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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度诗学的概念演变、发展历程及世界地位

2015-11-14尹锡南

文贝:比较文学与比较文化 2015年2期
关键词:文论诗学学者

尹锡南

(四川大学)

印度诗学的概念演变、发展历程及世界地位

尹锡南

(四川大学)

作为三大公认的世界文学理论源头,印度诗学具有自己独特的概念演化史,其发展历程也具有某些独特的规律。它先后经历了梵语诗学为核心的古典诗学萌芽、成熟、总结、衰落等几个阶段,然后进入各个方言文论萌芽、发展与吸收梵语诗学同步进行的印度中世纪阶段。现代时期的印度文论转型以梵语诗学、印度方言文论和西方文论等三者相结合为特征,但西方文论的全面渗透是这一时段日益明显的趋势。当代印度文论发展更是体现出西方文论的强势渗透趋势,但印度学者以我为主的借鉴吸收和改造、其对梵语诗学的现代阐释、比较研究和批评运用也是值得关注的学术动向。梵语诗学对于当代世界学术研究、尤其是对当代世界的比较诗学研究而言,具有无可替代的重要价值。

印度诗学;梵语诗学;文学理论;西方文论;比较诗学

Notes on Author: Yin Xi’nan is a Professor in the Institute of South Asian Studies at Sichuan University. His research focuses on Indian Literature.

中印学者达成共识的观点是: 印度古典诗学是古代文明世界独树一帜且几乎未受任何外来影响的原发性文学理论。有的学者将此种文论称为“原生态”诗学,而将受到外来文化影响的诗学理论如脱胎于中国古代文论的日本文论称为“次生态”诗学。既为“原生态”诗学,以古典梵语诗学为核心的印度诗学自然有其独特的概念或范畴演化史、诗学命题或理论体系的发展轨迹,它也自然在当代学者回望古典诗学“乡愁世界”的时刻,具有特殊的魅力和价值。本文拟对其中某些问题进行简述。

一、概念的产生和演变

作为原生态诗学体系的有机组成部分,印度古代的“诗”“诗学”与现代时期的“印度诗学”等概念均值得辨析。接下来先简介“诗学”概念在印度的起源和发展,并探讨印度的“庄严论”与西方的“诗学”“文学理论”等概念和谐共存的理论生态。

1.印度古代的“诗”概念

考察印度的“诗学”源流,先得对印度古代文学中“诗”(kavya)的概念略加辨析。在梵语中,表示诗的词语很多,如kavya, kavita, padya, kavyaprabandha,kavyabandha等。在印度古代,诗是文学或美文学(fine literature)的通称,诗大致相当于文学,这和古希腊的情况基本相似。

印度古代梵语文学历史悠久,大致可以分为三个时期,即吠陀时期(公元前15世纪至公元前4世纪)、史诗时期(公元前4世纪至4世纪)和古典梵语文学时期(公元1世纪至12世纪)。漫长的两千多年里,这里产生了大量优秀的文学作品。在这片广袤肥沃的文学土壤上,“诗”的概念得以成型,这为梵语诗学萌芽创造了语言前提。

吠陀文学是印度古代文学的源头。四部吠陀本集是婆罗门祭司为了适应祭祀仪式的需要进行编订的。吠陀诗人通常被称作“仙人”(rsi),或译“先知”。这些仙人创作的颂诗常常表露出一种超凡的视觉体验,与神相通,受神启悟。因此,吠陀文献常常把仙人创作颂诗说成是“看见”颂诗,同时把吠陀颂诗称作“耳闻”或“天启”(sruti)。吠陀诗人即仙人们崇拜语言,将语言尊称为女神,这对梵语诗学家的语言观和诗学观产生了极为深远的影响。

印度古人并不将吠陀颂诗或颂歌视为诗,而是视其为婆罗门教亦即印度教前身的至高经典,即“天启经”。用作吠陀颂诗的梵文词是mantra(曼多罗),意思是“赞颂”“祷词”或“经咒”。吠陀颂诗有时也被称为阐陀(chandas),意思是“韵律”或“韵文”。“后来在梵语中指称诗的kavya一词,在吠陀诗集中并非指称诗,而是指智慧或灵感。吠陀诗集中的文学功能依附宗教功能。在整个吠陀时期,文学尚未成为一种独立的意识表现形态。因此,文学理论思辨也不可能提到日程上来。”这便是印度古代文学理论起源较晚的重要因素。到了史诗时期,出现了享誉后世的两大史诗,其中的《罗摩衍那》被称为“最初的诗”(adikavya)。它们采用简易的“输洛迦体”诗律。这时的“诗”已经成为文学意义上的诗。此时,梵语文学从史诗时期步入古典梵语文学时期,梵语文学已经不再完全依附于宗教而存在,梵语文学家开始以个人的名义进行独立的创作。“从总体上说,古典梵语文学已经与宗教文献相分离,成为一种独立发展的意识表现形态。”

