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中国西南地区村镇中发掘古代科技文化遗产*——以中国古代镍白铜作为考察对象
2015-11-20黄超
黄 超
(北京科技大学科学技术与文明研究中心,北京 100083)
从中国西南地区村镇中发掘古代科技文化遗产*——以中国古代镍白铜作为考察对象
黄 超
(北京科技大学科学技术与文明研究中心,北京100083)
中国西南地区村镇中保存了许多古代科技文化的遗迹和遗存,甚至一些传统工艺技术也流传至今.李约瑟博士及其后的学者都注意到了当地所保留下来的古代科技文化遗产,并进行过深入的发掘与研究,得到了许多喜人的研究成果.该文以中国西南地区村镇中所保留下来的古代科技文化遗产作为考察对象,发掘出了中国古代镍白铜在云南与四川地区的技术与生产方面的信息.同时,对这些内容进行了初步考证,所发现的新材料能够进一步丰富镍白铜这项中国独创技术发明的历史研究,该技术发明从一定程度上也反映了西南地区古代劳动人民智慧.
冶金史;镍白铜;科技文化遗产;西南地区;姜驿;会理
0 引言
中国西南地区由于其特殊的地理位置和文化环境,形成了许多文化遗产丰富的历史文化村镇,但是在城市化发展进程中,许多重要的中国古代科学技术的遗迹和信息被掩盖、遗忘,很多这方面的资源都没有得到有效的利用,甚至没有得到足够的重视.
李约瑟博士较早就注意到了中国西南地区所保留下来的古代科技文化遗产,在其所著《中国科学技术史》中的机械工程篇里,他对四川地区的自流井盐业管道技术等进行了专门介绍,这种技术的历史可以追溯到两千年以前,从而让这种中国古代科学技术鲜活地重现[1].不仅如此,他在西南地区考察时,在其他方面也有喜人的发现和结果,大多附有照片与简短的文字解释,这些都作为宝贵的科技文化遗产存放其建立的剑桥大学李约瑟研究所内.事实上,随着经济社会的发展,李约瑟在中国考察时期的一些古代技术目前已绝迹.
除了自流井技术外,李约瑟以后的学者进行对西南地区的科技文化遗产继续进行了考察与研究,发现了一些古代冶金技术的遗存和遗迹得到了很好地保存,并保留下了其技术生产方面的一些祖型.例如,1979年胡文龙与韩汝玢等人对贵州省赫章县白果公社传统法炼锌作坊实地考察,发现每个炼锌反应罐斗中可得1斤纯度为含锌98%粗锌饼,同时还对当地的传统冶炼锌的生产技术进行了考证[2];杨瑞栋等人对云南会泽石范铸铁进行了调查,该工艺是人为采用范铸技术,存在已有数千年的历史,在当地沿用至今,他们对这项技术的诸个环节进行了翔实的记录与科学的考证[3];周文丽等人通过对重庆丰都、石柱炼锌遗址群的冶炼遗物,对当地的冶炼锌技术进行新的探讨和研究[4],等等.这些新发现都是源于在西南地区偏远村镇保留和保存下来的古代科技文化遗产,并得以重现世人面前,从而也解决了一些中国古代冶金史的关键学术和技术问题.
笔者以西南地区村镇中所保留下来的中国古代冶炼技术遗迹作为考察对象,从中发掘仍然存在的古代科技文化遗产,以古代镍白铜的冶炼与生产情况作为重点考察内容,这项中国古代发明创造是西南地区古代劳动人民智慧的结晶.通过实地田野考察,发现了在云南姜驿有一处古代镍白铜冶炼遗址,而在四川会理收获了与镍白铜生产经营者相关的家谱和口述史资料.
