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冬草与一座城市的近代史
2015-11-17林渊液
文/林渊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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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得承认,对汕头这座城市的认识,是从小公园开始的。小公园其实不见公园,它是一个老街区的统称。
2
汕头嫲的家就在小公园福海街,孩提时候,每年我都会随奶奶和父亲来这里做客一两遭。有些往事,我们是必须怀着深厚而清澈的感情来回忆的。当年我们住在汕头辖下的小县城,很有些乡下人的意味,去汕头嫲家做客,犹如过盛大节日般隆重。很多天前大人们已经有过筹谋,各种手信各种叮嘱各种紧张、兴奋和期待,还有大人们一句吓唬人的口头禅:再这样不带你去汕头嫲家里了!那些天,跟伙伴儿玩闹的时候就多了一桩心事,有时口角一弯莫名奇妙地露出笑意,有时又因惦记着大人们的告诫,把自己的心提一下,疯劲也就收敛一些些。
起早,候车,坐车……经过二十公里的路程终于到得汕头汽车总站,我被奶奶牵拉着,用自己小小的脚丫子开始丈量汕头的土地和桥梁,穿过解放大桥,穿过回澜桥,走过红砖楼,很快便到镇平街了。福海街就是镇平街上的一丫树枝。奶奶一路和汕头嫲的邻右打着招呼,便到了福海街10号。汕头嫲住的是二楼,楼下的喧哗声把她打扰到了,我们踩上木板楼梯的时候,她已经赶到楼梯口迎接我们。她说接到我父亲的信函后,已数念好些时日了,终于把我们盼到。仰望视角中的汕头嫲,她的满头银发在晨曦映衬下,似乎有一种神启的光芒。
在我童年的认知里,小公园老街区呈现的是类似于北欧童话和德国童话里的世界。整个街区仿如一个庞大的洋宫殿,楼房有三四层高,墙是晃白晃白的,上面刻满了好看的浮雕花纹,镶嵌着廊柱、凹阳台和门窗。廊柱仿佛是有雌雄之分的,阳刚的宛如彬彬汉子,洒脱利落;阴柔的宛如窈窕淑女,花冠锦饰。恍惚之间,他们全都活了起来,挺拔着身子,在宫殿里随着音乐,慢慢跳起了勇敢而优雅的舞。他们的身后,是一扇又一扇的彩色玻璃窗,樱黄、玫红、宝蓝、檀绿……窗眉上长满装饰性很强的忍冬草、飞舞着金凤凰,不知什么时候,就有一个伸展着翅膀的光屁股胖小孩探出头来……这种突兀而惊骇的美丽,无疑地有着极强的侵略性,它像一把长缨枪,挑破了那个小女孩旖旎梦想的海平面。我猜想,当年的她,在汕头嫲的眼里,一定是木讷的,笨钝的。置身于小公园,只有眼睛这个感官是她能够用上的,其他的感官通通都暂时性地退化,或者禁闭了,脑瓜更是。
汕头嫲却也未曾嫌弃过我。她面容清秀,知书识理。她的话语很轻,但舌头里有魔力。听父亲说,她的信件也写得很有书香气。多年之后,又听父亲提起汕头嫲,说她是富人出身,当初出嫁的嫁妆足足有十箱八囊。汕头嫲与奶奶聊天的时候,我总是坐在她们的膝边,安静地听,似乎那话题里有我喜欢的情节。其实她们聊的都是家长里短。汕头嫲有六个孩子,我只见过二伯五姑和细叔。五姑是嫁了香港客的,难得回来一趟。二伯、细叔与汕头嫲一起住。细叔高中毕业后上山下乡,从英德娶了当地老婆回来,细婶讲的是广府话,我们视若畏途,很少与她交流。细叔长得白面书生模样,但他讷于言,止于礼,我与他显得隔膜。