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钱币看日本对辛亥革命时期领袖人物的影响
2015-12-17
从钱币看日本对辛亥革命时期领袖人物的影响
吴树实
(中国人民银行长春中心支行,吉林长春130051)
[摘要]钱币图案通常是各国不同时期社会政治经济状况或文化、科技、艺术风貌的反映。从诞生和流通于不同时期的钱币票面上,就能了解到当时社会的政治、经济、历史背景。中国和日本发行的有关辛亥革命的纸币和硬币,反映了日本朝野人士在辛亥革命各个历史阶段对辛亥革命领袖人物的影响及对中国辛亥革命进程的影响。可以说,钱币是研究社会历史发展不可多得的实物资料。
[关键词]钱币发行;辛亥革命;领袖人物;日本;影响
日本对中国辛亥革命的影响,既有积极支持的一面,也有消极反动的一面。日本明治维新之后,特别是在1904年日俄战争到1945年日本投降的近半个世纪里,日本始终影响着中国的政治格局。本文旨在结合中日钱币人物,对日本在中国辛亥革命过程中的影响进行研究。
一、日本对辛亥革命领袖孙中山的影响
辛亥革命是指1911年(清宣统三年),由中国近代民主革命的伟大先行者、中国国民党创始人、三民主义的倡导者孙中山[1](图1)发起的资产阶级民主革命,其主要标志就是“起共和而终帝制”,建立了“中华民国”。1912年1月1日在南京成立民国政府,孙中山当选临时大总统,开启了资产阶级民主共和新纪元。
1868年明治维新后,在西方民主思想的影响下,日本掀起了旨在革除藩阀官僚专制的自由民权运动。1874年1月(明治七年),前政府参议板垣退助和江藤新平、后藤象二郎等人,结成日本最早的政党爱国公党,揭开了自由民权运动的序幕。[2]此后,各地纷纷建立了民权组织,全国拥有独立的民权结社上百个,逐步发展为全国性政治运动。在自由民权运动中,日本近代政党开始出现。1881年12 月29日(明治十四年),由明治维新元勋板垣退助[3](图2)任总理的“自由党”正式宣告成立,翌年3月14日,在参议大隈重信组织下建立了“立宪改进党”,使日本当时的自由民权运动达到了高潮。
正是始于明治维新的日本近代化和自由民权运动,对当时的中国产生了重大影响。一大批革命志士东渡日本寻求救国道路,从事革命活动。如:孙中山早期在国外进行革命活动过程中,就是“以其地与中国相近,消息易通,便于策划”,而在日本组织成立了同盟会,开办了革命刊物《民报》。1905年,还在日本横滨正金印制(一说为“东京印刷株式会社印行”)票面为一千元的“中华民务兴利公司债券”两千张,赴越南募集革命基金[4](图3)。所以,孙中山在革命初期一直是以日本为重要据点开展活动的。
图1
图2
据不完全统计,从1895年起至1924年止,孙中山曾先后15次踏上日本国土,累计时间达9年之多,不仅团结了许多旅日华侨和留学生,还结识了许多同情中国革命的日本朝野人士,对推动中国的革命形势发展起到了重要作用。
当时,由于日本朝野上下对孙中山从事的革命活动存有不同的动机和态度,其支持的程度也不尽相同,大致可分为以下几种情况:
图3
图4
一是从朋友情意角度支持孙中山的革命活动。如:孙中山最亲密的日本朋友梅屋庄吉(图4)。梅屋庄吉,1868年出生在日本长崎,先在香港以开照相馆为业,后回日本从事影视业。自1895年经孙中山老师康德黎介绍并与孙中山成为朋友后,就毕其一生履行其当时的承诺:“君若举兵,我将以财政相助。”[5]孙中山在1900年发动惠州起义,他立即在香港出资购买了一批枪支弹药,秘密运往起义地点支援起义军。1911年10月武昌起义爆发后,梅屋庄吉闻讯慷慨解囊,先后两次捐款共28.6万日元。另外,受孙中山得力助手陈其美委托,梅屋庄吉还出资在东京新宿石田印刷所为革命军印制了同盟会本部发行的“中华革命军义饷凭单”,[6]面额为5元,共计250万元(图5),这是中国革命军印制的第一批军票。孙中山去世后,梅屋庄吉为纪念孙中山的丰功伟绩,不顾日本政府关于“禁止为孙文造像”的命令,变卖家产,聘请日本著名雕刻家牧田祥哉进行设计雕刻,并委托一流铜像铸造业筱原雕金店铸造了孙中山铜像,于1929年亲自护送到了中国。[7]