1 中国古代镍白铜研究概述
中国古代镍白铜驰名中外,后世常常称之为云南白铜或云白铜.它是一种重要的铜合金材料,在古代主要以两种形式存在,分别是铜镍二元合金和铜镍锌三元合金,前者较后者出现早.东晋常璩《华阳国志》记载:“堂螂县因山名也,出银、铅、白铜、杂药”,是已知有关镍白铜的最早记载.1954年出版的章鸿钊遗著《古矿录》最先提到这条文献[5],随后,张资珙①注:实际上,早在1954年8月,张资珙先生已经将论文《略论中国的镍质白铜和它在历史上与欧亚各国的关系》发表于当年的中国化学史研讨会上,其为最早引用《华阳国志》中记载的学者.、袁翰青[6]、张子高[7]、梅建军[8]等学者也都引用该文献,认为镍白铜在中国的出现至少可追溯至公元4世纪.目前所知西方有关镍白铜的最早记载,见于1735年出版的法国耶稣会士杜赫尔德(J.B.Du Halde)所著《中华帝国全志》:“最特出的铜是白铜,……它的色泽和银色没有差别.……只有中国产有,亦只见于云南一省.”[7]
从中国古代文献记载追溯镍白铜的历史始于20世纪初,最早见于1919年贝特霍尔德·劳弗尔《中国伊朗篇:中国对古代伊朗文明史的贡献》一书[9]:“众所周知,中国人有一种特别的铜合金,内含铜40.4%,锌25.4%,镍31.6%,铁2.6%,有时含一点银和砷,色白如银,故称之为白铜.……早在公元256年的《广雅》中,已有白铜的定义,即白铜称为鋈.”1925年,章鸿钊在《再述中国用锌之起源》一文中引述了劳弗的话,并指出“鋈”字已见《诗经》“秦凤·小戎”篇[10],但他意在说明中国用锌之久远;同年,章氏也将劳弗著作中的金石部分进行了译证[11],认为镍白铜含镍与锌最多,并非偶然混入之物,又提到德国人通过分析中国镍白铜而研制出了“日耳曼银”(German Silver).
梅建军教授对镍白铜已有研究概况为以下5个方面:一是中国古代镍白铜的起源;二是古代镍白铜的产地;三是镍白铜冶炼遗物和传世镍白铜实物;四是镍白铜的西传及其影响;五是关于大夏白铜币的来源.而关于镍白铜研究有待解决的问题,他也归纳出了几个研究方向,即早期含镍铜合金的发现和意义、镍白铜的产地问题、镍白铜传世文物的收藏和研究以及镍白铜的西传问题[12].
关于镍白铜产地的文献研究与实地考察,前人已有了一些重要的研究成果.早在1929年,王琎在《中国铜合金内之镍》一文中已提及:“李时珍谓白铜出云南”[13].
1954年,章鸿钊遗著《古矿录》出版,其中包含一些明清时期白铜产地的重要信息,如卷四“西康”条目下,《明一统志》载:“宁番卫(今冕宁县治)出白铜”;《清一统志》“会理州”条目下有:“海溪山在州南一百二十里,附黎溪站,出白铜”;《清通典》记载:“定远县(今牟定县治)妈泰、茂密二厂白铜,岁无定额”[5]. 1957年,张资珙在《略论中国的镍质白铜和它在历史上与欧亚各国的关系》一文中引用章氏的资料,指出云南出产白铜“至少有三处,一在堂琅县(今会泽县境);一在元谋县北六十里的雷马山;一在坐落定远县(今牟定县)的妈泰”[14].1964年,张子高在《中国化学史稿(古代之部)》中引用《续云南通志》、《事物绀珠》(1585)和《滇海虞衡志》(1804)等史志资料,指出:“白铜产于云南,由来已久,而在清代康、雍、乾三朝为尤盛”[15].
1974年,李约瑟在《中国科学技术史》(第5卷第2分册)中根据李希霍芬(Richthofen)的记载,指出四川会理是清代后期镍白铜生产的一个主要中心[16],这是由于他注意到了滇、川两省镍矿的特征.一方面,他接受王琎的看法,认为中国古代文献所记载的白铜用砷镍矿(NiAs,NiAsS)制炼而成;另一方面,他注意到四川、云南的镍矿多为黄铜矿(CuFeS2)与共生的镍铁矿(NiFeS),故推断这一地区的白铜应是混合铜、镍硫化矿冶炼而成,大致经低温焙烧脱硫和高温氧化还原两步.
