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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坛上的夫人侧影

2015-10-28文云乡

同舟共进 2015年8期
关键词:陶铸王明

文云乡

如果留意《人民日报》的讣告,往往会有新奇的发现。李莎于2015年5月12日去世,享年101岁,这个在秦城监狱饱经风霜的俄裔女人,经历坎坷,身后却备极哀荣,中央七个常委都送了花圈。这一切对1967年自杀身亡的李立三而言,也是一种抚慰了。

青年曾志

陆璀的去世则低调得多。陆璀病逝于2015年2月16日,享年百岁。也许因为已与饶漱石离婚重组家庭之故,在公诸报端的文字中,没有提及这位1932年考入清华大学的江南女性的此番经历。但不管怎样,李莎、陆璀等人的谢幕,还是让人联想起曾经风云一时的政治人物身边的女性们。

二十世纪三四十年代,大致先后来到延安的,有后来成为邓小平夫人的卓琳,林彪的夫人叶群,毛泽东的夫人江青,彭德怀的夫人浦安修,高岗的夫人李力群,贺龙的夫人薛明,左权的夫人刘志兰等。当然还有当年在文坛上已经名气很大的女作家丁玲。如果再加上刘少奇的夫人王光美、张闻天的夫人刘英、王明的夫人孟庆树、王稼祥的夫人朱仲丽、陈云的夫人于若木、李富春的夫人蔡畅、陆定一的夫人严慰冰、林伯渠的夫人朱明、陶铸的夫人曾志,这个队伍可谓蔚为壮观。这些女性,或在大革命时期,或在延安时期,或在抗战胜利后投身革命,与诸多政治人物结成夫妻,面对人生。但在革命大潮的历史进程中,有的中途分道扬镳各奔西东,有的一生相伴相随不计毁誉,有的在政治风浪中被迫分离重新选择,有的久经浩劫苦尽甘来。考察政治人物的沉浮,所谓爱情或者伴侣不能不提,附庸也罢,“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也罢,“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真能各自飞吗?

本文仅以几位夫人为例,挂一漏万,管窥政治与人性的复杂。

曾志:枯葵更觉怯霜残

曾志原名曾昭学,1911年出生于湖南宜章县城关镇,1924年秋考入衡阳省立第三女子师范学校,1926年考入衡阳农民运动讲习所,报名时改名“曾志”。有人问她“为什么要改名?”她说:“我就是要为我们女性争志气!”同年10月,她加入党组织后,在彭镜秋的帮助下,坚决解除了父母包办的婚约。1927年春,她与中共衡阳地委组织部部长夏明震结婚。1928年1月参加湘南起义,不久,夏明震牺牲,曾志与蔡协民结婚。1934年5月,蔡协民被叛徒出卖牺牲。在厦门,她和陶铸以夫妻名义一起开展革命工作,随着感情加深,于1938年结为夫妻。

1936年,陆璀隐蔽在斯诺家中

1939年12月,曾志赴延安马列学院学习,1940年秋,任中央妇委秘书长。看过央视热播剧《延安颂》的人,也许会记得这样一个桥段:一位年轻漂亮、性格泼辣的红军女干部,刚刚克服重重困难来到延安,就急着拜见毛泽东。她来到毛住处时,毛正在院子里摆弄炉子烧水,她望着毛的背影没吱声,笑眯眯地踮着脚,轻轻绕到毛的背后,猛然拍了一下毛的肩膀,朗声叫道:“老毛!”毛一回头,立即惊喜异常,马上拉住她的手问长问短……这位敢于直呼“老毛”、让毛泽东视为亲人的女干部,就是曾志。

1945年,根据党的需要,陶铸和曾志将被派往东北。恰在此时,曾志患了阑尾炎,做手术时,她考虑到敌后斗争会很残酷,就提出要同时做绝育手术。当组织征求陶铸意见时,陶铸回答:“尊重曾志同志意见,同意。”术后不久,他们夫妇就奉命奔赴东北战场。临行时,曾志恋恋不舍地把女儿陶斯亮留在延安保育院,交给了一位经过长征考验的战士杨顺卿照看。母女俩分别时,曾志无法知道自己有生之年是否还能和女儿团聚,就十分郑重地对杨顺卿说:“我们把这个孩子托付给你了,如果我们回不来,这个孩子就是你的。”

