赐御制圣济经》(辛丑)”。夏国,即当时的割据政权西夏。可见,《圣济经》颁赐之广。此外,《圣济经》还以教材的方式进行推广,有专职教师进行讲读,并以此命题进行考试。宋人赵希弁言:“《御制圣济经》十卷,右徽宗皇帝所制也。政和八年五月十一日,诏颁之天下学校。九月二十四日,大司成李邦彦等言:乃者从侍臣之请,令内外学校课试于《圣济经》出题,臣等切谓今《内经》《道德经》既已选遵博士训说,乞更以《圣济经》附二经兼讲。从之。”[3]当时还出现了注释、研究《圣济经》的著作。《宋史·艺文志》著录:“黄维《圣济经解义》十卷。”[2]5319宋陈振孙《直斋书录解题》:“《圣济经》十卷,政和御制,辟雍学生昭武吴禔注。”[4]707

《圣济总录》则不然,宋代典籍未见记载。日·丹波元简《医賸》曰:“《政和圣济总录》二百卷,《宋史·艺文志》《艺文略》《玉海》,晁、陈二氏并不载其目,南宋诸方书未见引据者。盖此书之成在于徽宗之季年,《圣济经》《和剂局方》之后。洪景卢《容斋随笔》云:宣和殿、大清楼、龙图阁所储书籍,靖康荡析之余,尽归于燕。考之《宋史》,则云:靖康二年,少帝在青城,金人尽索国子监书版、三馆秘阁四部书、大尝礼物、大成乐舞、明堂大内图,以至乘舆服御珍玩之物,辇致军前。意者如此书镂版才成,未及颁布,亦在其中。尔后南北殊界,彼此不通,故南宋之士不得观之,遂至有并其目而无知者。”[5]24

金人取得后加以刊刻,进而传世。日·丹波元简《医賸》言:“及金世宗大定中,取所俘于汴都重刊颁行,因传于今矣。呜呼。是书成于北宋而晦于南宋,不传于中国而存于夷狄,而徽宗慈心之所寓,得不泯于千载之后者,抑亦奇矣。”[5]24

2元代宫廷重视,成为医学教材

到了元代,《圣济总录》得到朝廷的重视。元成宗诏令校刊颁布。焦养直《大德重校圣济总录序》:“惜其始成于政和,重刊于大定,既绵历百年之久,不能无三豕之讹。……乃诏江浙行省,刊于有司,布之天下。”[1]4参与校刊的都是当时的医官,其中不乏韩公麟这种医学见长者。《滋溪文稿·资善大夫太医院使韩公行状》载,韩公麟以医术先后见赏于元世祖、元成宗,并言:“又尝校定《圣济总录》,医者赖焉。”[6]该版本成为后世一切版本的祖本。

元代朝廷还将《圣济总录》作为医学各科必修的教材。《通制条格·医药·医学》:“大德九年五月,中书省礼部呈:泽州知州王佑言考试医学事理,移准太医院关送据诸路医学提举司申,各处设立医学,蒙都省令太医院讲究到合设科目壹拾叁科,合为拾科,各有所治经书篇卷方论条目。拟合遵依已定程序,为考试之法,不精本科经书,禁治不得行医。今将程式科目、各习经书开具于后。都省准呈。”[7]合设科目是大方脉杂医科、小方脉科、产科兼妇人杂病科、口齿兼咽喉科、风科、正骨兼金镞科、眼科、疮肿科、针灸科、祝由书禁科。每科选用不同的教材,但均包含《圣济总录》,只不过学习的卷数不同而已。具体是:大方脉杂医科学习《圣济总录》82卷;小方脉科学习《圣济总录》16卷(167~182卷);风科学习《圣济总录》16卷(5~20卷);产科兼杂病科学习《圣济总录》17卷(105~121卷);眼科学习《圣济总录》13卷(102~114卷);口齿兼咽喉科学习《圣济总录》8卷(117~124卷);正骨兼金镞科学习《圣济总录》4卷(139~140及144~145卷);疮肿科学习《圣济总录》21卷(100~114卷,116卷,125~128卷及141卷);针灸科学习《圣济总录》4卷(191~194卷);祝由书禁科学习《圣济总录》3卷(195~197卷)。大方脉杂医科中的“《圣济总录》八十二卷”记载不详,查《元典章·礼部·医学科目》,记载为:“《圣济总录》八十三卷(第二十一至一百卷,一百八十五至一百八十七卷)。”[8]元廷还把《圣济总录》颁赐给学校。元蒲道源《洋州三皇庙记》:“又创楼曰拱圣,庋藏颁赐《圣济总录》等书。”[9]

