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突围(电影文学剧本)
2015-12-11靖一民
靖一民,山东临沭人,系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自1982年开始发表作品,先后在《人民日报》、《文艺报》、《雨花》、《中华日报》(台湾)等海内外报刊上发表文学作品近千篇,有两部电视作品在央视播出。已出版《夜雨秋灯》等13部著作。曾任原临沂市作家协会主席、《今日晨刊》、《东方青年》杂志主编等职,现为山东省文联委员、山东省民间文艺家协会副主席、山东省文艺评论家协会理事、临沂市文联主席团委员、临沂市民间文艺家协会名誉主席,供职于临沂日报报业集团。为全国第七次文代会、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第七次全国代表大会、山东省第七届、第八届文代会代表。
曾获得“山东省刘勰文艺评论奖”、第五届泰山文艺奖、临沂市首届沂蒙文艺奖等重要奖项,2006年被评为“山东省优秀编辑”,并被山东省文联授予“山东省德艺双馨中青年文艺家”称号。
主要人物表
周耀晨…………………抗大一分校校长
陈玉兰…………………山东妇女救国总会执委会常委、山东分局组织部科长
辛 煜…………………姊妹剧团团长
辛 瑛…………………辛煜的妹妹,女八路军战士
项振国………………抗大一分校政委
陈长河………………山东战工会副主任
汉斯·希伯………… 德国共产党员、美国《太平洋事务》月刊记者
史 峰………………抗大一分校司令部战士,周耀晨的警卫员。
冯群芳………………抗大文工团团员
阮文静………………抗大文工团团员
赵永强………………115师司令部参谋
阎济生………………抗大一分校训练部副部长
袁大军………………115师司令部五科科长
庄 伟………………抗大一分校司令部通信员
于大娘………………沂蒙红嫂
李 琳………………抗大一分校卫生员
武山英一……………日军宪兵队队长
上 集
1. 在燃烧的火焰背景映衬下,推出如下字幕:
谨以此片纪念世界反法西斯战争和中国抗日战争胜利70周年!
2.一组纪录片资料画面(黑白)。
“七·七”卢沟桥事变画面……
无数不可一世的日军,正手持步枪一排排列队前进着,那枪上的刺刀闪着令人恐惧的寒光……
身着军服的毛泽东正激情四射地打着手势,在讲述着什么……
八路军战士正趴在战壕里向敌人射击……
炸弹在日军人群中爆炸,日军抱头鼠窜……
以上述资料画面为背景,推出字幕(旁白):
1937年,“七·七”卢沟桥事变之后,整个中国掀起了抗战救亡的热潮。当年8月,中共中央在陕北洛川召开政治局扩大会议,通过了《抗日救国十大纲领》,确立了领导全国人民争取抗战胜利的基本方针。为贯彻执行洛川会议精神,1938年7月,经中共中央和毛泽东同志批准,创建了沂蒙山革命根据地,并先后建立了山东分局、山东纵队、山东战工会等组织机构,领导沂蒙人民粉碎了日军一次又一次大“扫荡”,取得了一系列重大胜利。
然而,当战火弥漫到1941年之后,日军又调集5.3万重兵,形成对沂蒙山区的“铁壁合围”,妄图消灭我根据地的主力部队。面对强敌的侵扰,我军高级指挥员发出指示,要求党政军各界紧急动员起来,尽最大努力突出重围,实现反“扫荡”的彻底胜利!正是在这一大背景下,打响了惊天动地的“大青山突围战”……
[音乐起……
推出片名:生死突围
以大青山为背景,横着拉出一幅幅大青山突围参战人员的老照片……
职、演员表……
[音乐停,画面由黑白渐变成彩色。
3.夜。临沂艺术中心大厦。音乐厅。
伴随着各种乐器杂乱的调试声,镜头穿过流光溢彩的临沂艺术中心大厦,跟随着白发苍苍的阮文静,进入临沂大剧院。在一位年轻姑娘的搀扶下,年逾90高龄的阮文静穿过现代感很强的走廊,走进了富丽堂皇的音乐厅……
音乐厅里已坐满了观众,舞台上的音乐家们正在调试乐器……
阮文静在年轻姑娘的搀扶下走到第一排座位中间,在一个空位处刚坐下,灯光便渐渐暗淡了下来。紧接着,舞台上所有调试乐器的声音也突然静止。在短暂的寂静之后,舞台上的灯光骤然亮了起来,在乐队指挥的指挥下,交响乐队深情地演奏起《沂蒙山小调》乐曲……
阮文静听着、听着,她的面部表情显得激动起来……
乐队后面站着的几排男女演员,开始齐声合唱这首优美的民歌……
阮文静动情地听着悠扬、深情的歌声,她的眼睛里已蓄满了泪水,渐渐开始模糊了……
阮文静的旁白:“在岁月深处行走,我的脚步已迈过第90道年轮。一路走来,一路忘却,许多斑驳的经历,都已变成模糊的画面,淡远而疏离。但唯有那些血与火的厮杀、情与仇的较量、生与死的呼唤,却被铭刻在记忆深处,如同写在了一笺泛黄的纸上,偶尔翻阅,那些封缄在流年里的沧桑故事,便若墨蝶般在风中蹁跹飞舞……”
阮文静含泪的双眼里,渐渐叠印出巍峨的大青山和清澈的溪流……
4.阳光明媚的小河边。
伴随着姑娘们甜美的笑声,画面上流淌的河水中叠印出一幅水彩画,那上面画着一群八路军女战士在河边嬉戏的情景。镜头拉开,我们才看清是辛煜正在河边写生,19岁的阮文静则蹲在河滩上,边哼唱着《沂蒙山小调》,边用一根树枝在河滩上写着乐谱……
甄露挺着大肚子走到阮文静跟前,一腚坐在了沙滩上,问:“你在鼓捣什么呢?”
阮文静认真地说:“我琢磨着,能不能用《打黄沙会》的曲调,改一首民歌。”
甄露赞同地说:“嗯,这个想法好,换上词,就是一首新歌。”
河水边,姊妹剧团的女战士们有的正用河水洗衣服,有的正洗头发,有的则坐在河滩上吹笛子,有的在练习舞蹈动作,有的在相互泼着水嬉闹着……
冯群芳从嬉闹的人群中走到辛煜跟前,望着已快画完的水粉画,称赞道:“辛团长,你画得真好,这张画就送给我吧!”
幸煜边继续绘画,边说:“行,等我画完了,就给你。”
这时,史峰突然从河岸上跑过来,还没到河滩就火急火燎地大声喊道:“辛团长——”
辛煜停住画笔,抬头望着远处的史峰自言自语道:“史峰,他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史峰跑到辛煜面前,喘着粗气说:“辛团长,山东分局组织部的陈玉兰科长来咱们抗大一分校了,她要审查节目,周校长让你们姊妹剧团快准备一下,今天下午演出。”
冯群芳不服气地说:“她不就是组织部的一个小科长嘛,咱排的节目还用得着她审查?”
甄露起身走过来说:“你可别小看这位陈科长,她可是有几重身份的人。她还是山东妇女救国总会执委会常委,并且是山东分局书记许峰的夫人。听说,咱们的姊妹剧团就是她提议组建的。”
冯群芳惊讶地说:“哦,这家伙还真不是一般人物呢!”
辛煜边收拾画架,边对其他女战士说:“姊妹们,该咱们露脸了。走,马上到抗大分校门口的小戏台集合,准备演出!”
女战士们开始“叽叽喳喳”的收拾东西,陆续往岸上走……
5.下午。某村头小戏台前。
在一棵高高的银杏树前,抗大一分校校长周耀晨正指挥着一群八路军战士和当地老乡装饰一个小戏台。戏台后侧的幕布上贴着“姊妹剧团首场演出”几个大字,戏台的前脸上方悬挂着一条红色横幅,上面写着:“欢迎山东省战工会领导作报告”。
戏台的前面,已坐满了抗大一分校的学员。
18岁的八路军战士史峰和16岁的辛瑛正在贴标语。辛瑛边贴标语边嗲声嗲气地说:“史峰哥哥,你不是小诗人吗?今天是姊妹剧团成立后的首场演出,你就以这件新鲜事为题,作首诗吧!”
史峰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嗯,你的这个建议不错,是可以写首诗。”
辛瑛丢下手里刷浆糊的笤帚,拉着史峰的胳膊说:“那你现在就说两句我听听。”
史峰甩开辛瑛的手,本着脸批评道:“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拉拉扯扯的,像什么样子。”
辛瑛不满地撇着小嘴说了声“不赖理你了”,转身低着头往会场外走,却一下子撞到了辛煜的怀里,她抬头看了一眼辛煜,怯生生地喊道:“姐——”
辛煜板着脸训斥道:“辛瑛,你疯疯癫癫的,哪像个八路军战士?”
辛瑛似乎不吃姐姐的这一套,不服气地说:“你不就是个姊妹剧团的团长吗?动不动就训人,没水平。那些大首长我见得多了,人家没一个像你这样的。你看周校长比你的官大多了吧,可他从不对我吹胡子瞪眼,见了我总是和颜悦色地说:‘小辛同志,你吃饭了吗?可你见了我呢?不是提要求,就是训斥我。哼,还是姐姐呢,哪有姐姐这样对待妹妹的?我看你像一只母老虎。”
辛煜正欲抬手打辛瑛,抗大一分校校长周耀晨和政委项振国迈着四方步走了过来。周耀晨笑嘻嘻地问:“这是谁在说我的坏话呀?”
辛煜、辛瑛忙立正敬礼,不约而同地喊了声:“周校长,项政委。”
周耀晨还了个军礼,故意逗辛瑛说:“小辛同志,你又惹姐姐生气了吧?”
辛瑛委屈地说:“不是我惹她,是她惹我生气的。”
周耀晨“哈哈”大笑着,拍了拍辛瑛的肩膀,说:“别在这里和你姐怄气了,快去迎一下省里的领导吧!”
“是!”辛瑛立正打了个敬礼,转身跑了……
周耀晨见辛瑛跑远了,他便凑近辛煜,很神秘地问:“大辛,你知道今天是谁来看节目吗?”
辛煜说:“听说是分局组织部的陈玉兰科长。”
周耀晨说:“哎,还有一位领导。”
项振国说:“周校长,你就别卖关子了,快告诉她吧!”
周耀晨笑着说:“实话告诉你吧,省战工会的副主任陈长河也来了。”
辛煜毫不在乎地说:“他来与我有什么关系?周校长,你放心,不论谁来,我们都会认真演出的!”
周耀晨不满地说:“哎,话可不能这么说。我听说组织上想把你介绍给陈长河同志,怎么样,你考虑成熟了吗?”
辛煜为难地说:“他虽然是我敬仰的领导,可他比我大十多岁,我们不般配。”
周耀晨温和地劝道:“怎么不般配?只要志同道合,年龄相差大一点不是问题。陈长河同志参加过长征,还是《大众日报》的主要创办人,能文能武,是我们党内不可多得的秀才、理论家。你就听我周耀晨的,嫁给他,保准没有错!”
辛煜羞涩地笑着,说:“周校长,我看你快成红娘了。”
周耀晨“哈哈”笑道:“这个革命的红娘,我当定了!”
辛煜还想说什么,辛瑛突然从远处跑过来,慌慌张张地说:“周校长,他们来了,省里的领导来了!”
辛瑛的话音刚落,陈长河、陈玉兰就在几位警卫人员的陪同下,从不远处走了过来。他们相互敬礼、握过手之后,陈长河指着陈玉兰笑道:“这位是山东分局组织部的陈玉兰科长,你们都认识吧?”
周耀晨:“我不但认识玉兰同志,而且与她的丈夫许峰书记也很熟。”然后指着辛煜介绍道,“辛煜同志,姊妹剧团的团长,你们也认识吧?”
未等陈长河、陈玉兰说话,辛煜就含情脉脉地瞥了陈长河一眼,亲热地挎着陈玉兰的一只胳膊,羞答答地说:“我不认识他,但我和玉兰同志很熟。”
几个人都不约而同笑了……
周耀晨请陈长河、陈玉兰到台上就座,可陈长河抬头看了看台上的横幅,立即收住了脸上的笑容,严肃地说:“周耀晨同志,你是培养革命干部的学校校长,怎么也学会了这一套?什么‘领导,大家都是革命同志,用不着分出个高低来,快把台上的横幅撤了!”
周耀晨尴尬地忙吩咐辛煜:“快去安排人把会标撤了。”
辛煜答应着,立即去找人撤会标。陈长河见会标落在了地上,他才轻叹一口气,与陈玉兰一同,在热烈的掌声中,随周耀晨登上了小戏台……
6.在小戏台背面的一片树林里。
辛煜见领导都上台了,她健步走到小戏台后,查看演员们的化妆情况。她走到每一个演员的面前,叫着她们的名字,帮着她们补妆、整理军服,最后提高嗓门对大家说:“现在我点名,来了的都答到。冯群芳、张正、倪振华、张伟强、张杞、司秀云、袁成隆、夏川、李林、阮文静、王玲、杨林、史屏、李永淮、鲁岩、蔡贲、 陈谱、包慧、丁冬……”
点到谁的名字,谁就站起来立正答到。点完名,辛煜说:“同志们,今天是咱们姊妹剧团成立后的首场演出,咱们要精神点,拿出最高水平。”
团员们都纷纷表态:“辛团长,你就把心放进肚子里吧,我们不会给咱姊妹剧团丢脸的!”
“我们一定会尽力的!”
“我要是演不好,你就把我的这身军装给脱了!”
“……”
辛煜满意地笑着,离开了小树林,又回到了小戏台前……
7.小戏台前。
辛煜在人群中找了个空位,席地而坐,听陈长河作报告。这时,陈长河正站在戏台前的一张桌子旁,很有激情地打着手势讲话。他说:“……苏德战争爆发后,日军开始对英、美开战,发动了太平洋战争。而驻扎在中国北方的日军若想调往太平洋参战,就要经过沂蒙抗日根据地。所以,日本人想通过‘扫荡,消灭我军主力,为他们的大部队南下扫除障碍。面对强敌的侵扰,山东分局、山东战工会和115师的领导已发出备战指示,要求党政军各界紧急动员起来,实行空室清野、发动群众积极参战、支前。从现在开始,你们抗大一分校和姊妹剧团的指战员们也要积极参加备战,要动员群众把粮食和车马都隐藏起来,积极配合主力部队进行反‘扫荡活动。我相信,有沂蒙根据地老乡的支持,经过广大指战员的共同努力,反‘扫荡一定会取得胜利!”
戏台下的指战员们热烈鼓掌……
陈长河回到后台的高凳子前坐下后,周耀晨走到前台桌子跟前,大声宣布:“下面欢迎山东妇女救国总会执委会常委、山东分局组织部的陈玉兰科长讲话。”
在热烈的掌声中,陈玉兰大方地走到前台桌子前,大声说:“我没有什么好讲的。我来,是受山东分局领导的委托,宣布一件事情:为了发动沂蒙妇女支援抗战,山东分局的领导决定成立姊妹剧团,下设编辑股、演出股、音乐股,由辛煜同志任团长,甄露同志兼任剧团的政治指导员。”
在戏台背面化妆的演员们听到陈玉兰说姊妹剧团的事,也都聚集在小戏台的右侧,听领导在讲些什么……
辛煜、甄露也都坐在台下静静听着……
陈玉兰接着说:“姊妹剧团的同志你们要听仔细了,你们的任务不仅是演好节目,还必须深入到千家万户,动员沂蒙妇女支援抗战。可是,你们穿着军装去老乡家目标太明显,也与老乡有距离感。因此,我命令:从今天开始,姊妹剧团的全体人员不准再穿军服,一律着便装!”
辛煜一听急了,她猛然站起来,恼怒地大声喊道:“你这是什么命令?我们都是八路军战士,你却不让我们穿军装,我不理解!”
站在戏台右侧的演员们,也都情绪激动地纷纷议论道:“我们又没犯错误,为什么要脱掉我们的军装?”
“脱了军装,我们不就成老百姓了嘛!”
“不让穿军装,我不想当这个演员了。”
大家的议论,陈玉兰似乎都听到了,但她的态度很强硬,最后宣布:“理解要执行,不理解也要执行!”说完,板着脸往后台走去……
周耀晨似乎是怕姊妹剧团的团员闹情绪,他走到前台宣布:“下面,请姊妹剧团进行首场演出,大家欢迎了!”
会场里又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在掌声中,辛煜板着脸,走到戏台右侧,勉强给团员们鼓劲说:“同志们,先不要闹情绪,咱们要把这场节目演好,争取一炮打响,让他们看看,咱们配不配穿这身军装。”
“对!咱们一定要演好!”
“谁要是演不好,就让他第一个脱军装!”
演员们边轻声嘟囔着,边往台上走。与此同时,陈长河、陈玉兰也在周耀晨的陪同下,走下戏台,在人群的前排找了个空位席地而坐,观看演出……
演员在戏台上站成两排,阮文静上前一步报幕:“各位首长、战友们:姊妹剧团首场汇报演出,现在开始。第一个节目,女声小合唱《从爱到恨有多远》。”
没有乐队伴奏,演员们只能齐声清唱:
从生到死有多远,
是子弹飞向敌人的几秒时间。
从爱到恨有多远,
是大刀砍向鬼子的那一瞬间。
从古到今有多远,
是《史记》记载的那些流年。
从延安到沂蒙有多远,
是万水千山也隔不断的相连……
歌声如天籁之音,飞向高高的银杏树,在蔚蓝色的天空中回荡着、回荡着……
8.傍晚。在姊妹剧团驻地(实际是村民的住宅)。
两间堂屋内,甄露、阮文静、辛瑛、冯群芳等人都坐在地铺上,有的拿着一块新布在琢磨着怎样裁剪,有的在恭恭敬敬地叠脱下来的军装,有的则在悄悄流眼泪。这时,辛煜从院子里抱着一匹布走进来,脸上阴着天,一腚坐在地铺上,把怀里的布丢在一边,愣开了神。
冯群芳冲着辛煜说:“辛团长,难道咱就这样把军装脱了?”
辛煜没好气地说:“不脱就是违抗军令,你敢不脱吗?”
冯群芳翻了翻白眼,轻声嘟囔道:“你厉害什么?我不就是问问嘛,脱就脱,只要心不变,穿什么都照样打鬼子!”
