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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子之歌

2015-11-11黄道培杨章池吴杰肖潇李天然贺勇

时代报告·中国报告文学 2015年9期
关键词:办案

黄道培+杨章池+吴杰+肖潇+李天然+贺勇华+鲁常山+许文成

陈祖举走了,走得那样突然。

公安县人民检察院办公室里,一摞摞反贪卷宗仿佛还留着他摩挲过的体温;庭院里、过道旁的一株株观赏植物仿佛还滋润着他洒下的甘露;他的办公桌上,用过的文具和水杯都还整齐地摆放着,仿佛他就会回来,马上投入到新的工作之中……

有的人走了,但却永远活在人们的心中。

2015年6月25日下午,陈祖举又“回到”了同事和朋友们的身边。在荆州市委组织部、市委宣传部主办的“弘文尚德、好人开讲”特别节目——《永远的战士》节目录制现场,荆州市委理论学习中心组将课堂搬到了这里,组织大家学习转业军人陈祖举同志爱岗敬业、严以用权、乐于奉献的精神。

节目述说的那些事,仿佛就发生在昨天。和陈祖举共事多年的习春成听完后,忍不住落下热泪。他说,老陈用一生诠释了何为“三严三实”,我们就应该学习他如何做一名让党放心、让人民满意的好党员、好干部、好战士。

陈祖举就是这样一个人,一个用生命为人生画出一道亮丽彩虹的大写的人。

平凡的人生,他如家乡江汉平原的稻子,用沉甸甸的稻穗躬身回报哺育他的大地母亲;坚韧的信念,他如曾度过16年光辉岁月的北大荒的麦子,冰原下生长,相信春天终会与生命同行。

54年的人生旅程,从南方到北方,从部队到检察院,陈祖举用坚实的足印昭示着一个朴素的真理:赤胆忠心尽职守,沧海一粟亦永恒。

入伍从军——

人生理想在北大荒的丰沃土壤里拔节生长

1978年,神州大地处处充满了春天的气息。

人生的锦绣画卷正在19岁的陈祖举面前徐徐展开。

作为公安县孟溪区大门乡张岗村一名民办教师,他刚参加完高考,正等着发榜的消息。

这次高考,他自我感觉发挥得特别好,一定能考上他心仪的师范学院。经过几年的专业学习,他就能成为一名正式的人民教师。就在这时候,他却在村口看到了刚刚张贴出来的征兵通知。

一边是驾轻就熟的人民教师,一边是梦寐以求的军旅生涯,如何抉择,陈祖举心中泛起一阵涟漪。

“文革”结束后恢复的高考,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许多人鲤鱼跳龙门的夙愿都实现了。陈祖举不是不明白,而是在他心里,还装着另一个梦想——戍边从军,保家卫国。

面对这个条件优异的青年,前来征兵的部队领导犹豫了:如果大学录取通知书来了,你怎么办?

陈祖举十分坚定地说,“既然选择这条路,就绝不后悔。我愿意写下保证书,即使大学录取通知书来了,我也放弃。我一定在部队好好干!”

当荆州师范专科学校的录取通知书寄到陈祖举家里时,他已经登上了北上的列车。

是金子,在哪里都会发光!

人民教师的行列里少了一位学生爱戴的老师,而部队里多了一位踏实肯干的好战士。

耕耘,在凛冽的寒风中成长

陈祖举抱定着到部队的大熔炉中锻炼的信念,可是这种锻炼意味着什么?刚登上新兵列车的陈祖举是难以想象的。

火车一路向北,向北……

“塞北的雪,塞北的风,

带着多少爱,带着多少情,

述说着金色的故事,伴着那篝火熊熊。

在那艰苦的年代里,踏着冰雪迎着北风,

千年沉睡的北大荒,响起了垦荒者的歌声。”

这串略微高亢的调子,特属北大荒——嫩江基地。

翻开中国地图,在“雄鸡”的头部,我们能找到一条河流——嫩江,它就像一条可怜的被冻僵的小虫,头在松花江里,尾伸向俄罗斯西伯利亚。嫩江基地就位于嫩江流域中游。

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总后嫩江基地,承担着十分重要的任务。用时任中央军委领导的话来讲,“后勤主要是做好保障工作,同时要抓好开源节流。开源的重点,主要应放在像总后嫩江基地这样的农场上。”

“那会儿条件艰苦,冷自不必说,吃饭都是吃高粱米,面粉和大米极少。老陈却从没抱怨过,他总是咱们连队最任劳任怨、积极肯干的那一个。”时隔多年,李大胜忆起往事,仍历历在目。

李大胜是和陈祖举同年入伍的战友。跟着他的回忆,我们重温陈祖举入伍的岁月。

“你看那一眼望不到边的原野,像一张巨大的地毯。莽莽苍苍的原始森林犹如一片浩瀚的绿海。”跳下火车,绿野茫茫,这是嫩江基地留给陈祖举的第一印象。

冬天,那条浩浩荡荡的嫩江一夜之间就冻僵了,满身都像披着闪光的鳞甲。春天,当气温还在零下十多度的时候,向阳的山坡,丘陵的冰缝里,一朵朵嫩黄色、五个瓣儿纤弱的小花,就会破冰而出,它是第一个迎接春天的使者,这花叫冰凌花。

老兵们总将这样美的嫩江基地讲给陈祖举听。陈祖举还没来得及看到冰凌花,但他知道,这里的太阳,总比老家来得早。

对于刚入伍的新兵,过了最初的好奇新鲜劲儿,接下来就是无尽的艰辛和苦闷。陈祖举那一拨儿也一样。

陈祖举被分到基地5营23连,连队共有4个排,他在第3排,负责“场院”工作。说白了,就是负责粮食二次加工——晒干、收集、存库。

这是陈祖举没有想到的。一个农民的儿子,穿越大半个中国,本想驻守祖国边陲建功立业,却又当起了农民。不一样的是,一个是江汉平原,一个是北大荒。

位于祖国的北部边陲,寒冷是这儿亘古不变的主题。常年平均气温只有零下0.1度至0.3度,冬季经常零下40多度,长达6个多月的漫长冬季,让这群从“鱼米之乡”来的新兵很难适应。刺骨的寒风穿透全身的感觉,是他们以前从未体会过的。

伫立于这片肥沃的黑色土地,陈祖举陷入沉思,保家卫国并非一定要拿刀拿枪,屯垦戍边、填满粮仓同样荣光。

陈祖举短暂的抵触心理很快便消失殆尽,他决心好好耕耘这片土壤。

5月很快来临,当南方同胞穿上单衣时,陈祖举和他的战友们却还要套上厚重的棉衣。5月是基地开始播种的季节,陈祖举所在的排要负责把大豆、小麦种子和肥料等物资配送到大田里。连队5万多亩耕地都靠着3排这十多个人运送,陈祖举和他的战友们,整个5月都散落在这广袤的大田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从未间断。

在战士们的精心打理下,这无边的小麦和黄豆长势很好。陈祖举总喜欢跑到田里,摸摸小麦壮实的杆子,看看豆苗饱满的果实。陈祖举明白,他们亲手种下的庄稼,滋养着全军的战士。这份丰收的喜悦,比起当初在老家种水稻时,来得更实在、更深刻。