为缅怀这位始终不渝地支持孙中山和中国革命的日本朋友梅屋庄吉,2008年5月6日,胡锦涛主席在访日的第一天,特地会见了他的外孙女小坂主一家,并参观了有关梅屋庄吉与孙中山交往的珍贵文物与图片。
图5
二是从革命热情角度支持孙中山的革命活动。如:宫崎滔天、平山周等一批青年学生和较激进的人士。
这些人大多是奉行亚细亚主义的日本新生民间势力“东亚会”的成员,他们寄希望于革命派人士来改革中国的政治。宫崎滔天早就看过孙中山的《伦敦蒙难记》,心中对孙中山十分崇拜,并在1897 年8月,通过孙中山在檀香山时结识的一位日本基督教传教士朋友菅原传介绍,拜访了从英国抵达日本横滨的孙中山。通过宫崎滔天,孙中山又结识了另外一位日本人平山周。据说:“中山”(原名孙文)一名,还是平山周替他登记旅馆姓名时所取。当时孙文化名“中山樵”,后来就成为世人尽知的“孙中山”了。[8]
三是从利益角度支持孙中山的革命活动。如:犬养毅、头山满、大隈重信等改革派政治家。
甲午战争前后,一些日本政治家对日本担负起领导亚洲使命的呼声很高。面对清朝政府无力抵御西方列强瓜分的局面,他们转而倾向于中国革命,希望促成中国的政治转换,使之成为日本防御西势东渐的屏障。孙中山就是在这个时候,在宫崎滔天、平山周的引见下,与时为日本众议院议员的犬养毅、右翼政治领袖头山满打上交道。此后,犬养毅又把孙中山介绍给当时的日本外相、进步党首领大隈重信,并得到了他们的支持。
犬养毅这位著名政党政治家,曾任日本第29任首相。孙中山在日本期间,曾得到过他的庇护,他也曾一度成为孙中山的革命密友。孙中山在《建国方略》第八章《有志竟成》一节[9]中是这样叙述的:“抵日本后,其民党领袖犬养毅遣宫崎寅藏(即宫崎滔天)、平山周二人来横滨欢迎,乃引至东京相会;一见如旧识,抵掌谈天下事,甚痛快也。”“后由犬养介绍,曾一见大隈、大石、尾崎等,此为予与日本政界人物交际之始也。”显然,犬养毅在孙中山与日本政界之间起到了穿针引线的作用。
头山满则是大亚细亚主义之提倡者,日本近代第一个右翼政治团体——“玄洋社”创办人。其出于日本对亚洲各弱小国家实行殖民政策之目的,也曾与中国革命党领袖孙中山、朝鲜开化党领袖金玉均等东亚有志改革者颇为“友好”,资助并“支持”中国革命党推翻满清,建立中华民国。特别是1911年辛亥革命爆发后,犬养毅、头山满等人还亲赴上海、南京、武昌等地视察情势,对孙中山表示支持。
大隈重信不仅创建了立宪改进党,还是早稻田大学的创始人,曾两任内阁总理大臣。在戊戌变法那年,大隈重信就曾发表《保支论》,说是“日本为报答汉化之恩,有义务抵御西方,以便让中国有充分的时间自强”,密切注视并积极支持孙中山的革命活动。据说宫崎滔天支持孙中山在日革命活动就是得到了当时任外相的大隈重信批准。
此外,通过宫崎滔天、平山周,孙中山还认识了日本近代第一位军事理论家福泽谕吉[10](图6),他的头像还被印在日本最大面额万元大钞上,这足以说明其在日本近代史上的地位。
正是由于孙中山结识了这些政界大佬,才使其在遭到清廷通缉的时候,得以在日本东京居住并从事革命活动。