辛瑛得意地显摆道:“我不是你们剧团的,我就可以穿军装。”
辛煜瞪了辛瑛一眼,厉声说:“你滚远点,别在这里气我。”
辛瑛冲着辛煜伸了伸舌头,淘气地一腚坐在地铺上,说:“我就不走,就不走,气死你!”
辛煜起身要去打辛瑛,被甄露一把拉住,把她按到地铺上,耐心劝道:“女孩子们都看着咱俩呢,咱可不能带头闹情绪。快做衣服吧,做好了就把军装换下来。”
辛煜这才无奈地轻叹一声,摸过那匹布,用手量了量,开始用剪刀裁布……
9.在抗大一分校司令部院里。
周耀晨与陈长河、陈玉兰一同走进一户院子里。陈长河在院内止住脚步,望着建筑讲究的瓦房,笑吟吟地说:“老周,你这个校长办公的地方不错呀!毛主席在延安还住窑洞呢,你竟然住上瓦房了,阔气,阔气!”
周耀晨连忙解释道:“这原来是大地主家的房子,学员们都不愿住,我就当了抗大一分校的司令部。”
说话间,史峰、庄伟已搬出了几个长条凳子和一个小方桌,并斟好了茶水。陈长河、陈玉兰坐下后,各自端起一杯茶饮着,陈玉兰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放下茶杯说:“陈主任,这次来,你应该与辛煜单独聊聊。”
陈长河不好意思地摆摆手,说:“聊啥呀聊,我看,她根本就瞧不上我。”
陈玉兰:“辛煜的父亲是济南一家大银行的老板,还兼任山东商会的会长。她自幼生长在这样的家庭里,自然会有点傲气。可她是一个才女,16岁就在济南办过画展,因为国民党的一个大官要娶她当小老婆,她才带着妹妹辛瑛一块参加了革命。对她我还算了解,虽然有点娇气,好哭,但品质很好,对革命也忠诚,你应该大胆追求她!”
周耀晨也在一旁帮腔说:“对!你比她大十几岁,就应该你主动点。这样吧,我现在派人把她叫来,你们一块到河边去谈谈。”
陈长河推辞道:“这样不好吧?”
周耀晨爽快地说:“啥好不好的,谈恋爱,谈恋爱,不谈怎么能恋爱呢?”说到此,扭头对站在一旁的史峰说,“去,把姊妹剧团的辛团长给我叫来。”
“是!”史峰转身向大门外跑去……
10.在姊妹剧团驻地。
辛锐将刚做好的一顶法国巴黎帽戴在头上,问身边的女战友:“你们看,这帽子好看吗?”
甄露首先称赞道:“哎呀,好看!你戴着真洋气!”
阮文静凑过来,从辛煜的头上摘下帽子,戴在自己的头上,说:“这帽子归我了,你再另做吧!”
辛煜大方地说:“行,你戴着吧!谁还要?谁要我都帮着做!”
女战士们都纷纷举着手喊道:“我要,我也要!”然后,从阮文静的头上抢过帽子,轮流试戴,有的还拿出镜子,比了又比,照了又照,那种爱美之心,淋漓尽致地体现了出来……
这时,史峰喘着粗气跑进院里,站在屋门口敬了个礼,喊道:“报告!”
辛煜忙说:“请进。”
史峰走进屋后,对辛煜说:“辛团长,周校长让你立即去他办公室一趟。”
辛煜边起身整理着衣服,边问:“你知道是什么事吗?”
史峰:“不知道。”
辛煜刚随史峰走出屋,辛瑛就从后面追了出来,说:“姐,我也去。”
辛煜迟疑了片刻,不耐烦地说:“你就是个跟屁虫,走到哪里你都跟着。”
辛瑛也不管姐姐是否烦她,拉着辛煜的一只手,一蹦一跳地跟着辛煜就出了大门……
11.在抗大一分校司令部院里。
陈长河、陈玉兰、周耀晨正在闲聊着。陈玉兰还在劝陈长河:“你是领导,得放下架子。谈恋爱这种事讲究平等,不平等是产生不了爱的。就拿我和许峰来说吧,别看他是分局的书记,可我们俩单独在一起时,我就是他的领导!”
周耀晨:“许书记不在,你就大胆吹吧!”
陈长河认真地说:“我对辛煜,可不是放不下架子。当初我参加创办《大众日报》的时候,辛煜也是创办人之一。出版创刊号时,我们想在一版刊登一幅毛主席像,可四处寻找,也没能找到。是辛煜凭着记忆,连夜画了一张毛主席像,在《大众日报》创刊号上刊登后,大家都说好!从那时起,我就对她产生了崇拜心理。你们说,我在她的面前,敢摆架子吗?”
陈玉兰赞同地说:“也是,在她面前,你是……”一句话没说完,辛煜就在大门外喊道:“报告!”
周耀晨忙说:“是大辛呀,快进来,快进来。”
辛煜和辛瑛一前一后走进院子,辛煜的脸上一点笑容都没有。她给陈长河、陈玉兰敬过礼之后,问:“周校长,你叫我来有什么指示?”
周耀晨笑嘻嘻地指着凳子,话里有话地说:“别这么严肃,叫你来,是想让你见见陈主任。”
辛煜在凳子上坐下后,一撇嘴说:“刚才在会场里不是见了嘛!”
陈玉兰起身走到辛煜身边,坐在她旁边,亲热地拉着她的手,说:“大辛啊,你和陈长河同志的年龄都不小了,组织上希望你们能成为革命的伴侣。战争时期,干什么事都不能婆婆妈妈的。我看,你们就快点结婚吧!我和周校长当证婚人,你看怎么样?”
辛煜“噌”的一下站起来,冲着陈玉兰打了个敬礼,说:“请问陈科长,是理解要执行,不理解也得执行吗?”
陈玉兰尴尬地望着陈长河:“你看,我把大辛得罪了。”
周耀晨忙打圆场说:“不让你们穿军装,是为了方便你们去老乡家做工作,你可不能生陈科长的气,这是组织的决定。”
听周耀晨如此说,辛煜的口气温和了许多:“放心吧,周校长。我是个军人,会服从命令听指挥的。”
“那就好,那就好!”周耀晨边说着,边对史峰说,“去把那台缴获来的日本相机拿来,给陈长河和辛煜同志照张相。”
辛煜忙推辞说:“我这灰头土脸的,怎么敢和领导照相呢?”
辛瑛则摇晃着辛煜的胳膊,说:“姐,你就照一张吧!你照完了,我也沾沾光照一张,参加革命后,我还没照过相呢!”
辛煜冲着辛瑛一瞪眼,呵斥道:“什么事都有你的,滚!”
这时,周耀晨已经拉着陈长河在有阳光的地方站好,陈玉兰也拉着辛煜,让她站在陈长河的身边,等着照相。史峰从屋里取出相机后,就开始冲着陈长河与辛煜对焦距,然后说“笑一笑,笑一笑”,咔嚓一声,就为陈长河和辛煜照了一张合影……
陈长河和辛煜照完后,辛瑛嚷嚷着“该给我照了,该给我照了”,也在刚才辛煜站的地方摆好姿势,让史峰给照相。谁知,史峰鼓捣了一会儿相机,说:“对不起,没有胶片了。”
辛瑛失望地撅着嘴,说了声“不给我照拉倒”,便赌气往大门外走去,惹得周耀晨、陈长河、陈玉兰都“哈哈”大笑了起来……
12.傍晚。在抗大一分校司令部院外。
周耀晨与陈玉兰边散步边闲聊着……
陈玉兰关心地问:“周校长,我听说你的儿子和女儿都寄养在老乡家了,你还经常去看他们吗?”
周耀晨轻叹一声说:“哪里顾得过来呀!自从送给老乡后,我和媳妇只去看过一次。”
陈玉兰问:“孩子所在的村子远吗?”
周耀晨:“不是很远,离这个村子有八里路吧!”
陈玉兰抬头望了一眼天上的晚霞,说:“陈主任和辛煜去河边约会,还不知什么时候回。这样吧,咱们一块去看看孩子怎么样?”
周耀晨略犹豫片刻,说:“也好,我确实也非常想念孩子了。你等着,我去找点吃的东西带着。”
陈玉兰点头答应着,周耀晨急匆匆往司令部大门口走去……
13.夕阳高悬。在山间小路上。
周耀晨与陈玉兰各骑着一匹战马,在史峰、庄伟等人员的陪同下,行走在山间小路上……
陈玉兰说:“听说你的夫人郑竖岩同志,生第二个孩子时受了很多苦。”
周耀晨深沉地说:“是的,那时正赶上日寇扫荡,部队要转移。可就在这个节骨眼上,竖岩却要生孩子,没办法跟随部队转移。我只好让卫生员李琳把她送到山上,想让她在一户老乡家生育。可她们刚刚爬到山顶,敌人就在后面追上来了,她们只好藏进一个小山洞里,才躲过了敌人的追击。当天晚上,竖岩就在这个小山洞里生下了一个男孩。”
陈玉兰:“那孩子什么样?”
周耀晨:“还能怎么样?刚生下来就让老乡抱走了。不过,为了让孩子能生活得好一点,竖岩又托人把他们送给了一户较富裕的人家。”
陈玉兰感慨道:“战争时期,女人要比男人付出得更多啊!”
周耀晨深有同感地说:“是呀,活在这个年代的女人,真是太艰难了。所以,我有个‘三不原则:第一,尽量不对女人发火;第二,尽量不派女同志去执行危险任务;第三,绝不准任何人欺负女同志。.”
陈玉兰开玩笑地说:“周校长,你这个‘三不原则,值得我们省妇女救国联合会向全省推广啊!”
周耀晨笑道:“那你就推广吧!我敢保证,妇女同志都支持!”
两个人都开心地笑了……
14.夜。某村民家里。
一张小餐桌上,摆放着一盏正亮着的油灯……
一位年轻的乡村妇女正坐在餐桌前,怀抱一个不足一周岁的男孩,在用小勺子喂孩子吃小米稀饭……
周耀晨、陈玉兰与一位老大娘相对坐在门口的小板凳上,听老大娘介绍孩子的情况。老大娘:“你那两个孩子呀,不好养活。那个闺女来到俺家就生病,俺请了许多先生给她扎古,也没扎古好,最后还是死了……唉!”
周耀晨强忍着悲痛,问:“那儿子呢,他还好吧?”
老大娘长叹着气说:“怎么说呢?儿子倒是没啥毛病,可俺儿抱着他上山躲鬼子时,没有啥给他吃,饿死了!”
陈玉兰仿佛感到这位老大娘在说谎,她仔细端详着年轻妇女怀里的孩子,脱口而出:“周校长,我怎么看着这个孩子长得像你呀!”
老大娘警觉地板着脸说:“这位八路同志,可不兴这么乱说的。这孩子是俺儿和俺儿媳妇生的,怎么会长得像他呢?”
周耀晨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从自己的衣兜里掏出两把花生放在餐桌上,伸手想去抱抱那个孩子,年轻妇女似乎是怕把孩子抢走,急忙抱着孩子躲到了一边。老大娘见此,呵斥道:“这都天黑老会了,还不去搂着孩子睡觉?”
年轻妇女似乎是听懂了婆婆话里的意思,抱着孩子就去了里间屋。
老大娘见周耀晨伤心地低头不语,她说:“俺知道,猫养的猫爱,狗养的狗疼,何况是两个孩子呢!可是,孩子赶上了这个乱世,俺也实在没办法照顾好他们。这位领导,真是对不住了!”
周耀晨眼含热泪站起来,握着老大娘的手说:“大娘,让您老人家受难为了,我代表我媳妇,谢谢你们全家!”说完,转身走出了屋……
陈玉兰仍不死心地望了一眼里间屋门,无奈地轻叹一声,跟着周耀晨走出屋。他们走出大门口后,周耀晨又回转身望着这户农家的院门楼。陈玉兰小声说:“我看这位老大娘没说实话,孩子肯定还活着。明天我找村干部,让他们帮着打听一下,把孩子要回来,另找人家抚养。”
周耀晨摆摆手,说:“算了吧,他们既然不愿给咱,说明他们是爱这两个孩子的。这样也好,反正孩子是属于人民的,就让他们当一个山民吧!”说到此,他飞身上马,说了声:“走,咱们永远忘记这户人家吧”,便打马向村外走去……
陈玉兰注视着周耀晨的背影,也飞身上马,却没立即走,而是举起马鞭,朝这户人家的门楼子狠狠地抽了一鞭子……
[音乐起……
15.一组过渡画面。
周耀晨在给抗大一分校的学员们讲课……
姊妹剧团的团员们在为老乡演出……
陈玉兰、辛煜与几位姊妹剧团的团员正在街上写标语,在一面墙上写着:“妇女们动员起来支援抗战”,在另一面墙上则写着:“大娘、大嫂要参加妇救会”、“反对压迫妇女”的大标语……
穿着便装的辛煜、甄露在一个老乡家里和一群村里的姑娘聊着什么……
阮文静、冯群芳边帮老乡推磨,边与一位老大娘开心地聊着……
在一间教室里,陈玉兰正给妇女们上课,黑板上写着“怎样做一个中国人”一行字,坐在教室里的妇女们都在聚精会神地听着……
一群乡村妇女正围坐在一棵大树下,有的在缝鞋帮,有的在纳鞋底,有的在做鞋垫。镜头推近时,我们看到鞋底上还绣着“拥军支前”、“抗日杀敌”的字样……
[音乐停。
16.早晨。在姊妹剧团驻地。
院子里,一只大红公鸡在仰着头鸣叫……
屋里,正躺在地铺上睡觉的辛瑛似乎是被公鸡叫醒了,她揉了揉眼睛,抬起头看了看辛煜睡觉的地方,发现被子还整齐地叠放着,立即嚷嚷起来:“我姐呢?我姐怎么没回来睡觉?”
辛瑛这一嚷嚷,大家都被她叫醒了。甄露生气地呵斥道:“你嚷嚷什么,还让大家睡觉不?”
辛瑛毫不示弱地说:“睡觉、睡觉,你就知道睡觉,我姐呢?她怎么没回来睡觉?”
甄露满不在乎地说:“她请假了,你别管了。”
辛瑛不解地说:“请假,她请假干什么?”
阮文静在一旁嘲笑道:“你真是个傻大姐,什么都不懂。你姐昨天和陈主任结婚了,她请假和陈主任一块到学校的司令部去住了呗。怎么,你这个当妹妹的,竟然还不知道?”
辛瑛一听气坏了,她猛然把被子掀到一边,略犹豫片刻,气哼哼地说:“我找她去!”说完,三下五除二穿好衣服,跑出了屋……
17. 在抗大一分校司令部大门外。
史峰正在门口站岗,辛瑛一溜小跑走到门口,就要往里闯,史峰忙拦住她,训斥道:“小辛,你懂不懂军规?连个‘报告也不打就要往里闯啊!”
辛瑛不耐烦地说:“我去找我姐。”
史峰:“找谁也得先打‘报告,首长让进才能进。”
辛瑛:“你不就是会写几句歪诗吗?看把你能的!”
史峰有点生气了,他伸开两只胳膊挡在大门口:“你要是这样说,今天你还就别想进这个门了。”
辛瑛哪里吃这一套,她拉着史峰的胳膊就往一边扯,可史峰比她有劲,她扯了几次,史峰仍纹丝不动,正僵持着,院子里传出了陈长河的声音:“是小辛吗?让她进来吧!”
史峰这才躲到一边,让辛瑛进门。辛瑛冲着史峰伸了伸舌头,又“呸”了一口,才得意地走进大门口……
18.在抗大一分校司令部的东屋里。
辛瑛走进院子,见东屋的门上贴着双喜字,便推门走了进去。这时,陈长河已经穿好衣服下了床,正对着一个镜子梳头;辛煜还坐在被窝里正穿衣服。辛瑛见此,生气地一把掀开了盖在辛瑛身上的被子,吼道:“姐,你就这样睡他被窝去了?”
辛煜忙扯过被子盖住自己的腿,羞愧地低头不语。
辛瑛仍不算完,继续嚷嚷着:“你结婚,也是正儿八经的喜事。可你不仅不告诉咱爸,连我这个妹妹也瞒着。你是什么意思?”
辛煜忙赔着笑脸解释:“本来我也没打算这么快结婚,可陈主任、不,是老陈他……”
辛瑛还未等辛煜把话说完,就冲着陈长河质问道:“陈主任,是你逼我姐的吧?”
陈长河笑着辩解说:“小辛,你可别误会,我可没逼你姐成亲。是我和陈玉兰同志今天就要回去了,周校长和陈玉兰他们都劝我结了婚再走,我和你姐也就听从他们的安排,住在一起了。”
辛瑛还是不依不饶,说:“住在一起了?瞧你说得多轻巧。不行,我代表我们全家,不同意你们的婚事!”
辛煜见辛瑛闹起来没完,她被气哭了,边擦眼泪边说:“小辛,你这是干什么呀?”
辛瑛见辛煜哭了,她稍微老实点了,冲着陈长河做了个鬼脸,说:“我姐和林黛玉一样,就爱哭。我呢,还真怕她哭鼻子!”
陈长河忙抓起堆在桌子上的熟花生,装进小辛的上衣兜里,说:“别为难你姐了,这事是我不对,应该邀请你来的。”
辛瑛得意地“哼”了一声,说:“知道错了就好!”然后又抓了两把花生装进兜里,转身欲走。可刚走到门口,她又回头问陈长河:“哎,我是你的小姨子吧?”
陈长河忙答道:“是,当然是!”
辛瑛调皮地说:“那你以后有了好吃的,别忘了给我留着哈。”
陈长河“哈哈”笑道:“你这个小鬼,我怎么会有你这个小姨子呢!”
辛瑛剥了个花生米放进嘴里,高高兴兴地走了……
19.一组空镜头。
静静流淌的河水……
在抗大一分校司令部门口,大批八路军指战员在周耀晨的指挥下,浩浩荡荡向村外跑去……
阮文静的旁白:“在抗日根据地,和平的日子是短暂的。抗大一分校从山西迁到大青山仅仅几个月后,这所培养革命干部的学校就被敌人盯上了。为了保护这些缺少战斗力的学员,上级领导安排抗大一分校主动撤出大青山,甩掉敌人的追击,转移到泰莱山区与日军周旋……”
20.夜晚。在某山路上。
大部队在一路小跑着前进……
辛瑛已经满脸是汗,大口喘着粗气,但她仍在努力跑着……
周耀晨骑着马走到辛瑛身边,对辛瑛说:“小鬼,你能坚持吗?不行就上我的马吧!”
