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慢，但不能停

文/沈十六　图/刘程民

可以慢，但不能停

文/沈十六图/刘程民

家庭背景不会阻碍你努力的程度，自身的相貌不能决定你变好的决心，只要你愿意努力，总有一条路可以到达你想去的远方，成为你想成为的自己。

大二时，我被分配到新生班级给辅导员帮忙。

我第一次注意学妹，是因为新生中秋晚会。她走到讲台上，很用力地介绍：“我叫×××，来自甘肃会宁。能来上大学我很开心，不过我挺想家的……”

那时她有些微胖，脸色偏黄，短发，戴眼镜，神情有些不自然，说完就主动退到了角落里。

我隐隐觉得她与别的学生不同。看她神情难过，忍不住叫住她，让她跟我去宿舍聊聊。

那一天学妹告诉我，她家有4个孩子，父母老实本分，一辈子勤勤恳恳地过日子，种地、做工、放羊、喂猪，供他们念书。姐姐已经出嫁，妹妹在读大专，弟弟快升高中了，她是家里不太赞成上大学的那个。父母渐渐老了，想将她留在身边，毕业了找一份安稳的工作，也能随时照顾家里。但学妹不想那样过一辈子，她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父亲无力支付的学费，成了牵绊她走向远方的障碍，但她并未妥协。入学前的暑假，学妹一直在饭店里打工赚钱。一天10个小时，上菜、撤桌、招呼客人，忙得昏天黑地。

她指着手掌上即将结痂的几个地方跟我说：“端盘子也磨手心，刚出泡的时候，我拿针挑破了，里面的水一出来，特别疼。”

两个月，赚了4500元钱。她一天也没休息，又一个人拿着录取通知书，去教育局申请助学贷款。她心里憋着一口气，就是想出去看看，哪怕就看一眼。

但刚入学第一个月，学妹就有点迷茫了。她觉得自己和周围的世界有些脱节。她不知道同宿舍的姑娘们说的服装、化妆品品牌，也不知道最新最火的游戏、动漫，她不知道自己怎么融入其中。

我听着学妹的叙述，有些动容，找出纸和笔，对她说：“你写出想做的事情，一件一件实现它们。记住，不要去跟随别人，最重要的是找到自己的节奏。”

她趴在桌子上开始写字，并跟我说：“学姐，大学期间我要拿奖学金、赚生活费、买电脑，还要坚持写东西。”我看着她笑了笑，知道她已经好了许多。

为了实现想做的事情，学妹的生活开始忙碌起来。周末去兼职，做过家教，发过传单，还做过推销员。有一次在去食堂的路上碰见她，看她比入学那会儿黑了、瘦了，但脸上多了一份从容。

大学的时间过得很快，学期考试转眼即至。她的成绩排名年级前三，很顺利地申请到了当年的国家级奖学金。

寒假之前见她，她已经联系好了一家韩国烤肉店去做服务员。她笑着对我说：“寒假时间挺长的，我想赚点钱，给爸妈和弟弟妹妹买点东西再回家。”

我知道，我永远没有办法体会学妹的生活。她来自全国最贫困的县，需要自己负担学费和生活费，回家之后要帮家人劳动，洗衣做饭、放羊喂鸡、洒扫院子。但对于生活的辛劳她从不抱怨，只是说自己终于可以自食其力，她要让家里人都好起来。

后来，我去北京实习，渐渐少了学妹的消息，偶尔回学校才能见她一面。她已经越变越好，又瘦了，气色不错，打扮入时。我为她感到高兴。

她说：“学姐，大学最后一年，我要去房地产公司实习。”

我有些疑惑，问：“你不是想做记者吗？”

她眼圈微红，停了一会儿说：“家里的情况不太好，有一些借款需要还，弟弟妹妹也需要用钱，我想先去房地产公司赚些钱，帮帮家里，尽了责任，再想自己。”

我心里微酸，有些心疼她，学妹明明和我差不多的年纪，却不能在最好的年华去放纵追逐自己想要的东西。梦想对她来说，是一件奢侈品。

我没有否定她的选择，只能在她需要时伸出援手。

2014年的年末，学妹突然打电话给我。她激动地说：“学姐，我终于攒够钱了，还清了家里3万多元的外债和助学贷款，也供得起弟妹的生活费。我决定辞职，明年就找跟新闻有关的工作。学姐，你能给我推荐一下工作方向吗？”

听到这个消息，我比她还高兴。这些钱对刚毕业的学妹来说，并不是小数目，她是加了多少班、拼了多少力才做到的啊？！

学妹回家前我们见了一面。在车站见到她，我有些惊喜。那天学妹穿了一件乳白色的羽绒服，头发已经扎起来，很精神，面带笑意，出了车站就上前抱我。那天我们聊到很晚，凌晨才睡去。她躺在我身边，睡得那么好。也许，是因为她知道，她有不用惧怕未来的能力。

没几天，我接到了学妹的电话，她说：“学姐，我去报社实习的事儿得朝后推一推。我妈的膝盖受伤了，大概需要动手术，需要人照顾。弟弟明年要高考，也需要我辅导一段时间。”

我听她说完，心里有些难受。学妹也有自己的人生要过啊！她很自然地对我说：“学姐，再过半年，我就能做自己想做的事儿了。你知道我有多羡慕你吗？你想去西藏，努力赚够路费就行，但我还要考虑下学期的生活。你想去北京做杂志，连老师推荐的报社实习都可以推掉，立刻赶去北京，我实习还得想想家里。但我一点儿都不嫉妒你，因为我知道，只要自己努力，接下来的日子我也可以像你们一样。”

西北的风沙，吹过她干瘪的家，但给了她丰盈而坚韧的精神，那些经受过的辛苦，使她变得坚强而独立。

家庭背景不会阻碍你努力的程度，自身的相貌不能决定你变好的决心，只要你愿意努力，总有一条路可以到达你想去的远方，成为你想成为的自己。

我知道学妹会越来越好。

（方如意摘自豆瓣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