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炊烟
2015-10-29张海青
张海青
在朝九晚五的日子里,本没有早起的习惯。清晨,窗外叽叽喳喳的鸟鸣声,比手机闹钟提前了些许。尽管因为昨夜的失眠特别想补个懒觉,可那些欢快的鸣啾声,还有母亲燃起的炊烟,让我不得不早早起床。
多雨的初夏,昨天的雨水还在继续。雨洗后的银杏新叶显得分外妩媚,香樟的叶子也在清晨的雨雾中折射出一缕缕的微光,海桐、黄扬、三角枫也渐次睁开了朦胧睡眼,争先恐后迎接多年不曾归来的我。
离家多年,昨晚睡在曾经的卧室里,本想早点进入寻幽的梦乡,可急切中居然找不到入梦的小径。闭上眼睛,努力想找到那条尽快进入梦乡的路,可窗棂外的雨打芭蕉、风摇杨柳,让思维越来越清晰,那条路自然也就越来越模糊、越来越悠远了。干脆睁开眼睛罢,无边的暗夜中,已然斑驳的天花板,生动地演绎着一个又一个青春年少的童话故事。好想一个人起床,像儿时一样自由自在地游逛在深夜的小村街巷里,可又怕惊忧父母的梦。于是,就这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半睡半醒中,等待那只老公鸡的鸣啼。
从懂事开始,我就抱怨,我的乡村为什么不是在惊涛骇浪的大海旁边,为什么不是在崇山峻岭的大山深处,而是星罗棋布在这高不见山、低不见坪的山包子周遭,让我找不到海的辽阔视野,也寻不到山的深厚凝重。可在外多年的漂泊中,无数次让我在梦中醒来的,偏偏是零落在这山丘边角的乡村。
沿着竹笋拔节的声音,来到房子西南侧的小竹林。这个小竹林,原本是当年晒稻谷的禾场,在乡村农业日趋边缘化的进程中逐渐没落,而失去原来的功效。父亲就趁机栽种了几株修长的楠竹,经年累月慢慢衍生成今天的竹林规模。竹林旁,那株当年老祖父教我栽下的小野梨树,树干已粗至盈抱有余,虽然慈祥的老祖父离开我已二十多年,可梨花散尽后的叶芽儿依然生机勃勃直指苍穹。
人们常说,竹笋是稀一年、密一年。今年竹笋的长势格外喜人,仿佛是为了验证“清明一尺,谷雨一丈”这句谚语。积攒了一冬热情的笋儿们,一个个你追我赶地从沉寂的土壤中钻了出来,绒绒的外衣上布满活泼可爱的水珠。那些参差不齐的赶趟般的竹笋儿,有的像贵妃出浴,在浅雨中亭亭玉立;有的像稚子孩童,在竹林中东张西望;有的像皓首长者,在和风里憨态可掬。
信步二楼,站在走廊上,整个小乡村尽收眼底。经年不回,村庄变化颇大,除了几户在外漂泊的人家,还保持着颇具纪念价值的黄泥瓦屋外,各种款式的楼房虽没有鳞次栉比般整齐,倒也各具形态地散落在老宅新基上。村间曾经的泥泞小路,以及我和小伙伴们印在上面的稚趣童谣,早已伴着历史的尘埃随风飘逝,取而代之的水泥路连接着家家户户,实现了老辈人“雨天穿布鞋,走路不湿脚”的夙愿。
在鸡鸣犬吠中,家家户户的烟囱上炊烟四起。笼罩在纷纷清明雨中的炊烟,或扶摇而上,或飘忽不定,或轻若薄雾,或浓如铅尘,让游走了一个晚上的思绪,似乎一下找到了久违的归宿。
乘着炊烟,不等雨住天晴,我整理着行囊,开始了又一次远离这多雨的江南。
(作者单位:大冶市教学研究室)
责任编辑 严 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