辛瑛固执地说:“我能行,不会……掉队的!”
周耀晨叮嘱道:“前面就要过封锁沟了,你一定要跟上大部队啊!”说完,他策马前行……
辛瑛见周耀晨走远了,她似乎已跑不动了,就蹲在路边,大口喘息着,望着大部队从自己的面前跑过,她着急万分,环视四周,突然发现有一条小路可以直通封锁沟,她便站起来,向那条小路跑去……
队伍里有人高声喊道:“哎,那个小同志,你往哪跑?”
辛瑛边跑边大声说:“这条路近,一会儿我就跑到你们的前面去了!”说完,继续向前飞奔着……
周耀晨来到了队伍的最前面,对跑在前面的战士说:“传我的口令,辛瑛跟上了吗?”
“是!”那个战士立即向后传:“口令,辛瑛跟上了吗?”
战士们一个个往后传着口令……
21.在另一条小路上。
辛瑛在长满了枯草的小路上飞跑着,突然跌进一个深坑里。她拼命往上爬,可无论怎么努力都爬不出来,她只好大声喊叫着:“有人吗?快——来——救——我——”
辛瑛的呼救声在山谷中回响着……
22.在某山路上。
当“辛瑛跟上了吗”的口令传到最后一人时,那个女战士说:“快往前传,辛瑛掉队了。”
战士们又一个个往前传:“辛瑛掉队了。”
周耀晨听到战士们传回的口令后,十分着急。他停止了前进,等到辛煜(此时,姊妹剧团的人都已换上了军服)随着队伍跑到他面前时,他厉声喊道:“辛煜,出列!”
辛煜背着鼓、二胡等乐器,忙从队伍中跑出来,大口喘息着问:“周校长,有什么指示?”
周耀晨说:“你这个当姐姐的,怎么只顾自己往前走,不照看一下妹妹呢?”
辛煜委屈地说:“我得背着乐器,还要照顾团里的其他女同志,顾不上小辛。”
周耀晨着急地长叹一声,望着队伍从自己的面前跑过,说:“辛瑛已经掉队了,咱们不能丟下她不管。”
史峰骑着马过来,说:“周校长,我回去找找辛瑛吧?”
周耀晨爽快地同意了:“好!你去吧,要注意安全。”
“是!”史峰答应着,策马向队伍的后面跑去……
23.深坑前。
辛瑛绝望地坐在坑里,“呜呜”地哭了起来……
史峰骑着战马行至大坑附近,他隐约听见了辛瑛的哭声,勒马停止前行,又仔细听了听,确定是有人在哭,便大声喊道:“辛瑛,是你吗?”
辛瑛在坑里听见是史峰的声音,她猛然站起来,哭着喊道:“史峰哥哥,快来救我!”
史峰跳下战马,飞跑到大坑前,望着辛瑛那狼狈相,他埋怨道:“辛瑛,你怎么掉这里了?”
辛瑛哭着说:“我想抄近路,没想到掉进这该死的坑里,爬不出来了。”
史峰说:“你等着,我想办法救你。”他又跑到战马跟前,取回一盘绳子,用绳子把辛瑛从坑里拉了上来……
[音乐起……
辛瑛一上来,就破涕为笑,嗲声嗲气地说:“史峰哥,你真好!要不是你来救我,我肯定就在这里喂狼了。”
史峰牵着辛瑛的一只手,说:“别啰嗦了,咱得快去追赶大部队。”他们走到战马跟前,史峰先飞身上了马,然后又把辛瑛拉上了马背,开始往回走……
辛瑛紧紧搂着史峰的腰,动情地把脸贴在史峰的背上,陶醉而又幸福地闭上了眼睛……
战马在山间小道上飞奔着……
[音乐停。
24. 某封锁沟前。
抗大一分校的指战员们已到达封锁沟附近,大家都坐在地上,等待命令。
周耀晨举起望远镜,观察着封锁沟的情况……
透过望远镜隐约可见一群穿着国民党服装的士兵正在巡逻……
周耀晨放下望远镜,对项振国说:“根据情报,这条沟是由刘桂棠的新编36师把守着。这个刘黑七不过是个土匪,他投靠了国民党,才当上了师长。但他明着是国民党的人,暗地里却勾结日本人,对谁都不真心,只认‘袁大头。”
项振国说:“这伙土匪好对付,我建议让二大队在前面开道,我带领警卫连在后面打阻击,掩护你们通过。”
周耀晨说:“好,那就快行动吧!记住,你们不要恋战,等大部队过了河,你们就赶快撤退。”
项振国爽快地答应着,便冲着人群喊道:“警卫连跟我来!”
周耀晨也冲着人群喊道:“二大队在前面开道,其余人准备突破封锁沟。”
指战员们都纷纷起身,各自做着准备……
这时,史峰和辛瑛骑着马赶了过来。史峰在周耀晨面前下马后,立正敬礼说:“报告周校长,我把辛瑛找回来了。”
辛瑛也跳下马,羞愧地低着头,不敢看周耀晨……
周耀晨埋怨道:“你这个小鬼呀,竟然敢在我面前吹牛。唉!要过封锁沟了,我也不批评你了,快去找你姐姐吧,这回可不准再掉队了哟!”
“是!”辛瑛立正打了个敬礼,转身向人群中跑去……
周耀晨转身冲着人群大声喊道:“同志们,我们要一鼓作气,跑快点,冲破敌人的封锁沟!”
周耀晨的话音刚落,封锁沟里就传来了“哒哒哒”的机枪扫射声。随之,冲在前面的战士们也开枪还击,有的战士还向封锁沟投掷了手榴弹。一时间,枪声密集,封锁沟到处都有手榴弹在爆炸……
大部队紧紧跟在打冲锋的队伍后面,快速往前奔跑着……
大部队跑过了封锁沟,向一片树林跑去……
项振国和警卫连的几十个战士并没有进树林,他们就地卧倒,见一群国民党兵追了上来,项振国大喊一声:“打!”随之,警卫连的战士们一齐开火,跑在前面的国民党兵都倒地身亡,剩下的都吓得开始往回跑……
25.夜。大沙河东岸。
因为是冬天,河面并不很宽,但河面上却流淌着许多冰块……
抗大一分校的战士们望着漂着冰块的河面止住了脚步……
这时,周耀晨骑着战马走过来,飞身下马,望了望河面,一时也不知怎么好。正犹豫间,不远处传来了清晰的枪声,他这才果断地说:“同志们,敌人有可能还会追上来,必须马上过河。大家赶快去树林里找树枝子,每人找一根挡着冰过河,不能让冰块划破了腿。”
战士们都跑进了岸边的树林里……
辛煜正在折树枝子,辛瑛走过去笑嘻嘻地说:“姐,给我也折一根。”
辛煜白了辛瑛一眼说:“你没长手啊?自己折!”
辛瑛生气地嘟囔着嘴,说:“什么态度,一点也不会关心人。”然后便走到一棵树前,一蹦抓住了一根树枝子想把它折下来,可她打着提溜往下拉,那根树枝子就是不断……
史峰走过来,递给辛瑛一根树枝子,笑道:“辛瑛,别折了,我给你一根。”
辛瑛松开那根树枝,走到史峰面前,接过树枝,甜笑着说:“史峰哥,我又欠了你一次人情!”说完,转身向河边跑去……
河水边,周耀晨对已经折了树枝回来的战士说:“都把棉裤脱了,抱着过河!”
许多男战士纷纷脱下棉裤,走进了河水里,用树枝子挡着漂浮的冰块,开始过河……
女战士们,则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的,既没人脱棉裤,也无人过河……
周耀晨见此,大声喝问:“辛煜,女战士为何不过河?”
辛煜跑过来说:“报告周校长,女战士们都只穿了一条棉裤,没办法脱下来。而且许多同志都在生理期,这么冷的水,她们若是趟着水过河,会生病的。”
[音乐起……
周耀晨惊愕地睁大了眼睛,他走到女战士们面前,深情地逐个看着她们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身子。突然,他发现甄露正挺着大肚子站在人群中。他走近甄露,发现她的棉裤下半截只有薄薄的两层布在风中飘动着。他弯腰摸了摸,直起腰后用温和的口气问:“甄露,你的裤腿,膝盖以下怎么没有棉花?”
甄露有点难为情地支吾道:“这……是女战士的秘密。”
周耀晨:“什么秘密?说!”
甄露:“大家生理期,没有卫生纸用,也找不到可以替代的干净布。所以,都把棉裤腿上的棉花抽出来用了。”
周耀晨用惊呆了的目光打量着面前的女战士,这才发现所有女战士的棉裤腿膝盖以下都没有棉花,只有薄薄的布随风飘着。他红着眼圈哽咽道:“女战士们,对不起!我周耀晨太官僚了,没想到你们这么难。对不起,实在是对不起大家!”然后对站在一旁的史峰说,“你先骑着马过河,传达我的命令,已过河的男同志都回来背女战士过河!”
史峰答应了一声“是”,刚飞身上马,远处就又传来了清晰的枪声。这时,辛煜冲着人群大声喊道:“姐妹们,咱们也长着腿,为什么要让别人背着过河呢?”
女战士们纷纷说:“是呀,咱们应该自己过。”
“死都不怕,冷一点怕什么?”
“咱们不能拖大部队的后腿!”
辛煜一挥手,说了声“过河”,自己先带头走进了水里。接着,其他女战士也一拥而上,争先恐后地走进冰冷的河水之中……
[音乐停。
26.早晨。在某山坳里。
太阳在东边的山顶上露出了红彤彤的面孔……
大部分男战士正三五一群,围坐在一堆堆篝火旁取暖。周耀晨、史峰、庄伟等人则单独围坐在一堆篝火旁……
辛煜等女战士都拖拉着腿,艰难地往山坳里行走着,后面跟随着项振国和警卫连……
正在烤火的通信员庄伟像发现了什么新鲜事,指着女战士对身边的人说:“你们看,姊妹剧团的这些人怎么都拖拉着腿走路?”
男战士们看着女战士们的狼狈样,不由都“哈哈”大笑了起来……
庄伟得意地说:“这女人就是女人,一夜走了还不到100里路,一个个就都蔫了。”
史峰说:“要说打日本鬼子,还得靠咱们男爷们。”
周耀晨厉声呵斥道:“都给我闭嘴!”
庄伟和史峰相互做了个鬼脸,不敢再多言。
周耀晨迎上前,走到辛煜面前,问:“辛煜,你们走起路来怎么都像木偶啊!”
辛煜大口喘着粗气说:“周校长,你不知道。昨天夜里过河时,大家的棉裤都湿透了。过了河,因为没有时间停下来拧干水,结果跑着跑着,棉裤就结了冰,穿在身上硬邦邦的。这些女战士们的大腿内侧都被磨破了,所以才这样走路。”
周耀晨听罢辛煜的回答,回头对围在篝火旁取暖的男战士喊道:“男同志都离开火堆,让女同志先烤火取暖。”
男战士们都陆续离开了火堆,姊妹剧团的团员们则都拉八着腿走到火堆前,围着篝火开始烤棉裤……
周耀晨走到项振国面前,扶他下了战马说:“项政委,我正后悔呢,昨天晚上怎么能留下你打阻击呢?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我可怎么向分局领导交代?”
项振国笑嘻嘻地说:“你呀,少给我来马后炮。换了别人有个三长两短的,你就好交代了?”
周耀晨一听也笑了。他们一同走到一堆篝火旁,烤着火,周耀晨说:“上级让咱们到泰莱山区与敌人周旋,咱们现在是安全了,可是这么多人,到哪里安营扎寨呢?”
项振国说:“一会儿派几个人到附近村子联系一下,当地老乡会帮咱想办法的。”
这时,突然传来了辛瑛的哭声……
史峰忙走到辛瑛所在的篝火旁,关切地问:“小辛,你哭什么?”
辛瑛抱着一只脚,骄里娇气地说:“你看我这脚,成了大炮(泡)基地了。”
史峰正不知该怎么办时,周耀晨走过来,问:“小鬼,怎么又哭了?”
辛瑛抽泣着说:“周校长,你看我的脚,都是血泡了,可怎么走路呀?”
周耀晨蹲在火堆旁,双手捧起辛瑛的脚看了看,然后对史峰说:“把我的公文包拿来。”
史峰将斜背在肩上的一个小皮包取下来,递给周耀晨。周耀晨从包里取出一根针,在火上烧了烧,又向辛瑛要了一根头发,穿进针眼里,往辛瑛的脚上喷了口唾沫,然后用针为辛瑛穿刺脚上的血泡,边穿刺还边问:“疼吗?”
辛瑛破涕为笑,摇着头说:“不疼,一点也不疼。”
史峰站在一旁调侃道:“像周校长这么大的领导亲自给你挑血泡,就是疼,你也不能说疼。”
周耀晨瞪了史峰一眼,批评道:“你年龄不大,鬼还不小。什么领导不领导的?革命队伍里人人都是平等的!”
辛瑛幸灾乐祸地说:“就是嘛!我就没有那么多的等级观念。”
史峰生气得朝辛瑛做了个鬼脸,转身往别的火堆走去……
周耀晨为辛瑛挑完了脚上的血泡,起身说:“以后记着啊,脚上起了血泡,就这么对付它,这是老红军常用的办法。”
辛煜在一旁伸着脚,调皮地说:“周校长,我的脚上也起泡了。”
围在火堆旁的其她女战士也都笑着说:“我的也有血泡。”
“我的也有。”
“还有我呢!”
周耀晨把针递给辛煜,慈祥地笑着说:“都自己挑!”说完,急忙走了……
女战士们都“哈哈”大笑了起来……
27. 在一条山路上。
山道两旁挺立着各种大树,虽然已经是初冬了,树叶也没全落干净。那些稀疏的树叶已经变黄,有的则被冬霜染成了红色。在阳光的照耀下,这些树叶迎风飘动,显得凝重、萧瑟而又如诗如画……
一辆驴车在山间小道上行进着,车上坐着陈长河、陈玉兰、警卫人员、赶车的,还有一位外国人,他就是美国记者汉斯·希伯。他身材高大,头上长着卷曲的褐发,一双蓝眼睛闪动着喜悦的神色。这位老外似乎对山里的什么都好奇,他环顾四周,连声称赞着:“这里的风光真的很美丽,如果不是战争时期,一定会有很多人到这里旅游的。”
陈长河笑着说:“汉斯·希伯先生,既然你喜欢沂蒙山区,那就把你的夫人也接来吧!”
汉斯·希伯纠正道:“陈长河同志,请不要称我‘先生,我和你一样,也是共产党员。只是,我是德国共产党员,你是中国共产党员。可咱们都是革命队伍里的一分子,请称呼我‘希伯同志!”
陈长河满口答应着:“好、好、好!希伯同志。”
汉斯·希伯说:“这样称呼,我们就亲近多了。但在回答你的问题之前,我想先向你和陈玉兰同志各请教一个问题。”
陈玉兰笑着问:“什么问题?”
汉斯·希伯说:“听说陈主任的夫人是姊妹剧团的团长,而玉兰同志的爱人是山东分局的书记,是山东最大的官,你们的恋爱一定都很罗曼蒂克吧?”
陈长河和陈玉兰一听,都“哈哈”大笑了起来……
陈长河搪塞道:“我的夫人是组织介绍的,没啥浪漫的。你想听浪漫的,就请玉兰同志讲讲他和许峰的恋爱史吧!他们一个是上海来的小姐,一个是我党高级干部,他们的恋爱肯定很精彩!”
陈玉兰不满地白了陈长河一眼,说:“陈主任,你都乱说些啥?我原来不过是上海的一名纺织工人,什么时候又成小姐啦?”
陈长河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是你的气质总给我一种大小姐的感觉,我才随口一说。”
汉斯·希伯打圆场说:“叫‘小姐有什么不好的?我的夫人现在就住在上海,她也算是上海小姐。”然后问陈玉兰,“你能告诉我,你是怎么认识许峰同志的吗?”
陈玉兰大方地说:“这有什么不能说的?1937年,我去山西,进入华北军政干校学习,许峰当时是那个学校的校长,我们就认识了,然后就结婚了。”说到此,她用深情的目光凝视着远方,陷入了沉思……
[音乐起……
28. 华北军政干校门口。
伴随着镜头的快速移动,一排长着绿叶的白杨树透射出碎银般的点点阳光……
陈玉兰身穿列宁装,腰间别着一把小手枪,英姿飒爽地骑在一匹白马背上,迎风在白杨树下飞奔着。她的头发在风中甩动着,显得飘逸而又美丽……
陈玉兰骑着白马来到华北军政干校大门口,突然勒马止步,那马腾空扬起前蹄,“嘶嘶”地尖叫着……
在课堂上,陈玉兰与众位学员一起都在认真听课,许峰正站在讲台上讲课,陈玉兰听着听着,似乎是走了神,捂着嘴偷笑了起来……
小河边,陈玉兰正骑在马上望着河对岸,好像在期待着什么……
许峰骑着一匹枣红战马,从河的对岸急奔而来。他边跑还边大声喊叫着:“玉——兰——”
陈玉兰也像疯了一样,策马迎上前,大声呼唤着:“许——峰——”
两匹马在河水中飞奔时,溅起了一阵阵浪花……
陈玉兰与许峰在河水中间相遇,两匹马在水中旋转着,他们也深情地对望着,都发出了爽朗的笑声……
波光粼粼的河面……
[音乐停。
29. 山间小路上。
陈玉兰还面带笑容,沉浸在幸福的回忆之中……
汉斯·希伯问:“玉兰同志,你笑什么?”
陈玉兰忙收住笑容,羞涩地说:“没什么,刚才我走神了。”
汉斯·希伯看到了陈玉兰的大肚子,好奇地问:“你们结婚三年多了,才有小宝宝吗?”
陈玉兰轻叹一声,低头不语……
陈长河接过话题说:“玉兰同志在怀这个孩子之前,曾有过一个儿子。可那个孩子6个月时生了一场大病,当时正赶上鬼子大‘扫荡,许峰和玉兰同志都没有时间带孩子去看医生,结果耽误了孩子的治疗,不幸夭折了……”
汉斯·希伯感叹道:“可怜的孩子!”
陈玉兰眼含泪花,说:“是啊,孩子病死后,我一直很自责。可老许却安慰我说:‘整个民族都在苦难中,孩子的性命算不了什么的!”