二伯性情有点古怪,终生未娶。他长相黑瘦,特像许多年后我在电视里看到的索马里难民。一开始我很惧怕他,但他却是喜欢逗我玩。有时会神秘地取出一块玉,与我谈论它的质地、声音和寂寞的梦想。我眨巴着眼睛,听得一头雾水。后来从父亲口中得知,二伯是贩卖古玩生意的,也只是小本生意而已。二伯与汕头嫲同睡在一个狭长的房间,二伯敞亮的床正对着小客厅的门,中间码放着一排五斗柜作为隔断,里头就是汕头嫲的床。我们到来之际,二伯是把床让出来的,自己打地铺。汕头嫲有时会争要我去陪她睡,但我喜欢与奶奶挤在二伯的床上。怕生的意思还是有的,更重要的是,二伯的床头顶就有一扇漂亮的彩色玻璃窗,它所发散的磁场深深吸引着我。我喜欢后仰着头,看着那扇窗子冥思,然后沉沉睡去。在我童年生活的小县城里,街路上行走着的尽是身着蓝、白、黑这等素色衣衫的人,很难见到一些活彩。我一直坚信,那扇窗玻璃的色彩于我是有美学启蒙意义的。
或许,我只有继续动用当下的理解能力,才能解开当年的迷惑面纱。这个小女孩,她所居住的小县城,房子是典型的潮汕民居,一座小小的“下山虎”建筑,两家人共同分享着。她家住在右手边,半间客厅、一间大房和一间小房。这一带都是平房,灰头灰脸的,仅有的装饰就是有点花边纹饰的山墙,潮汕人称为“厝头角”,大多也剥脱模糊了。还有大客厅的瓦顶上不知道谁的祖先种下的一簇仙人掌,原也不是审美的用途,是辟邪祛灾的。仙人掌在温湿的南方不容易开花,但在厅顶的这一簇每年夏天都会嫣红姹紫地开上个把月。某一天,视野里有了不同寻常的建筑物,那一定是外婆去老爷庙祭神把她捎上了。庙里看到的是塑着金身髯髯有须的大男人,他呆板地端坐着,脸上的慈祥和傻劲一样是一成不变的。这个人被称为福德老爷。庙宇很小,却是眼花缭乱的,有人间烟火气的。趁着外婆上香磕头的时候,她经常跑出庙外门楼肚看壁画,早已斑驳褪色了,但外婆眼力好,说那是百凤朝凰。她抬头的时候,看到了蓝天映衬下弯弯翘起的屋檐,外婆顺着她的眼光,说:“厝角头是有戏出的。”多年以后她才知道那是民间艺人用碎瓷片做成的嵌瓷工艺,左边厝角的那一出戏,外婆当时说的是“桃园三结义”。这,就是当年这个女孩的日常和非日常两种美学遭逢,老旧的,传统的,民间的。
对于异质的入侵我一直心怀感激。从这点看我极有可能是一个危险分子。我觉得,只有异质能够把静态点破,能够把火把点燃。当然,它的危险性和致病性也是显而易见的,轻则生态失衡,重则世界覆灭。
小公园的欧式建筑风格就如一个文明的入侵者,温柔却又强势地攻占了汕头这座城市。一百二十多亩的面积,十九条街道矗立起骑楼建筑。
多年后的今天,我才从建筑学家们的口中,学到了一些专业名词。虽然对它们的具体样式一知半解,但大意是可以理解的。在小公园老街区,既可以找到古希腊、罗马的建筑烙印,又可以找到哥特式风格、文艺复兴风格、巴洛克风格和古典主义风格,大多以嵌入浮雕和壁画等装饰繁复的外墙、拱券、弧形山花为主要特征。与当年那个女孩眼里的映象相互指认,有些事情越来越清晰,有些事情越来越迷糊。
3
当我重新站在福海街10号的门口,岁月已经对这个世界的人和事施行了腾挪大法。三十余年过去了,我也已于二十年前来到了这座城市。
当年通往小公园的路不知道什么时候断的,那个欧洲童话般的梦境,永远地定格在古旧的绒面像纸上。只是,世上事纵横交错。不管是笔直通天,还是蜿蜒曲折;不管是被大江阻断,抑或隔着巍峨大山,总有重新接续的那一天。