曾志一生坎坷,曾6次蒙受委屈,6次受到严厉的党纪处分。新中国成立前夕,曾志离开东北,任中南局重工业部副部长,后相继担任中共广州市委书记、广东省委常委等职。“文革”开始不久,陶铸上调北京,任中共中央书记处常务书记兼“文革”办公室主任,不久,在八届十一中全会上成为名列毛泽东、林彪、周恩来之后的中央“第四号人物”。但时间不长,1967年1月,陶铸一夜之间变成了“中国最大的保皇派”,全国“打倒陶铸”的大字报铺天盖地、口号声此起彼伏,“挂牌批斗”更成了家常便饭,曾志也经常被拉去和“刘、邓、陶”一起挨斗。每次见到相依为命的丈夫被一拨一拨的人踢来打去,她的心都在颤抖、滴血。为了强忍心中的刺痛,她经常把嘴唇咬出血来。1967年9月的一天,刚刚早晨7点,曾志就被有关负责人叫去。“中苏关系紧张,可能要爆发战争,组织决定陶铸疏散到安徽合肥去,明天就走。”这位负责人传达了“上级的指示”。曾志回到家里,看着重病在床的丈夫,她唏嘘不已:“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只有3天了……我过去忽略了做妻子的义务……我对不起你!我一直想着补偿……”陶铸对曾志说:“我非常留恋过去的生活,那样的生活我们不会再有了。我真想再有一次。”一生雅好文墨的陶铸从身边拿出一张纸片递给曾志:“这是我最后送给你的一点纪念。”纸片上写着一首诗《赠曾志》:“重上战场我亦难,感君情厚逼云端。无情白发催寒暑,含垢余生抑苦酸。病马也知嘶枥晚,枯葵更觉怯霜残。如烟往事俱忘却,心底无私天地宽。”曾志把丈夫的诗作小心翼翼地卷起,一针一线地缝到了衣服里。

不久,曾志也被遣散广州,远在大西北的陶斯亮被通知回来为母亲送行。此时北京已是初冬,凉风阵阵,满地落叶,曾志在女儿的陪伴下,匆匆南下。就在这对母女于半路中转时,得到了陶铸在合肥去世的噩耗。陶斯亮听到消息后泪如泉涌,难以自持,而久经风雨的曾志则紧握双手,含悲忍痛。1977年12月,曾志恢复工作,任中共中央组织部副部长,协助胡耀邦开展平反冤假错案和考察培养经济、科技战线干部和人才等重要工作。1998年6月21日,曾志因病在北京逝世,享年87岁。除了陶斯亮,她还生有两子,石来发(与夏明震之子)、蔡石红(与蔡协民之子)。曾志生前就立遗嘱要求亲属:“死后不开追悼会;不举行遗体告别仪式;不在家中设灵堂;京外家人不要来,北京的任何战友不要通知……遗体送医院解剖,有用的留下,没用的火化。骨灰埋在我曾工作过的井冈山小井红军医院旁的树林里。”言辞凿凿,掷地有声。陶斯亮在给妈妈的小花圈上写道:“您所奉献的远远超过一个女人,您所给予的远远超过一个母亲!”

陆璀:藕断丝连奈何天

陆璀作为百岁老人去世的消息,刊登在《人民日报》上,自然也是一种身份的证明。但针对这位曾经的传奇人物,也仅是语焉未详,挂一漏万而已。实际上,陆璀一生最大的政治资本是“一二·九”运动的学生领袖,更为重要的,她曾是饶漱石的夫人,两人生养过一个女儿。“高饶事件”之后,陆璀离婚再嫁,丈夫是小她6岁的“和平诗人”朱子奇。

陆璀1914年出生于浙江湖州,1931年毕业于苏州振华女校,同年考入东吴大学,一年后进入清华大学。当年苏州振华女校的学生,大多入了清华,如杨绛、何泽慧、彭子冈等,但陆璀的清华学习生涯,却与他人有所不同。她是清华的光荣与自豪,但也曾是被清华开除的学生。为了配合纪念“一二·九”运动,2002年12月9日,央视播放了对陆璀的人物专访,她的名字和事迹再次被人们提及。“一二·九”运动有两张经典照片,最早刊登在邹韬奋主编的《大众生活》的封面和封底上,封面是一位女学生的半身像,她右手执简陋的大号话筒,左手捏一页纸正在激情演说;封底则是从背面的角度拍下的同一场景,她面前是人头攒动的群众,不远处是陡立的城墙、紧闭的城门。这两张照片记录的场景,就是1935年12月9日被阻于西直门外的清华、燕京等高校的学生就地举行的群众大会,这位女学生就是陆璀,照片拍摄者署名万里。她的演讲形象,成为“一二·九”运动的一种象征。