汉斯·希伯重复着:“‘整个民族都在苦难中,孩子的性命算不了什么的!这话说得太好了,我一定要写进自己的文章里!”
陈长河似乎是感到他们谈话的气氛太沉重了,便故意打趣说:“希伯同志,你不愧是记者,我问你一个问题你没回答,却让我和玉兰同志把老底都交代了。”
汉斯·希伯“哈哈”大笑道:“你不就是想知道,我的夫人为什么没陪我来沂蒙山区吗?实话告诉你吧,是我怕这里太危险,没让她来。再说了,她在上海,也能帮我及时把稿件传到国外去。”
陈玉兰称赞道:“你还挺会心疼媳妇呢!”
汉斯·希伯:“男人都会疼媳妇的,听说许峰同志还经常在大会上夸奖你,那也是在心疼你。”
陈玉兰撇着嘴说:“那算是什么心疼,挺烦人的。”
陈长河感到这个话题不能再继续了,他故意转移话题说:“希伯同志,你问了我们这么多很私密的问题,我能问你一件事吗?”
汉斯·希伯:“什么事?”
陈长河说:“听说你在延安时见过毛主席?”
汉斯·希伯:“是的,我在延安是见过毛主席,可被他批评了。”
陈玉兰:“毛主席为什么批评你呀?”
汉斯·希伯:“在来中国之前,我曾读过斯诺写的《西行漫记》,感到他的有些观点是非马克思主义的,就写了一篇批评这本书的文章,发表在《太平洋事务》杂志上。谁知毛泽东主席十分欣赏《西行漫记》,认为我批评斯诺的文章是鸡蛋里挑骨头,不够客观。所以,在延安他接见我时,一见面就批评了我。”
陈长河问:“那你一定生毛主席的气了吧?”
汉斯·希伯:“NO、NO,我怎么会生他的气呢?毛主席站得高看得远,从这件事上也体现出了辩证唯物主义者的广阔胸怀,对我教育极大。所以,我才突破重重封锁,来到沂蒙抗日根据地,想了解一下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民主政权是怎么建立的。”
陈玉兰:“那你为什么要到抗大一分校采访?”
汉斯·希伯:“听说沂蒙根据地有抗大一分校,我很是感慨。蒋介石骂你们是‘共匪,我不赞成。我研究过许多关于中国土匪的史料,没发现有一股匪帮办学的。你们在如此困难的情况下,还坚持办自己的大学。我想,这样的队伍是一支有理想、有纲领的队伍,这样的队伍一定能无敌于天下,最后成为天下的主人!”
陈玉兰夸奖道:“希伯同志,你是一位有独立思想的记者,我赞同你的观点!”
汉斯·希伯听陈玉兰夸奖他,高兴地笑了……
30. 在抗大一分校司令部的大门外。
大门两侧的墙上,贴着两条标语。一条是:“扩大国际反法西斯统一战线!”另一条是:“欢迎我们的国际友人希伯同志!”
在激扬的锣鼓声中,抗大一分校的学员们在大门两侧列队欢迎汉斯·希伯。姊妹剧团的一群姑娘们则扭着秧歌,上前迎接汉斯·希伯……
汉斯·希伯在陈长河、陈玉兰等人的陪同下,从列队的学员中间走过。他的肩上背着一个牛皮图囊,图囊上拴着一只搪瓷杯和一条毛巾……
周耀晨和项振国迎上前,与汉斯·希伯等人握过手后,陈长河介绍说:“这位就是汉斯·希伯先生,他出生在波兰的克拉科夫,却是在德国长大的,现在是太平洋学会的记者。”然后又向汉斯·希伯介绍周耀晨和项振国,“这位是咱们抗大一分校的校长周耀晨同志,他参加过长征,是位老革命了。那位是抗大一分校的政委项振国同志。”
周耀晨忙再次握着汉斯·希伯的手,客套道:“希伯先生,你能来抗大一分校采访,对我们是极大的鼓舞,我们欢迎你呀!”
汉斯·希伯指着欢迎的队伍说:“可你们这样欢迎我,也太隆重了吧?”
周耀晨:“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嘛!”
汉斯·希伯说:“我知道这句话是孔圣人说的。”
周耀晨开心地笑着对陈长河说:“我想在他面前卖弄一下学问,没想到他是个中国通。”
几个人嬉笑着,见列队的战士们鼓掌,他们也鼓着掌,在秧歌队的引领下往前走。待走到司令部大门口,都不约而同地止住脚步,转回了身。周耀晨凑近汉斯·希伯,说:“希伯先生,请你给大家讲几句话吧!”
汉斯·希伯谦虚地说:“我是个记者,只会写,不会讲。”
陈玉兰为汉斯·希伯出主意说:“你经多见广,随便说。就讲讲你为什么要来沂蒙抗日根据地采访吧!”
汉斯·希伯感觉这个好讲,就爽快地答应了:“好!我就讲这个。”
周耀晨摆了摆手,示意大家安静。待锣鼓声停了之后,大家都围拢过来。周耀晨大声说:“同志们,咱们欢迎这位远道来的朋友给大家讲话!”
人群中响起了一阵热烈的掌声……
汉斯·希伯连忙摆摆手说:“周校长这是赶鸭子上架,我可不会讲什么。我只介绍一下,我为什么要突破重重封锁,来沂蒙抗日根据地采访。我可以坦率地告诉大家,我不是第一次来中国,否则我的中国话也说不这么好。早在1925年至1927年,我就在北伐军的一个编译处做过编译工作,后来因为对蒋介石‘四·一二屠杀共产党人不满,离开了中国。五年之后,我又带着我的夫人秋迪·卢森堡回到了中国。但只在中国两年,我又途经苏联去了欧洲,在巴黎住了半年,就又带着我的夫人回到了中国的上海。”
站在人群中的辛煜,小声对身旁的甄露说:“这个老外,可真能折腾。”
汉斯·希伯接着说:“本来,我的好朋友拉铁摩尔是蒋介石的政治顾问,如果我投奔他,是能够弄个官做的。可我不是为做官来中国的,我和你们一样,也是在为了信仰而战斗!”
人群中又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
汉斯·希伯:“我到过很多国家,也去过中国的很多地方。我发现有一个奇怪的现象,很多外国人,甚至部分的中国人,都不知道山东也有八路军在活动。为什么他们不知道这里有八路军在与日军作战呢?这要归功于日本人和国民政府,是他们合起伙来封锁山东抗日根据地的情况。因此,我来沂蒙地区,就是想通过自己的了解,把这里的情况写成文章,在国外的报刊上发表。我要让全世界都知道,山东有大批的八路军战士,正在浴血奋战,下决心把日本侵略军赶出中国!”
人群中再次响起暴风雨般的掌声……
周耀晨激动地紧紧握着汉斯·希伯的手,连声称赞:“讲得太好了,太好了!”然后拉着汉斯·希伯的手,一同往司令部大门里走。走到大门口,汉斯·希伯又回头深情地环视着还在鼓掌的人群……
阮文静的旁白:“这位外国记者的到来,仿佛是给大家打了一针强力的兴奋剂。人们从汉斯·希伯的话中听出,外国人也是支持中国抗日的,这让大家更加坚定了抗日的决心。人们相信,抗战胜利的曙光必将在中国的天空闪耀!”
31.在一片树林里。
[音乐起……
陈长河和辛煜正踏着枯叶在树林中漫步……
陈长河微笑着说:“我明天回战工会,你们也很快要回大青山了。”
辛煜不解地问:“我们刚来这里十几天,怎么又回去?”
陈长河说:“据侦察,你们走后,日本鬼子和刘黑七的队伍都撤出了大青山。分局首长和省战工会、115师的领导都认为,抗大一分校还是驻扎在大青山最安全,一是那里的群众基础好,沂蒙老乡会全力支援你们的;二是离主力部队近,遇到敌人袭扰,随时都能派大部队去救援。”
辛煜愁虑地说:“又要长途跋涉了,我脚上的血泡还没好彻底呢!”
陈长河止住脚步,轻声说:“当兵嘛,就不能怕走路。只要能去安全的地方,走路吃点苦,值!”
辛煜不满地说:“你说得倒轻巧。”
陈长河憨笑着说:“等回到大青山,你可得给我怀个宝宝,我都快40岁了,想做爸爸了。”
辛煜娇嗔地说:“你想得怪美!等抗战胜利了再说吧,我可不想挺着个大肚子与鬼子周旋。”
陈长河生气地瞥了一眼辛煜,靠在一棵树上不吱声了……
辛煜见此,像哄孩子似的抱着陈长河,脸贴在他的胸前说:“我保证给你们陈家生个大胖小子,行了吧?”
陈长河满意地笑着说:“嗯,这话我爱听。”
辛煜深情地望着陈长河,故意撒娇地说:“老陈,我想吃水果。”
陈长河有点为难了,他挠着头皮自言自语着:“想吃水果,到哪里弄呢?”忽然,他看见了远处的一棵山楂树,拉着辛煜的手就往山坡上走,“走,我有办法了!”
辛煜虽然不知丈夫要干什么,可还是随陈长河往山上爬……
32.枯草遍野的山坡上。
一棵棵山楂树虽然已经落光了树叶,但那挂在树梢上的红山楂,在阳光的照耀下,却显得分外俏丽……
陈长河跷着脚,在山楂树上摘着瘦小的山楂……
辛煜站在一旁,远远望着陈长河,她的脸上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陈长河拿着一小把红山楂,兴高采烈地走到辛煜面前,边拿着一个红山楂在身上擦着,边说:“现在是战争年代,条件差,没办法给你弄水果,只能委屈你吃点野山楂解解馋了。”接着,他把一个红山楂放进了辛煜的嘴里……
辛煜甜笑着,嚼着野山楂,她吃得很香甜,仿佛那野山楂是世界上最好吃的水果……
天空中,有一群鸟儿在翱翔着……
[音乐停。
33.大青山的山路上。
抗大一分校的指战员们在不紧不慢地行走着,汉斯·希伯与姊妹剧团的人员都在队伍里……
陈玉兰骑在马上,与汉斯·希伯边走边聊着:“希伯同志,分局领导专门给你配了战马,你不骑,让我骑着,多不好意思。”
汉斯·希伯说:“我被马摔过一次,不敢再骑了。你是孕妇,应该照顾。”
陈玉兰不再说什么,她打马急走了几步,赶上了走在队伍最前面的周耀晨和项振国,说:“周校长,路过东辛庄时,我想去看看于大娘,也顺便去村里筹集点军粮。”
周耀晨爽快地答应着:“你去吧,但一定要注意安全。出了事,我可不好向许峰同志交代。”
陈玉兰笑着说:“放心吧,于大娘把我当亲闺女疼爱,她会保护我的。”
周耀晨说:“那我就放心了!”
陈玉兰放慢了战马行走的速度,渐渐与周耀晨拉开了距离……
周耀晨对项振国说:“项政委,我的第六感一直在提醒我,大青山的安静有点不正常。鬼子撤了,怎么刘黑七的人也没了踪影?”
项振国说:“你不要多疑,上级既然让我们回来,这里肯定是最安全的。”
周耀晨疑虑重重地“嗯”了声,没再说什么……
项振国问:“这次咱们回到大青山,在哪里安营扎寨呢?”
周耀晨说:“我看原来的村子是不能去了,那里已引起敌人的注意。这样吧,你带领着政治部人员就住大古台吧,我把司令部安在胡家庄,相距不是很远,联系也方便。”
项振国答应着:“好吧!”
大部队还在缓慢地往前走着……
34. 东辛庄的一条大街上。
街东边坐着一群做军鞋的人,街西边一溜排开支着几十张鏊子,有几十位妇女边说笑着,边烙煎饼。炊烟缭绕,很是热闹……
陈玉兰亲热地挎着于大娘的一只胳膊,边与街头的人打着招呼,边闲聊着。陈玉兰说:“于大娘,你真厉害,我只是随便说了句‘部队好长时间没正经吃饭了,你就发动了这么多人烙煎饼。”
于大娘说:“不是大娘有能耐,是俺庄上的老少爷们见你们又回来了,都打心眼里高兴。俺一招呼,各家就都连夜磨好了糊子,到这里来烙煎饼。家里没有男劳力推磨的呢,就都来做双军鞋表表心意。闺女,大娘给你说句到家的实话,谁真心打鬼子,俺的心里都清亮清亮的。你看,国民党来了,俺都把粮食藏起来;可你们来了呢,俺就烙煎饼给你们吃!”
陈玉兰称赞道:“于大娘,咱庄上的人真好!”
于大娘高兴地“嘿嘿”笑着说:“那是,那是!”
突然,陈玉兰发现一位30多岁的妇女,双手同时操纵着两把竹劈子,在两张鏊子上烙着煎饼,那动作娴熟的就像在演杂技,等到鏊子上的煎饼熟了后,她用竹劈子挑起煎饼,看也不看,往身后一丢,那张煎饼就不偏不斜,正好落在了她身后放煎饼的盖垫上……
陈玉兰看愣了眼,惊讶地说:“于大娘,你看,那位大嫂真是神了。”
于大娘说:“嗨,她是俺庄有名的‘煎饼王,别人烙一个煎饼的工夫,她能烙三个,还烙得既薄又均匀。”
陈玉兰感叹道:“真是行行出状元呀!”
说话间,两个人走近了“煎饼王”,于大娘打招呼说:“巧她娘,看你这速度,已经烙完一盆糊子了吧?”
“煎饼王”说:“俺正烙第二盆糊子呢,放心,耽误不了八路军晌午吃。”
于大娘满意地笑着说:“好、好,等都烙完了,都交给俺那两个儿,俺让他俩用小车推着送给八路军。”
“煎饼王”满口答应着,“唰”的一下,又把一张煎饼甩到了身后的盖垫上……
35. 早晨。胡家庄抗大一分校司令部。
周耀晨和项振国正站在几位话务员身旁。项振国着急地命令道:“再接分局领导,一定要想办法接通!”
几位话务员都急得满头大汗,拿着对讲机,急切地大声呼唤着:“喂,喂,喂喂喂,306呼叫108,306呼叫108……”最后,一位话务员还是失望地对周耀晨说:“接不通。”
周耀晨焦虑地在屋里徘徊着,自言自语道:“怎么这么巧,早也能接通,晚也能接通,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接不通了。”
这时,一位八路军干部模样的人急匆匆闯进屋,打了个敬礼说:“报告,五大队一中队已与敌人接上了火。日军火力很猛,一中队要求增援。”
周耀晨果断地命令:“派一区队增援,二、三区队做好战斗准备。”
“是!”那位八路军干部转身跑了出去……
站在一旁的史峰,递给周耀晨一茶缸子开水。周耀晨接过茶缸子,喝了一口,对项振国说:“分局领导、省战工会和115师的首长都不知道大青山一带有敌人,今晚他们将打响绿门山战斗。为了减少机关人员受损,上级领导已派115师的参谋赵永强、五科科长袁大军和省战工会副主任陈长河,带领着3000多名非战斗人员向我校靠拢,可我们已经被敌人包围了。必须马上向分局领导和115师首长报告,大青山一带埋伏了大量日军,绝对不能让机关人员进入大青山!”
史峰机灵地转了转眼珠,说:“周校长,要不我去给分局领导送信吧!我年龄小,换上便装,就是遇到了敌人,也能蒙混过关。”
周耀晨略沉思片刻,问项振国:“项政委,你的意见呢?”
项振国赞同地说:“我看可以。”
周耀晨亲热地拍着史峰的肩膀说:“好!你去吧,我再派通信员庄伟陪你一块去。记住,一定要给我活着回来!”
“是!”史峰立正打了个敬礼,转身跑出了屋……
36. 在胡家庄抗大一分校司令部门外。
[音乐起……
穿着便装的史峰刚走出门外,就遇到了拎着一双红草鞋往司令部门口走的辛瑛,还未等史峰开口,辛瑛就甜笑着喊道:“史峰哥,你这么急匆匆的,这是要去哪里呀?”
史峰一脸严肃地说:“我去山东分局送情报。”
辛瑛把手里的红草鞋递给史峰,说:“我给你打了双草鞋,你穿着去吧!”
史峰接过草鞋,轻轻抚摸着说:“还是用毛线掺着草打的呢,你从哪里弄的毛线?”
辛瑛伸出两只胳膊,说:“你看,我把毛衣袖子拆了。”
史峰很感动,他深情地望着辛瑛,埋怨道:“傻丫头,你把毛衣袖子拆了,胳膊不冷啊?”
辛瑛毫不在乎地说:“没关系,只要你穿在脚上舒服就行。来,我给你穿上。”
史峰顺从地坐在台阶上,伸出脚等着辛瑛给穿鞋……
辛瑛蹲下身子,为史峰脱去脚上的破草鞋,用自己的衣服袖子为史峰擦了擦脚,然后才拿起一只红草鞋为史峰穿上……
史峰穿好鞋后,站起来,使劲用脚踩着草鞋,原地转了一圈,高兴地说:“软绵绵的,真舒服。小辛,谢谢你啦!”
辛瑛得意地撇了撇嘴,说:“等你回来,得为这双红草鞋写首诗。”
史峰爽快地答应着:“好,好!我一定写!”
辛瑛还想说什么,史峰却着急地说:“我得赶快走了,有什么话,等我回来再说吧!”说完,顾不上告别,转身向远处跑去……
辛瑛深情地目送着史峰的背影,大声嘱咐道:“别忘了……为红草鞋……写诗……”
37.大青山某山沟里。
史峰与一同送情报的庄伟趴在山沟里,商量着怎么越过前边的一片开阔地。史峰悄悄对庄伟说:“只要咱们能穿过这片开阔地,就安全了。”
庄伟:“可是敌人躲在暗处,我们不知道这附近是否有鬼子。”
史峰从山沟里抱起一块大石头,顺着山坡丢了下去,想试探一下是否有敌人。那块石头滚动了很远才停下,周围仍是死一般的寂静。
史峰说:“没人开枪,看来这附近没有埋伏的敌人。我先跑过去,如果没事,你再过。”
庄伟:“好吧!”