梵语文学的独立成型为梵语诗学的产生创造了基本的前提,他们的诸多著述自然也为印度古代关于“诗”的理性思考铺平了道路。

梵语诗学家关于诗的理解对印度古代“文学”(sahitya)的含义产生了深刻影响。例如,婆摩诃认为:“诗是音和义的结合,分为散文体和韵文体两类。”该句原文是: sabdarthau sahitau kavyam gadyam padyam ca taddvidha。此句中的sabdarthau是声音(sabda,或译“语言”)与意义(artha)的双数形式,而同为双数形式的梵文词sahitau的原形则为表示“结合”的过去分词sahita,这便是转化为名词的强化词sahitya(文学)的基础形式。因此,表达“文学”的梵语词即sahitya可以表达如下几层含义: 联合、结合、文学、创作、作品、修辞学、诗艺、文献等。印度学者认为:“文学(sahitya)一词意味着音和义的诗性和谐,意味着它们之间完美的相互包容和理解……与sahitya相比,alankara (庄严)一词的诗学价值稍逊一筹。”此处所谓“庄严”近似于现代诗学所谓的“修辞”。梵语中的诗即kavya既指狭义的诗,又指广义上印度古代的纯文学,而sahitya一词更趋向于指广义的文学。

2.梵语诗学的“诗学”观

印度学者认为,现代学者所谓的Sanskrit poetics(梵语诗学)就是梵语中的alankarasastra(直译是“庄严论”)。表示“庄严”的alankara虽属古旧概念,但却与“诗学”存在紧密联系。“在梵语中,文学批评理论最常用的、实际上也是最后经受住了检验的唯一名称是alankarasastra。我们有时在某处会遇到sahitya vidya(文学知识)这一名称。”因此,alankarasastra或sahitya vidya成了文学理论或诗学的代称。也有学者认为:“诗学有很多不同的名称,如alankarasastra(庄严论),sahitya sastra(文学论),kavya sastra(诗论)等等。因此,很难说哪个是诗学的原始名称。”这位学者还从《欲经》和檀丁的《诗境》中分别发现了两个表示诗学的概念即kriyakalpa(创作学)和kriyavidhi(创作规则)。他的结论是:“因此存在一种可能性,诗学原来的名称可能是‘创作学’(kriyakalpa)。”

黄宝生对梵语诗学名称的起源和演变作了考证。他认为,婆摩诃的《诗庄严论》这个书名代表了早期梵语诗学的通用名称。而在梵语诗学的形成过程中,有可能也采用过创作学和“诗相”这两个名称。4—5世纪出现的《欲经》中提到了64种技艺,其中一种是创作学。1—2世纪出现的梵语佛经《神通游戏》提到释迦牟尼掌握的各种技艺时,也提到了创作学。13世纪的一位《欲经》注释者将创作学注为“诗创作学”(kavyakriyakalpa)。檀丁的《诗境》则提到了“创作规则”(kriyavidhi)。关于“诗相”,檀丁和婆摩诃在各自的著作中分别提到过。综合来看,“庄严论”(alankarasastra)成为后世公认的梵语诗学的通称。

在丰富的梵语诗学宝库中,有一派理论特别引人注目,这就是“诗人学”或曰“诗人论”。它涉及诗律、诗歌素材,还涉及诗人才能、学问、创作和生活规范等等。这和中国古代一些冠以“诗学”的诗学著述如《诗学正源》等所关注的内容有些近似。“诗人学”理论的主要代表王顶的历史贡献在于,他开始将诗学的名称与“文学”一词挂钩,这对此后的梵语诗学家是一个启发。王顶的《诗探》先以kavyavidya指代诗论(诗学)或诗的知识,再以sahityavidya表示文学知识或文论。例如,他在第三章中写道:“女神也对学习诗学(kavyàvidyà)的牟尼们说道……”“文论新娘”是水到渠成的称呼,但对梵语诗学的发展却意味深长。之后,有的诗学家开始采用sahitya来为自己的诗学著作命名,如12世纪的鲁耶迦撰写了《文探》,14世纪的毗首那特撰写了《文镜》。

总之,从婆罗多的《舞论》到婆摩诃的《诗庄严论》、檀丁的《诗境》,再到欢增的《韵光》、王顶的《诗探》、胜财的《十色》、曼摩吒的《诗光》、毗首那特的《文镜》和世主的《味海》,梵语诗学代表作的书名变化显示,梵语诗学家对诗学内涵和外延的认识存在一个发展演变的过程。最初主要是戏剧学占据着婆罗多的思维视野,庄严等修辞话语退居次席。其后,随着梵语语言学的发展,深究文学语言深层机制和肌理的庄严论亦即文学修辞学、风格论、韵论和曲语论等开始后来居上。随后,包容审美情感的味论开始显示自己的威力,并在韵论的伴随和拓展下,压倒了庄严论的一枝独秀。由戏剧到文学语言,由语言再到审美情感和文学意蕴,梵语诗学对文学本质和特性的认识不断深化,梵语诗学也就变得更富理论色彩、更具现代意义。当然,如果再加上新护的平静味论、印度中世纪时期带有浓厚宗教色彩的虔诚味论,我们发现,梵语诗学这种文学思考与宗教体验、哲学思辨相结合的现象,的确是非常独特的。