可是,政治家永远是把利益放在第一位的。他们在支持孙中山革命活动的同时,也试图将日本势力渗透进中华民国临时政府,培植亲日派。而日本一旦居于强势地位,就会暴露出其政治野心,攫取在华最大利益。如:1931年,在大隈重信出任首相期间,日本发动了“九·一八”事变,大举侵略中国东北。而在日本侵华头面人物中,板垣征四郎、土肥原贤二等人都曾为头山满所创办的右翼团体“玄洋社”的门徒。
四是从政府角度支持孙中山的革命活动。日本人在甲午战争后就清楚地意识到,清朝肯定要灭亡。所以,他们要与日后可能取代清廷的革命党人搞好关系,以求日后能获取更大的好处,为此,日本政府方面一直默许或者是暗地里支持孙文革命;另一方面,还要顾及当政的大清朝廷,扮演着两面派的角色。如:1900年10月8日,孙中山在台北指挥了惠州起义,并致函前面提到的日本传教士菅原传,请促当时的日本内阁援助革命。但时任首相的伊藤博文(图7)政府认为形势发生变化,恐单独行动招致他国不满,则一改前任内阁拟借援助中国反清起义以扩张其在华势力之图谋,断然拒绝孙中山的全部请求,禁止台湾总督与中国革命相通,又禁止武器出口及日本军官帮助起义军,以致惠州起义失败。受日本殖民控制的台湾当局虽然表面上许诺“起事后可以相助”,但在孙中山抵台翌日,殖民当局即电询日本内务省:“孙逸仙(中山)渡台,对谊人等的阴谋,我政府是否过问或妨遏?”[11],日本内务省的电告则是:“对孙逸仙阴谋采取妨遏方针。”惠州起义失败后,日本殖民当局奉日本政府之命,将孙中山等人驱逐出台湾。
图6
图7
此后,清政府一直要求日本政府驱逐孙中山出境,当时日本政府知道中国革命不可避免,害怕将来革命成功了,会对日本不利,就没有强行“驱逐”,而是劝谕孙中山自行离境。很快,同盟会创办的《民报》也在日本遭到了封杀。
总体来说,在孙中山领导的辛亥革命初期,日本朝野人士对孙中山的革命事业基本上还是持支持和默认态度的。从某种程度上说,中国近代革命的初期确实得到了许多日本人的帮助,这是不容否定的。
二、日本对“中华民国”历任总统的影响
1.日本对袁世凯的影响
辛亥革命爆发后,统领北洋新军的袁世凯被清廷任为内阁总理大臣。他一面以武力压迫南方革命,另一方面暗中与革命党人谈判,并以逼清帝逊位为条件,在1912年2月15日当选为临时大总统,1913年10月6日,在北京就任第一任大总统(图8)。
图8
图9
1914年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后,日本随着其国势的渐强,其独霸中国的政治野心不断膨胀。如:1915年1月18日,曾经支持过孙中山革命活动、时任日本首相兼外相的大隈重信,竟然派遣日本公使日置益向中华民国大总统袁世凯直接提出了臭名昭著的“对华二十一条”,[12]并以武力相威胁,最终迫使袁世凯政府接受二十一条中“一至四号”要求,将山东、满蒙权益拱手让给了日本。
2.日本对黎元洪的影响
1916年袁世凯死后,黎元洪继任大总统(图9)。1894年,黎元洪就曾参加中日甲午海战,在北洋水师中任广甲号管轮,该舰被日军击沉后飘海遇救。1896年,黎元洪回到故乡湖北投奔时任湖广总督的张之洞,并成为其心腹。1898年、1899年、1901年,黎元洪曾三次受命赴日考察日本的陆军、骑兵建设及兵工生产,大开眼界。时任湖广总督的张之洞就是采纳了他的建议,在湖北地区陆续选派了大批留学生去日本学习先进技术与军事。
1917年7月,人称“辫帅”的张勋复辟后,黎元洪曾避居日本使馆;1922年6月,在直系军阀曹锟等人挟持下,复任总统。在此期间,日本陆军中将、在中国从事谍报活动的鼻祖青木宣纯就曾被聘为北京政府总统黎元洪的军事顾问。1923年6月,黎元洪被曹锟赶下总统宝座后,也是乘船前往日本疗养,从此不问政治,转而投资实业,捐资助学。显然,黎元洪与日本有着很深的渊源。