史峰跃出山沟,以最快的速度往山下飞奔。他跑着、跑着,脚上的红草鞋掉了一只。待他跑过开阔地,躲进一片茅草丛中时,才发现自己的脚上少了一只红草鞋,抬头见那只红草鞋在开阔地的中间,便又飞跑着回去取。可当他的手刚摸到那只红草鞋时,突然一阵枪响,他一头栽倒,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庄伟痛苦地紧握着拳头,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下 集
38.在大青山树林里。
陈长河、赵永强、袁大军率领着数千机关人员正在山坳里行走着。当看到前面有一片树林时,陈长河喘着粗气对身边的赵永强和袁大军说:“赵参谋、袁科长,咱们过了垛庄,又走了四五个小时,现在已经进入大山青腹地,应该安全了。到了前面的树林里,休息一会吧!”
“好的!”赵永强答应着,然后对身后的人说,“传我的口令,到前面的树林后,休息待命。”
机关的人员一个接一个往后传着口令……
陈长河等人走到树林后,各自或坐、或躺、或倚在树上休息。他们都太疲劳了,有的人一躺下就睡着了。陈长河正用军用水壶喝着水,警卫人员突然带着庄伟走到赵永强面前,立正报告说:“报告赵参谋,在东边的一块大石头后,抓了个埋伏的人,他自称是抗大一分校周校长派来送情报的。”
陈长河用怀疑的目光打量着庄伟……
庄伟几大步走到陈长河面前,哭着说:“陈主任,我可找到你们了。”
袁大军吃惊地问:“陈主任,你们认识?”
陈长河笑着说:“我经常去抗大讲课,他是周校长的通信员,见过几次。”
庄伟说:“周校长派史峰和我来告诉你们,大青山已被敌人包围了,让你们别来。可你们怎么又来了呢?”
陈长河对庄伟的话还是有点半信半疑,问:“那史峰呢?”
庄伟哭泣着说:“史峰同志在路上……牺牲了。”
陈长河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举起望远镜,察看周围的山坡,在南面和东面的山坡上,都没发现敌情。而当望远镜瞄准北面的山坡时,他看到日军已架好了机枪和迫击炮,还有许多日军正隐藏在一块块大石头后,正往山坳里迂回。他放下望远镜,说:“不好,我们已经与敌人遭遇了,北面有敌军正向我迂回。赵参谋、袁科长,你们带领机关人员向东撤退,尽快去胡家庄与抗大一分校会合。”
赵永强问:“那你呢?”
陈长河没有回答赵永强的话,而是冲着正休息的人群大声喊道:“警卫连的同志留下来打掩护,其余同志跟着赵参谋往东撤退,快行动!”
赵永强还想争执,敌人的枪、炮已经响了,当即就有多名机关人员牺牲了。他顾不了再多说什么,举起手枪边还击着,边大声喊叫着:“快往东撤,快往东撤!”
一颗颗炸弹在人群中“轰隆隆”炸响……
庄伟走到袁大军面前,从腰里掏出那双史峰穿过的红草鞋,递给袁大军,叮嘱道:“你把这双鞋交给周校长,让他转交给一位名叫辛瑛的女战士。”说完,不等袁大军细问,他就冲到一个战士身边,夺过他手里的机枪,架在土坎上就开始向敌人开火……
端着步枪进攻的日军成片倒下……
陈长河和警卫连的战士们则分别躲在山沟里、大树后和巨石旁,同时向敌军开火。他们有的朝日军开枪,有的往日军人群中投掷手榴弹,陈长河也不时举起手枪向日军射击……
日军仍如潮水般,从北面的山坡上往山坳里涌来……
陈长河回头看了一眼机关人员撤退的方向,见已看不到人影了,才大声喊道:“同志们,咱们边打边往南边山上撤,把敌人引开。”
战士们都边打边回答着:“明白!”
庄伟打了一梭子子弹,也大声回答:“明白!”
陈长河吃惊地望着庄伟,喝问道:“你怎么没跟大部队走?”
庄伟冲着陈长河憨笑道:“嘿嘿,我很久没参加战斗了,想过过瘾。”他刚说完这句话,一颗子弹就把他的帽子打飞了,他赶快弯下腰,抱着机枪向南山上撤退……
39.南山山崖上。
[音乐起……
陈长河、庄伟边不时回头向追击的日军开枪射击,边撤退……
陈长河刚撤到山崖顶,就被日军打断了腿,扑通一声坐在了地上……
庄伟撤到山崖顶时,打完了最后一粒子弹……
日军边喊叫着“抓活的,别开枪”,边如群狼般端着枪,把陈长河、庄伟围了起来……
庄伟回头望望身后,身后是一眼望不到底的悬崖。他知道最后的时刻到了,转回头来大义凛然地对陈长河说:“陈主任,你放心,我不是孬种。既然敢当兵打鬼子,我就不怕死。如果有来生,18年后我还会和你一起打鬼子的!”说完,他举起机枪,在石头上摔碎,然后纵身跳下了悬崖……
陈长河双手撑在背后的地上,难过地闭上了眼睛,两滴泪水从他的眼角缓缓流出。少顷,他又睁开眼睛,怒视着面前的日军,大声骂道:“狗日的,我的战士都宁死不当俘虏,难道我会当你们的俘虏吗?妄想!”说完,他从衣兜里掏出一支香烟,点燃后大口吸着,用蔑视的目光注视着周围的日本兵……
一群日本兵都你瞧我、我看你,没有人敢再往前走一步……
陈长河镇静地在地上掐灭了手中的烟蒂,微笑着,抬起右手向日本兵招了招手,示意让他们走近点……
日本兵犹豫了片刻,还是端着枪小心翼翼地往前走了几步……
陈长河突然从背后摸起手枪,“叭叭叭”放了三枪,打死了三个日本兵,然后瞄准自己的头,随着“叭”的一声枪响,他倒在了荒草萋萋的地上……
日军吓得持枪连连倒退着……
夕阳西下的天空,丹霞如血……
被晚霞映红的河水在静静流淌着,那“哗哗”的流水声像是在哭泣……
[音乐停。
40. 胡家庄抗大一分校司令部。
远处炮声隆隆,枪声密集……
繁忙的司令部院内,所有人的出出进进都是一路小跑……
训练部副部长阎济生急匆匆走进司令部院内,快步走进了堂屋……
屋内,已站着项振国、汉斯·希伯和几位八路军干部。周耀晨见阎济生走了进来,便招呼道:“阎济生,就等你了。好!现在咱们开一个紧急军事会议。”他拿起一根教杆,指着挂在墙上的“大青山作战地图”说,“据侦察员报告,今天拂晓,日军调集了近万兵力,从北面、东面、南面向我扑来。西面虽然没有日军,他们却安排了刘黑七的近万人马堵截我们。目前的情况是,我抗大一分校的一千余名指战员,已全部被敌人包围。”
阎济生着急地说:“可我们抗大的学员都是非战斗人员,一百个人里也就十几个人有枪械,又大都没有参加过战斗,双方力量悬殊这么大,这仗怎么打?”
项振国说:“再难,我们也得突围,不能等着当俘虏。”
“是的。”周耀晨接过项振国的话说,“我们是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危险,但这些学员大部分都是各部队挑选出来的精英,很多人已经是排级或连级干部了,他们都是我军的宝贵财富。所以,我们要尽最大努力突出重围,保护好这些干部。大敌当前,我和项政委一致认为:这次突围的最佳方向是西面,因为那里虽然有刘黑七的队伍把守,但相对来说,他们的作战能力差,我们只要集中火力,就能打退他们,撕开一个突围口。”
阎济生:“周校长,大家该干什么,你就下命令吧!”
周耀晨威严地环视了一下面前的人,略提高声音说:“警卫连、侦察队。”
警卫连长和侦察队队长一同立正回答:“到!”
周耀晨:“我命令你们,立即抢占胡家庄的南山。要死死咬住敌人,绝不能允许他们再往前靠近一步!”
警卫连长和侦察队队长一同回答:“是!”
周耀晨:“五大队大队长来了吗?”
一位八路军干部上前一步立正道:“报告首长,五大队大队长正在石沟村指挥战斗,特派我来领命。”
周耀晨:“好,你听着:我命令五大队快速抢占李行沟和南北陡山的制高点,掩护学员突围。没有我的命令不准撤出阵地。”
那位八路军干部立正答道:“是!保证一字不漏传达给大队长。”
周耀晨又冲着阎济生说:“训练部副部长阎济生。”
阎济生立正回答:“到!”
周耀晨:“我命令你带领作战部和警卫连,掩护机关人员越过西面的大沙河,向西蒙山方向突围。记住,你们就是打没了人,也要保证机关人员渡过大沙河。”
阎济生答:“明白!请首长放心,就是剩下最后一个人,我们也会掩护机关人员突围的!”
周耀晨换了略微和蔼的口气说:“同志们,这次突围战的任务十分艰巨,上级领导要求我们,要团结一致,抱定必胜的决心,突出大青山,去西蒙山与大部队会合。为了减少伤亡,也可以化整为零,与敌周旋。对于那些掉队的同志,可以暂时化装成老百姓,到沂蒙老乡家隐藏。总之,最惨烈的搏杀正等待着我们。但我们是革命战士,不能当孬种,要尽一切努力,冲出敌人的包围圈。行动吧!”
所有参加会议的人员陆续走出屋,只有汉斯·希伯仍站着不动。待其他人走出屋后,汉斯·希伯问:“周校长,你还没给我下达任务呢!”
周耀晨“哈哈”笑道:“你的任务就是紧紧跟在我身边,好好活着。”
汉斯·希伯不解地问:“好好活着,这算什么任务?”
周耀晨认真地说:“目前对你来说,这就是最大的任务。希伯同志,你来抗大一分校虽然时间不长,可你在《大众日报》上发表的文章我都看了,视角独特,见解深刻,都是难得的好文章呀!所以,你要好好活着,为我们写更多的好文章。你快去准备一下吧,一会儿跟着我突围。”
汉斯·希伯立正打了个敬礼,说了声“是”,也转身走出了屋……
周耀晨急躁地解开上衣扣,在屋里徘徊了几步,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说:“对了,项政委,还有一件事需要你亲自去办:陈玉兰同志还没回山东分局,她已有8个月的身孕,是没办法随大部队突围的。你安排人送她去于大娘家,让她在老乡家安心生孩子。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们没法向许峰同志交代。”
项振国长叹一声说:“我本来已安排两个战士送她去于大娘家,可她不放心大崮山上的军需库,半路上改道去了大崮山。”
周耀晨说:“也好,那里有我们的一个独立团守着,比大青山安全。”
项振国从衣兜里掏出一包香烟,递给周耀晨一支,各自点燃后,深深吸了一口,说:“老周,我打算去东柱子庄一趟。”
周耀晨惊愕地望着项振国问:“那里不是刘黑七的巢穴嘛,你去干什么?难道你想投奔刘黑七?”
项振国说:“嗨,看你想到哪里去了?咱抗大一分校来沂蒙山区后已培养了一万余名学员,有一个当叛徒的吗?没有!何况我还是政委。我的意思是,如果刘黑七能帮助咱,咱们就有把握从大沙河突围出去。所以,我打算去找他谈谈,争取能让他放咱一马。”
周耀晨说:“可刘黑七是个什么东西?他脚踩两只船,一边是国民党新编36师的师长,另一边还担任着日本皇协军的司令,他怎么可能帮助咱们呢?”
项振国胸有成竹地说:“这个刘黑七虽然坏事干尽,但听说他是个孝子,最听他娘的话。我们可以利用这一点,以他娘的名义,去与刘黑七谈判,逼他就范!”
周耀晨点点头说:“嗯,这倒也是个办法。只是,你去见刘黑七是深入虎穴,太危险。还是派别人去吧!”
项振国说:“这个刘黑七,光替身就有好几个。别人去,恐怕见不到真人。可如果是我去,他就一定会露真容的。”
周耀晨不解地问:“为什么?”
项振国说:“刘黑七有个名叫丁香香的七姨太,是江苏邳州人,和我是一个村。我没参加革命之前,曾经救过她一命。我通过这个女人,一定能见到刘黑七!”
周耀晨深深吸了一口烟,略犹豫片刻,将烟蒂丢在地上用脚踩灭,说:“好吧,那就快行动吧!噢,咱们抗大还有几根金条,你全部带着,那个刘黑七是个见钱眼开的家伙,肯定能用上。如果我们能突围出去,就在大沙河西边的洋山会合。”
项振国起身说:“好,那我去了?”
周耀晨紧紧握住项振国的手,叮嘱道:“一定要小心!”
项振国答应着,匆匆走出了屋……
周耀晨望着项振国的背影,揉了揉眼睛,自言自语地说了声“我的眼睛又看不清了”,然后冲着屋外喊道:“李琳。”
卫生员李琳边答应着“到”,边走进了屋。
周耀晨:“快给我洗一下眼睛。”
李琳打开药箱,取出工具为周耀晨洗眼睛……
周耀晨趁李琳给他洗眼睛的空暇,关心地问:“小李,敌人已经把我们包围了,你说咱们还能冲出去吗?”
李琳:“有你亲自指挥,一定能突出重围!”
周耀晨意味深长地说:“这一次,恐怕有点儿困难了……”
41.一组过渡镜头。
在大古台南山上,一挺机枪正“哒哒哒”向日军扫射着……
炮声隆隆,有炮弹不断在我军阵地炸响……
阵地上已有很多八路军战士倒在了战壕里……
几位受伤的八路军战士仍在向敌人阵地投掷手榴弹……
在李行沟山头,八路军战士正与一拥而上的日本兵拼刺刀……
在胡家庄抗大一分校司令部门外,一千多名男女抗大学员已集合好,列队听周耀晨下达命令,只见周耀晨一挥手,学员们便开始跑步向村外撤退……
42.费县东柱子村围门外。
围门外,戒备森严。十几个身穿国民党服装的人,正把守着围门。一身商人打扮的项振国刚走到门口,一个守门的小头目就上前拦住,说:“喂喂喂,你是哪个庙里的神,怎么敢招呼不打就往围子里闯?”
项振国忙赔着笑着说:“这位兄弟,我是刘师长七姨太的亲人,专程从邳州老家来看她,麻烦你给通报一声。”
小头目傲慢地咂着嘴说:“我们七姨太可不是谁都能见的,你是她什么人?”
项振国从衣兜里掏出一把木梳子和四块银圆,递给小头目后说:“论关系,她得叫我声哥,但实际上比亲哥哥还亲。你把这把梳子送给她,就知道我是谁了。”
小头目接过木梳子和银圆,急忙把银圆装进衣兜里,又上下打量了一下项振国,仔细搜了一下他的身,没发现带武器,才说:“好吧,我带你去通报一声。”说完,带着项振国往围门里走去……
43.丁香香的住处。
这是一户瓦屋四合院,大门楼虽然不大,门两旁却也有两个国民党兵在站岗。项振国正站在门口察看着周围的一切,从门里突然走出一位身穿旗袍、打扮十分妖艳的漂亮女人,她就是丁香香。她快步走到项振国的面前,边亲热地拉着他的手娇声娇气地说:“表哥,你还没把我这个妹妹忘了啊?快到家里坐,快到家里坐!”
项振国跟着丁香香走进院子,进了堂屋,在一把太师椅上坐下后,丁香香说:“表哥,那年我滑冰掉进了河里,多亏你冒死救了我的命。大难不死,我曾想嫁给你,报答你的大恩,才送给你一把梳子。你知道,按照咱家乡的风俗,送梳子是私订终身、愿与你白头偕老的意思。可你带着梳子离开家乡后,就再也没有了任何音讯。我等了你一年又一年,最后还是做了人家的七姨太。”说到此,她似乎很伤心,用手绢开始擦眼泪……
这时,一位丫鬟端着一杯茶水走进来,放在了项振国身旁的八仙桌上。项振国端起茶杯,轻轻呷了一口茶,恭维道:“香香,你现在过得也挺好呀,成了师长的太太。如果真跟了我,你还真过不上这么好的日子。”
丁香香轻叹一声说:“唉!谁的鞋挤脚谁知道,可别说日子过得好不好,这兵荒马乱的,我也是混一天少一天。表哥,我知道你不是专门来看我的,找我肯定有事,就痛快地说吧,我会尽力帮你办的!”
项振国点燃一支香烟吸着,故作轻松地说:“也没有什么大事,就是有一笔买卖上的事,需要刘师长打个招呼。可我不认识刘师长,想请你帮忙引荐一下。”
丁香香爽快地说:“这好办,我安排下人准备一桌菜,让他来吃饭,你们不就能见面了吗?”
项振国赞同地点点头说:“嗯,这个办法好!”
44.在南涝坑的一片山坳里。
枪声密集,炮声隆隆。
周耀晨正指挥着部队向大沙河挺进,汉斯·希伯一直跟在他身后。突然,周耀晨发现正行进的队伍不走了。他急忙询问:“部队为什么停止不前?”
辛煜从前面跑来:“报告周校长,前面发现了大批我们的人。”
周耀晨问:“是哪个部队的?”
辛煜答:“说是山东分局、战工会和115师的机关人员。”
周耀晨又问:“有多少人?”
辛煜答:“有三四千人。”
周耀晨立即焦躁起来,自语道:“坏了,看来史峰的情报没送到。他们也是非武装人员,这下突围就更困难了。”略沉思片刻,对辛煜说,“走,到前面看看。”可刚走了不远,他发现甄露正挺着大肚子站在队伍里,便严厉地问辛煜:“辛煜,这是怎么回事?学校司令部不是要求所有病号和孕妇都就地隐藏吗?你们姊妹剧团为什么不执行?”
辛煜委屈地解释道:“甄指导员的爱人也在突围的队伍里,她坚持要与丈夫一块突围,我怎么劝她都不听。”
周耀晨生气地说:“胡闹!这是突围,不是去赶集。现在也没有办法送她去隐藏了,你们照顾好她!”
辛煜响亮地答:“是!”
这时,赵永强、袁大军等人从前面走了过来,相互敬过礼后,赵永强说:“周校长,我是115师的参谋赵永强,这位是司令部五科科长袁大军。我们奉罗荣桓书记、陈士榘参谋长的命令,率领三千余名机关人员与抗大一分校的学员会合。”
周耀晨着急地说:“我们已经被敌人包围了,你们怎么也跑进包围圈了呢?”
赵永强说:“我们来之前,大青山一带并没发现敌情。周校长,你是不是误判了敌情,把小股敌人的骚扰,当做强敌的侵犯?”
周耀晨激动地说:“据我的人报告,东面、北面和南面有数千日军正向我扑来,西面有刘黑七的数千匪徒把守着大沙河,怎么可能是误判呢?”