3.现代学者的“印度诗学”观

很长一段时期内,大多数中国学者习惯于“文学理论”“文艺学”或“文艺理论”等概念,而非自觉采纳“诗学”一词。这其中的原因,或许可以归纳为这样一种心态:“我们有权借用今天的概念意识去有选择地书写过去的言述艺术史,但我们无权将某种古人没有的意识强加给古人。”这或许是冠以“中西比较诗学”等字眼的理论著述很晚才出现在中国学界的基本原因。

反观印度学界,他们对于西来的“诗学”或“文学理论”“文学批评理论”等词并无某些中国学者本能的抗拒和抵触心理。例如,一位梵语诗学研究者将literary criticism视为poetics或literary theory的同义词,并将它与alankarasastra和sahitya sastra(文学论)等而视之。他在书中写道:“The very name of criticism in Sanskrit is sahitya-sastra (a study of the unity of content and form)or alankarasastra(a study of beauty in literature).”这一方面是因为亚里士多德的《诗学》英译本早已为通晓英语的印度知识精英所熟悉,西方的“诗学”概念已经深入人心,另一方面也因为,印度学者利用这种西来的“科学”尺度发现了梵语诗学的博大精深、丰富多彩,从而在西方话语的基础上奠定了本民族诗学话语的权威。这种奇特而自然的心态在印度学者的英文版梵语诗学史书写和印西比较诗学著述两个方面得到集中体现。

20世纪20年代,印度学者S.K.代和P.V.迦奈分别撰写的英文著作几乎同时出版,其书名同为“History of Sanskrit Poetics”(梵语诗学史)。它表明,Sanskrit poetics(梵语诗学)这一称谓正式登上印度学界的大雅之堂,与梵语中特有的alankarasastra、kavyasastra或sahityasastra等诗学概念“同台表演”。代在“序言”中将Sanskrit poetics和Sanskrit alankarasastra视为意思相同的词汇。他认为,后者还包括了rhetorics、criticism和aesthetics等术语的内涵。他说:“有必要解释一下,为何使用Poetics这个术语来指称一门半是理论探索半是批评实践的学科,它以alankarasastra来命名……在本人发表的两篇文章中,有兴趣者可以看到以现代美学(modern Aesthetics)为参照所简略论述的梵语诗学(Sanskrit poetics)的概况。”

1947年印度独立至今,印度学者对于梵语诗学的称谓延续了殖民时期那种传统名称和西方术语并存的局面。细加观察可以发现,他们的英语著述多喜采纳Sanskrit poetics或literary criticism in Sanskrit等术语,而印地语、孟加拉语等源自梵语的印度语言著作则喜用alankarasastra、kavyasastra或sahityasastra等梵语辞汇作为书名。当然,英语著述也常见采纳梵语辞汇为书名的情况。这说明,印度学者一方面以开放的眼光面对学术研究和传统文化,另一方面也有意识地尊重传统精华,这种并行不悖的学术姿态对于中国学界是一种启发。

在这种长期研究的学术氛围熏陶下,加之印度民族主义意识的勃发和印度政治独立对文化独立意识的激发,以Indian poetics(印度诗学)称呼梵语诗学的趋势逐渐增多,“印度美学”“印度文学理论”等称谓也在后殖民时期的印度“浮出水面”。这方面的著述包括: 《印度诗学导论》《印度诗学研究》《印度美学原理》等。印度学者以“印度诗学”为梵语诗学命名,似乎与西方学者以此统摄梵语诗学形成互动。例如,一位西方学者论述梵语诗学的著作便以“印度诗学”命名。

究其实,“印度诗学”等字眼的出现,还与印度学者所长期进行的比较诗学或比较美学研究有关。纳根德罗认为:“过去只是单向阐释,现今开始了双向阐释。我们用西方批评原理阐释印度文学观念,同时也用印度诗学来解释西方文学理论。因此,一种普遍适用的文学批评法则正在形成。”在这种东西对话或曰双向阐释的比较研究中,印度学者进一步认识到梵语诗学的重要价值,并将之升华为印度民族文化精粹。

从印度学者的著述来看,“印度诗学”有时也以“印度文学批评理论”(Indian literary criticism)等概念来称呼。2002年,印度学者G.N.德维出版了印度文论选著作,书名是Indian Literary Criticism: Theory and Interpretation。从这本书的内容来看,“印度文学批评理论”或“印度文学批评”似乎更多是指印度自古至今各个时期的文学理论和文学批评,梵语诗学只是其中的一部分而已。印度各方言文学批评理论多以Literary Criticism命名,如一位学者的英文著作《印地语文学批评理论》便是如此。这样来看,“印度诗学”即Indian poetics似乎更有资格成为统摄梵语诗学的代名词。

