桥头堡:杭甬温三港
2015-12-09鲍志成
鲍志成
陆上丝路在盛唐时期达到高峰,“安史之乱”后,海上丝路兴起,到宋元时期,浙海丝路快速发展、臻于辉煌。自中唐以来,浙江社会经济发展一直走在全国前列,被称“财赋奥区”,这为勇于冒险、善于经商的浙江人开展海外通商贸易提供了丰厚的经济基础。
隋唐时期,随着浙江沿海港口城市的兴起,南北大运河的开通,造船、航海技术的进步,使中国海上航线扩大到东洋(日本、朝鲜半岛)、南洋(东南亚地区)、西洋(印度洋沿岸及东北非洲)各地,国际贸易范围大大扩展。其中,以东洋航线为主要。唐代,从开成四年(839)日本仁明朝遣唐使舶自明州(今宁波)港出洋回国后,到天祐四年(907)的70年间,日本商船时常泊临海海门港(今椒江)和黄岩松门港(今温岭)。临海有“新罗屿”(今汛桥镇晒鲞岩)地名,相传即因新罗(朝鲜半岛国家之一)商人常泊舟于此而得名。
据历史记载,会昌二年(842)春,商人李邻德自明州港前往日本。同年八月,商人李处人在日本历时3月打造了一艘舶船,然后从肥前国浦郡值嘉岛驶往温州进行贸易,开辟了两地之间的直航航线。大中元年(847)六月二十日,商人张支信从明州望海镇(今镇海县城)启碇赴日本,经3昼夜抵达日本,创史载中日航程最快纪录。大中三年(849),商人李延孝、张支信赴日本贸易。大中十二年(858)六月八日,商人李延孝自明州港出发,十九日到达日本值嘉岛的奄美乐。咸通三年(862)七月,李延孝再次赴日经商。九月三日,商人张支信为日本真如法亲王赴唐,在日本柏岛建造海船一艘,自值嘉岛出发,七日抵达明州石丹岙。咸通四年(863)四月,商人詹景全从明州港启碇赴日本经商,次年回国。咸通六年(865),李延孝又一次从明州望海镇启碇,七月二十五日抵达值嘉岛。是年,詹景全再次去日本。乾符四年(877)六月一日,商人崔铎从临海港出航,七月二十五日到达日本筑前。
五代十国时,吴越国据有两浙之地,国主钱氏重视开拓海外贸易,使之长足发展。杭州位于江海交汇处,“海舶常至”,珍奇物货“航海所入”。为此,朝廷设置了管理海上贸易的“博易务”,“岁贡百万”。
这一时期,杭州(樟亭港、西兴港)、明州(镇海港)和温州(永嘉港)成为浙江对外贸易的三大港口,从这里出发到高句丽、百济、新罗、日本、南海诸国以至大食国(阿拉伯帝国)的远洋海上航线已开通,使节、商旅往来频繁。浙江出产的越窑瓷器、杭州丝绸、佛经等商品出口到各国,朝鲜半岛的参药、日本的椤木、南海各国的香药、大食的“火油”等也输入浙江。
北宋,浙江的海外通商进入了迅速发展时期,杭州、明州和广州合称全国对外贸易三大港口。从杭州、明州出发,航线北至高丽,东达日本,南抵爪哇、占城(越南)、暹罗(泰国)、真里富(柬埔寨)、渤泥(加里曼丹北部)、三佛齐(苏门答腊东南部),西到印度、大食等国。北宋与日本的往来以明州港为主,由于当时日本藤原氏专权,严禁日商私自渡海贸易,因此主要是宋人的商船往日本贸易,据日人木宫泰彦《中日交通史》研究,北宋商船往来日本与明州间有史可查的达70次。