雨蒙蒙地下着,我撑着一把紫色的涂层伞寻到了福海街。抬头看着那个我曾经眷恋的凹阳台,那一根我曾经倚靠过的廊柱,那一扇我曾经心仪的彩色玻璃窗,似曾相似,却又面目全非。整条街都荒弃了,泥沙蒙面,蛛丝攀挂。门是被封住的,进不得,退又不甘。
打电话问过父亲,他说,细叔夫妇早就搬离了小公园,而汕头嫲和二伯一直住在这里。汕头嫲过世的时候二伯还通知父亲前来吊唁。二伯患有肺病,还没上寿就走了,这一次,没有人通知父亲过去。我对汕头嫲与我们一家的缘分怀有深深的好奇。父亲说,汕头嫲以前在小县城居住过颇长的一段时间,他们家与我们家比邻而居,汕头嫲的丈夫在汕头一家商行当账房,一年半载难得回家一次,她一个人提携六个子女。奶奶是早就孀居的,带着父亲一个孩子,两家人因此相依为命,很像是两个妈妈带养着一群孩子。汕头嫲很喜欢父亲,就把他契为义子。一契一义,都是旧时样式,在近现代文明的面前,莫非,它是应该隐退的。这么说来,我今天的寻而无踪也应该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那一阵子,我的内心其实怀着极大的痛苦。我的周围出现了一场文明人的恶斗,它使我手头的工作因为人为因素而困难重重。我很愿意超越出来,像一个小男孩拨弄着手中的树枝,观看两只蚂蚁的打斗。可是,当一只蚂蚁只拥有蚂蚁的视角,在他打斗的时候怎会明白这一切竟然是如此渺若草芥。更为可怕的发现是,当我不得不与魔鬼对面而晤时,我身体里潜藏着的另一个魔鬼也赶忙出来应战。这件事情对我的伤害是双轭的。
我在小公园漫无目的地走,竟然走了七天。每天,晨曦初起的时候就出门,信手拿着一个相机,看到漂亮的山花、拱券和廊柱就拍下来,如果有一两株五瓣梅从廊柱的缝隙边钻出来,那就更见生机了。小公园的街道是环状放射的,据说,这个世界上,只有巴黎和小公园是这样的设计。以前,听汕头嫲讲过一个段子。外地人到小公园,迷路是家常便饭。第一次问路,回答说是小公园;第二次问路,回答还是小公园……十八次的重复之后,他终于恍然大悟:原来汕头有十八个小公园。与这个路盲可有一比,我也是转着转着,就回到了小公园中央区。不过,去街角转弯处的录音铺听一下潮剧,去老字号小食店吃蚝烙和水晶球粿,这都是蛮享受的。这里的荒凉和沧桑本是应该让我痛上加痛的,可是,事情却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我凌乱郁结的心绪,竟然在那些蛛丝缠绕的忍冬草抚慰之下,慢慢地舒展开来,似乎我真可以是一个置身度外的小男孩,对世上所有蚂蚁的纠结安之若素。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那么多老汕头人把小公园当成休闲、怀旧的一个所在,时不时地就愿意来这里走走、品品、看看。它有两个特点,一个是旧。旧,是一种能够打动人的内心柔软角落的品质。它有剥脱的墙体和浮雕,有上世纪的汕头人若隐若现的身影,有历史感,有沧桑感,有风雨的声音和历练,有阳光自东向西的轮回。另一个特点是:慢。慢是什么?慢是把一颗薰衣草的种子种下去,等待它破土而出,成长,开出花来;慢是把内心酝酿得如酒般浓的情感,折叠在一封八行笺里,寄出去,等待回音;慢是把绣花针插入蜻蜓图稿的尾部,用长短针绣一针一针地把它绣出来,让它展翅飞翔。
小公园的抚慰是非特异性的,却是笼罩性的。
4
为什么在保守而传统的潮汕大地,出现了这一大片欧式建筑街区?