1989年,梅建军与柯俊在《中国古代镍白铜冶炼技术的研究》一文中[8],首次依据实地考察和实验室的检测分析,并结合地方志和近代矿业调查文献,证实四川会理县立马河、小关河、黎溪和青矿山存在镍白铜冶炼遗址,说明当地曾经开办过白铜厂,的确是清代镍白铜生产的一处中心.文中还提到四川会理镍白铜产业的生产经营者有花家、王家和傅家等.
1991年,梅建军赴云南牟定县调查清代文献中所记载的妈泰、茂密等白铜厂.他在该县地名办查到戍街镇有一处名叫“白铜厂”的村子,遂在当地政府协助下前往调查,不仅在该村找到了一处冶炼镍白铜的遗址,还发现了两块墓碑,碑文说明此地可能就是清代文献所记载的妈泰白铜厂所在,该厂的创办者当年是由江西迁来此地的.2001年8月和2002年2月,李晓岑两次前往牟定戍街镇的白铜厂村,做了进一步的调查,在其2005年出版的《云南民族民间工艺技术》一书中,他详细报告了对牟定白铜厂遗址的考察情况和结果,包括当地土法冶炼镍白铜的具体步骤,他还收集到了两块镍白铜锭的标本[17].孙淑云等在《中国古代金属材料显微组织图谱》中,报告了这两块标本的科学分析结果[18],证实了该遗址的冶炼产品确为镍白铜.
除上述研究内容以外,还有一些文献中记载了武汉、广东和昆明等地是镍白铜半成品加工或制器的地点,但均没有进行深入研究,也少留意到镍白铜生产经营者的相关信息.
2 云南姜驿镍白铜冶炼遗址的新发现
如前所述,清代文献所记载的白铜产地,除了位于牟定县的妈泰和茂密白铜厂,就是位于元谋县的“雷马山”.关于云南元谋出产白铜,还有更多的文献记载为证,如康熙《元谋县志》卷之二“物产”记载:“白铜,出多克.红铜,出班洪、阿罗”;乾隆《华竹新编》卷之二“疆里志”亦载:“白铜出多克,红铜出班红、阿罗,硝出直宁,矾出那化,砺石出金沙江,而祭牛山之白铜为最,山属武定,隔江外由庄令宝瑑开,故归元谋掌丱人之政焉”;卷之三“名胜志”则有:“夫滇为群山之囿,凡州邑所载某峰某帕,已成挂漏,而又无奇迹以实之,第举其名而已.其四境诸山:……,在西北者,……,六十里而遥,曰雷马山.是山也,产白铜.”光绪《元谋县乡土志》“物产·矿物”记载:“白铜、红铜昔有今无.”从以上记载看,元谋县境内有几处地点曾出产过白铜,即“多克”、“祭牛山”和“雷马山”.
元谋出产白铜在现代矿产调查文献中也有反映.《云南元谋姜驿地区铜、铁矿产普查评价报告》不仅提到此地在明清时期已有开矿活动,而且指出此地的矿产包括铜、镍矿.①云南元谋一带矿点检查报告,藏于云南省地质矿产局全省地质资料处(档案号0840),1958.
此前,梅建军在牟定以“白铜厂”的村名为线索,找到清代的白铜厂遗址.他还在《云南省元谋县地名志》中查到姜驿公社有一个以“白铜厂”为名的村庄:“白铜厂,明代此地开采过白铜.习称采矿点为厂,故名白铜厂,4户,32人,汉族”;“姜驿公社西琦祭牛山,与四川会理县金雨公社为邻,北与会理县黎洪公社交界”.迄今为止,还没有研究者对元谋姜驿的“白铜厂”村进行过实地考察.因此,笔者决定前往一探究竟.
