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行为经济学的甘肃省贫困农户生产风险应对策略实证研究

孟燕红，朱泽钢

（兰州财经大学 图书馆，甘肃 兰州 730020）

基于行为经济学的甘肃省贫困农户生产风险应对策略实证研究

孟燕红，朱泽钢

（兰州财经大学 图书馆，甘肃 兰州 730020）

根据行为经济学理论，研究了甘肃省贫困农户的生产风险态度和风险应对策略，发现贫困状态导致农户产生既保守又冒险的风险态度，进而使贫困农户建立关于不同农作物的心理账户：将粮食作物视为安全账户，而将经济作物视为风险账户。研究表明甘肃贫困农户的生产风险应对策略具有如下特征：越是贫困的农户，越倾向于生产粮食作物；贫困农户对粮食作物生产会采取稳健保守的风险应对策略；贫困农户对经济作物生产则倾向于采取冒险应对策略。

贫困；风险态度；保守；冒险

甘肃省是一个典型的农村贫困省区，全省共有87个区县，其中58个区县纳入国家连片特困地区，贫困农户多，贫困程度深，为了与全国同步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必须加强扶贫开发力度。甘肃省一直都在积极开展扶贫开发工作，近年来力度尤其增大。农村扶贫开发的对象是贫困农户，贫困农户自身的贫困状态使得他们对风险相对普通的农户更加敏感，进而影响到具体的生产行为。为了更有效地开展扶贫开发，应该重视研究贫困农户本身的心理和行为特征。

一、贫困状态对农户风险态度的影响

农户在生产中会面对自然灾害、技术、市场价格和政策制度等方面的风险，要求他们采取风险规避、预防和控制等应对措施以降低收入风险。在这些风险应对措施中，农户经常采用多元化生产策略和保守生产策略。Ayindy[1]针对尼日利亚的研究表明，作物多元化是当地农户最重要的风险应对策略。对于农户而言，农地无疑是最重要的生产要素，因此，农户会根据农地的平衡分配来进行多元化生产。[2]多元化生产可以降低农户收入风险，这是因为如果各项生产活动的收入不完全相关，那么这些生产活动组合在一起就可以降低收入风险。[3]针对我国农户风险应对行为的研究也表明，农户在生产经营中采取保守行为是农户规避风险的主要方式。[4]农户的保守意识导致他们会不愿意使用新技术和生产新作物，Fufa[5]针对埃塞俄比亚的研究表明，贫困农户往往排斥会给他们增加风险的新作物品种和化肥。保守意识可能导致农户过度重视风险的大小，而忽略风险所带来的风险收益。

农户的风险态度受贫困程度影响，一方面，越是贫困的农户，其风险承受能力越弱，导致他们的保守意识越强；另一方面，贫困也会引发农户产生改变当前贫困现状的强烈动机，从而促使他们去从事一些冒险的活动。这种冒险心理在现实生活中应该是一直都存在的，否则就不会有农业生产力的进步，也不会有农民进城寻找新就业机会的现象发生。针对欠发达地区拓城县三樱椒种植农户的研究发现，在三樱椒市场价格降低之时，采取冒险生产行为与采取风险规避行为的农户数量相当。[6]现有针对农户风险应对策略的研究，不管是“收入平滑”还是“消费平滑”，不管是农户微观策略还是社会宏观制度设计，[7-9]主要立足于如何降低农户风险，而对农户的冒险心理缺乏足够的研究。农户的冒险心理本质上是一种非理性心理，不能用传统理性经济学进行解释，因此，本文拟采用行为经济学的理论来分析贫困农户的冒险心理，以解释他们的生产策略。基于以上分析，本文在梳理贫困农户的保守意识的基础上，进一步利用“前景理论”与“心理账户”理论剖析他们的冒险行为，从而形成对贫困农户风险应对策略更全面的认识。

二、贫困农户行为特征与风险应对策略

本文在行为经济学框架下，根据以下事实对贫困农户的风险应对策略进行一般性理论分析。贫困地区农户粮食自给不足的情况比较严重，获得足够的粮食是贫困地区农户的最基本需求之一。[10]贫困农户所生产的粮食作物多用于自身消费，所生产经济作物用以出售以获得货币收入，然后购买粮食作物以满足消费。

（一）贫困农户的生产决策风险

不论生产经济作物或粮食作物，农户都要承担相应的收入风险。农户的收入风险主要包括作物的产出风险和价格风险。对于贫困农户这一特定主体而言，由于粮食作物不用进入市场交易，所以，农户的粮食作物收入不会受到价格变动的影响，而仅仅承受产出变动的影响。生产经济作物则不同，农户除了承受产出风险，还要承受价格风险；而且，由于经济作物的市场价格容易变动，价格风险对生产经济作物的农户具有重要影响，因此对于贫困农户而言，生产经济作物所承受的收入风险一般比生产粮食作物所承受的收入风险要大。经济作物虽然风险大，但却可能蕴含着更大的收益。农户可以根据区域自然条件，选择有生产率优势的经济作物进行生产，比如高海拔地区可以种植中草药，干旱地区种植土豆等旱作作物，相对其他区域的生产率优势会使当地作物在竞争中获得更高收益。