而整座城市的中心东迁之后,欧式建筑风格为何不再维持?
为什么它像这座城市褪下的一枚蜕壳,再没有活体和活力?
而有那么多老汕头人对它津津乐道,它当年的风光到底如何?
为什么这片街区的繁荣年代,汕头并不曾为它留下翔实的史料?
而民间口述者的口水似乎一直源源不断……
是的,我并不仅仅把小公园当成一个童年的梦境,也不仅仅把其当成疗治心头之伤的怀旧之所。我现在所看到的,肯定只是一个小小的局部,就如一个潜海员在海底看到了一片奇特的珊瑚礁,海葵、海绵、海星、海参、海胆早已把这当成了幸福家园,幼鱼们也在其间自在穿梭。软体动物虽然以蛊惑人心的颜色和触手把什么东西遮掩了,但那骨架还在,它是否就是传说中若干年前的一艘沉船。站在这里,我仰望、俯视、左瞧、右看,那都是不够的。它太庞大了,我必须一直往后退,往后退,我必须奔跑着往后跑,才能够离真相更近一些。我必须知道过去的过去性,还必须知道过去的现存性。
我一直相信,一种宏大建筑的背后,一定有一个发达的文明体系。希腊的梁柱式庙宇、罗马的圆穹顶建筑、中世纪哥特式天主堂、中国封建王朝的大屋顶宫殿,莫不如此。那么,支撑小公园的文明是什么?
我希望首先从地方文史资料进入小公园的历史。令人遗憾的是,上世纪二三十年代(汕头市政厅于1921年设立),那一段的历史资料相当匮乏,《潮州志》关于汕头的大事记,内容大多为军阀余部战争、红色革命、自然灾害等等。在图书馆地方文献特藏部,仅仅找到两本相关资料,一本是《汕头指南》,一本是《六十年来之岭东纪略》。后者是时任汕头市长的萧冠英所著,该书已成为研究那段历史绕不过去的一份史料,令人禁不住为民国范儿致敬,这是题外话。而在档案馆,除了几张修筑某街路、建筑某工程的工料表之外,一无所获。
与此形成鲜明对比,民间对于小公园的繁华有着细碎而夸张的描述。他们把当时的汕头称为“百载商埠”,汕头港外洋往来吞吐量曾居全国第三,商业之盛居全国第七,每天是“商贾云集,万国楼船”……在小公园商业骑楼,多的是洋行、酒楼、歌肆、赌馆、妓院、汇兑行、米栈、绸缎庄、洋布行、抽纱行,当然,还有药材铺、脚屐铺、柴铺、修船铺、打铜铺、打锡铺、打石铺等等,不一而足,据说,中央酒楼的播音唱曲,整晚整晚地不曾停歇,是汕头的不夜天。这个中央酒楼几经变迁,等到上世纪七十年代末期,父亲时不时去汕头嫲家里走动,它已经变成了一个百货公司。直到此时,它依然是汕头一个万众瞩目的商场,似乎能够去那里走上一趟,人也变得高尚起来。有一次,父亲从汕头回家,邻居聚过来听讲新鲜行情。父亲说,百货公司二楼楼梯口放着一个哈哈镜,人一照,就变成胖子,脸胖,肚子也胖,他伸出双臂比划了一圈。邻居的大姐姐不信,却又跃跃欲试,便说,要她未婚夫带着去参观一下。父亲吞吞吐吐欲说又止:可是,那地方人真挤,鱼龙混杂,听到一个女孩子尖叫,说是有人浑水摸鱼,捏了她的双乳。
这个软红十丈的地方,似乎从一开始我就嗅到了它的复杂和含混气味。我猜想,它在当时,就是一个小上海,商业与消费娱乐至上。而在它最繁华的地段,依然有各种不和谐的音调在提醒着。外国的领事馆虽然不集中,但足足有十一家。而大多数洋行,却以“贩卖猪仔”名世。所谓贩卖猪仔,其实是西方殖民主义者在沿海地区诱骗和掳掠华工的勾当。繁华的姓氏是属于富者的。这一段充满血泪的历史,闻之令人心酸。