姜驿乡位于元谋县最北部,与四川会理相邻,而白铜厂村很小,面积仅有大约1.5平方公里,其附近及所处一带就是祭牛山.在当地乡干部的帮助下,首先访问了住在白铜厂村9号的村代表唐锡明,并在其指引下,找到了一处疑似冶炼遗址的地方,其上四处散落着大小不等的炉渣块(图1).据介绍,以前的炉渣厚十几米,分布面积比现今全村的面积还大.而今炉渣在村中四处散布,明显经过大量扰动,已难以推断炉渣堆积的原状和冶炼活动的中心所在.笔者在遗址现场采用便携式X荧光光谱分析仪对部分炉渣标本进行了成分定性检测,结果表明多数炉渣中含有大量的铁、少量的镍和铜,仅有两块炉渣显示较高的含镍量;在遗址附近还找到一些青色矿石,经检测发现其中均含有少量的镍;遗址附近有许多大小、深浅不一的矿洞,洞中找到的矿石经检测也含有镍.这些均表明此处遗址确实与镍白铜的生产有关.
图1 姜驿白铜厂村的一处炉渣堆积Fig.1 Asuspected site of smelting
据唐锡明介绍,该村始建于民国,其祖父唐世黄从四川会理迁于此村时,村里只有一条街道,另见数个炼炉与大量炉渣.在唐家手抄家谱复本中记载有:“黄兴有,本命生于大清道光三十年(1850年)四月二十三日.吉时生在四川宁远府会理州东路者堡司管下地名白香岩赵家村晏蒲脚下老屋.基生长人氏,行年寿高七十岁……民国八年(1919年)岁次己未二月初又迁白铜厂,住居直至今.住有二十六年.前次民国二十六(1937年)年将本境住宅荒熟陆地山场树木买明,自己耕种管业,不知后来如何”;“唐氏祖籍启祖湖广湖南衡阳府,耒阳县,马水乡龙天庙上塘坝上……迁移四川宁远府会理州东路……即后光绪十二年(1886年)又迁移会理州南路黎溪……居十二年即后光绪二十三年(1897年)又迁云南武定直隶州属,北界环州司管下江外姜驿乡管下小地名祭牛山小坪子住……”.①《唐家黄家宗谱》手抄本,征集自姜驿白铜厂唐家后人.由此看来,在唐氏家族民国初年由四川会理迁至姜驿祭牛山一带时,白铜厂村可见大量冶炼的遗迹,而且冶炼活动已经停止,说明这些遗迹至少应是清代遗留下来的.
综上,通过对姜驿白铜厂村的实地考察,确认此处存在冶炼镍白铜的遗迹;由于此村位于祭牛山,故初步推断,这里应该就是乾隆《华竹新编》中所记载的祭牛山白铜厂的所在地.正是因为在清代开办过白铜厂,此村所以有“白铜厂”之名,并一直沿用至今.
3 四川会理镍白铜生产经营者的新发现
会理地处四川和云南两省边界,属四川省凉山州辖治;北距成都约五百公里,南距昆明约一百五十公里;与云南会泽、巧家、东川、元谋、武定等县市邻近;富产铜、镍、锌等有色金属矿产,是我国第一个现代镍矿所在地.梅建军曾对会理地区进行过实地考察,得到了许多研究材料与实验样品,这些对其研究中国古代镍白铜冶炼技术的作用关键,但是没有对当地镍白铜生产经营者进行更深入的考察.
据《会理文史·第6辑》中记载有:“会理上南路力马河产天然白铜矿,咸丰年间,同治年间有江西人王发山携子王仰之,江西抚州人花克恭,率弟花幼恭,子花克镛在力马河开办白铜矿,以外还有傅姓、周姓俱皆办白铜矿发家,兴旺时期有采工炼工二百多人,炉火昼夜通明…….”②会理县委员会文史资料研究委员会.会理文史(第6辑),内部资料,1990:80.笔者根据已有文献中提供的线索对这些会理的镍白铜生产经营者情况进行了实地考察,分别找到了花家、傅家及王家的后人,收集到了一些宝贵的文字和口述史材料.