当年年仅21岁的陆璀,风华正茂,意气风发,又来自清华名校。而《大众生活》是当时中国发行量最大的刊物,据说陆璀还在苏州振华读书时,出于对《生活周刊》的钦佩,就与韬奋先生有过书信往来,但韬奋先生收到照片后,并不知道这个女学生是陆璀,只是觉得有代表性和象征意义,就采用它作了封面,并且加上“大众起来!”这个口号。陆璀紧接着又组织参与了12月16日第二次规模更大的游行示威,她在示威活动中被捕。这时一位美国记者就在现场,他目睹了这一切,并随即采访了陆璀,当天就向美国报纸发了一条独家新闻:“中国的贞德被捕了。”这位美国记者,就是后来写下《西行漫记》的名记者斯诺。此后,陆璀为了躲避追捕,还曾在斯诺的居室避难有日。1936年9月,陆璀受全国学联派遣,远赴日内瓦出席首届世界青年大会,把中国学生的呼声带到了世界讲坛,后在巴黎的《救国时报》社任职,机缘巧合,结识了年长自己11岁的饶漱石,结为夫妇,并生下女儿陆兰沁。

1954年2月,中央召开了七次关于饶漱石问题的座谈会。这七次座谈会,由邓小平、陈毅、谭震林共同主持。1954年3月15日,中央政治局决定:停止饶漱石的一切职务,隔离审查。据说,当时并无开除饶漱石党籍的计划,但据林蕴晖先生研究,饶漱石的秘书陈麒童与陆璀报告饶漱石发牢骚是风云突变的原因之一:1955年3月13日,中央政治局扩大会议讨论和通过了经多次修改的《关于高岗、饶漱石反党联盟的报告》,报告中提到“保留饶漱石党籍”的问题,有人不同意,刘少奇就此作了解释,认为这样处理比较有利。3月19日,中共七届五中全会第一次会议,在讨论《关于高岗、饶漱石反党联盟的报告》时,毛泽东说:这个文件也搞了一年,几经反复才写成现在这个样子,即是指出他们的联盟是一个阴谋集团,不是什么堂堂正正地拿出自己的主张来争取领导,而是烧阴火、煽阴风,见不得太阳,这样来说它是比较恰当些,也是合乎实际的。最终,会议同意不开除饶漱石的党籍,只撤销中央委员。(《毛泽东年谱1949~1976》第二卷,中央文献出版社2013年版)3月初,饶漱石在家听候处理。有一天,他家里的“红机子”电话响了(饶停职反省期间,他家的“红机子”未拆除),这本是中央机关三十九局(电话局)试打各户“红机子”,饶不知情,产生错觉,以为他的问题可能会很快解决,将恢复或分配工作,因而情绪激动,向其妻和陈麒章(饶的秘书,负责对饶管教)发牢骚说,中央还是相信他的,他没有反党……陈麒章当时负有“每周写个‘饶漱石情况简报送交中央办公厅”的任务,于是随即将饶的这一情况详细向中央报告。在当时的政治气候下,饶妻陆璀也写了内容相似的报告交给杨尚昆。全国党代表会议期间,二人的书面汇报被作为会议资料散发给与会代表。刚听过毛泽东讲“阶级斗争形势严峻”的代表们立即把饶漱石“闹翻案”同“以特反特”的问题联系起来,认定饶的活动已超过内部矛盾范围,属于敌我矛盾,于是对饶的处理陡然“升级”。一个是自己的妻子,一个是身边的秘书,这样的“材料”,再次证实了饶漱石的“不老实”。1955年3月31日,中国共产党全国代表会议通过了《关于高岗、饶漱石反党联盟的决议》,决议开除高岗、饶漱石的党籍,撤销党内外一切职务。被开除党籍、交公安部门侦讯后,公安部于1955年4月1日逮捕饶漱石,还组织了饶漱石专案组,对饶进行内查外调,多次审讯。经过长时间的侦讯后,并没有发现饶漱石是内奸的确切证据,也没有发现什么新问题。此后,饶漱石的问题被长期搁置。