袁大军见两个人要争吵起来,忙岔开话题说:“周校长,我们来的时候,首长特别叮嘱说……”他的话还没说完,几枚炮弹就突然在不远处爆炸了……
周耀晨对赵永强和袁大军说:“你们赶快向西突围,我安排掩护!”
袁大军答应着,刚转身要走,赵永强冷冷地说:“周耀晨同志,你想让我们这三千多机关干部都当逃兵吗?你错了,这些人都是首长身边的优秀干部,没有一个怕死的。”说到此,他对袁大军说,“袁科长,立即组织机关人员投入战斗,谁敢擅自撤退,按背叛革命处理!”
袁大军犹豫着:“赵参谋,这……”
赵永强厉声喝道:“执行命令!”
袁大军很勉强地答应了声“是”,便随赵永强向队伍前面走去……
周耀晨注视着赵永强、袁大军远去的背影,忧心仲仲地自言自语道:“这样撤退,一个也别想活着出去!”
45. 丁香香的住处。
项振国与丁香香正坐在屋里聊着,屋外突然传来了一声喊叫:“刘师长到!”随之,一位身着国民党少将军衔的中年人走进了屋,他就是假刘黑七。他进屋后笑哈哈地说:“夫人,听说你的老家来客人了。”
丁香香瞥了一眼来者,爱答不理地说:“是我表哥。”
假刘黑七热情地与项振国握了握手,说:“鄙人公务繁忙,一直没能抽出时间去看望邳州的亲人,劳驾表哥来看我们,我是既高兴又惭愧呀!”
项振国也寒暄道:“刘师长客气了,我登门拜访,一是看望小妹香香,二则也是有事相求。俗话说,无事不登三宝殿嘛!”
假刘黑七“哈哈”大笑着,各自落座后,假刘黑七掏出香烟递给项振国一支,项振国摆摆手,从随身带来的背褡子里掏出一杆旱烟袋,故意在假刘黑七面前亮了亮说:“我更喜欢这个。”然后摁上一锅旱烟,点燃后吧嗒了两口,故意说,“还是刘师长老家的烟有劲!”
假刘黑七并无什么特别反应,只是点燃一支香烟说:“表哥,你有什么事需要兄弟我帮忙的,就直说吧!”
项振国将烟锅在鞋底上磕了磕,顺手把烟袋放在了桌子上,微微笑着,用戏弄的腔调说:“我的事,你这个假刘师长能办得了吗?”
假刘黑七尴尬地辩解着:“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怎么会是假……假的呢?”
还未等项振国说话,丁香香就呵斥道:“滚!快滚回去,把刘黑子给我叫来,就说我娘家来人了,他要是再不露面,老娘就死给他看!”
假刘黑七忙站起来,点头哈腰地说:“夫人息怒,夫人息怒,小的这就去请刘师长来!”说完,急匆匆出了屋……
项振国拿起背褡子,搭在肩上,说:“香香,这么多年没见,你变了。你不想帮我,也用不着弄个假刘师长来应付我呀!我走了,不为难你了。”
丁香香忙追到屋门口,拉住项振国,委屈地说:“表哥,你别生气呀!这不是我的意思,都是那个该死的刘黑子,整天疑神疑鬼的,唯恐别人把他暗杀了,所以才弄了些替身代他出头露面。没想到,我老家来人,他也让替身出面接待,哼!我饶不了他!表哥,你就给妹妹留点面子,别再生气了。怎么着,也得吃了饭再走。”
项振国轻叹一声,又回到太师椅子前,放下身上的背褡子,坐下后又摸起烟袋,摁上一烟锅旱烟,点燃后闷闷不乐地吸着……
46. 在南涝坑的一片山坳里。
一阵惊天动地的爆炸之后,硝烟还未散去,周耀晨便直起腰,举起望远镜察看敌情……
数百日军已从不远处的北山上,边开枪边向山坳方向进攻……
山坳里不断有八路军中弹倒下,李琳在忙着救治伤员……
周耀晨万分着急地叹了口气,急步往前走去……
赵永强挥舞着手枪对正在射击的八路军指战员喊叫着:“同志们,给我狠狠地打,我们一定要打退这些日本鬼子!”
周耀晨带着几个警卫走过来,对赵永强说:“赵参谋,机关的人员和我们抗大一样,大部分人都没有枪械,我们不能与敌人硬拼,必须立即往西撤退,再不撤就来不及了。”
赵永强冷笑道:“周校长,你管好抗大的人就行了,这些机关人员不用你管。”
一直站在赵永强旁边的袁大军说:“赵参谋,你忘了吗?咱们临来时,罗荣桓书记和陈士榘参谋长都有指示,让我们与抗大一分校会合后,把所有人员都交给周耀晨同志统一指挥,周校长对所有人都是有指挥权的!”
赵永强大声呵斥道:“袁大军,用不着你多嘴。”
周耀晨强压住内心的愤怒,质问道:“赵参谋,如此重要的指示,你为什么不传达?”
赵永强尴尬地支吾道:“这个……战事紧张,我还没来得及传达。”
周耀晨突然用手枪顶住赵永强的脑门,怒声吼道:“赵永强,你这个人有私心。为了争夺指挥权,竟然害得这么多指战员搭上了性命,老子毙了你!”
袁大军忙摁下周耀晨举枪的手,劝道:“周校长,你冷静点。”
周耀晨对身边的警卫员一挥手,说:“来人,把他给我绑了!”
赵永强咆哮着:“周耀晨,你敢!我是山东分局和115师首长派来的,你敢绑我,你就死定了!”
周耀晨对正犹豫的警卫员喊道:“还不动手!”
两个警卫员一拥而上,先卸了赵永强的手枪,然后把赵永强的两只胳膊扭到背后,用绳子捆绑了起来……
周耀晨对袁大军说:“袁科长,从现在开始,所有人听我的指挥。我命令,你立即带领女战士和没枪的男同志往西突围,凡有枪的指战员都留下来打掩护!”
袁大军立正敬礼道:“是!”然后,他朝正在炮火中乱跑的指战员喊道,“周校长命令:女战士和没枪的男同志,立即跟着我往西突围!”
许多人开始跟着袁大军往西跑……
周耀晨又大声喊道:“有枪的同志都留下来打掩护,瞄准敌人,给我狠狠地打!”
留在阵地上的指战员都举起枪,猛烈向敌人射击……
47.“七仙女酒楼”门口。
刘黑七边从酒楼里往外走,边与几位妓女告别。一位打扮妖艳的妓女嗲声嗲气地说:“刘师长,有空再来喂妹妹吃糖啊!”刘黑七爽快地答应着:“好!老子有空再来,一块喂你们七个仙女吃糖。”然后接过假刘黑七递过来的风衣,边穿边不耐烦地说,“你小子还有什么用?这点事都办不好。”
假刘黑七点头哈腰地说:“师长,那个邳州商人的眼睛很厉害,我没说几句话,他就认出我是假的了。”
刘黑七整了整风衣,说了声“走,去见见七姨太的这位表哥”,便大步走出了七仙女酒楼……
48. 丁香香的住处。
刘黑七在众警卫人员的护送下,急匆匆走进丁香香的住宅大门口,进了院门后就大声嚷嚷着:“这是哪位贵客光临?还得俺亲自接见。”进屋后,丁香香忙笑眯眯地迎上前,扶着他的一只胳膊,娇声娇气地说:“哟,师长,你总算给了我点面子,亲自来了。你若不来,可让我的脸往哪里搁呀!”
项振国站起来,握住刘黑七伸过来的手,冷淡地叫了声:“刘师长。”
刘黑七仔细打量着项振国,他脸上的表情突然一惊,问:“你是……”
丁香香柔声说:“这是邳州的咱表哥呀!”
项振国却微微笑道:“刘师长,你应该知道我的名字。我是八路军抗大一分校的政委——项振国。”
刘黑七立即后退两步,拔出手枪瞄着项振国说:“你好大的胆,竟敢独身闯入老子的地盘,看我不油炸了你!”
丁香香也惊愕地问:“表哥,你不是买卖人吗?怎么又成八路了呢?”
项振国“哈哈”大笑着,回到太师椅前坐下,端起茶杯呷了一口茶水,说:“我早就听说刘师长的脾气暴躁,发起火来六亲不认,果然名不虚传。怎么说,我也是丁香香的表哥,你怎能如此对待丈人门上的客人呢?”
刘黑七恶狠狠地说:“少废话,说,你到我的大本营干什么?”
项振国沉稳地说:“来给刘师长报信呀!”
刘黑七问:“八路军能给我报什么信?”
项振国拿起桌子上的烟袋,递给刘黑七问:“刘师长,你认识这个烟袋吗?”
刘黑七接过烟袋看了看,说:“这是我老娘的烟袋,怎么会在你这里?”
项振国从衣兜里掏出一支香烟点燃后缓缓吸着,说:“听说刘师长是个孝子,我来之前,先去看望了你家老人。”
刘黑七一听急了,大声喊道:“来人,把这个八路军的政委给我抓起来!”他的话音未落,就有两个警卫走进屋,要去抓项振国……
项振国大喝一声“慢着”,然后说:“刘师长,你不想想,我既然敢来,还怕你抓我吗?可你把我抓了,你的老娘还能平安吗?”
刘黑七略迟疑了片刻,示意让警卫出去,然后走到丁香香原来坐的椅子上坐下,掏出一支香烟大口吸着,在思考着对策……
丁香香走到刘黑七的身后,边替他轻轻揉着背,边劝道:“要我说呀,你们就该坐下来平心静气地谈一谈,用不着针尖对麦芒。国共还能合作呢,咱都是乡里乡亲的,怎么就不能合起来做点事呢?”
刘黑七呵斥道:“滚,臭娘们。老子回来再和你算账!”
丁香香寒着脸,轻轻推了一下刘黑七,说了声“哼!不识好人歹”,就气哼哼地走出了屋……
项振国笑着说:“我这位表妹还真被你调教出来了,她刚才说的这番话不俗。我来,就是想与刘师长谈合作的!”
刘黑七瞪着一双贼眼问:“老子与你们八路有什么好合作的?”
项振国说:“哎,话不要说得这么绝嘛!你家老人的觉悟可比你高,她老人家说:不论什么理由,中国人都不能帮着日本人打中国人。而且,她还让我给你捎句话:为人做事要给自己留条后路。”
刘黑七不解地问:“怎么留?”
项振国说:“此次围堵我大青山驻军,听说刘师长的36师负责在大沙河以西堵截我们。只要你能放我们的大部队出大青山,就是在给你自己留后路。”
刘黑七说:“你说得倒轻巧,我的弟兄领了日本人的军饷,却放走了你们,日本人能饶了我吗?”
项振国说:“刘师长是个聪明人,活人怎么会被尿憋死呢?只要你的弟兄能枪口抬高二寸,不就能向日本人交代了吗?”
刘黑七大口吸着烟,犹豫着……
项振国从背褡子里掏出一包东西,放在桌子上打开,里面是十几根金灿灿的金条。他把金条推到刘黑七的面前,说:“当然,我们也不会让刘师长白帮忙的。”
刘黑七拿起一根金条在手里轻轻掂量着,仍犹豫不定……
项振国说:“刘师长应该明白,蒋介石灭不了共产党,日本人就更别想了。你若帮着日本人打八路军,我们肯定不会饶了你的!”
刘黑七终于下了决心,他把手里的烟蒂猛然丢在地上,用脚碾碎,说:“好吧,我可以命令部队枪口抬高二寸,但事后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49. 大青山某山路上。
袁大军正率领着大部队奔跑着……
辛煜穿过人群,找到了姊妹剧团的几十个人,便问:“你们看见小辛了吗?”
阮文静说:“她在后面。”
辛煜止住脚步,在跑过的人群中搜寻着辛瑛。可直到所有人都从自己的面前跑了过去,她也没看见辛瑛的身影。她着急地边往回走,边大声喊叫着:“辛——瑛——”
突然,从一个山沟里传来了辛瑛的应答声:“姐,我在这里。”
辛煜急忙跑过去,见辛瑛正坐在山沟里哭泣,便问:“你不跟着大部队突围,坐在这里干嘛?”
辛瑛捧着一双红草鞋,哭泣着说:“姐,刚才袁科长告诉我,史峰已经……牺牲了。”
[音乐起……
辛煜似乎很理解妹妹此时的心情,她蹲下身子,边替辛瑛擦着眼泪,边安慰道:“辛瑛,别哭了。姐知道你喜欢史峰,他牺牲了,但还活在我们的心里。走吧,快跟大部队一起突围,现在还不是伤心的时候。”
辛瑛说:“我不走了!我要等敌人追上来了,杀几个日本鬼子,替史峰哥报仇!”
辛煜猛然站起来,生气地说:“你糊涂,就凭你这点本事,不等靠近敌人,就会被鬼子打成蜂窝的。快跟我走!”
辛瑛固执地说:“我不走!”
辛煜从腰里拔出手枪,指着辛瑛怒声喝道:“辛瑛,你想当逃兵吗?跟我走!”
辛瑛这才很不情愿地撅着嘴,站了起来……
[音乐停。
50. 南涝坑的山坳里。
汉斯·希伯正趴在阵地上,举着手枪向敌人射击……
随着“砰”的一声枪响,一个日本兵应声倒下……
汉斯·希伯有点得意地自语道:“现在我也是真正的革命战士!”
周耀晨从不远处跑过来,说:“希伯同志,你怎么没和大部队一块走?”
汉斯·希伯说:“你不是命令有枪的留下吗?我有枪,应该留下!”
周耀晨哭笑不得地说:“可我也没让你留下呀,嗨!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啊!”
汉斯·希伯笑嘻嘻地说:“放心吧,周校长,我还得把这场突围战报道出去呢,不会和鬼子拼命的。”
周纯全对身边的两名警卫员说:“你们留在这里,保护好希伯同志。”
两名警卫员齐声答应着:“是!”
这时,一颗炸弹在不远处爆炸了。硝烟未散,周耀晨就沿着阵地往前走,边走边说:“同志们,要狠狠地打,一定要打退敌人的进攻!”
51.在一片荒草地里。
数千人都在向一个方向奔跑着……
伴随着一阵机枪的响声,撤退的人乱哄哄地全部卧倒在地。枪声一停下,撤退的人员就马上四散而逃了……
有的往南边山上跑,有的就地找地方躲藏,有的则拼命往远处的村里跑,更多的人仍然往西跑……
辛瑛爬起来,见日军已追了上来,她便喊道:“姐姐们,鬼子已经追上来了,咱们跑不到大沙河了,不如先找个村庄躲起来。”说着,她带头向远处的村庄跑去……
随之,有17个女战士也跟着辛瑛往村庄奔跑……
辛煜、阮文静、冯群芳等人爬起来后,仍跟着大部队向西跑。可刚跑了几步,就发现甄露瘫在地上不能动了。辛煜立刻止住脚步,大声喊道:“姊妹剧团的同志都留下,咱们不能丢下甄指导员不管。”
姊妹剧团的人都纷纷跑回来,围着甄露问:“甄指导员,你怎么了?”
甄露满头大汗,双手捂着肚子,痛苦地说:“我……我可能要早产。”
阮文静着急地说:“你不是才怀孕7个月吗?怎么会生呢?”
甄露有气无力地说:“你们都快跑吧,别管我了。我跑不到大沙河了。”
辛煜想了想说:“咱们向猫头山方向跑吧,那里离火红峪村很近。我记得山东纵队第二卫生所就驻扎在火红峪村,只要到了那里,我们暂时就安全了,甄指导员也可以放心生孩子了。”
团员们都表示同意:“辛团长,我们听你的,咱们快架着甄指导员走吧!”
阮文静和另一个女战士不由分说,架起甄露就往北面走……
52. 大崮山上。
日军的飞机正在轰炸。伴随着几架飞机低空飞过山顶,大崮山上立即响起了一片爆炸声……
陈玉兰与几十位女八路军战士正在山洞里躲避敌机轰炸,一位干部模样的人突然从外面跑进来,急促地说:“同志们,鬼子太多了,我们独立团快打没人了,已经顶不住了。咱们赶快从山前突围,立即行动!”
陈玉兰问:“刘团长,咱们撤了,那藏在这座山上的兵工厂、弹药库、粮库怎么办?”
刘团长说:“我已和政委商量过了,能带的尽量带走,剩下的全部炸掉,不能留给鬼子。”
陈玉兰站起来,穿上一件深色土布褂子,罩着一块盖头布,在一位警卫员的搀扶下,随着其他人往洞外走去……
53.山洞外。
陈玉兰走出山洞时,听见到处都是爆炸声。她在警卫员的搀扶下,急忙跟随队伍往山下跑,但她毕竟是大月份孕妇,尽了最大努力,仍然落在了队伍的后面。这时,刘团长放慢脚步,说:“陈科长,我安排两个人抬着你走吧!”
陈玉兰喘着粗气说:“这么陡的山坡,抬着担架根本没法走。你们先走吧,我慢慢追赶,实在跟不上时,会找地方藏起来的!”
刘团长说了声“那你多保重”,便加快了步伐……
陈玉兰又跑了几步,见其他人都走没人影了,她便止住脚步对警卫员说:“我要生了,实在跑不动了。你得找个地方把我藏起来,然后去山民家里找个女人来帮我接生。”
警卫员环顾四周,见不远处有一片小树林,便扶着陈玉兰走进了小树林,找了一个堆满了枯树叶的深坑,让陈玉兰躺在坑里,他说了声“你等着”,便向远处跑去……
一群日本兵正在搜山。他们走近一个山洞口,往洞里丢了个手榴弹,又用冲锋枪乱扫射了一阵子,才敢进去……
另一群日本兵正往山下走着,忽然听见远处的小树林里有婴儿在啼哭,便顺着婴儿的哭声小心翼翼地往前搜寻……
陈玉兰脱下自己身上的黑布大褂子,将正啼哭的婴儿包好,轻轻摇晃着,嘴里叨叨着:“宝贝,别哭!妈妈知道,让你在这里出生太委屈你了。可你这样惊天动地的哭起来没完,会把鬼子引来的。”
婴儿仍在大声啼哭着……
日本兵端着上了刺刀的枪,把陈玉兰围了起来……
陈玉兰见被日军包围了,她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想去腰间摸手枪,可她刚生完孩子,身体实在太虚弱了,刚解开手枪套上的纽扣,一个日本兵就冲上来,夺过手枪,然后一脚把她踹倒在枯树叶上。陈玉兰挣扎着想坐起来,却未等坐直身子,几个日本兵就一齐用枪托往她身上砸去……
54.在獾沟子的山沟里。
周耀晨、汉斯·希伯等人已经撤到獾沟子的一条小山沟里,但仍在顽强抵抗着。当周耀晨打完了最后一粒子弹时,其他人也都纷纷报告:“周校长,我没有子弹了。”
汉斯·希伯也打着手势说:“我也没有子弹了。”
周耀晨高声问:“谁还有手榴弹?”