转眼到了10月,是收割的季节,成堆成堆的大豆、小麦等着进仓,这是3排最忙的时候。他们要抢着有限的阳光,把所有的粮食烘干,然后集装成袋,装进仓库。11月,总后进行调度,把收好的粮食运走。这一年的工作,也就基本结束了。

“头两年还没有完全机械化,他们晒粮食的时候,得用拖把去把麦粒拨开拨匀,隔几分钟就要翻晒。晒好的麦子里升腾出来的热气,让人很难受。”李大胜说,为了抢进度,那个月里他们每天都要流好几斤汗,因为场院的工作直接影响到基地生产。

恶劣的自然条件,强大的劳动强度,让很多人开始打起退堂鼓。部队里就曾流传这样一段顺口溜:火车隆隆响,不知去何方,路经八个省,来到北大荒,吃的高粱米,住的茅草房,早知这样苦,不该把兵当。

陈祖举却从来没有动摇过。在学校教书时,他是积极份子;在部队搞生产,他同样不落后。他时常对战友们说,屯垦戍边,使命光荣,这里是祖国最需要我们的地方!

“没人有他那么带劲。”李大胜说,“他主动当起夜校的辅导员,教大家学数学。”

部队里的文娱活动相对是比较少的,最让大伙期待的就是放电影了。“那个时候,一个营就一台放映机,碰到有好的片子才会组织观看。”李大胜说。

1979年6月初的一天,陈祖举所在的5营迎来了首次放映,影片是《英雄儿女》。按照惯例,电影放映之前,要以连队为单位,进行拉歌。陈祖举像打了鸡血,带着23连的战友们一连唱了5首。

“背上了那个行装,扛起了那个枪,雄壮的那个队伍浩浩荡荡,同志啊!你要问我们哪里去啊!我们要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离别了天山千里雪,但见那东海呀万顷浪,才听塞外牛羊叫,又闻那个江南稻花香。同志们哪,迈开大步啊!朝前走啊!铁道兵战士志在四方!”一曲《铁道兵志在四方》,让战士们开始大合唱。

军歌嘹亮,夜幕慢慢降临。而在电影即将开始的时候,陈祖举却默默地离开了。他替换放哨的战士,为大家站岗去了。

战士眼中的好领导

正是由于陈祖举的主动积极、乐于助人,很快,他便被提干。1981年,入伍2年多,陈祖举被选为司务长。随后,担任连队副政治指导员、指导员,成长为一名正营职财务供销军事管理科科长。

1981年,陈祖举刚刚当上司务长时,那时连队的生活条件十分艰苦,连吃水都要到十几公里外的地方去拉。一天,拉水的车马员突然病倒了,没人拉水,全连的生活用水成了问题。

“我去拉吧,我以前干过这种活儿。”陈祖举主动请缨。

“取水的地方位于22连,距离远,沿途地形又复杂,你行不行?”指导员问。

“没问题,就我去。”知道拗不过陈祖举,指导员只好答应。

可让大家没有想到的是,这次拉水,差点要了陈祖举的命。路上要翻过两个高坡,每个坡都绵延数公里,回来的路上,拉车的马突然受惊,硬是将他拖在地上跑了几十米。

“最后水是拉回来了,可老陈手上的绷带却打了好几个月。”李大胜告诉记者。

部队的生活虽然艰苦,但也十分温暖。连队是个家,有爱才有家。作为指导员,陈祖举这个“家长”当得可一点儿都不含糊。

每逢连队有战士过生日,他都为他们做上一碗长寿面,还特意卧上两个鸡蛋,寓意幸福团圆;遇到有战士生病,他主动嘘寒问暖,亲自将饭菜端到床头;连队放电影,主动替下放哨的战士,去为大家站岗……

火车跑得快,全凭车头带,陈祖举给团队带来的是无穷的凝聚力和创造力。1988年,他所在的2团2中队创造了单产、产值、收益和劳动生产率四项指标全基地第一的优秀成绩。陈祖举也因此被评为“优秀基层干部标兵”,荣立个人二等功。1990年8月,陈祖举受邀到北戴河参加全军优秀基层干部疗养,受到时任中央军委主席江泽民等军委总部首长的亲切接见。

从一个地道的农民孩子,成长为一名军队干部,这是陈祖举迈出的人生辉煌、坚实的第一步。这一系列的荣誉,以及在实践中炼就的踏实勤恳、任劳任怨、乐于奉献的品质,是他在北大荒收获的最好礼物。

爱情,在朴素的生活中绚烂

1985年5月,武昌火车站站台上,一个怀着身孕的年轻女子,等候着那列奔赴北大荒的长途火车。

她叫梅慧兰,第一次投奔新婚不久的丈夫陈祖举。

新婚三月,聚少离多;身怀六甲,却坚持为爱跋涉,难能可贵。这是陈祖举和梅慧兰的爱情。

从相识、相恋,从江汉平原到北大荒,漫长的路途没有能阻隔两个年轻人的爱情滋长。

1983年正月初六,公安县22岁的少女梅慧兰正在三哥工作的松宜煤矿上过年。当天上午,三哥的桌子上多了一封加急电报,打开一看,是大哥发来的,只有六个字,“大哥病危,速回!”

“大哥在甘家厂乡派出所上班,年轻力壮,怎么会突然病危?”带着疑问,梅慧兰和三哥收拾行李,急忙往甘家厂赶。

从松滋市的杨林市镇出发,路过老家申津渡时,梅慧兰看到,父亲还在悠闲地上着班。“甘家厂离申津渡要近得多,大哥病危的消息为什么父亲会不知道?”三哥似乎看出了其中的端倪,跟梅慧兰打起哈哈,“该不是大哥给你介绍对象吧?”

果然,一到甘家厂,大哥便微笑着迎出来了。“妹妹,大哥给你介绍个对象,下午就见个面。”

陈祖举就是这个“对象”。这一年,离家近5年的陈祖举,第一次请探亲假,回家过春节。

第一次见面,是在陈祖举家。沿着乡间小路,左拐右拐,梅慧兰兄妹几人终于在一间土坯房前停下脚步。

由于没打招呼,陈祖举的父母都不在家。陈祖举搬了几个凳子,大家在屋外围坐一圈。

“祖举,这是我妹妹,梅慧兰。”大哥开门见山。

陈祖举低着头,有些害羞,憨憨地笑。

双方都把家里情况作了说明。没过多久,梅家人就回去了。陈祖举和梅慧兰的初遇,不到两个小时。

“家里好‘造孽,几间土坯房,又是家里老大。还有,我的几个哥哥找的都是城里媳妇,为什么我就得找一个农村的?”这次初遇,陈祖举留给梅慧兰的印象并不太好,“说实话,当时我没看上他。”

