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育锻炼提高身体自我概念的心理机制

张连成，窦皓然，高淑青

哲学的3大终极问题之一“我是谁”，在心理学上一般可以解构为自我概念。身体自我概念是自我概念的重要组成部分，是影响个体生活满意度和主观幸福的重要预测变量[1-2]。以往的研究，大多证实了体育锻炼与身体自我概念之间存在密切关系[3-5]。最近，M.J.BABIC等[6]对64项体育锻炼与身体自我概念关系的研究进行了元分析，结果发现，体育锻炼与身体自我概念之间存在一定的显著正相关（效果量r介于0.12～0.30之间）。但是，以往关于体育锻炼与身体自我概念的研究更多是基于体育锻炼心理效应的视角，即体育锻炼是否可以提高身体自我概念，而缺乏身体锻炼提高身体自我概念机制的探究。

而近期的研究发现，体育锻炼可以提高自我效能感、增强自信心、降低自卑感[7-8]。高旭[9]对吉林地区经常参加体育锻炼的老年人研究发现，身体锻炼能够对锻炼者的一般自我效能感产生积极影响。可见，体育锻炼对自我效能感的积极影响已得到众多研究的支持。同时还有研究发现，身体自我概念及其各维度均与一般自我效能感存在显著正相关，且身体相貌特征、身体运动特征是一般自我效能感的有效预测指标[10]。可见，身体自我与一般自我效能之间关系较密切，这也提示，自我效能感很可能是体育锻炼提高身体自我概念的心理机制之一。

另外，还有研究发现，经常参加体育锻炼不仅可以缩小理想-现实自我的差异[11]，还会使身体更加健美，从而缓解社会体格焦虑[12]。这些研究提示，身体锻炼似乎可以缩小理想-现实身体自我差异，降低社会体格焦虑。同样，在缩小理想-现实身体自我差异之后，身体自我概念也会提高，社会体格焦虑的缓解也会对提升身体自我概念起到积极作用。这可能正是体育锻炼提高身体自我概念的心理机制所在。

综上所述，体育锻炼对身体自我概念的积极影响已被大多数研究所证实[3-6]，然而，体育锻炼促进身体自我概念发展的机制问题还未明确，身体自我概念又与自我效能感、社会体格焦虑、理想-现实身体自我差异等关系较为密切。因此，本研究将探讨体育锻炼促进身体自我概念发展的可能机制，即自我效能、社会体格焦虑、理想-现实身体自我差异在体育锻炼与身体自我概念之间的中介作用。

1 研究对象与方法

1.1 研究参与者

采用方便取样的方法，在天津职业技术师范大学、天津师范大学和河北工业大学3所学校邀请880名在读大学生为研究参与者，填写调查问卷，最终有效问卷752份。其中，男生244人，女生508人，平均年龄（20.623±1.709）岁。

1.2 研究工具

1.2.1 体育锻炼的测量 体育锻炼的测量工具是由日本学者桥本公雄研制，梁德清修订的体育活动等级量表[13]，此量表通过计算体育锻炼量的多少来衡量体育锻炼的参与水平大小。该量表对参与一次体育锻炼的时间、频率和强度进行调查，采用李克特5点计分法，锻炼强度与频率从1～5分别计1～5分，锻炼时间从1～5分别计0～4分。体育锻炼量的计分方式为：锻炼量＝锻炼强度×锻炼频率×锻炼时间，故锻炼量的最后得分在0～100分之间。

1.2.2 身体自我概念的测量 身体自我概念的测量采用徐霞和姚家新修订的身体自尊量表[14]。该量表分为1个主量表和4个分量表，主量表是身体自我价值感（general physical self-worth，GPS），分量表分别是运动能力（sport competence，SC）、身体状况（physical condition，FC）、身体吸引力（body attractive，BA）和身体素质（physical fitness，PF）。量表有2种不同的陈述方式，研究参与者选取自己容易理解的方式作答，分为“完全符合我”和“有些符合我”2种答案。一共30道题目，每道题目的得分范围是1～4，即每个分量表的得分范围为6～24分。在本次调查中，身体自我价值感主量表的内部一致性信度为0.655，运动能力、身体状况、身体吸引力和身体素质分量表的内部一致性信度分别为0.735、0.712、0.698和 0.710。

1.2.3 自我效能感的测量 一般自我效能感量表（General Self-Efficacy Scale，GSES）最初是由SCHWARZER和他的同事在1981年编制的，该量表共10个题目，采用李克特4点计分法，如1代表完全不正确，4代表完全正确，最后得分范围是10～40。王才康等[15]对GSES中文版的信效度检验表明，该量表的内部一致性系数为0.87，且具有较好的预测效度。这提示，GSES也适用于中国文化背景。本研究亦选用中文版GSES来测量大学生的自我效能感，本次测量该量表的内部一致性信度为0.879。