3明代传入日本,大放异彩

到了明代,朝廷不再重视《圣济总录》,既没有刊刻,也没有将其列为教材,但嘉靖皇帝将其赐与日本医官吉田宗桂,使其在异域大放异彩。日本森立之《经籍访古志补遗》载:“《大德重校圣济总录》二百卷,目录一卷。元大德四年刊本。吉田氏称意馆藏。首载大德重校焦养直序,次政和序。篇末有大德二年七月开读雕造申甫等三人官衔,及四年二月内毕工在局提调官梁曾等五人官衔。每半版八行,行十七字,高七寸五分强,幅六寸二分强,版心记字数及刻手姓名。按:此本吉田宗桂入明时所赍归,其家谱称天文八年与遣明使僧彦同往留学五年,治验甚多,至十六年再往,适世宗有疾,宗桂措剂,不日亟愈,帝喜,赏以书画珍玩,此其一也。子孙能守不失。”[10]448日人杉本良《聚珍版圣济总录序》亦云:“我邦天文丁未之岁,吉田宗桂意安从僧策彦入明留居四年,其归也,赍《大德重校圣济总录》二百卷来,其家世世珍藏,不啻拱璧也。”这些记载都表明,吉田氏因治愈嘉靖皇帝的疾病,获赏《圣济总录》。

有关吉田宗桂的生平,日本黑川道祐《本朝医考》载:“宗桂称意安,以医术大有闻。陈日华宋开宝年中撰《诸家本草》,能分寒温辨性味,宗桂亦能辨倭药,故世人以‘日华子’称之,遂以为别号。天文八年伴入明使僧天龙寺策彦而赴大明,明人以宗桂之诊治有神察,呼称意安,盖取‘医者意也’之义也。梅崖书‘称意’之二大字以赠焉,同十六年与使僧策彦再游大明,于时献药于大明皇帝,著医于异域,而携方书归本朝。而后令名弥彰,自成一家,子孙以‘意安’为号。”[11]郭秀梅云:“吉田宗桂(1512-1572年),名宗桂,又称意庵、意安,号日华子。以医技侍奉足利义晴,天明七年(1583年)随策彦周良航海至中国,十年归国。十六年,再次随策彦渡海,拜谒明世宗。因愈世宗疾,蒙赐元版《圣济总录》二百卷等书。十九年归国。后世代家号‘称意馆’,藏书甚丰,医业昌盛。官至宫内卿,法印。元龟三年(1572年)十月二十日殁。”[12]679可见,吉田宗桂是中日医药交流史上的一个重要人物。

即使在吉田宗桂之前,《圣济总录》已经流传到日本。但吉田氏所藏版的价值仍是无法比拟的。后来中国本土《圣济总录》已残,杉本良等人在日本文化十三年(1816年)据此版活字印刷了200部,使《圣济总录》得以完整传世。杉本良《聚珍版圣济总录序》载:“是西土所佚而存于我东方,如有神物呵护,可谓医门一大幸矣。良因谓,印本之全者,止此一部,倘罹祝融阳侯之厄,则将如之何。癸酉春,山本锡侯,丹波绍翁,谋借之于吉田氏十世孙子颖,以为原本。以丹波氏家藏本及古写本校雠,活字刷印于医学,凡二百部,庶几古医方籍以不至埋没焉。斯举也,医官暨其子弟,肄业于医学者若干人,分掌其役,不加手工人而竣其事情。”可见,此书均由医学人士完成。另有奉朝请医官医学施药局监理井上玄方等5人收掌,奉朝请医官医学施药局直事久志本常定等15人摆印,医学典薄大野世成等2人监造。在这些专业人士的努力下,《聚珍版圣济总录》顺利完成,且具有极高的文献价值。