“找对象结婚,是看人不是看家。”大哥开导梅慧兰。

正月十五,陈祖举就回到了部队。梅慧兰心想,这次介绍应该是无疾而终了。

可陈祖举回到部队后,不到半个月便给她寄来了一封信。

“梅慧兰同志:近来可好?我已抵达部队半月有余,一切都安好。你要保重身体。勿念。”回忆起“梅慧兰同志”这个称谓,梅慧兰仍有些忍俊不禁。

这封一页纸都没写满的信,在那个通讯、交通极为不便的年代,为陈祖举和梅慧兰的爱情悄然架起一座桥。

收到第二封信的时候,已经是下半年。

“慧兰同志:这几个月是农忙季节,一忙起来就没时间给你写信。我这里一切都好,你那边呢?”和第一封信一样,内容仍然没有超过一页,但抬头的称谓,去掉了“梅”字。

“字里行间全是关爱。”梅慧兰说,通过这几封信,她隐约感到,陈祖举是一个可以托付终身的男人。

通过鸿雁传书,两年之后,陈祖举和梅慧兰的婚姻基本上定了下来。1985年初,由于工作原因,陈祖举无法抽身回来,就把证件和信函一起发回甘家厂,梅慧兰带着这些信物,一个人去领了结婚证。

恋爱两年,见面次数屈指可数,仅仅靠几封书信相连,二人却走进婚姻的殿堂。他们爱情之花的盛放,靠着结婚后相濡以沫的情感滋养。这在上世纪八十年代,也是平常的事情。

相处久了之后,梅慧兰才明白,在陈祖举心中,家庭第二,工作永远摆第一位。

1985年6月,刚到部队不久的梅慧兰患上了淋巴炎。陈祖举陪着她到处就医。正值农忙季节,于是陈祖举夫妇耳边就传来这样的声音:“农忙还去陪老婆看病,又不是什么大病。”

陈祖举面有愧色,把全部精力投入到生产当中。3个月后,梅慧兰离开部队回到湖北老家。

1985年10月,梅慧兰临盆待产。满心以为丈夫会回来照顾自己的梅慧兰,却收到这样一封信:“慧兰,部队整风,不能回来。”

“一个女人,没有姐妹,坐月子很苦。”回忆起那段往事,梅慧兰感到辛酸,坐月子期间,手里只有100块钱,都靠几个哥哥帮衬着。

转眼到了1986年春节,陈祖举的女儿已经2个月大了。本想着这次回家看看女儿的陈祖举,却又遭到另一件事情耽搁——连长杨仁松媳妇待产。

陈祖举时任连队指导员。按照规定,春节期间,连队连长和指导员,必须有一人留守。

“老陈,要不你回去吧,女儿这么大了,都还没见过。”杨仁松说。

“还是你回去吧。我反正没赶上女儿出生,不能让你也赶不上啊。”陈祖举反劝杨仁松。

就这样,直到1986年3月,女儿4个月大的时候,陈祖举才回到家中,见到女儿第一眼。

两地分居的日子,一直持续到1988年。当时部队家属随军的条件是“从军十年,且达到正连职”,陈祖举刚好符合条件。

1988年8月,梅慧兰带着3岁的女儿陈梅璟,再次北上来到嫩江基地。

部队生活没有梅慧兰想象中的好,男人大部分时间都在农场里劳作,她一个人带着女儿;这生活却也没有她想的那么坏,一到饭点,陈祖举总会按时把饭菜端到桌前,给她和女儿讲点趣事儿,逗她们开心。梅慧兰的心是暖的:有人惦记,比什么都好!

爱情和亲情,在嫩江茁壮成长。这种爱,让他们安心:嫩江有个家,尽管这个家很简陋,但可以远离奔波之苦,可以陪伴左右,可以相亲相爱。冰天雪地里,这丝丝温暖,给陈祖举一家带来希望,就像破冰而出的冰凌花,总在翘首即将到来的春天。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1994年,陈祖举转业复员。他回到了阔别16年的家乡,分配到公安县人民检察院工作,开始了新的人生历程。

转业回乡——

以另一种方式守护土地,他的人生坚定而丰饶

从江汉平原,到东北嫩江,陈祖举前36年从来没有离开过土地。黄土地,黑土地,既滋养了丰稔的粮食,也滋养了陈祖举,给他打下了勤劳、坚韧、执着的性格印记。

1994年,陈祖举从部队转业回到湖北家乡,成为公安县人民检察院一名检察官。在这里,他以另一种方式守护着土地,延续着祖辈父辈传递给他、已融入其骨血的大地情怀。

“大龄新人”的希望田野

“回公安县了,以后是不是每天都能见到爸爸?”

“肯定!爸爸不会再只是周末回家,每天都会陪着你们。”

“说话算话,拉钩!”……

1994年初夏的一天,从东北开往武汉的列车上,父女俩憧憬着即将到来的新生活。母亲坐在一旁,笑容满面。

希望多么美好。而在女儿陈梅璟的记忆中,父亲出现的频率依然不高——因为他比以前更加忙碌。

这忙碌,竟然源于一位涉案人员的“挑衅”。

“《刑法》第三百八十五条规定,国家工作人员利用职务上的便利,索取他人财物的,或者非法收受他人财物,为他人谋取利益的,才是受贿罪。你说说,我一个商人,你凭什么指控我受贿?”一次提讯时,态度十分抗拒的犯罪嫌疑人沈某把轻蔑的目光投向检察官陈祖举。

正在记录的陈祖举面红耳赤,张口结舌,脑子里一片空白。一瞬间,他懂得了,穿上检察制服,你首先必须熟记所有的法律条文,没有任何借口,没人管你入职有几天、几年。

“必须争分夺秒学习!”一个声音在一遍遍放大,深深印在心中。

“大龄新人”陈祖举在检察院的第一站,是反贪这个业务部门。这要求检察干警必须具备大量法律知识和财务会计知识,必须掌握侦查、取证等办案手段和技巧。这是基本功,更是专业素养。

而36岁的他,这方面的储备几乎等于零。

扛起新岗位赋予的职责,从零开始谈何容易!陈祖举脑海里又浮起那一直翻腾的图景:犁耙水响的时候,一望无垠的土地都是空的,祖父、父亲和他,不停地翻耕、播种、浇水、施肥……不久,田野里就会长出绿油油的禾麦,再不久,就会有金灿灿的收成!

前36年贴近土地的人生,不仅让陈祖举形成了面朝土地的谦卑,而且让他掌握了如土地一样广泛吸纳阳光、养分,将它们转化成丰厚收成的本领。

埋头苦读的形象,是陈祖举定格在女儿心中的一幅剪影。

请同事开出一张长长的书单,陈祖举转遍大小书店,购回上百本专业书籍。

上班时间,借着为各办案小组做好内勤服务之便,熟悉检察工作流程;下班时间,向书本学知识,向承办人学方法,向年轻同志学经验……

不办案的周末,坐在办公桌前,对着法典边读边记。

“老陈,又在加班。”

“不学不行哟!你这时候有没有空,请教个问题……”

“爸爸,吃饭还看书,坏习惯!”晚饭时间,女儿抱怨。

“我得加紧把这章学完!”陈祖举歉意地对妻女笑笑,放下手中捧着的《经济法》,三口两口扒完饭,又如饥似渴地捧起书……

以最笨的方式赢得最快的速度,陈祖举积累着、沉淀着,一步步实现着由军人向检察干警的角色转变。

有人说:“多不划算啊!怎么不去找领导说说,弄个清闲岗位干!”