1.2.4 社会体格焦虑的测量 社会体格焦虑的测量采用徐霞修订的社会体格焦虑问卷（Social Physique Anxiety，SPA）[16]，共 15个条目，分为对他人消极评价的担忧、对体格自我表现的不舒适感和对社会比较的不安3个维度。采用李克特5点计分法，被试只需选择与自己体格有关的选项即可。前人对此问卷的检验发现，社会体格焦虑问卷对测量中国青年的体格焦虑水平具有较高的信效度[17]。在本研究中，3个维度的内部一致性信度分别为0.781、0.602和 0.664。

1.2.5 理想-现实身体自我差异的测量 本研究在参考贾远娥等[18]编制的大学生理想-现实自我差异问卷的基础上，自编了理想-现实身体自我差异问卷（Discrepancy between Ideal and Actual Physical Self Questionnaire，DIAPSQ），包括身材好、漂亮英俊、身体素质好、动能力强和身体状况好5道题目，每道题目都有理想身体自我与现实身体自我2部分组分，采用李克特6点计分法（1～6分），并计算理想身体自我得分与现实身体自我得分的差作为理想-现实身体自我差异得分，每题得分范围在-5～5之间，得分越高表示理想-现实身体自我差异越大。

信度检验表明，该问卷的内部一致性系数为0.872，表明该量表的信度较好。结构效度检验发现，χ2/df=1.889，NFI=0.994，CFI=0.997，TLI=0.993，RMESA=0.043，表明自编的理想-现实身体自我差异量表具有较好的结构效度。同时，采用身体自我描述问卷（PSDQ）里的整体身体自我作为效标，检验理想-现实身体自我差异量表的校标关联效度。结果发现，二者的相关系数为0.684，属于高相关，表明该量表具有良好的校标关联效度。这提示，该量表可以作为测量理想-现实身体自我差异的有效工具。

1.3 研究程序

以班级为单位进行施测，由主试发放问卷，每个参与者都需要完成由体育活动等级量表、身体自尊量表、一般自我效能感量表、社会体格焦虑问卷和理想-现实身体自我差异量表构成的量表册。主试安排20～30 min的测试时间，告诉参与者认真阅读指导语，并严格按指导语要求完成所发问卷，以确保问卷的有效性。当场完成问卷后，主试回收问卷。

2 研究结果

2.1 锻炼量与身体自我概念及各中介变量之间的相关

本研究首先计算了锻炼量与身体自尊以及自我效能感、社会体格焦虑、理想-现实身体自我差异之间的相关。表明，各个变量之间相关均有统计学意义，其中锻炼量与身体自尊以及自我效能感之间呈显著正相关，与社会体格焦虑、理想-现实身体自我差异呈显著负相关，理想-现实身体自我差异与社会体格焦虑呈显著正相关，自我效能感同社会体格焦虑、理想-现实身体自我差异呈显著负相关（见表1）。

2.2 自我效能感在体育锻炼与身体自我概念之间的中介效应检验

为了检验体育锻炼提高身体自我概念的可能机制，即自我效能感在体育锻炼与身体自我概念之间的中介作用，本研究参照温忠麟等[19]提出的中介效应检验程序，通过分层线性回归检验自我效能在体育锻炼与身体自我概念之间的中介效应。结果显示，前3个回归方程的回归系数都有统计学意义，表明自我效能感在体育锻炼与身体自我概念之间的中介效应显著；同时，由于第4个回归方程的回归系数也有统计学意义，即在自我效能感的基础上，体育锻炼仍然可以对预测身体自我概念起到增值贡献，所以是部分中介效应，即自我效能感可以部分中介体育锻炼与身体自我概念之间的关系（见表2）。该研究提示，体育锻炼既可以直接对身体自我概念产生作用，也可以通过自我效能感的中介来对身体自我概念产生影响。

2.3 社会体格焦虑在体育锻炼与身体自我概念之间的中介效应检验

同上，本研究检验了社会体格焦虑在体育锻炼与身体自我概念之间的中介效应。结果显示，前3个回归方程的回归系数都有统计学意义，表明社会体格焦虑在体育锻炼与身体自我概念之间的中介效应显著；同时，由于第4个回归方程的回归系数也有统计学意义，所以是部分中介效应，即社会体格焦虑可以部分中介体育锻炼与身体自我概念之间的关系。该研究提示，体育锻炼既可以直接对身体自我概念产生作用，也可以通过社会体格焦虑的中介来对身体自我概念产生影响（见表3）。