在会理当地居民的帮助下,笔者首先找到了会理小关河的花家.除了通过与花家老人进行交谈收集到了口述史材料外,还获取到花家后人在20世纪80年代末新修订的《花家家谱》(图2),③《花家家谱》手抄本,征集自会理小关河花家后人.此资料对了解花家在清代的镍白铜生产情况具有一定的历史价值.特别的,在家谱的“力马河支”中,清楚地记载有花家在会理生产和生活的来龙去脉:“吾族原籍江西,枝繁叶茂,源远流长.清咸丰二年间,先祖克恭经商到会,与同乡王芨山会晤.同是家乡人,相见倍相亲,在1852年间,伙办力马河白铜厂,由是落户定居,迄今五世……”;“一世祖讳克恭,生于江西抚州临川南城,于清道光年间迁移会理,因在力马河开办白铜矿发家致富,故在力马河定居,葬于秧田坡.纨绔子弟讳镛盛,子助汝,媳赖氏.生于江西老家,随父克恭到会,经办白铜厂矿.殁于力马河,葬于秧田坡.”这说明花家确实在清代冶炼过镍白铜,在力马河开办过白铜厂,后将厂迁移至小关河.
图2 《花家家谱》内页翻拍照片Fig.2 The interviewee's Genealogy familytree(part)
力马河是古代镍白铜重要的冶炼地与镍矿产地,同治九年刊本《会理州志》中“山川”记载有:“李妈河,治南一百里即今白铜厂”,因此,笔者特地在现今的力马河社区进行了多日的调查与走访,还有意选择与当地年长的老人进行交谈,希望寻找出与镍白铜生产经营者相关的历史信息和线索.终于,在当地一座山脚下找到了一户姓傅的人家,并对傅家三叔傅宗海及其父亲进行了访谈,收集到了一些与镍白铜生产有关的口述史资料,进而确认了傅家如文献所言也开办过白铜厂,并且靠买卖白铜发家致富.傅家家谱早年已遗失,但据傅宗海的父亲介绍,傅家字派代代相传为:“祖德思光远,宗公时才厂”,换言之,傅家一世名“祖”.据《会理州志》的“人物志·流寓”中记载:“傅祖蓥,号丙生,江西清江县籍,父心由容,会理娶妻周氏,……监生傅祖钧其胞兄也,世居力马河”.由此可见,所获口述史资料可信.
傅家一世祖辈有傅祖蓥和傅祖钧二人,前者是举人,后者是监生,都是祖籍江西后迁于会理.与此同时,笔者进一步追问傅家是否仍有年长的老人健在,被告知在凤营乡附近的小黑箐乡有一位二姑妈,她是傅家现今最年长的老人.从她口中获取到了一些重要的口述史材料,多数信息也是其长辈传述得知.她回忆道:傅家祖籍江西,老祖一辈因买卖中药生意从江西来到四川,途径会理发现靠生产和买卖白铜能够赚大钱,于是决定在力马河落户,开始了镍白铜的生产活动.在力马河曾经有座山名叫“煤炭山”,山上雇用了许多会理的居民为傅家进行镍白铜的冶炼和生产,冶炼炉不计其数,冶炼白铜数量巨大.由于会理镍白铜的产业一直发展得很好,故当地人民的生活十分富裕,附近的街道不断有新的住户迁入,他们昼夜不分连续进行镍白铜的冶炼,所以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整个力马河地区都是灯火通明,夜间出门也不必点灯.除此以外,通过傅家人的介绍,笔者又在会理力马河找到了王家.从王家两位稍微年长的老人王兴贵和王兴林处收集到一些口述史材料,得知王家的老太公姓袁,名宏顺,每三代换宗,于是王姓便在力马河保留至今.王家祖辈也是从江西来到力马河,并靠做镍白铜生意发家.