划不划算,要看怎么比。转业前,陈祖举是部队正营职干部,转业后却只是基层检察院一名普通干警。级别降低,工资待遇降低,仅这样的落差,都会有人受不了,更何况要劳心费神!

但陈祖举深知,人生的精彩,正在于它的不确定性,正在于路途中一个个选择和挑战,以及对于选择和挑战的回应。

“干一行就得爱一行、专一行。”这既是陈祖举的回答,也是他对反贪职责的郑重承诺。

他做到了。

公安县检察院宿舍。陈祖举“一穷二白”的家中,两张小书架十分醒目。整齐码放着的书籍中,一半以上都是厚厚的法律专业书籍。

泛黄的书本,折起的页脚,静静述说着陈祖举一个个挑灯夜读、皱眉深思的夜晚。

《刑法》第八章贪污贿赂罪,是反贪检察官们每天工作所涉及的重要内容。和同事们一样,陈祖举将这十五项条款深深烙印在脑海里。不仅如此,他还全文逐字逐句地背下《刑法》、《刑事诉讼法》所有主要法条,烂熟于心。

认真和执着,让陈祖举能够对法律条款信手拈来。他赢得了“活法条”的美誉。

“老陈制作案件笔录和卷宗,快速、准确、严谨,能够最大限度地为案件公诉提供证据保障。”至今,老同事习春成(现任公安县反贪局党支部书记)始终对他扎实的业务功底念念不忘。

为了家乡这一方净土

入职一年,没有检察官资格,陈祖举负责书记员和小组后勤工作,可他干得比谁都执着。有人说:“写文书整卷宗、跑腿打杂,并不要求你时刻跟着办案组侦查、调查,没必要这么拼命吧?”

说这话的人,不懂他。

基层检察机关反贪工作,是保持国家工作人员廉洁性的利剑,更是维护地方经济社会健康发展的助推器。陈祖举身处其中,怎能不拼!

“我站上反贪岗位,就要守护好这片生养我的土地。”这是陈祖举的誓言。

是的,家乡发展需要他必须坚定信念,剑指贪官;岗位职责激励他必须迅速成长,担起责任。

陈祖举内心有着火与冰的交织。火,是对家乡这方热土、人民的爱;冰,则是对蚕食着沃土、侵害着人民的“硕鼠”们的痛恨。

“为什么我的眉头常常紧锁,因为我对这些硕鼠恨之入骨!”这段脱胎于艾青名句的话,是陈祖举的自画像。

他如炬的目光盯着他们:这些身居关键岗位,以权谋私的;这些利用工程建设,大肆贪腐的;这些垂涎着补贴款项,雁过拔毛的……

从黄土地、黑土地上走来的农民儿子,没有忘记粮食满仓的喜悦,更难以忘记硕鼠盗粮的痛心。

而成长的道路,向来不会是一帆风顺。

一天,陈祖举拿着一封检举乡镇工作人员贪污的举报信,急匆匆地要求前去找涉案对象。

“不行,不能直接接触当事人。”办案组反对。

“为什么?线索中证据充分,找当事人一问,什么都能知道。”陈祖举十分不解。

“初查阶段不能直接接触当事人,这是法律规定。”“办案不能仅听举报人一面之词。”“直接接触必将打草惊蛇,影响后续调查取证。”同事们七嘴八舌地解释,每一句都让他听出了“专业”两个字,看到了自己业务素养的不足、与检察官职业要求的差距。

这以后,他更加刻苦、更加专注了。

“老陈年纪比我大,却丝毫没有老同志、老大哥的派头。每一次办案,不仅肯吃苦、不怕累,更愿意向年轻同事请教学习。”时任反贪一科科长的胡强(现任党组成员、公安县反渎职侵权局局长)清楚记得陈祖举这个“大龄新人”对检察事业的认真和执着。

就这样,陈祖举将每一次办案实践当作历练学习的机会,像实施“句号工程”一样,将所有的未知一一弄懂弄通。

犯罪事实、证据往往隐藏在大量账务信息中,经济账务分析能力是反贪检察官必须具备的素养之一。

查办一起镇政府工作人员贪污民政资金案,他跟着司法会计学习一笔笔对账,磨练基本功;在一起乡镇粮食站工作人员贪污案中,他提前找到在粮食系统工作的老战友,专门学习粮食系统账务特点,为调查取证做准备……他炼就了一对“火眼金睛”,能从千头万绪的财务账本中找出蛛丝马迹。

从书记员,到任助理检察员、检察员,陈祖举只用了4年时间。

2004年一个傍晚,荆州钢材市场内,两个身影正挨家挨户地仔细询问。他们是前来办案的陈祖举和同事。

原来,群众反映公安县某公司经理肖某存在贪腐问题。陈祖举与同事们梳理出线索中的头绪已是下班时分,作为案件主办人,陈祖举提出应到荆州某钢材市场找销售方核实相关票据。

连夜赶到荆州城区,钢材市场一片漆黑。怎么办,打转回去第二天再来?“不及时找到对方当事人,肖某可能会毁灭证据,串供堵口。”陈祖举硬是凭着一张嘴,挨家挨户敲开门询问,找到了卖方当事人。

“就冲着你们这种办案作风,我不说实话,真对不住自己的良心。”当年当事人的这句话,一同办案的罗叙勤始终没有忘记。

卖方当事人不仅承认肖某确曾与其电话联系,还毫不犹豫地配合调查取证。原来,肖某采用头大尾小的方式,虚开了近两万元钢材款票据。

第二天一早,原本拒不认罪的肖某,在证据面前顿时泄了气。

而在由盾牌、五角星、长城和橄榄枝图形构成的闪闪发光的检察徽章背后,是检察干警常年操劳、昼夜苦熬的奉献。

“我胆结石发了,已经住进中医院,你快请个假回来照顾孩子。”1996年秋季的一天,陈祖举接到妻子打来的电话。

“怎么这样了?疼得厉害吗?……”愧疚之情油然而生。陈祖举猛然记起,为了手头这件某村经济窝案,他已经一周没有回家了。

可一通电话后,他还是将病妻幼女托付给亲戚。

“老陈,回家吧,有我们,你就放心好了。”一同办案的同事们劝他。

“案子还在办,我不能走!”他斩钉截铁。领导得知情况后,特意批假,可仍然得到不变的回答。

1999年的一天,反贪一科接到一份重要举报线索:章田寺乡副乡长陈某购买灾后重建物资时虚报资金。

涉案犯罪嫌疑人陈某关系网盘根错节,调查十分艰难;到案后的陈某,或指东道西,或装聋作哑,百般抵赖;许多证人三缄其口,取证工作多次受阻。

为了取得第一手证据资料,陈祖举和同事们走访了一百余户群众进行调查取证;为了获得关键性证据,他们对多个账户的每一笔账目都仔细核对;为了加快侦办进度,连续奋战几天几夜是常态,累了打个盹,睁开眼睛后又继续工作……

陈祖举说,自己就是一个特殊的农民,与他的同事们一道,精心侍弄着这一方热土,浇水施肥,打药治虫,一次次拔去稗草。每个秋天,陈祖举都会来到庄稼地里,望一眼沉甸甸的稻束,再望一望蓝蓝的天,在清风的吹拂下,心旷神怡。