综上所述,在后殖民时期,“印度诗学”已经成为印度学界普遍使用的一个理论术语。对其内涵和外延的研究值得学界重视。

二、发展历程

作为世界诗学的重要组成部分,梵语诗学为代表的印度古典诗学和中国古典文论、西方古典诗学都产生于特定的文化土壤中,这也决定了其独特的发展轨迹和面貌。就印度诗学而言,它经历了萌芽期(公元前16世纪到公元初)、古典诗学(公元初至12世纪)、中世纪诗学(12世纪至19世纪中叶)、现代诗学转型(19世纪中叶至1947年印度独立)和当代诗学(印度独立以来)等几个发展阶段。梵语诗学对现代印度诗学的发展具有深远的影响。印度诗学在其现代发展阶段,既未完全脱离梵语诗学窠臼,也未排斥西方诗学的深刻影响。

1.古典诗学

经过漫长的历史发展,古代印度形成了世界上独树一帜的梵语诗学体系。它有自己的一套文论范畴或诗学概念,如味(rasa)、韵(dhvani)、庄严(alankara)、诗德(guna)、诗病(dosa)、风格(riti)、曲语(vakrokti)、合适(aucitya)和文学(sahitya)等。

追溯印度诗学的萌芽,必须检视印度最古老的经典文献、大约产生于公元前1500—前1000年的《梨俱吠陀》。史诗《罗摩衍那》也孕育着一些诗学思想的种子,其他一些文化经典也是如此。

黄宝生认为,广义的梵语诗学包括古典梵语戏剧学和梵语诗学。梵语戏剧学产生在前,它含有诗学成分。梵语诗学研究的主要对象是诗歌(包括戏剧中的诗歌)。“梵语戏剧学和梵语诗学是印度古代文学理论在发展过程中自然形成的学术分工。”

M.C.夏斯特里将梵语诗学发展分为三个阶段,即从婆摩诃到楼陀罗吒的前韵论时期(600—900A.D.)、欢增到曼摩吒的韵论时期(900—1200A.D.)和鲁耶迦到世主的后韵论时期(1200—1700A.D.)。这一划分遮蔽了梵语诗学的源头即《舞论》。因此,同为印度学者的苏曼·潘德的划分更加合理。他将梵语诗学的发展划分为四个阶段,即从《舞论》的出现到婆摩诃的形成阶段,从婆摩诃到欢增的创造阶段,从欢增到曼摩吒的阐释阶段以及曼摩吒到世主的保守阶段。这种划分的好处在于,第一阶段的模糊划分可以将婆罗多的《舞论》包括在内。需要指出的是,印度学者也承认,限于古代史料缺乏等复杂因素,要确定某些梵语诗学家的生卒年很难。历史证据的不足,给确认梵语诗学发展演变的历史轨迹带来了不小的挑战。有时,只能通过梵语诗学著作的某些年代记载或引文信息,来确认文本与文本间的先后顺序或某位诗学家的大致生活年代。下面按照苏曼·潘德的划分对广义上的梵语诗学发展演变和繁荣衰落作一简介。

先看梵语诗学的形成阶段。在这一阶段,最重要的著作是公元前后出现的婆罗多的《舞论》,它的很多基本原理启蒙了后来“独立成家”的梵语诗学。《舞论》中的情、味、庄严、诗德、诗病等理论范畴,成为后来梵语诗学著述的几大基石。《舞论》可谓名副其实的梵语诗学之源,这与亚里士多德的《诗学》之于西方诗学的深远影响有些类似。现代学者很难在婆罗多到婆摩诃的几百年中寻觅到现存的梵语诗学著作。20世纪以来,虽有不少学者致力于考证或发掘这一段时期有无诗学著述的历史之谜,但它却依然是至今无法破解或实证的学术难题。原因无它,皆与相应历史文献严重缺乏或记载不详有关。

在考察梵语诗学源头《舞论》时,不可忽视几乎与之同时产生的泰米尔语著作《朵伽比亚姆》。“ 《朵伽比亚姆》总结了古代泰米尔语言文学的规律和法则,使之规范化和系统化,成为后世泰米尔语言文学发展的指南,其影响是十分深远的。”

接下来是从婆摩诃到欢增、即从7世纪到10世纪左右共300多年的梵语诗学创造性阶段。生活于7世纪的婆摩诃的《诗庄严论》是印度现存最早的独立的诗学著作,它的出现标志着有别于梵语戏剧学的梵语诗学正式产生。《诗庄严论》和稍晚出现的檀丁的《诗境》都引述了前人的诗学观点,这说明,梵语诗学论著的实际存在或许早于7世纪,但大约不会早于公元5、6世纪。