表3 社会体格焦虑在体育锻炼与身体自我概念之间的中介效应检验

2.4 理想-现实身体自我差异在体育锻炼与身体自我概念之间的中介效应检验

研究还检验了理想-现实身体自我差异在体育锻炼与身体自我概念之间的中介效应。结果显示，前3个回归方程的回归系数都有统计学意义，表明理想-现实身体自我差异的中介效应显著；同时，由于第4个回归方程的回归系数也有统计学意义，所以是部分中介效应，即理想与现实身体自我差异可以部分中介体育锻炼与身体自我概念之间的关系（见表4）。这提示，体育锻炼既可以直接对身体自我概念产生作用，也可以通过理想与现实身体自我差异的中介来对身体自我概念产生影响。

表4 理想与现实身体自我差异在体育锻炼与身体自我概念之间的中介效应检验

2.5 体育锻炼提高身体自我概念的机制：中介效应整合模型

由以上结果可知，自我效能感、社会体格焦虑和理想-现实身体自我差异三者分别在体育锻炼与身体自我概念之间起到部分中介作用，同时三者之间存在着一定的相关。因此，本研究将3个中介变量整合在一起，构建了体育锻炼提高身体自我概念的中介效应整合模型（见图1），以进一步揭示体育锻炼提高身体自我概念的机制。

图1 身体锻炼提高身体自我概念的中介效应整合模型

参考温忠麟等[20]对模型检验参数的指标，身体锻炼提高身体自我概念的中介效应整合模型整体拟合较好（见表5）。这也提示，身体锻炼既可以直接影响身体自我概念，也可以通过自我效能感、社会体格焦虑和理想-现实身体自我差异的中介作用来对身体自我概念产生影响。其中，总的中介效应占39.32%，即体育锻炼影响身体自我概念的总方差中有近40%可以由自我效能感、社会体格焦虑和理想-现实身体自我差异所解释。

表5 身体锻炼提高身体自我概念的中介效应整合模型的拟合度参数

3 分析与讨论

3.1 体育锻炼提高自我效能感进而提高身体自我概念

体育锻炼作为一种健康促进的手段，已经被应用于诸多领域。其中，体育锻炼对自我效能的积极影响也被诸多研究所证实[9，21]。最近，L.PARSCHAU等[22]研究发现，积极的体育锻炼经验可以通过提高自我效能感来改变行为，这也提示，体育锻炼能够提高自我效能感。而且，杨彩云[23]对多个高校的学生进行问卷调查发现，大学生的社会自我效能感和身体自我概念之间有较高的一致性。以上研究充分说明了，自我效能感与体育锻炼和身体自我概念之间的密切关系。参照本研究结果可知，自我效能感能够在体育锻炼和身体自我概念二者关系中起到部分中介作用。这表明，体育锻炼既可以直接对身体自我概念起作用，也可以通过自我效能感的中介作用来影响身体自我概念，即参加体育锻炼可以促进自我效能感的提升，而自我效能感的提升，则有助于身体自我概念的发展，这在一定程度上解释了体育锻炼提高身体自我概念的机制所在。

3.2 体育锻炼降低社会体格焦虑进而提高身体自我概念

社会体格焦虑由社会焦虑衍生而来，属于社会焦虑的亚型，通常侧重于对身体外观及结构的认识和反应，尤其是体型的肥胖程度、肌肉状态和身体的比例等，是指个体担心他人可能对自己的身材体型存在负面评价所产生的焦虑[24]。一项对298名高中生的研究中发现，高水平社会体格焦虑的情绪体验与低水平的体育活动参与和享受有关[25]。而A.SICILIA等[26]的研究发现，青少年的锻炼动机主要与运动背景下身体能力知觉到的社会体格焦虑有关，即在运动后身体自我概念的评价与社会体格焦虑有关。其可能原因是，社会体格焦虑同自身的外貌、饮食等有关，而这中间有许多因素就是描述身体自我概念的因素。在本研究中，社会体格焦虑与体育锻炼和身体自我概念之间存在显著的负相关，同时社会体格焦虑在体育锻炼和身体自我概念关系中起部分中介效应。这就说明，体育锻炼可以直接对身体自我概念起作用，也可以通过社会体格焦虑的中介作用来影响身体自我概念，即体育锻炼可以降低社会体格焦虑，而社会体格焦虑的降低则会提升身体自我概念。这与本研究的假设相吻合，也就是说，体育锻炼可以降低对体格自我的不舒适感和感受到的来自他人的消极评价，进而起到改善身体自我概念的积极效益。