田垄间,书写百姓情怀

“同志,你可要给我做主啊!”这天上午,一名老汉来到斗湖堤检察室,还没进门,就大声嚷嚷。

老汉姓张,是名铁匠,家住埠河镇某村。他反映邻居侵占自家自留地,村干部偏袒对方。

这样的邻里纠纷并不在检察机关受理范围,可看到老人一脸焦虑,陈祖举忙把他让进办公室,倒上一杯水,先劝老人宽下心来。

弄清事情经过后,陈祖举马上和该村村干部联系,将张老汉和邻居约到村委会见面。一番在情在理的调解后,双方消除了争议,化解了纠纷。

有人说他管得太宽,陈祖举却说:“看着老百姓着急,如果不管,心里急得慌。”

这样的回答,透出的正是一名检察官对群众的真诚、对责任的坚守。

2000年,受组织安排,陈祖举调入公安县检察院派驻斗湖堤检察室工作。

回归田野,行走乡间。踏上黄土地,轻抚金稻田。再次与大地交汇,职责和誓言在陈祖举心中,分量更重。

乡镇检察室作为基层检察院派出机构,除了充分发挥检察职能,还承担着协助乡镇党委政府处理因干部违纪带来的民访矛盾纠纷、维护地方稳定的任务。

一次,杨家场镇定点屠宰办职工以“相关领导贪污”、“变相克扣工资”为由罢市罢工。生猪无法屠宰、无法检验检疫,一时间,周边多个乡镇猪肉供应大幅减量,直接影响百姓菜篮子。

镇政府、镇纪委、检察室当即介入。

走访职工,气愤不已的职工们并不信任他,对事实始终“说不清道不明”;调查市场,一些肉贩闪烁其词,甚至情绪十分抵触,遮遮掩掩。

“陈检察官,办案辛苦了,我们这里备了薄酒,慰劳慰劳您!”调查中,屠宰办有工作人员一再托人邀请陈祖举。

“请你们不要扰乱调查!”陈祖举义正词严。

随着调查深入,陈祖举发现,一些肉贩能够从屠宰办之外的渠道购买到盖有检验检疫公章的低价猪肉。顺藤摸瓜,更发现了案情关键——屠宰办有关领导收受了2000元好处,为黑窝点出具非法检疫证明,致其低价流入市场,扰乱市场秩序和价格。

一个多月后,检察室依据调查证据发出检察建议:建议镇政府对相关人员作出处分,对屠宰黑窝点进行查处,对屠宰办维护市场正常秩序不作为进行处理。

2000元好处费虽不算多,却能扰乱市场秩序、引发集体罢工、影响群众菜篮子。基层“小官”权力有限,却有如此“大能量”。陈祖举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2005年的一天,斗湖堤蔬菜场村村民举报村干部贪污公款。

“征地补偿款有30万元,没见给村里干什么事就没了,肯定是进了村干部腰包!”一进村,陈祖举听到的是村民们义愤填膺地指责。

“走,我们去镇上,讨个说法!”十几位村民群情激奋。

“我们是检察院的,就是来为大家弄清楚这个事。如果村干部确实贪污、挪用公款了,我们肯定秉公执法,绝不包庇!”好话说尽,磨破嘴皮,陈祖举终于劝住了准备上访的村民。他承诺,一定在最短时间内给大家答复。

打开村级账目,一笔笔标注着“接待”、“生活”等项目支出模糊不清。拿着上千笔账目,数千张收据,陈祖举和同事们跑银行、找商家,逐一核对。

经过2个多月的调查取证,终于得出结论:几位村干部大操大办,村委会开支巨大,虽然不构成贪污犯罪,但存在违纪行为。据此,镇纪委对几位村干部作出了相应处分。

群众举报村干部贪污、集体企业罢工、群众反映有关部门不作为……这些是许多人眼中的“小事”,在陈祖举基层工作的6年间,却始终是他心中的“大事”。

要知道,检察官的工作以办案量为主要考核指标,息诉罢访和矛盾纠纷调处,并不计入工作绩效。

陈祖举把大量时间、精力投入到为民服务、维护群众切身利益这些“费力不讨好”的事情中,严丝合缝地守候着他的初心。

他恰如挥动锄头的老农,一次次及时锄去影响和谐安定的杂草,守护着百花园的芳香。他说:“地里长了草好拔,人心长了草就不好锄了。”

精诚所至,鲜花盛开。屠宰职工送来两斤新鲜猪肉,铁匠张老汉送来了一把上好的菜刀……他一一婉言谢绝,而群众那质朴的尊重和感谢,他怎么回绝得掉呢?

反贪局的办案能手

2006年,48岁的陈祖举被重新调回公安县检察院反贪局工作。

站在反贪局楼梯口,陈祖举感慨万千。12年前,他从这里起步,开启检察生涯,没想到今天又回到原点。只不过,经过实践的磨砺,他已成为一只笑傲风云的雄鹰,再不是当年的“菜鸟”。

陈祖举还是没料到:单位变大了,案件分量也重了,就连昔日最简单的审讯记录也实行了全程电子笔录。

这些新要求,把年近半百的陈祖举难住了。院领导考虑到年龄问题,准备给他“减减负”。

可陈祖举不愿意,几次找到检察长,软硬兼施,并立下军令状:“陈祖举工作期间,如果不办成几件像样的案子,就主动辞职!”

军令状立下后,在办公室找到陈祖举真是件难事。

无论周末、节假日,只要同事们加班审案子,他就和大家一道翻阅案卷,揣摩犯罪嫌疑人的心理动态。

同事们开玩笑说:陈祖举办案就像“上了瘾”。

干中学,学中干,陈祖举很快在工作中大显身手。

2006年9月7日晚9时许,在通往荆门火车站的高速公路上,一辆警车呼啸疾驰。城市霓虹灯下,车门上的“检察”二字格外醒目。

这是陈祖举被重新调回公安县检察院反贪局工作,负责的第一起案件。犯罪嫌疑人杜某某,女,某民营企业的财务会计。

根据连续2个月的跟踪调查,陈祖举认为,杜某某极有可能与一桩贪污受贿案有着密切关联。正准备上报检察院,采取行动时,杜某某闻风而逃。

“杜某某在荆门火车站,准备搭乘晚上9时30分的火车逃亡……”8时5分,陈祖举听完电话,丢下高烧39.3度的女儿和惴惴不安的妻子,直奔指挥部。

战机不可错过,陈祖举和几位反贪干警如离弦之箭,驱车直扑荆门火车站。

“呜——”8时23分,随着一声长笛,一辆绿皮列车抵达荆门火车站。一名上身穿蓝色短袖,下穿深色裤子的女旅客出现在站台上,她一边走一边低着头打电话,在匆匆人潮中并不引人注目。

“你就是杜某某吧?”随着一声厉喝,陈祖举和干警们如神兵天将突然降临。没等她回答,一副手铐已将其双手牢牢钳住……

打开手机,一串串短消息提示音响起,“女儿高烧已经退了,放心办案!”的字样映入眼帘,陈祖举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重回反贪局,陈祖举侦破的案件一个比一个大,成为名副其实的“办案能手”。可这光环背后,却是无尽的付出。

2007年,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传遍洪湖市:该市某农场党委书记、场长王某因重大贪污受贿案,被检察机关批准逮捕。

这起大案,又是陈祖举和同事们的得意之作。

时值闷热异常的“三伏天”,公安县的某件经济大案牵连到洪湖市的王某。为了收集相关犯罪证据,陈祖举和同事不顾酷暑驱车直奔洪湖市某银行。

“吱”,推开银行仓库大门,热浪裹挟着浓烈的霉味,呛得大家不敢呼吸。

在如罐头般密封的仓库里,一捆捆装有历年来银行账册的麻袋,层层叠叠,堆积如山。

“这不是大海捞针吗?”眼前的场景让个别检察干警打起了退堂鼓:“这样一本本翻账,得查到猴年马月啊?”