但总体来说,黎元洪是手无重兵,受制于各路军阀,尽管文武双全,却取中庸之道,表现出来的是左右摇摆、前后矛盾。他在辛亥革命初期同情革命党,后期镇压革命军;与日本联系密切,却倾向于英美势力;先期热衷政治,后期投入实业,一生充满着传奇色彩。
3.日本对冯国璋的影响
黎元洪在1917年7月下野时即致电南京,请北洋军阀直系首领、副总统冯国璋代行总统职权。1895年4月,冯国璋以军事随员身份随驻日公使裕庚出使日本,在日本结识了前面提到的青木宣纯和曾在1900年任侵华军司令官的福岛安正等人,[13]留心考察日本军事并编成兵书数册,被袁世凯视为“鸿宝”,谓之曰“军界之学子无逾公者”,[14]小站新军兵法操典多为冯国璋一手修订。可见,冯国璋从日本那里学来的军事技术都用在了帮助袁世凯镇压革命军上。
4.日本对徐世昌的影响
徐世昌于1879年与袁世凯结为盟兄弟,一直追随袁世凯镇压革命。他曾以北洋军元老资格,先后应邀调解过黎元洪和段祺瑞、冯国璋和段祺瑞之间的矛盾,并于1918年10月被皖系操纵的安福国会选举为总统(图10)。
徐世昌这个人既有政治野心,也有爱国热情。他早在翰林院时就曾因中日甲午失败而与数十名同事联合弹劾李鸿章。1907年,“日俄战争”已经结束,但两国对中国东北地区权益的争夺仍在继续。恰在此时,徐世昌被任命为钦差大臣、东三省总督兼管三省将军事务。此间,他在东北极力推行新政,主动采取了开商埠、借国债、修铁路等一系列措施,来抵制日俄对东北的控制。
徐世昌对于日本的侵略行径更是坚决予以反击:“必示人以不可攻,而后人不攻;必示人以不可欺,然后人不欺”,[15]并启用与日本交涉“着为功劳”的吴禄贞为解决“界务问题”的吉林延吉边务督办,有效地遏制了日本蚕食中国边境领土的阴谋及“满州政策”的推行。
1931年“九·一八”事变,日本策划了伪满洲国之后,又开始密谋成立华北“独立”的傀儡政权。1933年10月,关东军司令部就曾密谋从前北洋政府总统、总理中拉出有名望者徐世昌、段祺瑞等人担任“伪职”,均遭到拒绝。“七·七事变”后,日本仍不甘心,让一些亲日派前来游说,徐世昌则以年老体弱为借口加以拒绝。甚至,在中国从事谋略谍报活动多年的土肥原贤二约他见面,他也不见。1939年,徐世昌患膀胱炎,医生建议他到北京治疗,因怕自己一出天津英租界就被日人劫持,坚持不去,遂病逝,保持了民族气节。
图10
图11
5.日本对曹锟的影响
北洋时期直系军阀首领、中华民国第五任大总统曹锟(图11),早在1907年就接任段祺瑞的陆军第三镇统制,驻防吉林长春府南岭大营。[16]1911年武昌起义爆发后,奉袁世凯之命,曹锟率军由长春移驻直隶娘子关,镇压辛亥革命。
因直系军阀基本上是亲美英派,所以,日本对曹锟的影响很小。尽管如此,日本仍不放弃利用其名头为大日本服务的努力。在日本操纵下,1935年在华北成立了所谓“冀察政务委员会”。日本特务头子土肥原贤二亲自策划了对曹锟的诱降工作,并先后派几个日本人去曹宅探访,邀请其出山,均未得逞。日本人在曹锟家碰壁后并不死心,又先后派出伪“华北治安军”总司令齐燮元,河北省省长高凌蔚来做说客,也遭到严词拒绝。为此,国民政府曾在1939年12月追赠曹锟一级上将,以彰其民族气节。
三、日本对皖系军阀段祺瑞的影响
段祺瑞早年留学德国,在柏林军校学习炮兵,1890年学成回国后到威海武备学堂任教官。
