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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乾义的诗(组诗)

2015-12-16文乾义

海燕 2015年3期
关键词:果戈里夜色

文乾义

文乾义的诗(组诗)

文乾义

文乾义

文乾义,男,1952年生。中国作家协会会员,黑龙江省作家协会主席团成员。上世纪70年代初在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开始写作,有诗歌在期刊发表,有作品集出版。曾获刘丽安诗歌奖。现居哈尔滨。

娜达莎面包店

木制的,本色的,六个字招牌,

在果戈里大街上并不起眼。

橱窗干净得一不当心额头就会撞上。

各式面包由粗布盖着,

露出它们值得信任的截面儿。

尤其那种黑的——老街上的孩子们

个个吃着它长大,长壮并变老。

老人们的上一代也同样——

它带点儿焦糊味儿,柔弱的香,

比较淡的酸甜,恰好的黏度

和忘不掉的弹性——这个城市独有的

味道,足以让人在梦里咀嚼。

突然想哭

从拥挤的地下通道走出来,

突然想哭。说不清理由,或毫无理由。

我马上换个感觉。

我把目光抬高到头部后仰的程度,

看雨后天空。

联想到诸如无助、无奈、焦虑、

绝望、忧郁、苦闷、愤怒等一些词,

还有孤单、孤独和失落。又联想到

一滴角落里的水珠儿

怎么会得到太阳的温暖?

由果戈里大街上河渠街,

由北门进入一处公园。有人坐在

长椅上聊天。有人在老榆树下打牌。

一队,又一队穿迷彩服的学生

在利落的口号中接受训练。

经过他们的呼吸之间,我突然想,

天空刚刚哭过。它的理由

应该比我的要充分得多,重要得多。

出了公园南门,关于理由问题,

已用不着我再往下想。

北京:三月三十一日傍晚

从北三环中路40-7号

大成家餐店门口,我走过去

又折回来。

一排大红字闪烁在街对面

楼顶上,正对着靠窗位。

其中,“星球”

那两个字格外耀眼。似乎

在提醒我,在它看来,

我不过是某个颗粒或尘土。

暮色深些了,窗前来往的面孔

更模糊和微不足道。当然,

我也一样。待会儿,

进入黑暗中车辆刮起的风暴,

除了我,我将不知去向。

在上岛咖啡店

跟随诗歌,我们坐在二层靠窗卡座。

还是下午。照旧一壶龙井,加上

一盘白瓜子。没有事先说好的话题,

聊喜欢的诗人和他们的诗。有时

脱口念出几句。这些诗比它们的读者

活得更长。有时聊见闻和时事。

个别时候,开个不算低俗的玩笑。

不过,一聊到个人写作,从表情上

虽看不出多大变化,各自心里都难免

不由自主地一沉。茶慢慢淡下来,

人也看出有些疲惫。那片刻无语时,

玻璃桌面仿佛一段夕照下反光的短街,

我们是它两旁陈旧的建筑。

横头山红叶

捡起栈道上一片红叶

朝山顶走。把额头上的虚汗

带到山腰处木制凉亭。

坐下来,擦掉它身上的泥土,

感觉它隐隐挣扎。它纤细、

透明的纹络,恍惚突然

放射出直接通往我体内的光芒---

那里面是否有日月、闪电

和岩石为它提供的巨大能量?

我继续朝山顶走。说实话,

我已经没有了到达山顶的力气,

那我也要挣扎,哪怕一下。

记某天夜晚

月光从一条长椅

慢慢移向

不远处另一条。

它们空着,也许已很久。

另一条上

风翻动着报纸一角。

在对面阴影里坐下来,

我喘口气。

在我体内

有一座空荡的公寓。

月光在今晚

也同样空荡。

一个人与另一个

站在草地边缘,

他手里拿的是月亮,还是玫瑰?

他注视着远处那个人。

她在漫过脚面的海水里散步。

风把她紫色风衣一角撩起来。

她优雅地走在画框里。

在他们之间,有一段并不算远

但无法抵达的距离。

夜色

拖着拉杆箱我走出火车站出站口。

灯光飘忽。我进入夜色。

第一个脚印就是从这儿走出去的。

我出去太久。

我的脸一定很白。清晰

而模糊。离这儿不远,家的窗口

仿佛依然星星般闪烁。父亲扒着小葱,

母亲把一小碗大酱放在桌上。

我看不见我的腿在身体外奔跑。

隔着世界,我想大声喊出来:我回来了!

我听不见我的声音。我回来了,

虽然这夜色已不再像从前那样纯粹。

除了剃须刀、花镜、新华字典、电脑

和一沓诗稿,拉杆箱里没有别的——奖章

或荣誉证书——对于我

接下来的人生,这些已经足够。

大约五分钟

收拾完办公室,

交完钥匙,坐电梯下到一层大厅。

有人和我打招呼,

和以前一样,我一一回应。

以后再很少有机会见到。这一天,

我在工作履历上画个句号。

我有意放慢,再放慢

走在街上的步子,不再像

以前那样匆匆忙忙。阳光白得特殊。

我拐入一片树林,我清楚

我以后更需要它。

甬道平整,适合散步也适合看花。

之前这些花我从未见过,

似乎也从未见过这么好的天气。

忽然间,一种不再被需要的失落,

在我心情里

持续了大约五分钟。

握手

从停车场过来,人们陆续进入

殡仪馆大厅。天亮之前,

这地方也许是这个弥漫在雪粒

与蒸汽中的城市

人群最集中的场所之一。

大家握手、互致问候。有机会

见到多年不见的朋友、同学

和一些曾经的同事,大约只有

在这样的场合。问候过后,

总少不了一句身体好吗。

有些握着的手,甚至继续握着

并不撒开。大家都明白,

除了见面,握手还有别的意思。

而见一面少一面——以前说说

不过是玩笑话。但现在,

目前,眼下,因为活着,其中

哪一个都有资格躺在这用塑料花

围成的世界里,成为一条新的

地平线,安静地等候日出。

责任编辑 李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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