之所以称7世纪到10世纪为梵语诗学的创造阶段,是因为这一时期里产生了梵语诗学的几个重要流派及其著作。它们包括以婆摩诃、檀丁、优婆吒、楼陀罗吒等为代表的庄严派,以檀丁和伐摩那为代表的风格派,欢增为代表的韵论派。他们的著作体现了梵语诗学在创造阶段里充满活力的一面。无论是庄严论、风格论,还是韵论和“诗人学”,都充满着原创意识,自然也就具有重要的创新价值。这一阶段,还出现了胜财对《舞论》的简写本,即戏剧学著作《十色》。

公元7世纪出现了著名的语言哲学家伐致呵利。他的代表作《句词论》即是对梵语语法学的阐释,多有创见。伐致呵利提出的一些理论成为欢增等梵语诗学家的理论基础。伐致呵利的语言哲学是梵语诗学发展的一根必不可少的链条。

在10世纪到13世纪的几百年里,梵语诗学进入所谓阐释阶段。这一时期出现了一些以前辈学者的著作或某个原理为基础,进行文论建构的诗学家。这包括取得味论诗学最高成就的新护,其《舞论注》阐释《舞论》中的味论,其《韵光注》中阐释欢增的韵论,创立了许多非常有价值的新理论;恭多迦则在《曲语生命论》里创立自成体系、别具一格的曲语论;安主创立了自成体系的合适论;摩希摩跋吒企图以所谓推理论代替韵论,但并无真正的理论建树;波阇则以《艳情光》和《辩才天女的颈饰》对前人的诗学观进行阐释;曼摩吒则以教科书性质的《诗光》,对以往的梵语诗学成果进行全面总结;鲁耶迦的《庄严论精华》着重论述无韵的诗和几十种庄严,其观点对后世学者有一定的影响。这一时期出现的梵语戏剧学著作包括沙揭罗南丁的《剧相宝库》、罗摩月和德月合著的《舞镜》、沙罗达多那耶的《情光》等,它们主要依照《舞论》,缺乏创新。这体现梵语诗学开始出现创造力衰退的迹象。

梵语诗学对文本的内部研究过于痴迷,对文学的外部研究关注不够。不过,客观地看,梵语诗学还对观众或读者的审美感受做过精深的研究,对于作者的创作能力和技巧等也给予关注。这说明,梵语诗学在文本、作者、读者和世界这四个维度上,基本上涉猎了三个维度的问题,只是研究程度深浅不一。梵语诗学的短处导致了它后来在某种程度上的衰落。

2.中世纪诗学

有学者认为,印度诗学包括梵语诗学、中世纪诗学和现代诗学,前二者属于古代诗学范畴。“梵语诗学的大致时限是公元初至12世纪,中世纪诗学的时限是12世纪至19世纪。”在借鉴这一观点的基础上,笔者以虔诚味论在13世纪的兴起为标志,把13世纪到19世纪中叶视为印度诗学发展的中世纪时期。需要强调的是,此处使用的“中世纪”一词,具有不同于欧洲中世纪的历史和文化含义。

梵语诗学在12世纪左右的衰落,开始进入创造力明显疲软的几百年保守期,这与当时印度社会文化的急剧变化有关。当然,考虑到中世纪时期梵语虔诚味论的流行,也不能简单地认为这一时期的梵语诗学发展已经完全停滞。

印度中世纪方言文论直接继承梵语诗学,一方面大量翻译和改编梵语诗学著作,另一方面大力阐发虔诚味论,尤其是以艳情为象征的虔诚味论。这说明,印度中世纪诗学虽然是以各种方言而非梵语作为书写载体,是一种复数而非单数的印度诗学,但它毕竟没有斩断与梵语诗学传统的联系,它在某种程度上保留了单数的特性。这从一个侧面印证了印度历代诗学家尊重文化遗产的学术立场。在印度中世纪诗学中,可以发现印地语文论、马拉提语文论、孟加拉语文论、波斯语文论和乌尔都语文论等多语种文论,它们折射了印度社会和文化格局的错综复杂、纷繁万千。

作为中世纪诗学的重要组成部分,梵语诗学并没有退出历史舞台,相反,它还在很多诗学家那里得到稳步发展,曼摩吒、毗首那特和世主等人的著述便是例子。经过阐释阶段以后,梵语诗学进入了前述所谓的保守阶段,即进入500余年墨守成规的衰退期。由于曼摩吒《诗光》的影响,一些诗学家开始模仿他的体例进行综合性诗学阐释,如维底亚达罗的《项链》和毗首那特的《文镜》等。戏剧学方面有辛格普波罗的《味海月》、鲁波·高斯瓦明的《剧月》等,他们都依据或模仿《舞论》《十色》等进行著述。虽然总体上缺乏创新,一些著作仍有值得一提的地方,如毗首那特的《文镜》以味为标准定义诗歌;胜天的《月光》论述了长期以来被诗学家们淘汰的诗相;鲁波·高斯瓦明的《虔诚味甘露海》和《鲜艳青玉》创造性地涉及虔诚味论;格维旃陀罗的《魅力月光》首次以魅力为标准衡量诗歌艺术,将诗分成三类。