1899年12月,追随袁世凯到山东镇压义和团。1906至1907年升任北洋常备军第三镇统制并调防至长春南岭大营,使北洋势力伸展到吉林。1907年10月,段祺瑞被授镶黄旗汉军副都统,督办陆军各学堂,致使其网罗众多的门生故吏。从此,段祺瑞一路走上民国时期的政治舞台,“三造共和”,几起几落,曾多次担任陆军总长、国务总理一职,1924年一度达到权力顶峰,作为临时执政(图12),总览军政大权。
图12
段祺瑞对日态度也是几经变化。1894年“中日甲午战争”爆发,他曾与学生一道为阵地搬运炮弹,抗击日军。1898年12月,段祺瑞在新建陆军统领炮队时还曾赴日本观摩学习。1915年,当日本向袁世凯提出“二十一条”时,段祺瑞、冯国璋协十九省将军立即致电北洋政府反对,并主张对日采取强硬态度,后因袁世凯决意屈从而称病辞职。
可是,在1916年6月袁世凯死后,段祺瑞任国务总理,便开始依附日本军阀,借此与继任总统黎元洪分庭抗礼,即所谓的“府院之争”。1917年7月,段祺瑞重任总理后,为推行“武力统一”政策,镇压孙中山倡导的护法运动,不惜出卖国家权益,向日本大量借款。当年12月24日,段祺瑞还亲自与日本首相代表密谈,商讨“中日亲善”问题。从1917年到1918年,段祺瑞政府共向日本借款5亿日元,其中,通过北洋军阀政府的政治军事顾问、日本首相寺内正毅的幕僚西原龟三商办议定“铁路、森林、金矿、电信、参战、交通银行”等八项借款,总额高达1.45亿日元,即所谓“西原借款”[17](图13),从而进一步增强了皖系军阀的武力和财力。
1918年5月16日,段祺瑞的宠臣、曾在1905年被保送至日本陆军士官学校就学的陆军次长兼国务院秘书长徐树铮,在京促成了《中日陆军共同防敌军事协定》,并由段祺瑞政府代表靳云鹏与日本陆军少将斋藤季治郎在北京秘密签订了该协定,19日又签订《中日海军共同防敌军事协定》,使日本从中取得了最大限度的权益。它不仅表现在“东京对皖系军阀段祺瑞控制的北京政府有很大的影响力”,而且,“在战时垄断对华借款权的基础上,1919年日本在中国的投资总额达到了14.39亿日元,比战前增加了两倍。对华贸易总额达11.424亿日元,较战前增长2.6倍”。
图13
1931年9月18日,日军侵占东北后,关东军特务机关长土肥原曾经数次到津密晤段祺瑞,请段出面组织华北政府,段祺瑞坚持不与日本人合作。1月21日,在蒋介石再三邀请下,段祺瑞悄悄离开天津,移居上海,从而脱离了日本人的势力范围,并明确表明了“全国积极准备,合理应付,虽则有十日本,何足畏哉?”[18]的抗日态度。总之,段祺瑞对日本的态度是由初期的抗日,转向执政时期的依附,下野后再次回归到抵制日本的拉拢和诱惑,拒不出山,最终为自己保留了一点颜面。
四、日本对奉系军阀张作霖的影响
“北洋政府”最后一个掌权者就是奉系首领、中华民国陆海军大元帅张作霖(图14),号称“东北王”,其与日本关系比较特殊。
1895年中日甲午战争爆发时,张作霖就曾在生活窘困、走投无路情况下从军抗日。甲午战败,他逃到辽西募集兵勇自立为王。1904年2月,在我国东北爆发了日俄战争,这期间,张作霖既要维护本地治安,还要增强自己实力,在清政府保持中立的情形下,只好在日俄之间周旋。俄军早期强大,他就接受俄军的枪械和金钱,帮助俄军;日军势力转强后,他又同日军签订誓约,“立誓援助日本军”。1905年日俄战争之后,在日俄战争夹缝中生存的张作霖,不但没受损失,反而扩大了自己的势力。
1911年辛亥革命爆发,张作霖主动请缨帮助东三省总督赵尔巽胁迫革命党,致使东北革命失败。从此,张作霖扶摇直上,先后被北京政府任命为奉天督军兼省长、东三省巡阅使,最后,利用日本的势力控制了奉、吉、黑三省,成为奉系首领,并于1927年6月在北京就任北洋军政府陆海军大元帅,代表中华民国行使统治权,成为北洋军政权最后一个统治者。
