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光逐影七彩夜
2015-11-25罗大万
著名摄影家罗大万以拍摄夜景为毕生追求,30多年来,他拍摄过璀璨的都市夜景,也曾冒着生命危险在暴风骤雨和电闪雷鸣中进行创作,还在极寒的夜里等候北极光的出现……从他的作品中,我们既可以感受到他通过光线对比和独特的视角来展现迷人夜色的深厚功力,也可以体验到他对黑夜的那份迷恋。在他的镜头下,那些原来看似普通的夜色千变万化,展现出了十足的魅力。
在上世纪80年代初刚跨入摄影之门时,由于白天要工作,我的摄影创作常常在晚上进行。与白天相比,夜间摄影具有不同的规律,多年来,我不断地揣摩夜间摄影的技巧,这个过程中,我深深地爱上了夜色世界。
作为重庆人,我最初的拍摄范围自然集中在重庆,从城市到山野,我总是在夜里捕光逐影。后来,我的摄影足迹扩大到世界各地,捕捉的画面也更加丰富。就像画家梵高所说:“对我来说,晚上看来比白天更有活力,更有丰富的色彩。”是的,夜的惊艳,夜的深邃,让我在镜头中能够窥见另一种精彩。
每座城市都有独特的风光和景象,夜色自然也就各具特色。在我的眼里,重庆这座山城的立体感在夜里更为凸显,正如古诗所言:“高下渝州屋,参差傍石城。谁将万家炬,倒射一江明。浪卷光难掩,云流影自清。领看无尽意,天水共晶莹。”这样的诗情画意演绎出最美的重庆之夜,也演绎出这个城市的经典。
我认为,在重庆,渝中半岛的夜景是最值得拍摄的。但要拍摄半岛的全景,必须要透光度好,能见度高。但重庆是雾都,一年之中难得有几天透光度好,所以一旦遇到适合的天气,我就会抓住时机。当然,这种情况一般出现在夏季。
记得有一年夏天,在连续好几天的阴雨后,天空终于在一天下午放晴了。于是,我赶紧背上摄影包,提起三脚架,前往南山的拍摄点。乘车到达南山后,我又步行了大约1公里,才爬到山顶的拍摄点。当我到达时,山顶上已经排满了三脚架,原来执着的摄影人并不止我一个,他们也在静静地等待晚霞的出现,等待着夜幕降临。
不久,色温降低,天空变得湛蓝,一抹抹红霞掠过。由于傍晚是光线与色彩变化最为迅速的时刻,所以我赶紧用镜头记录下这绚丽且变幻莫测的画面。随着拍摄的进行,天空渐渐变暗,在天际线以及长江、嘉陵江的环抱下,城中陆续亮起了灯火,点点灯光如闪烁的繁星。摄影人用不同的方式构筑理想的画面,我也按照自己的构思,收获了多张满意的作品。
除了渝中半岛,我的夜间摄影范围遍及重庆各地,而在长期的拍摄过程中,我还积累了许多有关夜间摄影的经验和技巧。
例如,由于夜间光线不足,光比过大,不利于表现拍摄对象的层次感和空间感,所以我一般采用B门长时间曝光。而除了用慢门进行一次性曝光外,为了解决光比过大的问题,最常用的方法便是采用多次曝光。一般在日落后天色还未完全黑,进行天空及景物的轮廓曝光,曝光量约为正常曝光的2/3,入夜后灯彩齐放时,即可进行再次曝光,曝光量根据当时的具体情况而定,掌握“稍过无欠”的原则即可。另外,由于相机在长时间曝光下,光线的积累导致景物的颜色比肉眼看到的更加鲜艳明亮,所以,在作品的色彩设计上要充分考虑到这一因素。
不过,在创作逾越了纯粹的技术层面后,艺术的更高境界要求摄影人的综合修养。早年的音乐爱好以及对二胡、小提琴的学习,对我的摄影创作具有潜移默化的影响,如那幅名为《金蛇狂舞》的夜色中的立交桥作品,在形式上更强调线条的旋律,传达出如波似水的音乐感,艺术的相通让作品的意境得以丰富和升华。
后来,这幅作品在全国第19届影展上获得了风光类奖,我还因此受邀在《重庆晨报》上撰写了该作品的创作经验。有趣的是,不久后的一天,我支起三脚架守候在嘉陵江边,准备拍摄石门大桥的夜色,这时来了几个人围观。其中一人竟向我讲起夜景拍摄的技巧,说前几天《重庆晨报》上刊登了有关夜景拍摄技巧的文章。当时我虽然没有直接点穿我就是那篇文章的作者,但这让我感到非常欣慰。通过这种交流,我与摄友们产生了共鸣,那种快乐难以形容。
对于夜间摄影,我还有一个十分特别的喜好,那就是在极端天气下进行创作。因为在我看来,对大自然的表达,应该既有柔和的一面,又有粗犷的一面。
风雨雷电是最常见的极端天气,因此每当在风雨交加、电闪雷鸣的夜晚,只要有时间,我都会架起相机捕捉那神秘且变幻莫测的夜空。虽然这种拍摄具有一定的危险性,但那种挑战自我的快感让我一次次上瘾。