南宋定都临安,使杭州成为全国政治、经济、文化中心,同时也成为全国对外交往的中心,浙江的海外通商进入全盛时期。当时,世界上的几十个国家和地区与南宋朝廷有着贡使往来等官方联系。临安(杭州)余杭门内的北关水门、梅家桥、白洋湖、方家桥、市舶新务前的河湖周围数里之地,建有塌房数十所几千间,为外国客商提供存放货物、行李和住宿膳食。塌房用条石砌筑,四面临水,既可防火,也可防盗,是我国最早的外贸仓储设施。除了杭州、明州(后改庆元)外,温州、澉浦(今海盐澉浦镇)及台州章安、松门先后设置市舶司(务、场),增辟为外贸口岸。许多杭州、明州商人到日本筑前博多港经商定居,形成了最早的“唐人街”大唐街,还传播了许多生活习俗和文化,如荞麦面、“博多织”等,至今留下了承天寺、南宋临安移民巨商谢国民墓“大楠爷”等遗迹。
到元代,杭州经济持续发展,城里有大量西域、南洋各国侨民,成为国际性大都市。当时,从蒙古、元朝本土通往中亚的钦察汗国有陆路交通,只要持有元廷发给的牌子,就可以在这条路上乘驿往来。前苏联考古工作者曾在这条驿道上发现了元代乘驿凭证八思巴字银牌。据记载,从钦察汗国的塔纳(Tana,今俄罗斯罗斯托夫南,顿河河口南岸),有商路通到中国的甘州和杭州等地。14世纪上半叶,许多欧洲商人从塔纳城出发,来元朝中国进行贸易,杭州成为这条陆路要道的东段终点或起点。
元代,朝廷设置了七大对外贸易港口,浙江有其四,海上航线进一步扩展。从杭州放洋,已经可达北印度洋沿岸各国,直至波斯湾、东非和北非海岸,范围达140多个国家、地区或港口。正如波斯史家拉施特丁所言,在元代,从大都(今北京)出发,乘船可到杭州和刺桐(今泉州),以及忻都斯坦(即印度半岛)诸港湾和摩至那京城。杭州成了国际海上交通的重要枢纽之一。至元二十六年(1289)二月,元世祖置行泉府统理海舶,自杭州到泉州沿海设站15所,每站配置海舶5艘,水军200人,专运番夷贡物和商贩奇货,直到罢撤。
元代,浙江对外贸易港口还有澉浦,这里“乃一冲要之地,远涉诸番,近通福广”,海舶四时不绝。又有庆元(今宁波),“是邦控岛夷,走集聚商舸,珠香杂犀象,税入何其多!”另外有温州港。意大利旅行家马可·波罗曾感叹道:杭州外来商贾的人数和财富,以及来自各国的货物数量,非常巨大,因此无人能作一精确估计。另一位意大利旅行家鄂多立克说:杭州“是最好的通商地”,这里有撒剌逊人、基督教人,以及商人和过往使客。摩洛哥学者、旅行家伊本·白图泰游览杭州时,遇到了到杭州经商、定居的北非埃及的一个巨商欧斯曼·伊本·安法尼的子孙以及许多伊斯兰教徒,受到极为隆重的礼遇。波斯史家瓦萨夫记中国史事中,说杭州“世界各国之商贾侨民莅此者,为数至众”。1328年来华负责处理东方各国教务的总主教约翰·柯拉在所著的《大可汗国记》中说杭州“商业繁荣”,“四方商贾,辐辏于此,百货俱备”,不仅印度、埃及等西洋各国商人从海道来杭贸易、侨居,而且中亚等地商贾,也从陆路远行来杭经商。当时中亚的许多商人移民来杭经商定居,如荐桥门外的回回人、砂糖局的主鹘回回(犹太人)富商,以及阿儿浑人、畏兀儿人等。
元末明初,因屡遭战乱之故,浙江的海外通商受到很大影响,外贸港口只限宁波一地,并受官方“勘合贸易”的限制,范围逐步缩小。后来,又在危害甚烈的倭寇长期骚扰东南沿海的过程中,浙江地区成为重灾区、主战区,明廷采取“闭关锁国”政策,浙江的对外通商贸易进入衰微时期。清初实行“海禁”,不准片帆下海贸易。康熙朝收复台湾后,宁波曾设浙海关,一度有限开放对外贸易,但到乾隆时则又关闭。此后到鸦片战争前夕,浙江的海外通商几乎处于禁绝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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