图14
日本对张作霖的态度一直处于支持与反对的矛盾中,二者关系始终是有分有合、相互利用。
首先,在日俄战争之后,南满被纳入日本势力范围,张作霖清醒地意识到要想立足东北,就要取得日本支持,为此,1912年1月26日,张作霖拜访日本驻奉天总领事落合谦太郎,表示“日本国如对本人有所指令,本人自必奋力效命”。[19]此后,张作霖还曾在朝鲜与首相寺内正毅有过接触,争取支持,并聘用日本顾问,表示对日亲善。满铁总裁后藤新平在其《日支冲突之真相》一书中讲到:“彼认日本在满洲有绝大势力,反对日本,于彼不利,倾向日本,于彼有益……而日本亦得利用张氏,在满洲为所欲为。”[20]显然,日本欲以完全控制满洲,需获得中国地方实力派的配合与支持,他们同样选择了张作霖。
其次,第一次直奉战争期间,日本政府内部就援张问题出现分歧。援助则会招致中国国民和世界舆论的反对,反则会受到日本军部的压力,正如日本外相在1922年1月9日的一封密电中说的那样:“如援张,日本则冒很大风险”。[21]最后,日本政府不得已采用间接或不为人知的方式,暗中扶持奉张集团。第二次直奉战争后,奉系取代皖系角色,成为了日本在华代言人,但与日矛盾也开始日趋尖锐。日本原以为支持张作霖取得北京政权就可以解决多年悬而未决的“满蒙悬案”。而张作霖则认为稳掌北京政权,仅靠日本支持是不够的,必须取得更多国家支持。所以,张作霖采取“以夷制夷”策略,借助英美势力,牵制日本,以减轻来自日本的压力。1924年,张作霖不顾日本反对,成立东北交通委员会,开始筹建东北铁路网,用以限制日本利用南满铁路对东北财富的掠夺。这一作法,无疑是张作霖试图“摆脱日本控制和干涉的倾向”。
再次,1927年6月,日本首相田中在东京外相官邸召开东方会议,会议制定了《对华政策纲领》,意欲“使满洲脱离中国本土,置于日本势力之下”[22]。但在专门讨论北方政策时,吉田茂总领事就曾提出:“过度想讨取张作霖之欢心好意,反而有为张作霖所乘而不能达到目的之倾向。”从此言论可以看出,日本对张态度发生转变,其也在玩弄两面手法。为了实现满蒙利益最大化,日本需要获得奉张大力支持。但张作霖并非其完全中意之人,越来越表现得不太驯服,以致张作霖与日本关系恶化。最终,在1928年制造的皇姑屯事件,日本采取极端方式,谋杀张作霖,试图扶植新人,代其完全控制东北。
五、日本对蒋介石的影响
蒋介石(图15)早在1906年4月,年方19岁就远离家乡,东渡日本求学军事未果。1908年春,他又到日本一所专门培养中国政府派遣军校留学生的“东京振武学校”学习。从振武学校毕业后,蒋介石被分配到日本东北部寒冷多雪、环境恶劣的高田炮兵第19联队见习一年。在此期间,蒋介石观察日本军队的生活和管理,考察日本的社会生活,并逐渐形成了自己对日本的基本认识,既痛恨日本对中国的蔑视和侵略,又有些盲目地崇尚日本立国之路和武士道精神。
图15
此外,留学期间,蒋介石还结识了一位对其前途和命运产生重大影响的人物,那就是前面提到的委托日本印制五元“军事用票”的陈其美,并经其介绍,蒋介石在1908年回上海度暑假期间加入了同盟会。1911年辛亥革命爆发后,陈其美急召正在日本高田联队实习的蒋介石回国参加革命,并根据陈其美的安排,参加了浙江武装起义。
1912年,蒋介石为报陈其美知遇之恩,具体策划了与陈其美有隙的陶成章刺杀案并再次避祸日本。此间,蒋介石又与一批留日人士合作创办了《军声杂志》。1913年,孙中山发动了讨伐袁世凯的“二次革命”,蒋介石再次回到陈其美身边,参加了上海的讨袁战役。此役失败之后,蒋介石又一次与陈其美追随孙中山东渡日本,并加入孙中山在日本召集东渡党员重组中华革命党,由此得到了孙中山的关注。从此以后,蒋介石多次奉孙中山、陈其美之命往返国内与日本,甚至,蒋介石曾把日本看成了自己的第二故乡。[23]