陈祖举当即打断年轻同事:“不搜集齐证据,会影响我们的办案质量。大家分工协作,争取半个月找到证据。”

简短的战前动员后,大家迅速投入战斗。大家没有一天身上是干的,常常好不容易找到的银行凭证,一不小心就被额头淌下的汗水沾湿。

一日,天色渐晚。“就剩这一小捆出账记录了,我一个人来吧!”陈祖举擦了把汗说:“你们先去吃点东西,我随后就到。”

大家愣了:“那你怎么办?”

“车上还有方便面,我查完就出去吃。”

岂料,话未说完,陈祖举两脚发软,晕倒在仓库里。

“快快,送他去医院!”同事们连忙抬起陈祖举,直奔附近的卫生站。

医护人员采取急救措施降温,当他从昏迷中醒过来,第一句话竟然是:“我好了,赶紧把最后那捆账查完!”

……

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大家从大量纷杂零乱的往来款数据面前层层推进,艰难取证,逐渐揭开巨额“往来款”背后的真容。王某也因犯受贿罪被判处有期徒刑7年。

再次转战——

耕耘人生如同耕种土地,奉献才能收获果实与希望

2008年的中国,迎来改革开放30周年。在这个时间轴点上,一场面向未来的改革再度出发。

对全国检察系统而言,改革同样势在必行。查办的案件越来越多,司法办案越来越规范,旧有的体制凸显出种种不适应——对各办案科室统筹乏力,导致办案程序不够规范、效率不够高。

县级检察机关如同末梢神经,对这样的不适应更为敏感。

改革,在公安县检察院酝酿。院领导班子决定首先在反贪局试点,新设置一个内勤岗位,负责案卷资料整理,最大限度去除琐碎事务对检察官的羁绊,“让检察官只办案、办好案”。

工作运转的“中枢神经”

谁能胜任这个职位,县院反贪局长陶昌元犯了难:在检察机构中,内勤岗位处于一个比较尴尬的地位:案卡登记备查、法律文书开具、案件卷宗整理、数据报表统计等工作繁杂、琐碎,难以显现工作业绩。在许多人眼里,这就是个“苦差事”,吃力不讨好。

挑选一个什么样的人,才能打破“旧格局”呢?

当不少人避之不及的时候,陈祖举却主动请缨:一定啃下这块“硬骨头”。

开弓没有回头箭,陈祖举知道面前的这趟水有多深。

这些年,由于办案人员人手短缺,公安县检察院一直都没有专门的内勤人员,很多侦查副卷及相关材料都“遗留”在各个科室角落里。

甫一就职,他就一个个科室跑,收卷宗、找资料。

面对堆积如山的卷宗资料,午休时、下班后、周末里,陈祖举蹲在地上一本一本翻阅检查、抄写目录、装订成册、装盒上架,整理好的材料堆满了整个长桌,连续高强度的工作让他痛风复发,有时疼得上不了床……

4个月后,当看到杂乱无章的案卷,变得整齐划一、规范有序时,陈祖举心中泛起从未有过的成就感。

2009年底,恰逢湖北省检察院来公安县检察院突击检查工作,要求提供3年来反贪局立办案件的资料。陈祖举不慌不忙,将所有相关资料整整齐齐摆在会议室的桌面上,每一份资料都详细完整、装订规范。

省院领导看完后有些惊讶:“看过这么多县级检察院,还没有哪个地方做得像你们这么规范。”

自从接手内勤,陈祖举的脑子里,时刻记挂一张表,这个月的发案数、立案数、结案数、起诉数和判决数,都记得清清楚楚。一到月底,就汇总成文,与上月比较,与近年同期对比,有什么规律性情况、有什么新动向、新特点,分析得井井有条。

内勤工作正式进入轨道后,“闲不住”的陈祖举是分内的活,他干;分外的活,他也干;领导安排的干,领导没交待的他也会主动干。

2008年一天中午,干警伍相才查办一个案件线索时,需要查询一个移动手机通话信息。根据当时规定,这必须要本院填开查询电话审批单后,转交市院侦查指挥中心代查。

伍相才立刻电话联系陈祖举:“举哥,你下午在办公室吗?我要一张查询电话审批单。”

10分钟后,陈祖举赶到办公室,令正在吃午饭的伍相才目瞪口呆:“举哥,怎么这么快赶来了?”

陈祖举说:“嗯,你现在把该填的文书一填,交给我,就完事!”

“那找领导签字呢?

“我来跑腿。”

“那加盖公章呢?”

“我来跑腿。”

“那向市院提交申请呢?

“我来跑腿。”

“那……还需要我干嘛?”

“你继续研究案件线索。等市院把手机通话信息查出来了,我会第一时间转交给你。”

伍相才彻底目瞪口呆。

其实,这些年,公安县检察院的干警们除了查办案件,还要自己负责案件收发移送等程序性工作,有时候要盖一个章,总是满楼层跑,找人、问人,甚至要在办公楼耗一个下午。

这一点上,检察院很多人都有体会。

可是,“勤务兵”陈祖举的出现,让这种“常态”被打破。

看着2008年“扶摇直上”的案件统计报表,就连党组成员、反贪局局长陶昌元也不得不惊叹:“这简直是流程再造!”

慢慢地,反贪局干警们养成了一个“坏习惯”:出门办案,举哥递上一套齐全的办案材料;干警出差回来,把发票往举哥桌上一放,报销的事就不用操心了;每次要使用办案区,举哥都提前办好文件手续,并承担部分法律文书制作,还常常参与讯问工作……

万事找“举哥”,没有他解决不了的事,这是公安县检察院干警们的一致认同。

上传下达、文书审签、案卷整理、数据汇总……陈祖举逐渐成为反贪局的“中枢神经”,好似一部电脑的中央处理器,使各办案科室高效运转起来,让小小的公安县检察院悄然搭上了“高速”列车。

2011年,陈祖举被授予“四级高级检察官”,成为基层检察院行政级别最低、业务职级最高的检察官。

翌年,为了熟悉运用全国检察机关新上线的统一业务运用系统,52岁的陈祖举克服了年轻干警都难以想象的困难,一点一滴摸索、总结,与办案人员衔接每一个细节。没多久,他就整理出业务软件操作流程表。

2014年初,荆州市人民检察院组织召开现场会,当与会人员看到陈祖举办公室墙壁上贴着的自制流程图时,不禁啧啧赞叹。只是,这位全市检察机关年龄最大的反贪局内勤已不在人世。

反贪局的“保姆”

自从出任内勤以来,每天清晨,陈祖举雷打不动地提前一个半小时来到办公室,首先将12间办公室门窗打开透气,12个开水瓶灌满开水,然后将每张办公桌擦得一尘不染,散乱的文件归类齐整,地板擦得干干净净,就连电脑也帮大家开了机。

出门办案一个月的干警罗波推开办公室,吓了一大跳——办公室出奇的干净整洁、整理有序,就连桌子上的盆栽也青翠欲滴,像一位充满活力的少女,向四周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一打听,原来是内勤陈祖举“新官上任”的新作风。

“举哥,太谢谢了!刚开门的那一刹那,我还以为自己走错办公室了!”罗波感谢地说:“每次我只要出门办案超过半个月,桌子上、椅子上,都是满满的灰尘,这次完全不一样了!”

