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物俱乐部

⊙ 文/朱 雀

动物俱乐部

⊙ 文/朱 雀

朱 雀：一九九二年出生。出版诗集《阳光涌入》，曾获《诗选刊》“2009中国年度先锋诗歌奖”。另著有长篇小说《梦游者青成》《轻轨车站》，短篇小说《格利普里奥》等。

流浪者

雨滴在头上行走跳跃

城市的角落里雷声凌厉

垃圾桶在浸泡中发酵

您灰色的毛发湿润地打了个卷儿

喉咙干枯 没有食物

一根纤细的竹竿吊着白包裹

细小的眼睛仍在滴溜溜打转

看不到任何可疑的迹象

危险藏匿到了温暖的地方

利爪的反光黯然消逝

恐怖的低音也渐渐沉寂

小巷里闪动着熟悉的身影

流浪者军团在行动

肉和骨头都跑了

面包也飞上了天堂 只有

点点浮渣在雨水里游弋

修长悬垂着的尖鼻子

湿漉漉四处耷拉的细胡须

流浪者团伙少不了乐趣

就算是没有食物

它仍在兴致勃勃地注视

水泥团块中晃晃悠悠的影子

蓬松的尾巴伸展又收拢

不像心思那样越拉越长

不像今晚模糊的月光

在昏暗的时间里一点点消隐

蒙面者

灰风衣裹住瘦削的身段

双翼伸展开来

膨胀的篷帐呼呼发声

在黑暗里浸泡

在微光中飞快穿梭

在无形的震动中急刹

变速 试探与躲避

寻觅自己喜爱的食物

敏锐的双耳回环激荡

翅膀和身躯播撒迷惑

你尖叫着扑腾四肢的小兽

你镶嵌了乌鸦翅膀的鼹鼠

用口鼻探路 用耳郭接收回声

搅动浓稠的翅翼思考

微弱的音波在静寂中扩散

突进细长的耳道

看不见四肢的躯体掠过黑暗

无声之声在夜气里颤抖中止……

挥镰者

如同一只光润的玻璃泡

里面浮动着一粒小黑点

巨大的镰刀被前肢舞动

草叶豆荚的隐秘处

瘦削的身形一晃即逝

扰动人们的视线

带走各式各样的尸体

当月亮和太阳沉寂地转动时

它独自在土堆之巅呆立

目光迟滞地等待

每当光线从它脸上闪过

奇怪的表情就会升起

手中的利剑开始舞动

沙沙作响的草丛间

我们总能看见一个身影

在模糊或停顿中转换状态

它偏过头凝望你时

已经远远超逾了意识

滑行者

游动潜行的滑腻之绳

贴紧沙砾的鳞片摩擦之声

尖锐的战栗

吐杏的咝咝

分岔的身体、路和石头

细长尖利的瞳孔

昏暗中穿梭游走的毒光

急速游弋的古怪之绳

身躯蜕皮的搅动之声

摩擦空气的焦躁

角落里阴险地穿行

捆绑 束缚 静止 膨胀

之后是脆弱的潜伏

凝重的呼吸和警惕的目视

它眼中椭圆旋转的球体

以诡异的青色和暗红

一刹那闪动后 消失

不动声色地思考

剥香蕉者

皱纹遍布的黝黑皮肤

在太阳下灿烂生光

阴影深处镶上一粒智慧的眼珠

慢腾腾剥离香蕉的草黄

指爪上的褶皱闪闪发亮

千万根藤蔓一起晃荡

头顶飞过一只鸣叫的犀牛鸟

凸出的嘴喙默念着什么

一些打着领结的人匆匆走过

心中呢喃着无数遍的话语

那些游荡在林间的顽皮小猴

将脑袋探出水面的凶猛鳄鱼

自天穹俯瞰地面的雀鹰

窥见你的悠闲

你随枝叶摇摆的身姿

可是你一无所视

目光穿透蓝得发白的穹顶

直达光色满盈欲滴之地

那里有沟壑 阴影 尘埃

同时也充满了温暖的眼瞳

它们转动着 在高处

静静地相互凝望

布满和它一样的褶皱与凹陷

当它微笑着抬起头

有一道光芒突如其来 直射天际

刺客

一泓浑浊的暗绿死水

隐含不露地扭曲颤动

身披伪装的邪恶刺客掠过

在世界的隐秘角落释放它的种子

半透明的羽翼 蠕动的褶皱

迷离了人们的视线

从蜷曲着胀破无形的束缚

到振动反光的翅膀灵巧飞行

绿刺客从未远离过幽暗与阴森

游荡着寻找安全刺杀的机会

接近耸入云端的天空之窗

刺客需要漠然与冷静

但隐忍中的嗡鸣无从止息

有时它们对准耳朵高声聒噪

然后潜入黑暗 滑翔着

驶向要刺破的对象——

就那样 耀眼的白光划过

只为那红色的一点

它们的过去 已如一道闪电

划破它们赞颂的暗夜了

曳尾者

天穹深处 暮光镀成深蓝

一根兀立于广袤大地的尾巴

一条伸缩于空旷平原的舌头

与群星一同闪耀的浑圆眼珠

四肢着地 你像虔诚信徒一般

祈祷 身后是旷野上晃动的帐篷

大狗星座 天际无数繁星

糅合成的伟大生命

高踞头顶之上 云彩之巅

不论夜空中哪一处是它发亮的眼睛

它都在温和地向你凝视 正如

它是永恒之星而你是虔诚一族那样

群星的轮廓渐渐变得清晰

映入眼帘的表情凝住不动了

星光炫目 所有的一切

都在极度扩张碎裂后复归美好

摇曳的尾巴 或是滴水的石头

好似一粒珠泪般摇摇欲坠

这庞大时空中孤单又稚嫩的小狗

追随那只发亮的大狗彻夜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