现代学者一般都将世主的《味海》视为梵语诗学终结的标志。因为,世主之后还出现了很多梵语诗学著作,但它们在著作规模与学术深度方面,都无法与《味海》相比拟。不过,也有学者指出:“一般认为,梵语诗歌止于世主,《味海》是最后一部诗学巨著。(应该承认,这两种夸张的说法都对后来的作者极为不公。)不应该设想,梵语诗学在17世纪后已经寿终正寝。它今天仍在发展之中。”总之,追溯梵语诗学或印度诗学的发展历史,不能放弃对那些二流甚至三流著作的打量,甚至还必须将梵语诗学的近代和现代变异性发展纳入研究视野。实际上,印度学者也正是这么做的。

印度学者M.S.斯瓦米的研究表明,从现有资料来看,后世主时代,即18—19世纪,印度一共出现了80—85部左右梵语诗学著作。这些著作中,有30部已经出版,另外一些以手稿形式保存着。在这80多部著作中,25部是全面论述梵语诗学的综合性著作,其余的则涉及1—2个领域,如庄严、味、画诗等,大部分都只论述庄严问题。他的结论是:“这一时期诗学家的贡献在于对各个诗学概念进行阐释,而不是传播新的诗歌理论。”

13世纪至18世纪的几百年中,先后出现了一些关于戏剧表演、音乐、舞蹈等方面的梵语著作,它们也可归入艺术学或广义文艺学的范畴。

综上所述,印度中世纪诗学首先是一种复数意义上的诗学理论。梵语诗学和各种地方语言文论在印度中世纪漫长的700年间同时存在,这是世界诗学发展史上引人瞩目的现象。在这一复数诗学体系中,枝繁叶茂、历史悠久的梵语诗学延续着自己的生命轨迹。客观地看,越到后来,它的呼吸便越来越急促,躯体变得越来越羸弱。相反,各方言文学理论越来越根深叶茂,茁壮成长。这种奇特的中世纪诗学发展格局对于现当代印度诗学发展具有深远的影响。

3.现代转型

19世纪中叶,印度民族大起义爆发,英国与印度的殖民关系进入新的时期。以此为契机,印度历史进入近现代阶段(“近现代”这一概念有时也是“近代”或“现代”的代名词)。随着与以英国为代表的西方在政治、经济诸方面的联系不断加强,印度与西方的文化互动也逐渐加深,印度诗学(主要是印度各方言的诗学理论)的发展从此进入一个新的发展阶段即现代转型或曰现代转换、现代转化的阶段。英语为载体的诗学著述,成为这一时期印度诗学的重要组成部分,泰戈尔、奥罗宾多、A.K.库马拉斯瓦米等人的英文著述便是现代印度诗学的代表性成果。由于互动交流加快,印度诗学开始容纳西来的积极元素,因此产生了很多新的变化。这是印度现代诗学转型的题中应有之义。其中,关注文学外部研究、关注文本的整体考察遂成为印度现代诗学的大势所趋。

有学者认为:“印度文学的现代化(约开始于19世纪上半叶)是以英语的到来为起始点的。西方文学的各种思潮与体裁催化着印度文学进入20世纪。”西方文学理论对现代印度诗学的影响也是如此。由于印度与以英国为代表的西方在近现代紧密的殖民文化联系,从19世纪中叶到20世纪中叶即1947年印度独立的一百年中,印度各种方言(包括已经为印度知识界普遍熟练掌握的英语)文学理论或文学评论界同时存在几种复杂的动向或趋势。有的人倾向于翻译引介西方古典诗学和现代诗学,有的人注重对传统的梵语诗学进行翻译整理,或对梵语诗学原理进行研究,或遵循西方线性进步历史观和西方诗学史书写模式而撰写《梵语诗学史》,或亦步亦趋地进行教科书式的传播和阐发,甚或以西方诗学阐释梵语诗学,还有人融合印度本土理论与西方诗学之长构建新的诗学话语,有的人甚至引入西方的比较文学方法进行梵语诗学与西方文论比较研究。由此也可以看出,现代印度诗学不仅包括文学理论的话语嫁接或建构,也包括文学现象或文学文本的评述,还包括比较诗学在印度学界的早期实践。这与梵语诗学早期和中世纪发展阶段聚焦于理论话语的建构或阐释明显不同。

从时间上算,印度现代诗学跨越近一个世纪的发展历程。在这段时间里,印度文论界有识之士首先领略了东西文化交融的时代风气,在诗学著述方面融汇东西,创立了自己的思想体系。这方面以泰戈尔和室利·奥罗宾多二人最为典型。泰戈尔和奥罗宾多的诗学理论体现了东西合璧的文化特色,这和同一时期王国维融汇中西的话语建构有些相似。他们的理论建树均体现了东方国家的智者在现代诗学转换期的敏感意识。

