驰骋海外的广东摄影先驱

吴群

十九世纪五十年代至八十年代，我国一些勇于进取的青年，摆脱清廷“闭关锁国”的束缚，到海外去学习考察，寻求新的科学技术知识，探索强国富民之路。

在这些有识之士中，罗森、容闳、陈昭常、黄华恢四位都是广东人。他们先后在海外与摄影结下不解之缘。尽管他们的身世职业不同，从事摄影工作的方式和参与摄影活动的范围也不同，但他们对新兴的摄影术都一往情深，并在摄影实践和摄影撰述方面作出了贡献。可以说，他们都是名扬海内外的广东摄影界的先驱者。现将他们的主要经历和摄影事迹分别简介如下：

赴日协助美国舰队照相的罗森

1852-1854年，美国驻中国、日本、印度的海权官、水师提督伯利，曾率领东印度舰队来华，驻舶香港、广州等口岸，并且两次率舰访问日本。该舰队有个银版照相师伊·布朗，负责在所到的各个地方进行采访拍照。美国舰队1854年1月从香港起程第一次赴日本访问时曾邀请广东人罗森同行，给照相师布朗当帮手。此事在日本出版的《世界写真金集》别卷《历史的展望》中曾有所记述，该书引用日本下田奉行所官员1854年写的一则日记作证说：“美军在下田大安寺里开始用摄影镜拍照，拍照人是布朗，磨镜小官员是清国人。”这个在日本协助美军拍照，磨银版的“小官员”就是罗森。当时日本著名画工锹形赤子所绘的“米利坚人应接之图”中，就绘有“清朝人罗森”的写真肖像，后来日本摄影师小川一真还将此画像照相制版，供书籍刊印之用。

罗森起日协助照相，历时半年有余，1854年7月返回香港。他写的《日本日记》，当年11月就开始在香港出版的《遐迩贯珍》中文月刊上连载。罗森的日记写道：他在日本下田地方逗留一个月，曾多次到大安寺观光摄影。当时美国送给日本的礼物中有“日影像（照相机）具”，“日影像以镜向日，绘照成像，毋庸笔描，历久不变”，当地官民“人多称奇”。到达箱馆，“其处有护国山，山有一寺，画株雄梁”，“提督遣人于此，绘照日影像，以赠各官”。

这是我国人最早撰写的海外照相见闻记录，也是早期国际摄影交流活动的一份准确记载。

关于罗森的生平事迹，尚须调查了解。现仅从他写的《日本日记》中得知：罗森，“字向乔，产广东”，曾写过一本名叫《南京任事》的册子。他是当时在香港活动的美国传教士卫廉士的朋友，从日本回香港后，“罗森又和卫廉士同船到宁波，在镇海收购了一批生丝”。所以，罗森很可能“是一个略通翰墨，由学入商的人物”。（钟叔河：《日本开国的见证》）

在美国、秘鲁拍纪实的容闳

容闳（字纯甫，号达萌，广东香山人，1828年出生于临近澳门的南房镇（现属珠海市）。1847年赴美国求学，是我国最早的留学生之一。1854年在耶鲁大学毕业。学成归国后，曾到南京向太平天国将领提出新政建议，并在上海筹办江南制造局。1872年他带领中国学生赴美留学，任经理留学事务的监督。1875年被清廷任命为驻美副公使。容闳在美主持“中国留学事务所”时，就注意利用摄影来纪录留学事务的进展，反映中国留学生的学习生活，拍摄了《1875年在美国哈特福德建成的中国留学事务所办公楼》，《留美学生组织的中华棒球队》等纪实照片。

1873年，容闳奉命去秘鲁调查华工被贩卖虐待的情形。他在美国朋友的陪同下，带着照相机深入到秘鲁华工中去，既在白天调查取影，也在夜间秘密拍摄。他寄给李鸿章的调查报告，就“附有二十四张摄影”。这些照片把华工在秘鲁的悲惨遭遇形象逼真地记录下来：“华工背部受笞、被烙斑斑之伤痕，令人不忍目睹者”，使它“呈现于世人之目中”，成为揭露“野蛮”、“残暴”行为的“确凿证据”。后来，我国官员和秘鲁专使交涉谈判，这“二十四张摄影”成了揭露野蛮、残暴行为的确凿证据。当秘方抵赖，不承认迫害华工时，我方即把容闳的实地调查摄影拿出来示众，使对方“睹此真确可据之摄影，乃噤不能声，垂头丧气而去”（引文均见容闳《西学东渐记》第十八章）。容闳当年在秘鲁调查所拍的“二十四张摄影”，现在已难找见，但事实不可磨灭。它开创了国际调查摄影取证的新一页，是我国早期在海外拍摄纪实照片，配合外交斗争获得显著成效的一个先例。