4清代多方访书,终成足本

到了清代,中国本土已经没有足本《圣济总录》存在。康熙年间,程林编纂《圣济总录纂要》时已经发现这个问题,自言:“是书三副凑合,仍缺小儿方五卷。一百七十三至一百七十七卷。余于秘阁内府,江浙齐梁诸鉴古家遍访,无有藏本,欲补全而未能。同学项视庵搜求小儿古今方论,补全五卷,议论简要,方法详明,可称全璧矣。‘诸疳’以下即其所补也。”[12]693但项视庵所补毕竟不是原貌。乾隆年间,藏书家汪鸣珂四处访书,刊刻《圣济总录》,虽历经困难,汪鸣珂等人仍没能补足《圣济总录》。

到了晚清,国门渐开,《圣济总录》开始了回归历程。出使日本的杨守敬曾购归日本抄本,见《观海堂书目》。其他学者也设法购求。沈德寿《抱经楼藏书志》载:“《大德重校圣济总录》二百卷,东洋刊本……丁未岁正月,舍亲前往瀛洲,临行谒谒嘱托购置《圣济总录》一书,后仅觅寄《圣济纂要》以归,展卷翻阅,并未原书,复函致寻获,时达一载余,始于神户坊间搜罗东洋刊本《圣济总录》一册”[13]。晚清学者冯一梅曾想据日本刊本刊刻此书,其作于清光绪九年《拟重刻古医书目》云:“《圣济总录》二百卷,宋政和中奉敕撰。《四库》著录止《纂要》二十六卷。乾隆五十年震泽汪氏始以二百卷原本梓行,今所传燕远堂本是也。但此本尚非完帙……近日见有东洋刻本,凡汪本所缺,皆洋本所有。……窃拟用汪本为底本,再购洋本一册,与之参校付刻,必成善本。或洋本不易购致,向近时已购得洋本之家,借钞缺卷,似亦较便。”[14]惜未成功。直至民国,楼藜然等藏书家还得到处寻求日本刊板,《诸暨图书馆目录》卷五载:“《圣济总录》二百卷,宋政和中奉敕编。日本文化十一年,即清嘉庆十九年,彼国医学据元椠以聚珍版精印,大字本。……藜然东游见之,以重金购归……昔陈氏鳣藏明抄大德本《圣济总录》,印有小像图记云:‘得此书,费辛苦,后之人,其鉴我。’余从海外携来,敢亦以仲鱼印语,敬告邑人珍护之。”[15]直至民国八年(1919年),上海文瑞楼才据《聚珍版》将《圣济总录》石印出版。《圣济总录》才真正完璧归赵。

参考文献:

[1]宋·赵佶.圣济总录:第1册[M].北京:人民卫生出版社,1982.

[2]元·脱脱.宋史[M].北京:中华书局,1977.

[3]日·丹波元胤.医籍考[M].北京:学苑出版社,2007:350.

[4]中华书局编辑部.宋元明清书目题跋丛刊:一:第1册[M].北京:中华书局,2006.

[5]日·丹波元简.医賸[M].北京:人民卫生出版社,1983:24.

[6]元·苏天爵.滋溪文稿[M].北京:中华书局,1997:372-374.

[7]黄时鉴.通制条格[M].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1986:261.

[8]陈高华.元典章[M].天津:天津古籍出版社,北京:中华书局,2011:1110.

[9]李修生.全元文第21册[M].南京:江苏古籍出版社,2001:272.

[10]中华书局编辑部.宋元明清书目题跋丛刊:一:第19册[M].北京:中华书局,2006.

[11]杨晶鑫.近世日本汉方医学变迁研究[M].长春:吉林大学出版社,2010:44.

[12]日·冈西为人.宋以前医籍考[M].北京:学苑出版社,2010:679.

[13]清人书目题跋丛刊:五[M].北京:中华书局,1990:402-403.

[14]冯一梅.拟重刻古医书目[J].中医新生命,1935(5):6.

[15]北京图书馆出版社古籍影印室.明清以来公藏书目汇刊:四十四[M].北京:北京图书馆出版社,2008:529-5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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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稿日期:(2014-07-13;编辑:张倩)

作者简介:杨东方(1978-),男,博士,副教授,硕士研究生导师

基金项目: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14BTQ063)

[中图分类号]R221[DOI]10.3969/j.issn.2095-7246.2015.01.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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