记忆中最难忘的一次拍摄是在2013年7月,由于当时重庆遭遇了大范围的特大暴雨,给有些地方带来大灾,但也给我带来了难得的创作机会。一天夜里,暴雨倾盆,电闪雷鸣,我在嘉陵江边的一座高楼上撑起了三脚架,用120胶片相机瞄准闪电的方向准备拍摄。在弱光中,我仔细地构图,打开慢门,捕捉瞬息万变的夜空。突然,一道强光在我的附近掠过,刺入江心,这真是迅雷不及掩耳,那道闪电离我太近了,如果它再靠近我一点,后果将不堪设想。惊悸之余,我不禁心中大喜,虽然胶片相机不能马上看到图像,但凭借经验我已经能想象到拍摄的效果。果然,胶片冲洗出来后,画面中的浮图关山脉在乌云压顶的天边露出一条亮带,天际线的起伏优美地映衬了画面,一道枝杈分明的强烈电光由云端直插嘉陵江。我将这幅作品命名为《浮图夜雨》,而这次拍摄也成为我在极端天气摄影经历中最惊险但又最有意义的一次。
难忘的经历还有很多,记得有一次我和另外一名影友在南山上等待拍摄渝中半岛的夜景。下午上山的时候,还是蓝天白云,但入夜时,天空突然乌云密布,紧接着雷声大作,山城上空划过一道道闪电,不久便是倾盆大雨。此时,我们位于山上的高压电线塔下,但面对这可遇不可求的拍摄时机,我们不顾一切进行创作。但雨越下越大,而我们又没有任何雨具防护,所以拍摄了一会儿便匆匆收场。在暴雨中,我和影友带着摄影器材连滚带爬地从山上下到山脚,两个人糊满了一身稀泥,衣服也被树枝刮破了。下山后,我们才后知后觉:刚才在高压电线塔下拍摄多么危险!不禁惊出一身冷汗。
的确,在暴雨和雷电中拍摄,危险系数极高,所以在操作过程中一定要格外小心。此外,这种特殊的拍摄也十分讲究技巧。例如拍摄闪电前要通过观察,摸清闪电的活动规律。曝光时,可以使用一次曝光法,因为闪电时间很短,按地面景物亮度进行长时间曝光时,即可把闪电拍摄在内。但也可以使用两次曝光法,即先拍摄地面景物,当闪电出现时,再进行第二次曝光。当然,如果你觉得一次闪电不够,还可多次曝光,分别拍摄地面景物与闪电,然后把几张相叠。
也许是受到我的影响,我的女儿也非常热爱摄影,她还成立了自己的摄影工作室。女儿的工作常常需要去到世界各地,我也曾多次和她一同前往,而让我觉得最震撼的一次拍摄经历是在冰岛。
那是2014年10月,我与女儿一起飞往冰岛。这次行程中,我们有一个重要的拍摄题材——捕捉神奇的北极光。北极光是一种壮观而美丽的自然景象,它的出现与太阳黑子活跃程度有关。早前一位酷爱天文的朋友就发来信息说,这一年是太阳黑子活跃期,而这几天又恰巧是这一年中太阳黑子最活跃的时候,因此我们充满了期盼。
抵达冰岛首都雷克雅未克后,我们租车巡游于极地冰原,盼望着能邂逅北极光。可我们在极寒的夜里连续守候了几日,却依然没有见到北极光的踪影。
没有等来北极光,却等来了火山爆发——10月21日,冰岛的巴达本加火山爆发了。这天傍晚,我们驱车来到一片冰湖边,听说北极光常常出现在这片冰湖上空。可由于当时雾太大,能见度极差,所以我们只好打道回府。但我们心有不甘,在宾馆稍事休息后,便满怀希望地再次来到冰湖。
漆黑的夜里寒风呼啸,一片冷寂。守候到凌晨时,雾渐渐散去,璀璨的银河和火山喷发的红光出现在眼前。不一会儿,天空竟然开始露出片片淡绿,我们欣喜若狂,等候已久的北极光终于现身了。这次极光大爆发整整持续了一个多小时,而我们则拍摄下了极光、银河、火山爆发同时出现的画面,让人激动不已。
后来,雅虎英国新闻网盘点了2014年全球10幅最壮观美图,其中苏格兰天文摄影师马切伊·维尼阿奇克在冰岛拍摄的照片被放在了首位,这张照片中有极光、银河及爆发的火山。原来,马切伊·维尼阿奇克和我们一样幸运地见证了这三种自然奇观同时出现的景象。而从照片看,我们当时所在的位置比他更好,所以能收获如此难得的照片,令我无比兴奋。
这次拍摄也让我总结出一些拍摄极光的经验,如最好配备有大光圈的广角镜头,24mm甚至更广的为佳。由于极光的亮度会不停地改变,并且没有固定的形态,所以无法设定一个固定的曝光值。如何拍摄,想要什么效果,就得看当时的亮度和移动的速度。如果极光移动很慢,可以用长一点的曝光时间,但是极光在高速移动时若想拍出动态感, 就须缩短曝光时间,也就是需要提高感光度或使用更大的光圈值。但需要注意的是,感光度越高,噪点就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