1874年容闳在上海主办《汇报》。1898年容闳在国内结识康有为、梁启超等人，筹划维新变法事业。1900年在上海参加了唐才常组织的“中国国会”，被推举为会长。后被清政府通缉被迫逃往美国。在海外，他又同情和支持孙中山的革命活动。

1912年4月21日，容闳在美国病逝。

游学英美购机研习摄影的陈昭常

陈昭常，字简持（稚），广东新会人。光绪二十年（1894年）中进士，入庶常馆深造，后任山海关道、京张铁路总办、邮部右基等职。他与维新派学者康有为等人早有交往，1898年和刑部主事、总理各国事务衙门章京张之济（菊生）等友合伙，“在北京宣武门内象坊桥办了一所通艺学堂，教英文和数学”（《戊戌变法》第四册，325页）。

1906年他为吴述三（仰曾）编译的《照相新编》一书作序，谈及自己爱好摄影的经历：“余幼年游学英美诸国，见照相法心窃好之，归遂购具自随，所至辄摄取人物山川诸影，诩然自得。久之与山枝精者相较，觉有大异，层累研求，始知此事大有学在，且有关于光化，而精神之至与未至，则又于历试之余，心会而默喻之，各国新法层出，放大抄像诸法较论工拙亦极精微，余悉心体认，于今垂二十年，虽不敢遂信己术之工，庶乎传神之法，别有领会。因著论二十五章，上下二册，是书译成，甚语言字句之间，依然不敢自信，复请顺天宿儒董养源君详加考校，凡文与官话未合者，悉改易之，务求质白浅俗，传初学者一见便解然后已。友人见而称许，并功付梓问世”。

从这段自述中可知，陈昭常从1886年起在海外学照相，已经有二十年影龄，他不仅从国外买回照相机，大拍“人物山水诸影”，还认真研究，悉心体会，“著论二十五章”，得到友人的“称许”。但他所拍的照片现已难于找到，所译书稿是否已经付印亦须查考。

陈昭常说“泰西照相法”在清末已“风行中国”，“吾华人业此者，日益繁伙，近则荒陬僻壤，亦习见不之异”。摄影作品现已“愈出愈精，交际往还，互相投赠，山川风景，图绘目前，其神而明之者，至能窥天鉴地，察形势之险要，洞脏腑之症结，艺也而进乎，道新又日新”。

1908年陈昭常赴东北，任吉林交涉使兼吉长铁路总办署理吉林巡抚等职，1912年曾任吉林保安会会长。民国一年（1913年），陈昭常还关注、赞尝在沪出版的摄影画报一《真相画报》。他致函画报主编高奇峰说：“承惠书及真相画报一册，至谢。”他称赞“执事嘱远洞微，创刊斯报，采择精审，印刷明丽，足兴观感”，“览之余，益智匡群其功良伟然”。同时指出画报十四期刊登的一幅有他在内的新闻照片，事实说明记述有误，特此告知希子更正。

在檀香山创办经纶影相号的黄华恢

黄华恢，字廓轩，广东南海简村檩舟乡人。光绪三年（1877年）随父侨商于美国旧金山大埠，开设永和生号专办出入口货营业。后在檀香山创办经纶影相号，兼营中西苏杭杂货。这是我旅美华侨在檀香山开设较早的一家照相馆，它资助了革命志士，又方便了海外侨胞。

黄华恢除任经纶影相号经理外，还在檀香山开办联卫会、中西扩论会，惠华医院，万春堂药材号等，并出任檀香山正埠中华会馆司库、总理，保安商会司库等职。他追随孙中山先生在美奔走革命有年，1894年当反清的兴中会在檀香山成立时，他被推选任兴中会的司库，为费助乙未（1895年）广州革命举事，而积极筹款，运送物资等（见《华恢侨外任事经过录》等手稿）。

民国二十六年（1937年）秋，年已七十六岁告老还乡的爱国华侨黄华恢，为了抗日救国，支援前方浴血奋战的将士，将从海外带回的几件贵重纪念品（纯金纪念牌一面，花旗金表一个，镶金领带针一支，镀金领袖组一副）捐献给国家，由政府变价得款作为救国杀敌之用。他先把捐献珍品拍成照片，再连同实物一并送交官山警察所转呈南海县政府。县政府发回收据并传谕嘉奖。他见到嘉奖令等文件后，又将它翻拍成照片，以纪录和再现这一爱国捐献实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