（二）贫困农户的保守性与冒险性生产策略

粮食作物生产率低容易导致农户贫困，而贫困状态使得农户过度重视收入风险，进而促使他们采取更加保守的生产策略以降低收入风险。这主要是因为：首先，他们已然贫困，如果发生产出损失，生存将会受到威胁，避免损失的发生应该是最重要的事情；其次，贫困农户的风险应对能力较弱，他们一般处于缺乏生产和生活保险的环境中，没有能力通过储蓄和借贷等“消费平滑”的手段来应对风险，控制收入风险就成为唯一的救命稻草。所以，贫困状态可能导致农户根本不愿意承担任何风险。根据上文分析，对于贫困农户而言，粮食作物的风险较小，所以，即使粮食作物的生产率较低，他们也会倾向于选择生产粮食作物。上述分析表明，越是贫困的农户，越倾向于采取保守的生产策略，比如生产更多的粮食作物，以降低收入风险。

贫困会导致农户的保守行为，无疑这是容易理解的，但根据卡尼曼（Kahneman）的前景理论（Prospect Theory），[11]农户的贫困状态有可能激发他们的冒险行为。前景理论认为，相对于最终的财富水平，行为人对损益、现状等自然状态更加关心，并且，行为人依赖参考点来评价损益程度，即行为人关心的是相对于参考点的损益水平，而不是损益的绝对水平。如图1所示，行为人决策的价值曲线呈S性，意味着行为人具有“损失厌恶”特征，即当行为人处于盈利状态时，他们的行为更加保守，表现出明显的风险厌恶；而处于亏损状态时，将更加愿意承担风险，表现出明显的风险偏好。对于贫困农户而言，生活实现温饱应该是一个进行风险性生产决策的参考点。对照这个参考点，可以认为贫困农户处于一种亏损的状态，因此，按照前景理论，贫困农户也有可能表现出冒险的心理，试图通过承担更大的风险以获得更大的收益，从而改变现状。

图1　Prospect Theory的价值函数曲线图

（三）贫困农户心理账户分析

如上分析，贫困农户一方面由于缺乏风险承受能力等原因而不愿意承担风险，另一方面又有通过承担更多风险以摆脱贫困的强烈动机。根据“心理账户”理论，[12]这种矛盾心理可能导致贫困农户建立关于不同农作物的心理账户。“心理账户”理论认为，行为人倾向于把资金、投资项目等分成安全账户与风险账户，安全账户用以保障财富水平，而风险账户用于风险性投机或投资。对于贫困农户，粮食作物应该纳入安全账户，而经济作物应该纳入风险账户。具体而言，对于赖于生存的粮食作物，贫困农户会采取保守生产安排来规避风险，而对于经济作物，尤其是具有高生产率的作物，可能会采取冒险的策略以期获得更高收入。对于他们而言，这也许是一个合理的解决方案，既能保证生存，又能保有改变现状的希望。关于农户对新技术态度方面的一些研究证实了他们的确会区分作物的种类而采取不同的态度，如郑保华[13]研究指出贫困的农户对主食作物方面的新技术持慎重态度，而经济相对发达地区的农户则对有关主食作物方面的技术抵制态度较弱。这说明，农户不但把作物区分为主食和非主食作物，而且倾向于规避主食作物的风险。

多元化生产是一种规避风险的生产策略，反过来，可以认为专业化生产是一种冒险的生产策略。鉴于以上分析，本文认为贫困农户规避粮食作物的风险态度比较强烈，进而会采取多元化的生产方式来应对风险，而对于经济作物，可能会采取专业化的生产方式。基于以上分析，本文提出如下四个假设：

假设A：当粮食作物生产率较低时，农户会增加粮食作物的种植面积以减少总体风险。

假设B：越是贫困的农户，越倾向于种植更多的粮食作物。

假设C：贫困农户对于粮食作物倾向于多元化生产。

假设D：贫困农户对于经济作物，倾向于采取专业化生产方式。

三、甘肃贫困农户风险应对策略实证研究

在前文一般性理论分析基础上，针对甘肃贫困农户实证数据进行检验，以期发现甘肃贫困农户关于生产风险态度和风险应对策略的基本规律。

（一）研究方法设定

结合上文提出的假设，本文设计了相应的实证检验方法：首先，建立回归模型检验假设A、假设B和假设C；根据上文假设D，贫困农户对于经济作物会采取专业化生产，但是非贫困农户也会采取专业化生产方式，难以通过建立回归模型来分析贫困程度对专业化生产的影响，因此，本文通过区分贫困组和非贫困组进行方差分析来检验贫困农户与非贫困农户对专业化生产方式选择的差异，进而达到检验假设D的目的。