我不否定,在汕头港经商的大多数商人,是善于把握时机、聪慧和精明的,他们赢得巨额利润过上奢华生活也无可厚非。但在这些传奇故事当中,经常也搅拌着一些沙砾。小公园有一处房子非常出名,被视为“富人厝”,叫做“乾泰厝内”。据说其原先主人林乾泰是福建人,在汕炒地皮发了迹,捐钱买了一个小官职。他最早在此地建大夫第,清光绪18年间(1892年)建成乾泰厝内,成片66幢。他勾结官府,无钱不赚。最后却因结怨晚清大吏,又涉案包揽鸦片烟税,导致败家破产,地产像切豆腐一样,一格一格地卖出。
我曾经拜访过乾泰厝内,多已荒芜,只有陈老师一家,在一幢经过修葺的房子里坚持着。他是在这里出生的,已经老了,思维虽还清晰,但吐字困难。他女儿真姐带我参观了房子,站在二楼天台,看到荒废的后院,有榕树和一些不知名的老树高高耸起,不禁心里颇为悲凉。那些树,与往日所见有异,不知是否远离人气所致,它们有些成精的意味。但愿真姐夜来不会怕黑便好。真姐对林乾泰一无所知,只把他当成一个出名的富人,不予藏否。就像许多老汕头人把小公园当成一个了不起的地方一样,也确实不知道如何藏否呀。
汕头的历史并没有为小公园的存在留下太有力的凭证,但我们可以继续往后退,退到中国和世界的近现代史。鸦片战争之后,汕头作为一个通商口岸,西方文化加大传入力度。教堂、医院、学校、育婴堂、修道院等西式建筑首先传入。之后是领事馆、别墅、海关、银行、商行、火车站、汽车站、码头……这些都是文化的先行。最重要的,还有资金的投注。二战之后,全球经济留下了一条长长的伤疤。海外华侨把资金抽回,投向家乡,商埠的繁荣自不待言。小公园的建筑,大都商住合一。华侨们被改造过的视野和文化,在这里重新落地生根。
我一直怀疑,民间的力量是否如此强大,可以把整座城市翻天覆地。后来,得一位当城市规划师的朋友援助,看到一张当年小公园街区的规划图,一切才恍然明白。我们的政体,自古以来都只有从上至下一个系统,在城市的规划方面,它无疑地为腾空信笔的大手笔提供了宽阔的空间。将近一个世纪之前是这样,相信现在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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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的烽烟已然退去,但我心里却明白如镜。诱发中国启动现代化的方式,是从侵略开始的。租界的设立、通商口岸的开辟、港湾租界地、铁路附属地的圈占等等,都是通过不平等条约来实施。在我们的城市,近代化的过程中搅拌着的就是殖民化。我们的开放是被动的。我们的美丽是被动。我们的富裕是被动的。我们的文明是被动的。我们的城市是被动的。
幸好,它已经过去了。
忽然,记起建筑学家维特鲁威讲过的一个动人传说:
科林斯市的一名少女在婚期来临之际患病身亡,乳母把她生前钟爱的东西聚集在篮子里,放到她的墓碑顶上。为了篮子里的东西在露天里尽可能放得长久,便用一块石瓦盖住。篮子底下刚好有忍冬草的根穿过,春天,它从篮子下蔓生出藤叶来。它的藤沿着篮子的侧边成长起来,由于被石瓦压住,所以长成了涡卷形的曲线。据说,这就是希腊建筑中科林斯柱头的由来。
我更愿意把这座城市的一段历史,也想象成美丽的少女躺卧的地方,虽然她已经走了,但顽强的忍冬草自会从篮子底下蔓生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