陆璀也只是在听到党内口头传达“高饶事件”之时,方才知道丈夫已经获罪。陆璀请求探监,给丈夫捎点衣裳之类,未获允准。情急无奈,她只能黑夜里抱着小女儿哭,特别是听了内部传达以后,单位里的同事像躲避麻风病似的疏远她,似乎她也成了高饶反党集团的一分子了。但据资中筠的文章说,至少在1954年,陆璀仍旧可以出国,说明她的工作并没有受到太大影响。

几年后,陆璀与饶漱石离婚,并与曾任任弼时秘书的朱子奇结婚。1965年8月30日,最高人民法院判处饶漱石有期徒刑14年,剥夺政治权利10年。1965年9月23日,饶漱石被假释出狱,安排到一农场。中央当时还给他配了服务员、厨师各一人,按照中央组织部的统一安排享受国家行政十一级待遇,每月发生活费200元。“文革”爆发,饶漱石于1967年被重新收监。1975年3月2日,患病已久的饶漱石在北京狱中去世,享年72岁。此前刘少奇死于1969年,而高岗则自杀于1954年,陈毅病逝于1972年。

据陆兰沁回忆,她1938年出生在巴黎,当时她的父亲和母亲被党组织派到法国工作,而后不久,他们又被派到美国工作,只得将她寄养在出生医院的附属婴儿所里,并由中共巴黎支部的同志临时加以照顾。1939年,饶漱石夫妇从美国奉调回国,本想取道巴黎把她一同带回,不料动身之际,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海上交通中断,他们只得改道回国,而陆兰沁不得不一直留在了法国。一家人也就这样天各一方近10年之久。直到1947年,陆璀又被派往巴黎的国际民主妇联工作,母女才得以相见。1949年,陆璀离开国际民主妇联,才将她带回中国。

陆兰沁回来后不久,饶漱石就开始抓紧对她的教育。他和陆璀在一个练习本上工工整整地给女儿写了四句话,“我是中国人”“我爱我的祖国”“共产党万岁”“毛主席万岁”,作为练习汉语的字帖。陆兰沁回忆自己的父亲:“他似乎没有时间休息,也不会休息。有时看到母亲硬拉他才去散散步,偶然也见过他打打台球,但除此之外,他几乎没有什么个人娱乐爱好。”“当时,我们在上海的励志社住的那个套间条件很一般,而且在楼里位置比较靠后面,但作为华东局一把手的他,却住得心安理得。据母亲告诉我,他们当年在巴黎工作时,父亲也是把正规的卧室让给其他同志住,而他们自己却住在一个很不方便的近乎是过道的空间里。”“他对自己严格,对母亲特别对我更是如此。”

饶漱石对陆璀的要求也很严:“记得我们搬到北京之后,有一次母亲用自己的津贴费给我买了几个桔子。等到晚饭后她拿出来给我吃时,父亲看见了很不高兴。他批评母亲‘破坏制度、‘搞特殊、‘不注意影响,弄得那天晚上家里气氛很紧张。花自己的钱买几个桔子吃都要受批评,这样的事放在今天,真的不可思议,但在那个年代,作为党的重要干部,他真的是率先垂范,都有点不近人情了。”

1955年,陆璀受饶漱石牵连接受隔离审查;1956年到1957年在中央党校学习,后任北京东城区文教部长;而在“文革”期间又被关押在秦城监狱近7年之久。“文革”前夕,陆兰沁工作单位的一位领导曾试探性地问她:“想不想见你父亲?”她心里一怔,心想是不是组织上又一次在考验她的立场,就不假思索地回答:“不想见。”“如果他想见你呢?”陆兰沁坚决回答:“也不见。”一直到“文革”后,陆兰沁偶然从一些材料中得知,被关押10年之久的饶漱石于1965年才被判刑,而后有一段时间被假释出狱。从时间上看,正好是陆兰沁被询问见不见父亲的那段时间。“文革”结束后,开始平反冤假错案,在20世纪80年代初公布的为刘少奇同志平反的材料中,陆兰沁看到了在“文革”中饶漱石为刘少奇所写的一份证明材料,从其中一条注释里,她才得知,饶漱石早已于1975年3月屈死狱中。“一刹那,我欲哭无泪,只觉得自己那颗对父亲的亲情已几近麻木的心,一下子被一股强烈的刺骨的悲凉紧紧裹住而无法跳动,我感到窒息,陷入了深深的悲痛之中。”有人说,“文革”期间,陆璀与饶漱石同在秦城监狱关押,两人出来放风相逢,两位吵架都用英语的夫妻,彼此已经互不认识了。

