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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拌儿民国》序

2015-11-13王学斌

书屋 2015年6期
关键词:国运做官民国

就我而言,一本书最难完成的部分,非开篇,非结尾,恰恰是序言。每每胸中思绪万千,下笔却总默默无言。

说来也巧,自第一篇拙文发表,到今日正十年。往昔那个满怀憧憬、无所顾忌的少年华发渐多,额头纹生,在在是“良辰美景奈何天”!有道人常悔其少作,因文字稚嫩,观点空泛,甚或语涉偏激,讹误满篇,故要么前作尽删,要么闭口不谈。不过文字亦如生命,有其成长流转,必经磨砺递嬗,留下他们,倒不失对青春激扬文字的一种祭奠。基于此,应福建教育出版社之邀,我掇拾旧文,汇集成篇,不揣浅陋,觍颜登刊。

宦海蜃楼,无非欲诉晚清、民国政坛之观感。郭嵩焘先觉超前,难免饱受非议,虽悲亦幸;李鸿章尽力裱糊,左奔右突,到头来难逃“汉奸”帽子一顶;面对屡遭东西列强侵扰之外患及风潮不已之内忧,究当如何立国,百年来国人无非仍在强人与制度之间打转;郑孝胥与蒋廷黻,一个从政却不成,一位泥牛沉宦海,这恰恰印证了蒋氏弟子夏鼐的一段判断:“我对于做官虽没有什么热心,但亦不反对人家去做官,尤其是现在中国的局面下,不应该再谈清高,规避做官。故此事的得失在于结局,是救起了中国,还是仅仅毁坏了几个学界闻人,如丁文江做淞沪督办,前车可鉴。”到底是阴差,抑或是阳错,仿佛是海市蜃楼飘然而过,谁能道尽说明?

政事维艰,实讲时局常非人所能判断。世界要吸纳中国,中国更需要进入世界,那么语言必不可缺,故俄文馆之创设看似漫不经心,实则关乎国运。说到国运,无论是甲午年中日交锋,还是清末中俄联盟,缘何步步错,招招昏?到底谁人聚九州之铁铸此大错?进入民国,伴随一批职业外交官的出现,弱国也有了外交,谈判似非无底气,透过中比废约、法权会议及会审公廨问题,或可窥见久被遮蔽的北洋废约历程。

乱世诸相,则想一窥众生之百般纷繁,说清季民国是“乱世”,大概八九不离十。乱世往往极尽各种风流与怪相:洪秀全与左宗棠同为科场落榜生,结局却判若霄壤;狂生王韬的域外奇遇,奇人王闿运的“春秋表仅成”、“纵横计不就”,唯有“空留高咏满江山”;而林纾“笑骂由他我自聋”式的自欺欺人亦是无可奈何,邵飘萍的铁肩担道义终被黑幕吞噬,雨打风吹散。当然,诸相并非仅是一张张面孔,也是一个个历史时刻。故笔者尝试借助蒙太奇手法,以1911年10月10日和1912年1月1日作为案例,回到历史现场,复盘那一天的历史实况。

大学范儿不过再抒当下之千种慨叹。斯人已去,先生不再,吾辈心中徒留一丝缅怀与凭吊,钱玄同、吴承仕、黄侃、黎锦熙,俱为老师大名师,其风骨颇能印证“学为人师、行为世范”之校训;辜鸿铭、梁实秋、傅斯年、刘半农,新老学人齐聚北大,则是蔡元培“有容纳贤,率真治校”之结果。

因诸文撰于十年间,风格不一,略有遗憾;且各篇曾独立发表,难成系统,彼此并无次序关联,故取名为《杂拌儿民国》。还望海涵。

青春是一场盛宴,终须散,文字是一种记忆,可追念。

谨以此小书,致曾经青葱懵懂的那张脸,致过去恣睢任性的那些年!

是为序。

(王学斌:《杂拌儿民国》,福建教育出版社2015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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