针对假设A和建立以下模型予以检验：

其中，变量RS表示农户粮食作物种植面积占所有作物耕作面积的比例，Pr表示粮食作物的生产率，这里用单位亩产代表；Area表示农户所有的总耕作面积，Loca表示农户所在的区位。鉴于以下考虑，本模型选取Area和Loca两个变量作为控制变量：首先，总的耕作面积对于农户而言是一种重要的资源约束，会直接影响农户对粮食作物种植面积的决策；其次，农户所在的区位包含了运输成本、信息获得、市场需求等影响农户生产决策的因素，进而会影响农户种植粮食作物的意愿。本文按照距离中心市场的远近将区位划分为两类：紧靠中心市场的区位和偏离中心市场的区位。根据我国实际情况，本文将属于“区”的区域归为紧靠中心市场的区位，而把属于“县”的区域归为偏离中心市场的区位。

针对假设B，建立以下模型予以检验：

变量RS、 Area、Loca的含义如上，变量Pove表示农户贫困程度，这里用农户现金收入代表。其实，反映农户贫困程度的指标还可以用纯收入，但现金收入可能更好地反映农户的财富水平，这主要是因为：首先，农户除了自身生产性收入，还可能获得各种补贴收入，纯收入等一些指标只能反映农户的生产所得，而现金收入包括了所有收入来源；其次，农户一般都具有较强的流动性需求，所以，农户在作出生产消费决策时受现金财富的影响会更明显。

针对假设C，建立以下模型予以检验：

其中，Div表示农户生产作物的多元化水平，由于农作物的产出风险主要来源于天气，所以，如果农户采用多元化生产以规避产出风险，就会根据季节来安排生产。具体到粮食作物，主要有夏粮和秋粮两类。根据上述实际情况，本文采用夏粮和秋粮种植面积的差异程度来衡量农户粮食作物多元水平（Div），如果差异程度大，说明农户偏重某一作物，也就代表多元化程度小，否则反之。如式（2），Pove表示农户贫困程度，这里用农户现金收入代表。LArea表示粮食作物的总种植面积，XPr表示夏粮单位亩产，QPr表示秋粮单位亩产。同上文，该模型选取Area和Loca两个变量作为控制变量，另外，考虑到生产率对农户生产决策的重要影响，又选取了夏粮和秋粮作物的生产率作为控制变量。

针对假设D，根据收入程度，把样本划分为两组：一组是收入较少的30个样本，可以看作贫困组；另外一组是收入较多的30个样本，可以看作对比组。在分组的基础上，利用方差分析来评价贫困组与对比组的专业化生产倾向的差异，以检验假设。专业化生产意味着农户把资源投入到生产一种或少数几种农作物，因此，本文按照某一经济作物种植面积（作物种植面积与所有经济作物种植面积的相对数）排序，并选择排序第一（下文用Top1表示）、排序第二（下文用Top2表示）、排序第三（下文用Top3表示）和排序第四（下文用Top4表示）的经济作物进行考察，以衡量农户的专业化生产倾向。根据研究目的所需，该假设的检验程序分为两步：第一步，根据Top1、Top2、top3和top4的数值判断贫困组农户和非贫困组对经济作物专业化生产倾向；第二步，利用方差分析检验贫困组在经济作物专业化生产倾向方面是否与非贫困组存在显著差异。如果第一步分析显示两组组农户都存在专业化生产倾向，同时第二步分析显示两组的专业化倾向不存在差异，那么可以认为假设D通过统计检验。

（二）实证检验结果

本文研究数据来源于《甘肃农村统计年鉴》。表1是粮食作物生产率与农户粮食作物种植意愿模型的回归结果。可以发现，粮食作物生产率（Pr）与农户粮食种植意愿的回归系数为-3.195，t值-2.322，显著性达到5%，表明前者对后者有显著的负向影响，即粮食作物生产率越低，农户越愿意种植粮食作物，这也表明本文假设1得到了实证分析的支持，说明甘肃贫困农户在粮食作物生产率较低时，会增加粮食作物的种植面积以减少总体风险。同时，农户的总耕作面积和区位也显著影响农户的粮食种植意愿。

表1　粮食作物生产率对农户粮食种植意愿的影响

表2是贫困程度与农户粮食作物种植意愿模型的回归结果，显示农户收入（Pove）与农户粮食作物种植意愿的回归系数为-0.387，t值-5.021，显著性达到1%，说明前者对后者有显著的负向影响。也就是对于甘肃农户而言，收入越低，即贫困程度越大，就越愿意种植粮食作物。