陆璀在20年前出版过《晨星集》一书,在《晨星集》中,关于1982年4月11日去拜见邓颖超,有着这样的记述:“就座后,大姐就关心地询问我目前的工作处境,问了我几个‘为什么。望着她那慈祥的面容和关切的目光,我耳边又响起了她在一次电话中对我说的话:‘我是了解你的。你的一生真是坎坷不平,我很同情你!而今,在慈母般的大姐面前,我又怎能不打开我的心扉呢?于是,我们谈到了我还蒙受着的某种偏见、冤屈和不公正对待。一番推心置腹的交谈,真使我毕生难忘和铭刻在心。”不知陆璀与邓颖超的这次见面,是否会提到饶漱石?

陆兰沁坦言为父亲饶漱石平反,是她和她母亲多年来的一块心病。为陆璀平反时,当时的总书记胡耀邦是很热情的,但为父亲平反,胡耀邦就不便过问。陆璀也会念叨:“饶这个人呀,也不知什么时候有个水落石出!”2001年,陆璀致信中央,为饶漱石再次鸣冤,其中有“请党相信,我这时出来为饶‘鸣冤,决非感情用事。我和他因性格不同,感情不和等种种原因,长期分居”之语。2004年6月4日,中组部一位副部长率中央纪委同志到陆璀家里答复她2001年4月的申诉信时,连称“饶漱石同志”,并历数了饶为我党我军的发展及中国的解放和建设事业所作的重要贡献。然而,那位副部长最后还是说:“可惜,他后来附和了高岗,反对了刘少奇同志,故原来的基本结论维持不变。”

孟庆树:东听河鼓笑牛郎

孟庆树1911年12月出生于安徽省寿县一地主家庭,1926年在武汉加入中国共产党,并曾在张发奎部队做过护士。她于1927年11月与刘英(后为张闻天夫人)、唐义贞(后为陆定一夫人)等到莫斯科中山大学学习,是该校第三期学生。而在两年前的1925年,王明这个特批留苏学生,已作为莫斯科中山大学第一期的学生来到莫斯科(同批还有张闻天、王稼祥、伍修权等60余人),开始了留学生涯。学习期间,王明被副校长米夫赏识,成为其得意门生,并被选为“学生公社”主席。1927年7月,米夫升任校长,王明被米夫留校任教,并当上米夫的秘书和翻译,从而控制着学校支部局,实际上成为莫斯科“中大”的“无冕之王”,显赫一时。离开祖国来到莫斯科中山大学的这批青年,当时大多正值妙龄,加以优裕的生活条件和开明舒适的异国环境,恋爱之风盛行。年方16岁的孟庆树,眉清目秀、身材窈窕、落落大方、风度翩翩,很自然地成为男学生们所注目的对象。时年23岁的王明对她一见钟情,从此就把追逐目光投向充满青春活力的这位安徽老乡身上。

虽然孟庆树入学时,王明已赫赫有名,但孟庆树对他却只是敬仰,并未产生爱恋之意。孟庆树也未把王明的频频示爱放在心上,而是先于王明结交了一个男朋友丁景吉,此人是安徽宿县人,也在中山大学学习,后因肺结核去世。王明并没有因为孟庆树已有男友而退缩不前,仍然顽强地向孟发起爱情攻势。1928年6月,中共六大在莫斯科召开,王明担任了六大秘书处翻译科主任。他利用米夫要他挑选几名中山大学学生做工作人员之机,指名要当时才是团员的孟庆树参加大会工作,赢得了孟的好感。不过,王明一米五几的身高实在引不起孟庆树的激情,一直到1929年初王明回国之时,王明的热烈追求也没有得到孟庆树的肯定答复。王明回国后“暮暮朝朝顾盼”着仍留在莫斯科的孟庆树,并把他们之间的关系比作“牛郎与织女”。

1929年3月王明由苏联归国,先后被派到中共上海沪西区委和沪东区委做宣传工作。在王明看来,中央如此安排他的工作,是大材小用,因此在工作中态度消极,情绪不高。正当痴情的“牛郎”无限思念“织女”时,“织女”却突然飞越银河来到“牛郎”身边。1930年,孟庆树由莫斯科回国后被分配到上海沪东区委妇委会工作。孟王二人同在沪东区工作,王明非常珍惜这个良机,尽全力向孟庆树发动猛烈进攻。他不断请孟庆树去小馆吃饭,逛马路,看电影。此时的王明对分配到基层工作严重不满,加之沉湎于男女之情,本职工作消极应付,因完不成区委分配的任务经常受到领导的批评。由于王明紧追不舍,不断登门来访,也引起孟庆树的反感甚至厌恶。她毅然退掉住房,搬到朱秀英处同住,故意躲避王明的纠缠。