与此相似,面对西方学者对印度美学和文艺理论的诸多误解,从1919年至20世纪50年代即印度独立初期的近三十年里,M.希利亚南相继撰写了《印度美学》《味和韵》与《艺术体验》等论文,对印度传统美学和梵语诗学等进行了现代阐释。他的这些论文于1954年结集为《艺术体验》出版。该书颇受当代印度学者重视。

就印度各方言文学理论而言,也继续涌现出一批代表性人物,如著名印地语小说家普列姆昌德的文论著述便是一例。印地语文论家拉默金德尔·修格尔、帕勒登杜和马拉提语文论家B.S.玛德卡尔等的相关著述值得重视。拉贾·拉奥、R.K.纳拉扬等人对印度英语文学的产生做出了有力的辩护。这为印度英语文学的顺利发展扫清了某些障碍。

梵语诗学名著如《舞论》等的发掘、翻译和研究,两部梵语诗学史的出版、拉克凡等人的梵语诗学研究,这一切构成了1947年独立以前印度现代文论发展的有机组成部分。1923年左右,梵语诗学家S.K.代和P.V.迦奈几乎同时出版《梵语诗学史》,对博大精深的梵语诗学进行历史梳理。V.拉克凡先后出版《味的数量》和《梵语诗学一些概念研究》等梵语诗学研究著作。这种学术举措将极大地影响当代印度的梵语诗学译介、研究和批评运用。这一时期还出现了A.K.库马拉斯瓦米和阿·泰戈尔等人的艺术美学著述。

4.当代新潮

1947年印度独立,印度诗学进入当代发展新阶段。与现代印度诗学的发展轨迹相似,当代印度诗学也是在西方诗学影响下不断地向前发展的。这不可避免地影响到它的内容和实质。不过,一些学者在吸纳西方诗学精华的时候,并未拜倒在西方的“石榴裙”下,而是采取为我所用的“拿来主义”方针,建构带有印度色彩的诗学观。

作为珍贵的世界文化遗产,梵语诗学乃至泰米尔语诗学受到当代印度学者的高度重视,他们的相关译介、研究和文本阐释,构成了当代印度诗学发展的重要内容。印度独立以后,梵语诗学受到学者们一如既往的重视,迄今为止,相关研究成果不断涌现,K.克里希那穆尔提、勒沃普拉萨德·德维威迪和R.穆克吉等人的著作值得关注。

值得关注的是,印度学者围绕梵语诗学进行了两种极为重要的学术探索,即梵语诗学与西方诗学比较研究和梵语诗学的现代批评运用。印度学者认为,梵语诗学“应该成为世界文化遗产的一部分”。印度学者拥有一种文化自信,即古典梵语诗学与西方诗学一样,皆具现代运用价值,二者可以互补,前者可以解决后者力所不逮的问题。一百年来,以泰戈尔等人为代表,印度学者利用梵语诗学味论、韵论、庄严论、曲语论、合适论等分析和评价东西方文学已蔚然成风。究其实,印度学者的梵语诗学现代运用热潮,与中国学者在20世纪末提倡的“汉语批评”似有异曲同工之妙。

当代印度诗学界出现了一些新的思潮和动向。首先是对西方比较文学理论和实践在印度文化语境中如何挪用的探讨。一些学者如阿米亚·德武、S.K.达斯等人提倡建立比较文学的印度学派。他们响亮地提出了“比较印度文学”(Comparative Indian Literature)的口号,目的是要使比较文学这一西来学科适应印度的第三世界后殖民地社会现实。他们欲借“比较印度文学”这一理论和方法来达到书写一部单数和复数合二为一的印度文学史的宏伟目标。

印度学者在翻译研究与理论阐释方面也有不俗的表现。两位女学者即特迦斯薇妮·妮南贾娜和伽亚特里·C. 斯皮瓦克的文化翻译论引人注目。她们的翻译理论其实是糅合了后殖民理论和女性主义等杂质的文化翻译理论,其理论为西方学界所知,也为中国学者熟知。其他一些印度学者如苏吉特·穆克吉、苏坎多·乔杜里、哈利西·特里维迪等的翻译理论也值得关注。

印度学者的后殖民理论举世瞩目。这以阿贾兹·艾哈默德和阿西斯·南迪等人为代表,但斯皮瓦克、霍米·巴巴、萨尔曼·拉什迪等海外印度文论家的后殖民批评更为世人所知。作为典型的殖民地与后殖民地,印度向世界推出几位著述颇丰的后殖民文论家,似乎早在情理之中。斯皮瓦克、拉纳吉特·古哈、帕尔塔·查特吉等印度海内外学者组成的“庶民学派”的思想值得关注。严格说来,他们的后殖民思想并非文学理论,而是跨学科色彩丰富的“文化诗学”。

此外,印度学者在印度文学史、印度英语文学史、女性主义文学研究、达利特文学批评、电影和戏剧研究等各个方面都有著述。例如,S.K.达斯的两卷本《印度文学史》具有相当的代表性。印度学者与西方文论界的联系非常紧密,印度诗学界遂可及时地向西方学界传播“印度之声”。