3.3 体育锻炼缩小理想-现实身体自我差异进而提高身体自我概念

自我差异（Self-discrepancy）是指理想自我与现实自我差异之间的差值，理想自我是指个体希望自身具有的特点和状态，现实自我是指个体实际已经具有的特点和状态[27]。在本研究中，理想-现实身体自我差异的操作性定义就是指，理想身体自我得分与现实身体自我得分的差值。本研究发现，理想-现实身体自我差异在体育锻炼和身体自我概念关系中起到部分中介效应。这表明，体育锻炼可以直接对身体自我概念起作用，也可以通过缩小理想-现实身体自我差异进而促进身体自我概念的发展。研究结果也与前人基本一致，D.MARKLAND[28]研究发现，体育锻炼和成年女性感觉到自身体型差异呈负相关。此外，张文仙[11]对1 058名大学生进行调查发现，增加体育锻炼可以缩小理想自我和现实自我的差异，特别是人际、学业、情绪和魅力自我差异，进而提高大学生的生活满意感。此外，R.J.SONSTROEM等[29]对体育锻炼和自我概念关系建立的模型进行分析发现，体育锻炼通过改变身体自我差异，从而提高身体能力，又在此基础上影响身体接受程度并与之共同作用于自我概念。这也与本研究中，体育锻炼降低理想-现实身体自我差异（β=-0.13），而身体自我差异的降低又提高身体自我概念（β=-0.23）的路径吻合。表明，体育锻炼提高身体自我概念的部分机制在于体育锻炼缩小了理想-现实身体自我差异，经常参加身体锻炼可以缩小理想-现实身体自我差距，而理想-现实身体自我差异越小则越有利于身体自我概念的发展。

3.4 体育锻炼提高身体自我概念机制的整体分析

整体来看，体育锻炼对身体自我概念产生的直接效应和间接效应都是积极的（见图1）。可见，增强体育锻炼是可以对身体自我概念产生积极的影响，研究结果与之前研究一致。M.J.BABIC等[6]通过对相关文献进行元分析发现，自己知觉到的能力（perceived competence）、素质（perceived fitness）和一般身体自我概念和体育锻炼都是显著正相关。本研究中的中介整合效应检验发现，自我效能感、社会体格焦虑和理想-现实身体自我差异三者之间两两相关显著，且能够中介体育锻炼对身体自我概念的影响。这一结果也可以在前人的相关研究中得到一些解释。已有研究发现，身体自我呈现自信心同社会体格焦虑呈负相关，也就是说，提高大学生的身体自我呈现自信心，能够适当降低社会体格焦虑[30-31]。此外，还有研究发现，自我效能感同社交焦虑呈负相关（r=-0.43，P<0.001），即提高自我效能感就可以降低社交焦虑[32]。这也提示，自我效能感可能同社会体格焦虑之间互相影响，自我效能感越高，社会体格焦虑越低，反之亦然。除此之外，严秀英等[33]研究发现，理想自我与现实自我差异同学业自我效能感呈负相关，理想自我与现实自我差异越大，自我效能感越低，而且自我效能也是理想自我与现实自我差异引起抑郁状态的调节变量。也就是说，相对于自我效能感低的青少年，自我效能感较高的青少年更加不容易出现由于理想-现实自我差异所造成的抑郁[34]。这表明，自我效能感可能和理想-现实身体自我差异有相互联系、相互影响。同样，理想-现实身体自我差异越大，社会体格焦虑越强。由此可见，自我效能感、社会体格焦虑、理想-现实身体自我差异三者之间联系紧密、相互影响，且在身体锻炼提高身体自我概念中可以同时起到部分中介作用，具有协同作用。

综上所述，经常参加体育锻炼可以提高自我效能感，降低社会体格焦虑，缩小理想-现实身体自我差异，这些积极改变将进一步促进身体自我概念的提高，这在一定程度上揭示了体育锻炼提高身体自我概念的机制所在。

4 结 论

（1）锻炼量与身体自尊之间存在显著正相关关系，表明经常参加体育锻炼者拥有更高的身体自我概念。（2）自我效能感、社会体格焦虑和理想-现实身体自我差异3个变量分别在锻炼量与身体自我概念关系之间起到部分中介作用，并且这3个中介变量两两之间联系紧密、相互影响，具有协同作用。（3）体育锻炼提高身体自我概念的心理机制部分在于身体锻炼可以提高自我效能感，降低社会体格焦虑，缩小理想-现实身体自我差异，进而促进身体自我概念的提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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