正当王明失恋之时,政治上又遭受打击。1930年6月,王明因反对李立三被扣上“右派”帽子,撤销中宣部秘书职务,并受到留党察看六个月的处分,下放江苏省委宣传部当千事。几乎就在同时,孟庆树不幸被捕,关押在上海龙华看守所。孟身陷囹圄,为王明表白爱心创造了绝好机会。

王明冒着生命危险,三次与孟庆树的二叔孟涵之去龙华看守所探望。经积极活动,孟庆树终于在1930年11月22日出狱。孟出狱后,被王明一片痴情所感动,终于答应了王明的求婚。1930年11月23日,即孟出狱后第二天,两人终于结为夫妻。

从1930年结婚到1974年王明病逝,孟庆树与王明共同生活了44年。王明珍惜这来之不易的结合,对孟庆树恩爱如初,关怀体贴。他曾专门为孟庆树个人作诗55首,抒发爱慕之情。孟庆树不仅为王明的《中共五十年》和《王明诗歌选集》作序,甚至为其种种错误辩护,真是夫唱妻和。王明身体不好,长期有病,孟一直陪伴在侧,精心护理。有一次孟庆树自己因病动了手术,刚过三天,她为照顾王明的病,跪着走来,王明激动地说:“手术刚完跪走难”。1956年1月30日,王明全家乘苏联飞机去莫斯科,当飞到高空3000米时,王明心脏突然衰弱,急需抢救。虽然北京医院随行医生与护士带了6包注射器,却没有带针头。危急时刻,孟庆树却拿出自备针头,立刻安上,给王明注射强心剂,使王明转危为安。

孟庆树和王明之间也有矛盾与分歧。王明出身城市贫民家庭,家里穷到要将其小妹妹送去当童养媳的境地,王明读书有时还交不起学费。孟庆树出身地主家庭,家里有房有地,孟父当中医也能挣钱,家境富裕得多。据说孟庆树赴苏留学,从家乡寿县起程时都坐着滑竿。到苏联后,住洋房、吃面包,一直未受过什么苦。王明显得土里土气,孟庆树则十足洋派头,爱吃西餐,不用筷子,用刀叉吃饭。王明长期担任中央领导职务,对自己有所约束与收敛,而孟庆树却爱发小姐脾气,常和人争吵,一直搞不好同志之间关系。据王明秘书说:“孟庆树在延安时,家属们议论最多的就是她。谁和她也处不了”。到北京后,王明任法制委员会主任,孟庆树任法制委员会资料室主任,但她常和办公室主任陈甫之吵架。陈甫之回忆说:“孟庆树跟我矛盾到什么程度?她对我说:‘你也不打听打听,谁当办公室主任像你这个样子!”孟庆树不仅和别人吵架,与王明也经常斗嘴。据王明秘书回忆:“王明与孟庆树常吵架,一吵就讲俄语。”

但显然,王孟这对患难夫妻是和睦多于争吵的。愉快时,孟庆树叫王明为“克劳白夫”同志,王明亲切地称孟庆树为“罗莎”。1974年3月27日,王明病逝于莫斯科,享年70岁,被安葬在莫斯科近郊新圣母公墓。王明病逝后,孟庆树编辑出版了《王明诗歌选集》以示纪念。9年之后的1983年9月5日,孟庆树病逝于莫斯科,享年68岁,也安葬在新圣母公墓,算是与王明在异国他乡的地下长相厮守了。

时光匆迫,历史无情。曾志之于陶铸,陆璀之于饶漱石,孟庆树之于王明,作为历史人物,都已走完了自己斑驳跌宕的人生。曾志多次婚姻,饱受艰辛,但在晚年仍旧坚韧,不失为一代巾帼女性;陆璀这位曾经的“中国贞德”,在早年历史大潮中一举成名,而在1949年之后却因丈夫之故两次入狱饱受摧残,再组家庭总算有了桑榆晚年;孟庆树与王明终究算是患难夫妻,孟也算是一位少见的个性鲜明的女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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