出乎意料的不止这一件。每逢办案组深夜加班,陈祖举总是默默等候在局里,无论多晚也要为大家准备一碗热腾腾的汤面。

“举哥,你别招呼我们了,真是过意不去!”“举哥,你快回去吧,大嫂该有意见了。”看着年纪比自己大一截的陈祖举亲手端来夜宵,许多年轻干警既感动又不安。

“老陈,你就别管这些闲事了。”就连当初代表组织找他谈话的习春成也不好意思起来:“局里安排你做内勤,就是考虑你办案经验丰富,让你干好卷宗整理之类的活儿,没有要求你打扫卫生、准备夜宵!”

“这哪是闲事,我可是大家的保姆!”陈祖举乐呵呵地说。

当“保姆”一职干到极致时,竟然在另一个“战场”上有意外收获。

2010年,文某案震惊荆州。

文某作为荆州某运输集团原总经理,在当地小有名声。这个能量和权力大于职务的国企高管,在看守所顽强抵御了108天,百般狡辩,拒不如实供述自己的问题。但在109天,他心悦诚服地坦白交待了。

为什么?正因为他碰上陈祖举。

2009年大年三十,大雪封城,气温骤然降到零下4摄氏度。陈祖举冒雪端来一大碗热气腾腾的鸡蛋面,深一脚浅一脚来到看守所。

文某见到陈祖举,气不打一处来:“这大过年的你们都不休息,还要来提审?”

“你说你旧病复发,我是专门带医生帮你看看,陪你过个年。”说着,陈祖举拿出在家里准备好的腊肉、鱼糕。

听完这话,文某慢慢吞下怒气。

一次、两次、三次……这个春节,文某见陈祖举的次数不比他亲人少,一次一次推心置腹地交流,一次一次苦口婆心地劝说。

春节一过,文某态度大变,如实供述了自己的犯罪事实,并检举揭发他人。办案组一举侦破这件涉及5人的窝案,文某最终被判处5年有期徒刑,其他4人也均受到了法律的制裁。

从此,公安县检察院流传着一段佳话——检察院年龄最大的“保姆”,竟以自己的爱心打动了“谁都搞不定”的犯罪嫌疑人。

农民的儿子

2012年冬,陈祖举又接到了一个艰巨任务——到甘家厂乡太和垸村开展“三万”活动,与村民们同吃同住同劳动。

当时,正值湖北省开展“万名干部进万村入万户”(简称“三万”)活动,省、市州、县机关事业单位迅速组织了一支支工作队,一浪接一浪地到达指定乡镇村进村入户。陈祖举也简单收拾好行李,和同事习春成、吴昌虎来到太和垸村。

隆冬时节,收获后的田野里,一块块平整的田野蕴藏着来年的希望,一道道银白色的地膜顶霜傲雪,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这一派生机勃勃的农村景象,勾起了陈祖举对土地的记忆。

陈祖举出生地就在甘家厂张岗村,离太和垸村只有半个小时的车程。

早在上个世纪70年代,七八岁的陈祖举常常看着大人们挥汗如雨地喝斥着耕牛,在水深及膝的水田里犁耙耕作。

贫家少年早懂事。年幼的陈祖举常挑着一对撮箕行走在村子里,扫鸡笼、扒灶灰、除猪栏、刨“千脚土”,积攒肥料挣工分。

再后来,陈祖举从军来到嫩江,建设国家北大荒粮仓。融入被阵阵秋风涌起的滚滚麦浪,满眼望去,一片金黄,犹如巧夺天工的一张金黄色的鹅绒大地毯,凸凹叠起,美轮美奂。

重拾尘封的记忆,陈祖举对“三万”工作充满了热情。每到一户农家,陈祖举都坐下来,与农民拉家常、问愿望、谈生活、讲政策,获得了许多第一手资料。

走访中的一幕让他不安起来:很多村民因为缺少有效的贮粮设备,收上来的稻谷直接用蛇皮袋装起,散乱地堆在地上,有不少袋子被老鼠咬烂,稻子和鼠粪混在一起,甚至霉烂、变质,很是浪费。

怎么会这样?陈祖举疼在心底,眉头扭成一个大大的结。

夜深了,没有一丝灯光,大家习惯了黑暗中把一身的疲累扔到床上。但陈祖举躺在床上,却辗转难眠。

“举哥,怎么睡不着?”吴昌虎问道。

“今天看见粮食被老鼠糟蹋,觉得心里堵得慌。记得小时候,家里缺衣少食,吃的都是土豆、红苕、南瓜混合的杂粮饭,有时能拌上一把米糠或酒糟,但就是这种粗粮,我们几弟兄每顿也只能分到一小碗……”陈祖举喃喃地说。

“别翻老黄历,早点睡吧!”吴昌虎翻了个身。

一个星期后,陈祖举到处打电话,询问相关惠农政策。在得知粮食局有望争取政策补贴后,他便天天往粮食局跑。

一趟、两趟、三趟,陈祖举不嫌麻烦,他在用自己的毅力说话。

历经10个月奔波,政府的400套贮粮设备终于送到村民手中。村支书彭新虎握着陈祖举的手久久不愿放开:“陈检察官,让我怎么感谢你呢?”

乡亲们握着陈祖举的手说:“有你这样的驻村干部,我们真是幸福极了!”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3个多月后,一场横祸让“幸福”戛然而止。

人生本色——

回归大地,吟唱一曲浑厚激越的赤子之歌

2013年12月22日下午6时,星期天。

上午还阳光明媚的天气到了中午却突然变脸,昏暗的天空正酝酿着一场大雨。整整一个下午,天公一直愁眉苦脸,让人压抑难当。

傍晚7时左右,陈祖举吃过晚饭,陪妻子散了一会步。接到领导电话,陈祖举又匆匆往单位赶,为次日的培训准备会议材料。他边走边和妻子说:“我待会去办公室加班,到年底单位事情多……”

突然,一辆失控的三轮摩托车飞驰过来,“砰”的一声巨响,陈祖举倒血泊里。梅慧兰扶起他,含着泪大声呼喊,可他已经昏迷不醒。

随后,陈祖举被市民送往公安县人民医院ICU病房。妻子梅慧兰也因突发高血压留院观察。

正义是他心中的明灯

得知陈祖举加班途中遭遇车祸的消息,习春成和几位同事们来到陈祖举家帮他整理衣物,发现家里真是寒酸得可怜。

装修与陈设还是20年前的老样,地板斑斑驳驳,摆着几件上了年头的家具。客厅挂着一面上世纪90年代流行的蓝色玻璃装饰镜,曾是这个家里最贵重的陈设……

拉开老式大衣柜:除了几套检察制服,就剩下几件老式的西装、洗得发白的衬衣、已经起球的毛衣裤,没有一件名贵衣服。

这一刻,回想起同事评价他“举哥,办案执着像大侠,生活俭朴像农民”的话语,习春成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疼。