综上,通过对会理地区的进一步考察,发现了古代镍白铜生产经营者的后人,分别是花家、傅家及王家,结合已有文献记载与口述史资料,发现这三家人的祖辈均来自江西,都曾在会理力马河地区进行过镍白铜的生产活动,依靠此发家致富,而花家后移居会理小关河后同样继续进行镍白铜的生产活动.从这些新发现的材料来看,会理小关河和力马河地区的镍白铜生产经营者主要都是从事镍白铜冶炼与买卖,并无生产相关镍白铜器物.
4 结语
中国西南地区村镇至今还保存有许多古代科技文化遗产,因当地距城市喧嚣较远,人烟稀少,经济开发相对迟缓于大城市,加之冶炼和生产遗存与相关遗物保存良好,同时,结合实地调查访谈收集的口述史材料,故能够从这些材料中获取到更多有用的研究素材与技术信息.
本文通过实地考察西南地区的村镇,得到了关于清代中国镍白铜的产地和生产经营者的新发现及其初步的考证成果.通过结合已有史料及研究线索,对云南姜驿和四川会理进行的实地考察,发现了一些关于镍白铜产地及其生产经营者的一手研究材料.在云南姜驿白铜厂村发现了一个前人未曾注意到的镍白铜冶炼遗址.通过更进一步的实地考察、访谈和研究,推断该处为文献中记载的祭牛山白铜厂所在地,同时也说明该地在清代也是云南镍白铜的产地之一.与此同时,还在当地获取到了冶炼炉渣和矿石等遗物,便于以后的实验室科学分析,进一步揭示当地镍白铜冶炼技术的科技文化遗产.在四川会理地区发现了花家、傅家和王家是古代镍白铜生产经营者,其后人还在当地生活,祖籍都来自江西,他们在清代主要集中在力马河地区进行镍白铜的冶炼与买卖,但并无参与相关镍白铜器物制作与生产.
由此可见,对中国西南地区村镇进行实地调研与考察,能够进一步发现新的研究材料,从而完善已有研究中缺失的研究信息和线索;也能够深入发掘出更多的中国古代科技文化遗产,从而扩充与还原中国古代科学与技术的真实面貌,特别是在实物与文献上为相关研究提供更直接的论证依据,深化已有认识.
致谢:特别感谢导师剑桥大学李约瑟研究所梅建军教授的关怀与指导,以及北京科技大学冶金与材料史研究团队诸位老师在笔者研究过程中给予的指导、帮助与支持.同时,感谢姜驿和会理当地文管所和村镇工作人员对笔者在田野考察时给予的关照与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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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 黄祖宾]
[责任校对 黄招扬]
Exploring Cultural Heritage of Ancient Science and Technology in the Villages and Country of Southwest China——A Case Study on Paktong in Ancient China
HUANG Chao
(Research Center for Science Technology and Civilization,University of Science and Technology Beijing,Beijing100083,China)
In the villages and country of southwest China,there are a lot of ancient ruins and relics of technological culture,and most of them still exist,and even some traditional technologies have been well preserved there nowadays.Dr.Joseph Needham and the following scholars have realized the cultural heritages of ancient science and technology are preserved well enough to conduct further research of great necessity in this area,and many results of studies are gratifying.In this paper,the same cultural heritages of ancient science and technology from the villages and country of southwest China are taken as a case study.The information of technology and production are explored for Paktong of ancient China in Yunnan and Sichuan regions.All the issues have been verified,and the discovery of new materials can further enrich the study of the historical research of Paktong,which is a unique technological invention for China and reflects the wisdom of ancient people from the southwest regions.
history of metallurgy;Paktong;cultural heritages of science and technology;southwest regions;Jiangyi;Huili
N09
A
1673-8462(2015)02-0034-06
2014-11-20.
国家文物局“指南针计划”专项项目(20110316);北京科技大学博士生研究基金;北京科技大学“211创新人才”基金.
黄超(1985-),广东韶关人,男,北京科技大学科学技术与文明研究中心博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科学技术史、中外科技交流史、科技考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