表2　贫困对农户粮食种植意愿的影响

表3是贫困程度与粮食作物多元化生产的回归模型结果，如表所示，贫困程度（Pove）与农户粮食作物多元化生产程度的回归系数为0.399，t值为2.059，显著性达5%，说明前者对后者具有显著的正向影响。上述分析结果说明，甘肃农户中越是贫困的农户，越愿意对粮食作物生产采取多元化生产策略，以期降低生产风险。同时，粮食作物的种植面积对因变量也有显著影响。

表3　贫困对农户粮食作物多元化生产的影响

根据农户年人均现金收入把样本分成贫困组和对比组，取收入最低的30个样本看作贫困组,取收入最高的30个样本看作对比组。贫困组农户年人均现金收入为0.1787万元，对比组为0.6499万元，样本总体为0.3682万元，贫困组和对比组农户的收入差距较大，为以下分析奠定了较好基础。如图2所示，按照某一经济作物种植面积占所有经济作物种植面积比例排序，贫困组农户的前四经济作物种植面积比例分别为50.16%、16.83%、5.84%和1.75%.从总体趋势来看，排序第一的经济作物种植面积显著高于其它经济作物，而且各作物种植面积比例依序递减较快，说明农户偏重于少数经济作物的生产，表现出专业化的生产倾向。对比组农户的前四经济作物种植面积比例分别为53.24%、11.07%、5.06%和1.97%，与贫困组对比来看，除了具体数据有较小差异之外，大体趋势相近。总体农户前四经济作物种植面积比例分别为51.37%、14.87%、5.46%和1.98%，与其两分组相比，也是除了具体数据有较小差异之外，大体趋势相近。从上述三组数据对比来看，可以认为无论是贫困组农户还是收入较多的农户，对于经济作物种植都存在专业化生产倾向。

图2　不同组别农户种植面积前四的作物种植比例

按照上文设计的检验程序，为了更加严谨地评价贫困组农户的专业化生产倾向还需要进行方差分析。利用SPSS软件对贫困组和对比组的方差分析结果如表4.

表4　方差分析结果

根据方差分析结果，贫困组和对比组种植面积前四经济作物的方差分析P值分别为：0.846、0.333、0.224和0.216，说明在0.1（或以下）的显著性水平上，不能认为两组农户对于相应经济作物种植面积有显著差异。当然，从分析结果也可以看出，除了种植面积排序第一的经济作物（top1）的P值为0.846之外，top2、top3和top4的显著性差异均较小，说明两组农户在种植意愿上在某些方面还是存在一定的差异，只是这些差异不大。

通过上述两个步骤的分析，可以看出，无论是贫困组还是对比组，都存在经济作物专业化生产倾向，并且两组没有统计意义的显著性差异，说明上文提出的假设D通过实证检验，即对于甘肃农户而言，无论是较贫困农户还是较富裕农户对经济作物都是采取专业化生产策略。其中原因应该是甘肃农户整体收入水平较低，所以，即使是其中较富裕的农户也还处于较低的收入水平，因此，也会采取专业化生产策略生产经济作物以期提高收入。

四、总结与启示

本文应用行为经济学的基本理论，在剖析贫困状态对农户风险态度影响的基础上，实证检验甘肃贫困农户的风险应对策略。经过分析发现甘肃贫困农户的生产风险应对策略具有如下特征：第一，当粮食作物生产率较低时，农户会通过增加粮食生产来控制风险；第二，越是贫困的农户，越愿意生产粮食作物，以降低收入风险；第三，贫困农户既存有稳健保守的心理，又存有通过冒险以改变现状的心理，这种矛盾心理通过对粮食作物与经济作物的生产采取不同的风险应对策略来调和：对粮食作物采取稳健保守的风险应对策略，对经济作物则倾向于采取冒险的生产策略，从而在一定程度上既满足了对生存安全的心理需求，又满足了改变贫困现状的心理需求。

本文研究了贫困农户的风险态度对其生产应对策略的影响，发现贫困农户既保守又冒险的复杂心理，并且找到贫困农户通过区分粮食作物和经济作物来进行风险应对的风险管理路径。在全面认识贫困农户风险态度的基础上，本文认为在甘肃制定扶贫开发政策时，既要采取措施充分保障贫困农户的生存安全，又要利用农户开展经济作物生产的积极性发展区域性特色产业，同时，要注重引导农户的生产行为以避免过度冒险。

〔责任编辑 艾小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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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32

A

1671-1351（2015）05-0080-05

2015-06-06

孟燕红（1976-），女，陕西西安人，兰州财经大学图书馆馆员，硕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