1926年,蒋介石先后被推选为军事委员会主席、中央组织部部长,中国国民党“常务委员会主席”,成为中国国民党最高领袖。他是国民党继孙中山之后,第一位真正全面继承其地位的党、政、军统一最高领导人。
1927年9月,蒋介石在与汪精卫、李宗仁等派系斗争中被迫下野后,又一次出访日本寻求支持。先后拜会了头山满、犬养毅等政要,并与日本首相田中义一会谈,商中日两国相处之道。此间,还亲笔写下“亲如一家”的条幅,留在住所,以表示对日本的亲善,(图16)即为蒋介石(右)与头山满(左)犬养毅(中)的合影。[24]
图16
但是,日本却只有侵略之心,并没有亲善之意。1928年5月,日本就曾试图阻碍中国统一,以“护侨”为名出兵山东。此时,蒋介石只得一面与日交涉,一面积极北阀,粉碎了日本阻碍北伐之阴谋。1931年,日本又发动了“九一八事变”,在“攘外亦须安内”庇护下,张学良下达不抵抗命令,导致东北沦陷,致使日本在长春扶植起了一个伪满洲国,并成立了伪满洲中央银行,发行了大量货币(图17),用于掠夺资源,支持其大东亚战争。
图17
1932年1月,日军进占锦州,蒋介石还在发表“独立外交”演讲,痛切指陈宣战之弊害。甚至,日本制造了“一二八”事变,日军悍然向上海进攻,蒋介石还在按照“攘外亦须安内”之国策,同时并行着外交抗日与军事剿共,力图避免对日全面开战。1934年,在日本提出华北五省特殊化口号,策动华北独立,脱离中央时,蒋介石还在国民党第五届一中全会中提出对日决策之基准:“和平未到绝望时期,决不放弃和平;牺牲未到最后关头,决不轻言牺牲。”[25]1936年1月,蒋介石还在接见日大使有吉明及其武官矶谷,直接商谈中日交涉,做着外交努力。但日本侵华的脚步并没有停止,直至1937年卢沟桥事变发生,中日战争全面爆发,才迫使蒋介石在江西庐山发表了“最后关头”演说:“临到最后关头,便只有拼全民族的生命,以救国家生存。最后关头一到,我们只有牺牲到底,抗战到底”,“地无分南北,年不分老幼,皆有守土抗战之责!”中日正式宣战后,蒋开始坚决反对和谈,他在1939年的一份批示中说:“今后如再有人借汪精卫事来谈与日本和谈之问题,以叛国罪论处,杀无赦。”[26]至此表明了对日军挑衅的退让底线,全面抗日。即使在日本天皇宣布无条件投降后,蒋介石还在发表《抗战胜利告全国军民及全世界人士书》中,决定不对日本采取报复性赔偿,并劝勉国人不念旧恶,与人为善。甚至,1951年,在冈村宁次因侵华被盟军总部判“追放罪”后,蒋介石还让驻日代表团团长董显光向盟军占领东京总部提出备忘录,表示对冈村宁次“侵华犯罪不予追究”[27],使得冈村得以提前解除“追放”并被蒋介石聘请其为台湾“革命实践研究院”特级教官。
显然,日本对蒋介石影响是很深的。在对日态度上,痛恨与崇尚交织、恐惧与忍让并存。所以,蒋介石曾一再强调“我们是弱国,对自己国家力量要有忠实估计。”“过去数年中,不惜委曲忍痛,对外保持和平,即系此理。”[28]但最终还是在中国共产党和全国人民推动下,走上了抗日之路。