当然,印度学界这种放眼看世界的积极趋势并没有限制它在各区域性语言的文学批评和理论阐释方面的造诣。相反,以几位印地语“阴影派”文论家和其他印地语文论家如纳根德罗、纳姆瓦尔·辛格、泰米尔语文论家A.K.罗摩奴阇、古吉拉特语文论家苏勒什·乔希和乌玛商卡尔·乔希等为代表的各种印度现代语言文论家,以各自的著述不断充实当代印度诗学的宝库。这些学者中的很多人还同时进行英语著述,这使他们的声音向更为广阔的批评空间传播。

5.世界地位

在世界诗学发展史上,印度诗学的精髓即古典梵语诗学占有相当重要的位置。这一点业已成为当代东西方诗学(文论)界的共识。有的学者指出:“文艺理论在世界上主要有三大体系,中国、欧洲和印度。印度文艺理论风格迥异,宏富深邃。”当然,如果再加上波斯与阿拉伯诗学体系,世界诗学似乎可以简略地分为四大体系。

梵语诗学的发展演变是东方诗学发展史的一个缩影。“尽管《味海》的作者是梵语诗学最后一位大家,传统的梵语诗学著述迄今仍未停止……在这一领域里,以各种方式撰写著作的作者数量有千人之多。”梵语诗学对中世纪印度到当代印度的诗学发展有着不可磨灭的影响。梵语诗学在其本土的深远影响,也证实了其为世界诗学瑰宝的价值。

印度古典诗学在世界诗学体系中的重要地位可以从比较诗学亦即平行研究的角度加以审视或验证。

就梵语诗学的比较价值而言,印度学者认为:“迄今为止,几乎可在不同体系的印度诗学里发现所有西方诗学主要原理的种子或萌芽。”这为梵语诗学与西方诗学比较研究提供了坚实的学理基础。西方学者指出,印度四个主要诗学流派中的庄严论和风格论与俄国形式主义、英美新批评、结构主义和后结构主义存在可比性,而味论和韵论则与现象学批评、读者接受理论等存在比较的基础。这说明,梵语诗学和西方诗学比较研究不仅有着上述理论意义,也有着实践方面的丰富潜力。辨析梵语诗学和西方诗学的异同,实际上也是辨析东西方文化的异同。这是一种有意义的学术探索。从另一个角度看,由于梵语和希腊语、拉丁语、英语、德语等同样属于表音系统的印欧语系,这使得梵语诗学和西方诗学之间可比性更强。事实上,梵语诗学和西方诗学在戏剧理论、语言修辞、审美情感、艺术本质等方面的论述存在很多可比之处。

学界一般认为,世界逻辑学、世界哲学和世界诗学都存在希腊、中国和印度三大原创性流派,这似乎也说明了印度古典诗学非同寻常的世界意义。

印度古典诗学的世界地位还可从影响研究的角度进行审视。印度中世纪文论发展时期,出现了梵语诗学的国际辐射现象,如梵语诗学对中国古代藏族、蒙古族文论等发挥过奠基性影响。不仅如此,以巴利语改写的梵语诗学著作还在泰国等东南亚国家进行传播。这进一步扩大了印度古典诗学的国际辐射范围。即使在当代,梵语诗学基本原理也在泰国和越南等国的文学批评中继续得到批评运用。上述现象恰好印证了印度古典诗学重要的世界地位。

印度古典诗学的世界地位还可以从其当代批评运用的角度进行审视。运用梵语诗学理论分析东西方文学作品具有很强的技术操作性。这显示东西古今的文化心灵可以沟通,也说明了印度古典诗学之于当代文学批评的现实意义。

换一个角度看,将梵语诗学与中国文论同时引入东西方文本阐释之中,既有改变以西释中的单向阐发而向双向阐释靠拢的意图,也有更进一步的战略考量。当代西方文学批评早已打上“文化批评”的烙印。童庆炳指出,虽然这些新的思想方法对比较文学研究带来了新的契机与活力,但这种文化研究发展到极端,就会导致文学研究出现“反诗意”的趋向。它将成为比较文学研究学科合法性即学科身份认同的一大危机。总之,这种反诗意的文化研究,应该限制在一定的范围内。为了弥补当前文化研究的方法论局限,引入隐含“诗意”和“审美”维度的中国古代文论和梵语诗学刻不容缓。这同样说明了印度古典诗学的世界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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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Development and Status of Indian Poetics

Xi’nan Yin
(Sichuan University)

Indian poetics is one of three most well-known and influential sources of world literary theory. This paper describes the historical development of Indian poetics and argues that,due to its uniqueness and peculiarities, it has many important implications for researching world literature and Comparative literature, especially for Comparative poetics in China.

Indian Poetics; Sanskrit Poetics; Literary Theory Western Literary Theory;Comparative Poetics

尹锡南,四川大学南亚研究所教授,主要从事印度文学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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