有几个战士回答:“我有!”
周耀晨计算了一下,说:“有这8颗手榴弹,就够掩护咱撤到大沙河了。请记住,只有当敌人靠近我们时,才能丢手榴弹,明白吗?”
战士们齐声答:“明白!”
周耀晨命令道:“向敌人投一个手榴弹,然后向大沙河方向撤退!”
一位战士从腰里掏出手榴弹正准备投弹,汉斯·希伯忙走过去说:“给我,我来投。我的身材高,投得比你远。”
那个战士笑了笑,就把手榴弹递给了汉斯·希伯。他接过手榴弹,特意找了一个高一点的地方站着,嘴里嘟囔着:“我要让这颗珍贵的手榴弹,至少炸死10个侵略者。”说完,他蕴了口气,猛一使劲把手榴弹投了出去……
周耀晨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他大呼一声:“危险,快蹲下。”
[音乐起……
一切都太晚了。随着手榴弹“轰隆”一声炸响,“哒哒哒”一串子弹射中了汉斯·希伯,他手捂前胸,踉跄了几步,像一座大山似的轰然倒在了阵地上……
周耀晨忙扑过去,抱起汉斯·希伯,急切地呼喊着:“希伯同志,希伯同志……”
汉斯·希伯微微睁着眼睛,嘴角流着血,断断续续地说:“我的夫人秋迪·卢森堡……还在上海……等着我……”说到此,头一歪,咽了气……
周耀晨流着眼泪把汉斯·希伯平放在地上,懊悔地握紧了拳头,猛捶了一下山沟的松土,然后愤怒地命令:“把剩下的手榴弹都投向敌人,为希伯同志报仇!”
战士们答应着,把剩下的七颗手榴弹全部投向了进攻的敌人……
随着一颗颗手榴弹在日军人群中炸响,日军被炸倒了一片;活着的,也开始往回跑……
[音乐停。
55.一片树林附近。
伴随着稀稀拉拉的枪声,姊妹剧团的20多人仍在奔跑着,但由于照顾甄露,她们跑得很慢……
在距离姊妹剧团的人很远的地方,隐约可见有十几个日本兵正在追击她们……
辛煜后面的冯群芳正跑着,随着一声枪响,她的身子突然摇晃了一下,差点倒下。但她很快又站稳了身子,继续往前跑,只是脚步踉跄,有点跟不上队伍,忙喊辛煜:“辛团长,我怎么跑不动了呀!”
辛煜放慢脚步,拉着冯群芳的左手就往前跑,边跑边大口喘着粗气催促道:“跑快点,只要翻过猫头山的山头,我们就安全了。”
冯群芳拼尽全力跟着辛煜跑了几步,还是瘫坐在了地上。辛煜着急地说了声“快走呀”,就要去拉冯群芳的左胳膊,这时她才发现冯群芳的左手腕已经被打断了。她吃惊地问:“冯群芳,你挂彩了?”
冯群芳摇晃了一下左手腕,苦笑着说:“刚才我只是感到有人推了我一下,并没感觉到疼。”
辛煜坚决地拉着冯群芳的右胳膊,说:“起来,我架着你跑。”
冯群芳坚定地挣脱辛煜的手,从腰里拔出手枪指着自己的头说:“别啰嗦了,你快走吧,能跑一个是一个。再劝我,我就自杀!”
辛煜无奈,只好转身随队伍继续跑……
56.某村头的柳毅庙外。
一群日本兵正拼命追击18位八路军女战士……
辛瑛跑到庙门口,迟疑了一下,见周围实在无处藏身,只好进了庙门……
辛瑛后面的17名女战士,也鱼贯而入,跑进了庙门……
一群日本兵追到柳毅庙前,迅速分散,把整个庙围了起来……
57.柳毅庙里。
女战士甲向庙外投掷了一颗手榴弹,说:“我没有子弹了,手榴弹也没了。”
其她女战士都纷纷说:“我也没有了。”
女战士乙跪在神像前,双手合十祷告着:“柳老爷啊,保佑我们这18个人吧,我们都还年轻呀!”
辛瑛一把拉起女战士乙,说:“我们都是革命战士,不能信神!”
女战士乙紧张地哭着说:“外面有那么多日本鬼子,我害怕!”
年龄略大点的女战士甲走过去揽着她,说:“别哭,在鬼子面前,不准流眼泪!”
辛瑛看了一眼庙外正在布阵的日本兵,冷静地说:“各位姐姐,咱们抱在一起唱支歌吧,一唱歌大家就不紧张了。”
女战士丙赞同地说:“对!咱们就唱《打黄沙会》吧!”
屋外的日本兵还在小心翼翼地朝庙门口逼近,庙里突然响起了一阵沁人心肺的歌声:
“人人那个都说哎沂蒙山好,
沂蒙那个山上哎好风光。
青山那个绿水哎多好看,
风吹那个草低哎见牛羊……”
两个日本兵终于迂回到庙门两侧,他们一同往庙里投了两颗手榴弹,伴随着手榴弹的爆炸,优美的歌声戛然而止。接着,凶狠的日本兵又端枪,轮流站在门口向屋里射击……
庙门口的地上,有一股鲜血缓缓流淌了出来……
58.沂水。日本宪兵司令部的牢房内。
躺在一堆麦穰上的陈玉兰被孩子的啼哭声唤醒,她挣扎着坐起来,把孩子抱在怀里,掀起衣襟想喂孩子,可马上又放弃了。她边摇晃着孩子,边流着眼泪说:“宝贝,妈妈没有奶喂你呀!”
这时,牢门突然被打开了。日本翻译官走进来,冷冷地说:“陈玉兰,日本宪兵队的队长武山英一要亲自提审你,希望你识趣点,该交代的就交代了吧!再和皇军作对,没有你的好果子吃!走吧!”
陈玉兰瞪了日本翻译官一眼,抱着孩子勉强站起来,踉踉跄跄地向牢房外走去……
59.日本宪兵司令部刑堂内。
阴森、恐怖的刑堂内,摆满了各种刑具……
两个赤裸着上身的日本兵,正围在一座火炉前,烧一把有巴掌大的烙铁……
武山英一阴沉着脸,坐在一张桌子前,吐着烟圈……
陈玉兰在日本翻译官和两个日军兵的押解下,走进了刑堂,沿着台阶一蹬一蹬稳步走下来,然后在武山英一对面的一把板凳上坐下。这时,孩子饿得又“哇哇”哭起来……
武山英一换上一副笑脸,走到陈玉兰的面前,看了看孩子,说了声“这个孩子是饿了”,然后对日本翻译官说:“我让你们给孩子准备的牛奶呢,怎么不送给孩子吃?”
日本翻译官忙赔着笑脸说:“队长,我们送了,可她说不让孩子吃鬼子的……不不不,是不让孩子吃皇军的奶。”
武山英一朝日本兵递了个眼色,两个日本兵立即将一旁的一个小方桌抬到陈玉兰的面前,那上面放着一个装满了牛奶的奶瓶,还有一只烧鸡、一小盆猪蹄子汤。武山英一笑嘻嘻地说:“快喂喂孩子吧,你也喝点猪蹄子汤,按你们中国人的说法,这个东西喝了能下奶。”
陈玉兰看了看奶瓶,又看了看饿得直哭的孩子,轻蔑地直视着武山英一说:“你就不要给我演戏了,该怎么审,就快点开始吧!”
“哟西。”武山英一回到桌子前,双手撑在桌面上,问:“你叫什么名字?”
陈玉兰:“我叫中国人。”
武山英一:“那你是哪里人?”
陈玉兰:“你听我的口音是哪里人,我就是哪里人!”
武山英一:“看你的气质和着装,你不是一般的中国人。你的丈夫是谁?叫什么名字?”
陈玉兰:“我的丈夫是抗日的。”
武山英一:“那你是干什么的?”
陈玉兰:“我是打日本鬼子的!”
武山英一被激怒了,他拍着桌子骂了声“八格牙路”,然后在陈玉兰的面前来回踱着步,思考着如何对付这个比钢铁还硬的女人。陈玉兰却不耐烦地说:“你就是武山英一吧?听说你有‘杀人恶魔之称,落到你的手里,我和孩子都没打算活着出去。还问什么?快点枪毙好了!”
武山英一突然在陈玉兰的面前止住脚步,冷笑道:“枪毙你?还得赔上一颗子弹哩。”
陈玉兰:“那就用刀杀!”
武山英一像个无赖似的说:“刀杀?还得用力气呢!”
陈玉兰不耐烦地吼道:“那就随你的便!反正我已抱定了必死的决心,拼上我21岁的生命,让你们明白,中华民族是不可战胜的。你们连一个被俘的弱女子都治服不了,怎么可能征服这么大的中国呢?”
武山英一朝站在一旁的日本兵挥挥手,吼叫着:“用刑,用刑,我要用烙铁撬开她的嘴!”
[音乐起……
日本翻译官走到陈玉兰面前,一把夺过她怀里的孩子,丢在了地上,摔得孩子“哇哇”直哭。紧接着,有两个日本兵架起陈玉兰,把她摁在地上,另一个赤裸着上身的日本兵拿起炉口上的烙铁,走到陈玉兰的面前,将红红的烙铁烙在了她的背上。只听见她惨叫了一声,便昏死过去……
武山英一咆哮着:“把她浇醒,把她浇醒!”
另一个赤裸着上身的日本兵提着一桶凉水走过来,猛然泼在了陈玉兰的身上。陈玉兰痛苦地呻吟了一声,蠕动了一下身子,嘴里有气无力地骂道:“你们这帮……畜生!”
武山英一搬过陈玉兰刚坐过的板凳,坐在她的面前,得意地说:“怎么样,这回该老实交代了吧?说,你是干什么的?”
陈玉兰:“我是打日本鬼子的。”
武山英一:“你丈夫是干什么的?”
陈玉兰:“他和我一样,是杀你们的!”
武山英一被陈玉兰的傲气激得暴跳起来,他忽地站起来,摸起板凳就砸向趴在地上的陈玉兰,然后吼叫着:“给我烙,继续烙!”
两个日军兵把陈玉兰架起来,拖到炉子前。一个赤裸着上身的日本兵又拿起烧红的烙铁,朝陈玉兰的胸部烙去……
[音乐停。
60.在一条弯曲的山路上。
周耀晨与几名战士都骑着战马,在山路上飞奔着……
一群日本兵在距离周耀晨不远处拼命追赶着,有一个日本兵举起枪来要开枪,另一个军官模样的人阻止道:“别开枪,这伙骑马的人群里有大官,抓活的!”
周耀晨仍骑着战马飞奔着,进了一片树林……
阎济生等人正埋伏在树林中,见是周耀晨,立即起身迎上前,喊了声“周校长”,话音未落,周耀晨就急切地说:“快,把后面的敌人拦住。”
阎济生立即命令正站着的指战员:“都卧倒,等敌人靠近了再打。”
周耀晨等人骑着马继续奔跑……
追击的日军也进了树林……
阎济生大喊一声:“打!”随之,枪声齐鸣,日军成片倒下,剩下的部分日军开始往回跑……
61.在一片荒地里。
冯群芳见姊妹剧团的人走远了,她挣扎着站起来,走向一堆玉米秸秆,她的左手仍在滴血……
这堆玉米秸秆共有三捆,互相支撑着站在荒地里。冯群芳走过去,弯着身子钻进去,坐在里面的空隙里隐藏了起来……
一群日本兵追了上来,一个日本兵看到地上有一滩血,便顺着血迹找到了玉米堆,大声喊叫着:“八路的,出来!”
冯群芳看着面前的日本兵,仍不甘心当俘虏。她环视四周,突然站起来,举起手枪瞄准了那个日本兵,那个日本兵吓得转身想跑,可就在这时,冯群芳扣动了枪机,却发现枪里已没有子弹了。她趁敌人还没反应过来,开始拼命往远处跑。可刚跑了几步,就被追赶的日本兵抓住了她的棉袄后襟。她仍不屈服,干脆把棉袄脱下来,挣脱了日军,继续跑……
日本兵快跑了几步,还是一把抓住了冯群芳的右胳膊,猛然把她摔倒在地,骑在她身上,举起手来,照准她的脸“啪啪啪”连打了几巴掌……
62.猫头山上的黑松林附近。
辛煜等人正在往猫头山上跑着,阮文静突然喊道:“辛团长,敌人快追上来了。”
辛煜回头一看,已经能看清十几个日本兵的脸了,她果断决定:“不行,这样跑,咱们谁也跑不了。这样吧,你们先走,我留下打掩护。谁身上有手榴弹,都留给我。”
甄露说:“带着我大家也跑不动,我也留下。再说,咱们这些人当中,只有我打过游击,我知道怎么对付鬼子。”
辛煜犹豫着:“可你……”
甄露态度坚决地说:“别说了,我是指导员,我决定的事,你们无权更改。”
阮文静也走到辛煜面前说:“就是把鬼子打跑了,你一个人也没办法把甄指导员送到火红峪村,我也留下吧!”
辛煜无奈地说:“好吧,其他同志把手榴弹留下,赶快往黑松林撤!”
女战士们把手榴弹分别递给辛煜、甄露、阮文静后,都跑进了黑松林……
甄露手握着手榴弹,胸有成竹地说:“大辛、阮文静,咱们得继续往猫头山顶上走,把鬼子引开。”
辛煜和阮文静答应着,跟着甄露继续往山上走……
63.某日军据点堂屋内。
一群日本兵正围着一张桌子喝酒,桌子上摆满了鸡鱼肉蛋……
坐在一旁的冯群芳因为口渴,便说:“哎,你们听得懂人话吗?我流了很多血,渴得厉害,给我点水喝。”
日本兵甲边啃着一条鸡腿,边端着一碗水走到冯群芳面前,说:“当了俘虏,还这么嚣张。要不是看你的小脸蛋长得漂亮,我才不理你呢!”
冯群芳接过碗,“咕嘟咕嘟”喝了起来……
日本兵甲似乎突然发现了什么,他回到餐桌前,与另外三个日本兵咬了阵子耳朵,突然都奸笑着放下手里的酒杯,离开餐桌,把冯群芳围了起来……
冯群芳警觉地喝问:“你们要干什么?告诉你们,我可是军人,你们不能虐待俘虏。”
日本兵甲嬉皮笑脸地说:“你是军人?可我们是野兽,野兽可不管你是什么。”说完,他带头脱去上衣,露出毛茸茸的胸部,一步步逼近冯群芳……
冯群芳一步步后退着,退到了木床前,再无退路了,她突然举起手里的碗,在床沿上摔成几块,顺手摸起一块碎碗片,刺向了日本兵甲……
日本兵甲惨叫着,捂着流血的肚子连连后退着……
另外几个日本兵正要扑向冯群芳,她却举起碎碗片,猛然划向了自己的脖子。随之,她的脖子开始流血……
64.猫头山半山腰。
辛煜、甄露、阮文静躲在一块大石头后,正在观察追击的日本兵的动静……
十几个日本兵追到黑松林后,正探头探脑地欲进黑松林……
辛煜着急地说:“不好,鬼子要进黑松林。”
甄露说:“得想办法把他们引到这边来。”
阮文静想了想,机灵地说:“有办法了,我唱一首歌,他们就过来了。”
辛煜说:“这个办法好,快唱吧!”
阮文静润了润嗓子,站在大石头后,高声唱道:
“人人那个都说哎沂蒙山好,
沂蒙那个山上哎好风光。
青山那个绿水哎多好看,
风吹那个草低哎见牛羊……”
那十几个日本兵似乎也被这优美的歌声迷住了,他们忘记了开枪,只是傻乎乎地抱着枪,朝唱歌的地方走来……
甄露赞叹道:“多美的歌声啊,可惜没时间听了,敌人走近了。”说完,她打断阮文静的歌声,大喊一声“打”,带头投出去一颗手榴弹……
手榴弹在日本兵中间爆炸了,有两个日本兵被当场炸倒身亡……
辛煜也站起来,投出了一颗手榴弹……
手榴弹再次在日本兵中间炸响,又炸死了两个日本兵。剩下的日本兵分散到山路两旁,边开枪还击,边迂回前进……
甄露又拿起一颗手榴弹,正欲投弹,突然感到腹部一阵剧痛,举起的手又放下来,双手捂住了腹部。就在这时,一串子弹射了过来,击中了她的胸部,她摇晃了几下身子,倒下了……
阮文静又丢出了一颗手榴弹……
辛煜跑到甄露的身边,摇晃着她的身子喊叫着:“甄指导员,甄指导员。”
甄露双眼紧闭,嘴角和鼻孔都流出了血,没有任何反应……
辛煜愤恨地站起身,骂道:“这些畜生,一下子打死了娘俩。”说完,她举起一颗手榴弹,抛向路边的日军,炸倒了几个日本兵。当她再次举起一颗手榴弹准备投向躲在岩石后的敌人时,一声枪响,子弹首先打在了她的小腹部;就在她双手去捂小腹部时,又一阵枪响,她的两条腿上的膝盖骨被子弹打中,一腚坐在了地上……
阮文静见此,疯了似的连续向敌人投去三颗手榴弹,又炸死了几个鬼子,还剩下四、五个日本兵不敢再追击了,都抱头鼠窜,往山下跑去……
阮文静走到辛煜面前,说:“鬼子跑了,咱可以放心走了。”
辛煜双手捂着膝盖说:“我的双腿都断了,走不动了,你自己走吧!”
