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起当年
2015-12-16罗秋渊
◆ 罗秋渊
忆起当年
◆ 罗秋渊
从我记事起就知道奶奶金贵柴火。在那个物质匮乏、经济拮据的年代,生活在街镇的我家,父母又都有工作,吃、穿不是太大问题,短缺的是烧火做饭的柴火。因为我家没有劳动力,是生产队的最大缺粮户,每年按工分分的柴火如花柴、苞谷杆、芝麻杆、豆秧等少的可怜。奶奶也只好在平时的生活中一点一滴地节俭、积累。
房屋后面是一大片树林,最多的是洋槐树,间或有椿树、楝树、桐树等。每当秋风起,落叶开始飘洒,奶奶就拿个小扫帚把零碎的落叶扫成堆,揽回家里烧锅。下霜的早晨,奶奶起的更早,看到一地的树叶、柴梗满是欢喜。把沾满白霜、浸着潮湿的树叶、柴梗扫起,堆在路边,晒干后拿回家垛在灶房,慢慢受用。
离我家不远的是中学,校院里有几排高高的杨树。我每年最渴望的是黄叶铺满校园的季节。姐姐总是挎着篮子,手拿小笤帚,不一会的功夫就是满满的一筐。姐姐大我六岁,我那时还小呀,就跟在姐的后面,用绳子串。绳子是奶奶给我制作的简易工具:用一根铁丝,一头磨尖,一头斡成钩系上麻绳。我就用尖那头来扎大的落叶,一片一片,捋在绳子上。很快一绳瓷瓷实实的满了,我挎在身上与姐姐一起回家,奶奶自是高兴,夸奖我背回了一个大钱串。
有趣的事情还有扫麦秸。那时麦收后,就把麦秸垛在生产队的场里,冬春时节,扒下铡成细段,拉到牛屋喂牛。我们队的麦场与牛屋有一里多的距离。放学后我与几个小伙伴,就在路边等着牛车经过,抢扫散落在地上的麦秸,拿回家烧锅。三叔是牛倌儿,那天看到三叔的车过来了,我立马跑过去,正好在我面前散落了一堆,我赶紧揽在筐里。第二天,三叔又是在我面前散落一堆。我总是盼望三叔的车过来,我也每每满载而归。及至长大后我才明白过来,那是三叔故意的关照,而我小时候是多么的懵懂。
后来大一点了,就开始上地拾柴。我也知道,树叶、麦秸,总是脏锅灶,烟灰还多,奶奶想望的总是硬朗的柴火。上地拾柴主要是柴根。麦收后、玉米杆砍后,犁地时,柴根总是裸一地,我那个喜欢呀!我动作麻利,手头也快,边拾边打土,很快就满满一萝筐了。那时最苦恼的就是拾满后我拿不动,父亲在南阳工作,奶奶年迈,姐姐也身单力薄。很感谢我的堂兄勇哥总是给我们帮忙。有一次拾麦秆根,筐子快满时,忽然下起了大雨,我和姐姐都没拿雨具,又舍不得扔掉筐里的柴根,就擓着萝筐,从地里往外跑。那个雨大呀,头发贴在脸上,顺着发梢流水,衣服湿透了,最可恨的是脚底下那双手工缝制的几近破烂的布鞋沾上了几层厚的黏泥巴,走不动了,淋成了落汤鸡。
到了冬天,晴朗的天里,我们扛着竹耙到河边田埂上搂干枯的野草杆。疙疤草,夏日葳蕤,冬日枯黄还依偎满地不肯离去,我用竹耙一搂,就满满一耙,很上手。在田埂上还有枯死的树枝,最是我们的渴望,有刺扎手都不怕,怕的是田埂是生产队的,树枝也是公有,偷偷折断枯枝不让看林的许四伯看到还行,若看到了要扣工分的。扣工分可不行,我家少有的那点工分是姐姐礼拜天、假期跟着生产队干活挣的学生分,还有大粪、土粪的积分,就指望这些工分分粮、分菜的,我是懂的。不行就利用鹅毛大雪、天寒地冻的日子去偷偷的干活。那个胆战心惊、那个寒风刺骨呀,今天想起来还在发颤。有次还真让许四伯逮个正着,那次是我与勇哥一块,他有劲,擓着萝筐就跑,我跑不及了。好的是许四伯是地主分子,我是贫下中农,他没那么仗势,另外我妈妈给他女人接生过孩子,他没有对我多凶,就交待我以后别干了,我就赶快跑掉了!
后来奶奶年事已高,又中风留下后遗症,半身不遂,就这也没放下拾柴这档事。那时为了方便照顾奶奶,我家搬到了妈妈上班的单位附近。在住房前面是柴草交易、集散的街市。每次集罢,奶奶总是拖着不太随和的右半身,左手拿着笤帚把零散的柴草扫到一块,等我们姐弟放学后揽回。
奶奶去世将近四十年了,想想小时候困顿的生活,苦中有乐。也多亏了奶奶的勤俭持家,使父母安心工作,我们姐弟四人健康长大。至如今,经济发展了,老百姓富裕了,农村生活条件也都大大改善,液化气、沼气、电磁炉已经普及,煤炉基本淘汰,别再说那些秸秆呀、麦秸呀、树枝呀、树叶呀,已经无人问津,在田野里、道路边废弃,成了上个世纪的历史文物了。但每每忆起那些拾柴火烧锅的林林总总,内心总是弥漫着充实和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