总之,我们通过对钱币上的中华民国领袖人物和日本朝野政治家的评述,可以看出日本在中国辛亥革命初期以至以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对中国的革命都有着深刻的影响。但是,无论是日本当局还是民间团体,他们都是把日本利益放在第一位的,并根据时局和政局的变化来选择和取舍在中国的代理人。所以,从革命初期的孙中山一直到“反共攘日”的蒋介石,历任总统、各路军阀都或多或少地受到日本的影响,并直接影响着中国革命的进程。就上面提到的各位领袖人物,由于其出身、经历影响,对日态度差异很大,但从本质上看,都是从自身政治利益出发,或盲从、或忍让、或反抗、或斗争,最后还都是以一个中国人、为了中华民族利益而行为做事,这也就是日本帝国野心永远也实现不了的根源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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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杨晓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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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mpact of Xin Hai Revolution Leaders by Japan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Coins
WU Shu-shi
(Changchun Branch,People`s Bank of China,Changchun 130051,China)
Abstract:Coin pattern usually reflect the social political and economic conditions or culture,science and technology,art style in different times. From the birth and circulation in different periods of the coin,it will be able to understand the political,economic,historical background. Notes and coins issued by China and Japan about Xin Hai revolution,reflecting the Japanese government and individuals made influence on Xin Hai revolutionary leaders and the Chinese Xin Hai revolution effect in each historical stage. It can be said,money is a rare kind of information on the development of social history.
Key words:coin issue; Xin Hai revolution; leader; Japan; influence
[作者简介]吴树实(1959-),男,吉林长春人,中国人民银行长春中心支行正处级调研员,中国钱币学会理事,高级经济师。
[文章编号]1671-6671(2015)02-0050-15
[收稿日期]2015-03-06
[文献标识码]A
[中图分类号]F83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