很多人看来,检察官的能量很大,绝不缺少“发财”的机会。

的确,陈祖举也并不缺少这样的机会。

前些年,妻子梅慧兰下岗后,摆过地摊、卖过快餐盒饭、为他人看守过店铺,风里来雨里去,至今都没有一个正式的工作。

一些单位的头头脑脑想为他妻子安排一个体面的工作岗位,都被陈祖举婉言拒绝了。他告诫妻子:“如果你找人家帮了忙,到时候你就会抹不开面子,下不了台子。”

其实,看着妻子日夜操劳、风雨兼程的身影,陈祖举心里也很不是滋味。但是,他还是给家里立下“铁规矩”:“不准接待亲属以外的客人!不准借我的名义在外办任何事情!”

2008年,陈祖举主办了一起开发商钟某某涉嫌行贿的案件。钟某某的家属四处托关系,终于劝动了陈祖举的亲戚来说情。

亲戚来到陈祖举家中,放下一个装有几瓶茅台酒和一叠厚厚现金的精美礼品盒,轻声说:“只要你放他一马,好处少不了你!”

“这种钱我不能要,这违背我的原则。”陈祖举当即将钱退给了亲戚,并义正词严地告诉对方:“你这样做是在砸我的饭碗!”

亲戚红着脸带上礼品灰溜溜地走了,钟某某案最终作出了有罪判决。

无欲则刚。19年的检察官生涯,陈祖举死死认准一个理:吃人家的嘴软,拿人家的手短,要人家的人矮。他从不接受吃请、礼金和财物。

陈祖举的“心病”

12月23日下午4时。公安县人民医院ICU病房。

透过重症监护病房的厚重玻璃,但见陈祖举身上插满了各种管线,安静的病房里只有仪器的“滴答”声回响,静谧得吓人。

那一幕看着实在太不忍心,女儿陈梅璟扭过头,痛苦万分。

刚从北京赶来的她,手上握着一张已被医生宣判为“陈祖举脑死亡”的通知书。

多年来,女儿的工作问题一直是陈祖举的“心病”。

2007年,陈梅璟大学毕业,本想在公安县城找份工作,但一直没有着落。她只好拖着行李箱,加入浩浩荡荡的“北漂大军”。

自那以后,不少朋友劝陈祖举找找关系,妻子也催他:“我下岗十多年了,还在外面卖早点、打零工。我知道你不肯给别人添麻烦,从没让你开过口。但女儿的事你也不管吗?”

看着妻子一次次恳切的眼神,最终,他答应找老领导想想办法。

2010年5月,当女儿兴冲冲地从北京赶回来,陈祖举却对她说:“丫头,我帮你报名参加教师资格考试了,你一定要靠自己的实力考好,老爸相信你!”

最终,女儿通过了笔试,却在面试关落败。女儿回北京的前一晚,陈祖举默默地在客厅坐了一夜。

当清晨第一缕阳光通过窗台照在身上时,陈祖举对刚起床的女儿说:“这次考得不错,你继续努力,明年再回来考。“

“那也行,不过,如果我下次考试笔试又过关了,老爸你一定要给我找关系通过面试关。”陈梅璟委屈地说道。

“嗯,好的……”陈祖举支吾地答应。

2011年5月,女儿如期回家参加教师资格考试,笔试顺利通过,依然拦在了面试“关卡”。

“老爸,你是不是没找关系?”女儿满肚子委屈。妻子也忍不住说道:“你最近不是正在查办教育局的案子吗,你给他们说句话,准灵啊!”

“你们也知道,这是违反规定的……”陈祖举无奈地说道:“要不,明年再试试!”

一连3年,陈祖举次次都劝女儿回来参加考试,她却次次败在面试上,这成为他最大的“心病”。

“爸爸,其实我一直都知道你的为人,你是个正直的人!”望着病床上的陈祖举,陈梅璟失声痛哭。

再见,举哥

2013年12月26日清晨。公安县殡仪馆。

一个简易的灵棚前,挤满了人。天南海北的战友来了、亲密无间的同事来了、检察院的领导来了,更有一群天不亮就从百里之外赶来的群众。

“我一闭上眼睛,感觉这位兄弟还在我身旁。”战友吴培才泣不成声:“那一幅幅军营生活的画景,在我脑海内不停闪烁。”

嫩江两岸,豆麦飘香。1978年,19岁的陈祖举搭乘绿皮火车,离开家乡奔赴北大荒,顶着晨星抢播抢种,踏着冰雪组织生产,留下了他的青葱岁月。

“脱下军装、穿上检装,他把吃苦耐劳、坚忍不拔的戍边垦荒精神带到了检察工作中,查办了多起贪腐大要案。”公安县检察院副检察长龚庆文泪如泉涌。

鲜花朵朵寄哀思,万般深情记犹新。1994年,陈祖举转业到公安县检察院从事反贪工作。20年来,陈祖举参与了100多起案件办理,调账80多次,讯问笔录100多份,整理正副卷宗500多册,承办各类法律文书逾千份,没有一起冤假错案。

遗像上的陈祖举,浅浅地微笑。大家都说,这是陈祖举最经典的表情:温暖、从容、镇定!

“陈检察官是好人呀!”为了参加告别仪式,公安县甘家厂乡太和垸村支书彭新虎赶了50多公里的路来到殡仪馆:“他为咱们村民跑来了400套贮粮设备,却没有吃过我们一顿饭,喝过我们一滴酒。”

斯人已逝,长歌当哭。如今,陈祖举的遗体安卧在鲜花翠柏中,身上覆盖着鲜红的中国共产党党旗。悼念厅内摆满了社会各界送来的花圈,一幅幅低垂的挽联书写着悲痛,让人心痛。

8时40分,陈祖举同志遗体告别仪式完毕。伴随着低垂的哀乐,长长的灵车队伍缓缓移出大门……

撕心裂肺的悲痛,铺天盖地的哀号,厚重如大地般光荣!

这是一个在江汉平原的土地上长大的孩子,他把“忠诚”刻在心底;“检服”换“军装”,他仍然是一名战士;在大地宽阔的怀抱中奋力搏击,多少心血汗水汇成浓浓的赤子情怀!

“平凡英雄”陈祖举的事迹在荆州大地上广为传颂,中共公安县委、荆州市人民检察院、中共荆州市委先后作出向陈祖举同志学习的决定。

……

远处,收割后的稻田里,偶有抽出稚嫩单薄的新苗,虽然好似绘者随意甩抹出斑斑点点的翠绿的油画,却令大地瞬间褪去苍老的颜色,增添了几分别样生气。

秋色已褪,微雨薄寒,吟唱出一曲浑厚而又激越的人生之歌。

责任编辑/赵吉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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