阮文静固执地流着眼泪说:“甄指导员已经牺牲了,咱们姊妹剧团不能没有你。你先等一会,我去把甄指导员埋了,就来背你去火红峪村。”说完,她走到甄露的遗体前,两手插进她的胳肢窝里,把她拖进不远处的一个深坑里,在附近拔了些干红草,盖在了甄露的遗体上,然后站起来深情地说,“甄指导员,你喜欢我新写的那首歌,可你没能听完。我就把新写的第二段唱给你听吧!”这样说着,她又含泪唱了起来:
“光吃那个军粮哎不打仗,
一心那个一意哎要投降。
勾结那个鬼子哎来扫荡,
奸淫那个烧杀哎丧天良……”
65.一组过渡镜头。
伴随着《打黄沙会》优美的旋律,阮文静背着辛煜,艰难地在山路上行走着……
阮文静背着辛煜走到一个山洞前,她累得实在走不动了,就把已经昏迷的辛煜背进山洞,放下后又走出了山洞……
阮文静正在山路上行走着,突然听到身后有说话声,立即躲进路边的草丛里。这时,那些刚才躲进黑松林的姊妹剧团的团员走了过来。阮文静看清她们后,又从草丛中走出来,迎了上去……
在火红峪村村头一棵大树前,阮文静等女战士用担架抬着辛煜,往村里走去……
66.昏暗的牢房内。
陈玉兰撕下胸前包扎伤口的一块白纱布,缝了一顶小白帽,又从自己的红内衣上撕下一块红布,叠了个小五星缝在帽子上,然后戴在了女儿的头上……
日本翻译官打开牢门,和武山英一一同走了进来。日本翻译官递给陈玉兰一个装满牛奶的奶瓶,贱笑着说:“武山英一少尉看你来了,他想和你好好谈谈,还给孩子带来了牛奶。”
陈玉兰接过奶瓶,“啪”的一声摔在墙上,说:“要杀就杀,我与自己的敌人有什么好谈的?”
日本翻译官呵斥道:“别给脸不要,天底下还有你这么狠心的母亲,竟然想活活饿死自己的孩子。”
武山英一摆摆手,示意日本翻译官住嘴,然后他轻叹一声说:“虽然我不知道你是八路的什么干部,但对你的人格我十分敬佩。可是我还是想最后劝你一次,人生在世不能太死心眼。你只有21岁吧?这是比樱花还美丽的年华,你怎么忍心就这样离开人世呢?何况还有刚刚出生的女儿等待你去抚养。”
陈玉兰说:“我是不想死,更不愿让孩子陪着我去死,可我更不愿像猪狗一样卑贱地活着。既然落进了你们的手里,我就要拼上自已的性命和孩子的血肉让你们明白:中国人的骨头是硬的,你们想征服这样的民族是办不到的!”
武山英一激动地抽搐了一下满脸的横肉,强忍着恼火说:“也许你的话是对的。可是,如果我明天就把你枪毙了,所谓民族、国土又与你有什么关系呢?人永远都活在现实之中,没有必要为将来当一个殉道者。”
陈玉兰:“可人如果不为理想与信仰活着,与猪狗又有什么两样?别再啰嗦了,你的那套处世哲学,在中国人这里永远行不通。我不想再听你胡说了,是枪毙还是刀砍,随你们的便吧!”
武山英一像个泄了气的皮球,长叹一声说:“好吧,我认输!”
67.落雪的上午。日本宪兵司令部的监狱外。
[音乐起……
寒风呼啸,大雪纷飞。
监狱门外停放着一溜摩托车和一辆吉普车、数辆军用大卡车……
武山英一用军刀撑着地,站在吉普车前,虽然目光很凶恶,神情却很沮丧……
监狱门两侧站满了持枪的日本兵……
陈玉兰在一群日本兵的押解下,戴着沉重的脚镣,抱着孩子,缓缓走出大门口……
陈玉兰走到中间一辆大卡车后面,被几个日本兵拖上了后车箱……
武山英一见囚犯都被押上了车,他招了一下手表示可以走了,然后阴沉着脸上了吉普车……
摩托车首先驶动,随之其它车辆紧随其后,缓缓驶动,一同向城外驶去……
[音乐停。
68.飘雪的荒野。
日军行刑的车队,像疯了一样,响着警笛,在一条路上急驰着……
69.在沂水城西郊的一块空地上。
陈玉兰跳下了卡车,在一群日本兵的押送下,冒雪往刑场走来。她的神情安详,无畏无惧,一头短发似一面战旗,在风雪中飘舞着……
刑场周围已站满了围观的老百姓,他们用同情的目光看着陈玉兰从自己的面前走过,有的人已经泪流满面……
一位老大娘流着眼泪,冲着陈玉兰喊道:“闺女,把孩子留给俺吧!不管是男是女,俺都会把他养大成人的!”
陈玉兰止住脚步,冲着老大娘感激地点了点头,说:“谢谢你,老大娘!”说完,看了一眼怀里的孩子,毅然抱着孩子走向刑场……
两个日本兵架着陈玉兰来到一棵白杨树下,让她背靠着大树,坐在一块大石头上。陈玉兰刚坐下,孩子又哭了起来。但她已饿得几乎哭不出声,干瘪的小嘴,一张一合地翕动着,小眼睛却奇怪地大睁着,绝望地注视着母亲……
[音乐起……
陈玉兰举起右手,在自己的身上擦了擦,然后放进自己的嘴里咬破食指,边用拇指挤压着让其滴血,边流着眼泪对孩子说:“孩子,你来到世上,没有吃过妈妈的一口奶,就要和妈妈一起离开这个世界了。妈妈对不起你,你就吸一口妈妈的血吧!”说着,她把食指伸进了孩子的嘴里,孩子立即使劲吮吸着……
围观的群众,有的已泣不成声……
行刑的日军已经列队分别站在三名囚犯对面,他们举起手里的步枪,瞄准了陈玉兰等人……
武山英一站在一旁,抽出军刀,举在半空中,用日语大声喊道:“准备!”
围观的人都用手捂着眼睛,把头扭向一边……
武山英一突然落下手里的军刀,又用日语喊道:“射击!”
随着一阵枪响,镜头移向高高的白杨树。那落在树枝上的鸟儿一哄而散,飞向蓝天,向着辽阔的远方飞去……
[音乐停。
70.火红峪村。山东纵队第二卫生所医疗室内。
辛煜躺在一副担架上,一位军医正给她换药。蹲在一旁的阮文静握着辛煜的手,说:“也不知周校长他们怎么样了?”
辛煜说:“听说牺牲了很多同志。”
阮文静咬着牙说:“这些血债,早晚会和日本鬼子清算的。”
这时,屋外突然传来喊叫声:“快跑啊,日本鬼子又来扫荡了,已经到村东头了……”
阮文静一惊,立即对军医说:“快,你和我抬着辛团长上山躲一下。”
军医答应着,丢下手里的镊子,和阮文静一同抬起担架就往屋外跑……
71.在火红峪村的小巷里。
阮文静和军医抬着辛煜,跟着逃跑的老百姓,拼命往村外跑……
72. 在一条山路上。
阮文静和军医抬着辛煜走到一块巨石旁时,辛煜回头看了看不远处的村庄……
一群日军已经走出村庄,在追击着辛煜等人……
辛煜回过头来,急切地说:“快放下我,你们快往山里撤!”
阮文静的脚步虽然放慢了,但仍在往前走,边走边喘着粗气说:“要死,咱一块死。我自己活着回去,不好向陈主任交代。”
辛煜忽然掏出一把手枪,瞄准自己的头说:“再不放下,我就自己打死自己。”
阮文静和军医这才放下担架,茫然地不知所措……
不远处的日本兵叫嚷着:“女八路的,抓活的。”
辛煜严厉地说:“听我的命令,你们快跑,快!”
阮文静和军医相互看了一眼,这才很不情愿地把辛煜抬到巨石后,开始往山上跑……
辛煜镇静地从被窝里摸出三颗手榴弹,把其中的两颗放在地上,另一颗夹在腿裆里,从衣兜里掏出一根红头绳,一头拴在被角上,另一头与手榴弹的拉弦拴在了一起。这一切做完时,一群日本兵已经逼近了她。她不慌不忙地摸起手枪向日军射击,可刚打了两枪,就发现枪里没有子弹了。她回身举着手枪在石头上砸了几下,把手枪摔坏了,才丢在了一边。然后,她摸起一颗手榴弹,用嘴咬着拉断弦,投向了日军……
手榴弹在日军人群中炸响,许多日本兵被炸倒了……
辛煜又摸起第二颗手榴弹,这时一群日军在武山英一的带领下,已经把她围了起来,都在持枪瞄向她。武山英一皮笑肉不笑地伸出大拇指称赞道:“你的,女八路,大大的厉害!”
辛煜用蔑视的眼光斜视着武山英一,显得十分平静。
武山英一劝道:“只要你投降皇军,大大的优待!”
辛煜向武山英一招了招手,让他靠近点说……
武山英一小心翼翼往前走着,突然辛煜拉断了手榴弹的弦,投向了日军。伴随着手榴弹的炸响,日军被炸倒了一片……
武山英一的左臂也被炸伤,他手捂着左臂,边往回跑,边恶狠狠地叫嚣着:“枪毙,快枪毙她!”
[音乐起……
随着一阵枪响,辛煜手捂胸膛,像一座雕像,倚靠在身后的巨石上。一股鲜血从她的秀发间流出,缓缓流过她的额头,但她的双眼仍然大睁着……
天空中,陈长河端着一盘水果说:“大辛,我说过的,等到打败了小日本,我天天买水果给你吃。现在咱们有水果了,你吃吧,你使劲吃呀!……”
辛煜缓缓闭上了眼睛……
[音乐停。
武山英一和众日本兵走近辛煜。武山英一恼怒地抓起被子猛然一掀,第三颗手榴弹也“轰隆”一声爆炸了,在场的日军立时被炸得血肉横飞……
73.傍晚。大沙河东岸。
夕阳如血。宽阔的河面上已经结了薄冰……
几千名八路军战士都在河东岸的树林里站着,等着过河……
周耀晨等人骑着马飞奔到人群中,飞身下马,问:“突围的队伍怎么在这里窝了疙瘩?”
袁大军走过来说:“周校长,河对面有大批敌人在堵截,很难冲过去。”
周耀晨说:“可不冲过去,我们这几千人一个也跑不了。”
正在这时,阎济生带着作战部和警卫连的人跑了过来……
周耀晨板着脸大声问道:“阎济生,你怕死吗?”
阎济生不知周耀晨为何此时问这个问题,便如实地答:“报告周校长,我当然不想死。”
周耀晨似乎对阎济生的回答很不满意,不由骂道:“孬种,我撤了你!”
阎济生这才反应过来,急忙改口说:“当然,如果突围需要我去死,我不会有半点犹豫的!”
周耀晨赞许地说:“嗯,这还像抗大一分校的人。现在我命令,由你亲自带领作战部和警卫连的全体人员,立即在前面打冲锋,掩护大部队过河,就是打没了人,也不准往后退半步!”
阎济生立正打了个敬礼,说了声“是”,便回头喊道:“作战部和警卫连的同志,准备跟我过河!”
这时,仍被捆着胳膊的赵永强走到周耀晨面前说:“周校长,你让我也去打冲锋吧,我要戴罪立功!”
周耀晨赞许地点点头,对袁大军说:“给他松绑。”
袁大军为赵永强松绑后,他立即走进了打冲锋的队伍里。
周耀晨举起望远镜边观察着河西岸的情况,边自言自语道:“也不知项政委与刘黑七谈得怎么样,只能是先派一批人过河试试。”他放下望远镜,对阎济生说:“你先带领作战部和警卫连过河,其他同志等待我的命令。”
“是!”阎济生答应着,带领着一批指战员开始过河。他们刚走到河水边,对岸的机枪就“嘟嘟嘟”开始射击,但奇怪的是,子弹并没有击中过河的指战员……
74.大沙河西岸。
刘黑七边在河岸下行走着,边对正趴在河堤上放枪的部下说:“对!就这样打,枪口抬高二寸。八路也是咱的爷,咱他妈的谁都惹不起。”
这时,假刘黑七跑到刘黑七面前,立正敬礼后慌乱地说:“报告刘师长,武山英一队长来了。”
刘黑七惊讶地说:“他来干什么?”
刘黑七的话音刚落,武山英一就在一群日本兵的簇拥下,急匆匆地走过来了。刘黑七急忙立正打了个敬礼,伸出手欲与武山英一握手,可武山英一却突然拔出军刀,将刀架在刘黑七的脖子上说:“刘师长,你的良心大大的坏了!你的部队为什么放八路过河?”
刘黑七赔着笑脸辩解说:“我的弟兄正向过河的八路开枪呀!”
武山英一把军刀插入刀鞘后,又从腰里拔出手枪,冲着刘黑七的头顶放了一枪,怒吼道:“这样开枪能打死人吗?”
刘黑七吓得缩了一下身子,摸着头对身边的假刘黑七说:“传我的命令,让弟兄们瞄准了八路再开枪,谁若敢放空枪,老子毙了他!”
假刘黑七答应了一声“是”,然后便冲着正开枪的士兵喊道:“师长命令,瞄准了八路再开枪,不准放空枪!”
75.大沙河中间。
阎济生带领着警卫连刚走到河水中间,敌人的子弹就开始射向他们。随之,有许多战士倒在了河水里……
阎济生大喊一声:“同志们,冲啊!”
作战部和警卫连的指战员们边开枪回击,边不顾一切地开始向河西进攻……
敌人的子弹打在了河面上,溅起了一片浪花……
76.大沙河东岸。
几架敌机从河东岸飞过,开始往下丢炸弹……
炸弹在河东岸的人群中开始爆炸……
[音乐起……
周耀晨大声喊道:“同志们,能不能活下来,就看你们跑得快不快了。快速——跑步——过河!”
河东岸的数千指战员,如钱塘江浪潮般,飞奔着涌向河滩,不顾枪林弹雨,拼命往河西岸奔跑……
卫生员李琳的肩上背着卫生箱在奔跑,被周耀晨夺下,丢在了河水里。她愣了一下,继续跟着人群往前跑……
一个军官模样的人跑着、跑着,眼镜掉进了河里,但他没敢停留,继续往前跑……
前面打冲锋的指战员们边开枪,边拼命往前跑……
天空中,敌机已飞到河滩的上空,在不断往下丢炸弹……
赵永强抱着冲锋枪,边扫射,边跑在了最前面。突然,一颗敌机丢下的炸弹在他的身边爆炸了,他重重地倒在了河滩上……
后面的人群在奔跑中,也有许多人中弹倒下了……
流淌的河水,已被鲜血染红……
[音乐停。
77.洋山上的一片开阔地。
残阳如血……
突出重围的3000余八路军指导员已精疲力竭了,他们或三五一群坐在地上休息,或躺在担架上呻吟,卫生员李琳则正忙着为伤员包扎……
周耀晨独自坐在一块岩石上,心情沉重地大口吸着烟……
项振国走到周耀晨面前,说:“周校长,从大青山突围出来的人数已统计出来了。”
周耀晨急切地问:“多少人?”
项振国说:“不到4000人。”
周耀晨又问:“牺牲了多少人?”
项振国沉痛地说:“有一千多名同志永远离开了我们!”
[音乐起……
周耀晨猛吸了几口烟,突然站起来,走到悬崖边,迎着狂风,表情凝重地沉思着、沉思着……
78.寂静的大沙河。
被鲜血染红了的河水,仍在静静流淌着……
苍凉的大沙河河滩上,尸横遍地……
在一阵死一般的静寂之后,从画外传来了悲怆的《从爱到恨有多远》的歌声……
79.临沂大剧院音乐厅内。
在交响乐队的伴奏下,几位女歌手正动情地演唱着《从爱到恨有多远》……
白发苍苍的阮文静坐在观众席中间,听着这熟悉的歌曲,她已泪流满面……
女歌手们还在深情地演唱着……
阮文静的旁白:“每一个人的生命旅程中,都会不断地有人离开或进来,那些我们熟悉的人,或许转眼就消失不见;那些我们曾经刻骨铭心的经历,终究也会烟消云散。但我总是固执地认为,我们没有任何理由忘记70多年前的那场大青山突围战,还有那些倒在了沂蒙大地上的战士们。他们如同夜空中匆匆划过的彗星,曾经用自己的信仰,点燃了一个民族胜利的希望。因此,我们没有理由忘记他们的伟岸身影,还有那些用鲜血和生命演绎出的一幕幕悲壮故事……”
女歌手们还在深情地演唱着……
阮文静的特写镜头渐渐变淡,然后叠印出下列回放画面:
周耀晨指挥部队向大沙河突围(定格)……
推出字幕:“周耀晨突出重围后,又在解放战争、抗美援朝战争中成为高级指挥员。1955年被授予上将军衔。晚年病重时,他一直让自己的头朝着大青山方向,以此表达对长眠在那里的战友的思念!”
陈玉兰与许峰一同骑马飞奔(定格)……
推出字幕:“陈玉兰同志牺牲后,东辛庄的于大娘让两个儿子去抬回母女的遗体,卖掉了自家的三亩地,为娘俩举办了隆重的葬礼,然后将其埋葬在自家屋后的菜地里。1952年党和政府将陈玉兰的忠骨移至孟良崮烈士陵园。”
辛煜与陈长河在河边漫步(定格)……
推出字幕:“辛煜同志牺牲后,战友们将她的碎骨和遗物掩埋在距离她牺牲处只有10米远的鹅头岭东坡。1950年,当地政府将其遗骨移至梭庄烈士陵园,后与其丈夫陈长河合葬于华东革命烈士陵园。”
汉斯·希伯正在举枪向日军射击(定格)……
推出字幕:“汉斯·希伯牺牲后,他的妻子秋迪·卢森堡曾从上海来到大青山吊唁自己的丈夫,尔后只身回到了德国。后曾两次不远万里来到大青山为丈夫扫墓。晚年的秋迪临离别丈夫的墓地时,特意采了一把墓前的小麦,说:‘我要把这些麦子种到德国的土地上!”
冯群芳举起碎碗片划向自己的脖子(定格)……
推出字幕:“冯群芳后被押送到济南监狱,在那里被地下党营救出狱。晚年在上海过着三代同堂的幸福生活。”
阮文静动情地在演唱《沂蒙山小调》(定格)……
推出字幕:“新中国成立后,阮文静成为中央戏剧学院副院长。2001年11月18日病逝于北京,享年80岁。”
武山英一正举起板凳砸陈玉兰(定格)……
推出字幕:“1947年10月30日,武山英一被作为日本战犯判处死刑,当天在济南执行枪决。”
80.在紫红色的背景映衬下,伴随着本片的主旋律,推出如下字幕:
大青山突围部分烈士名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