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麦克佩斯》里的情境反讽

洪亮

摘要：作为英国文艺复兴时期最具盛名的剧作家，威廉.莎士比亚向世人馈赠了一席无比珍贵的文化盛宴，包括36部戏剧、154首十四行诗及2部叙事长诗。本文试图探索莎士比亚在《麦克佩斯》里对当时社会父权制的批判。

关键词：麦克佩斯妻；迈克特夫妻；女性主义；情景反讽；批判

一、引言

1564年4月26日这天注定不平凡，因其见证了一位文学巨匠的诞生。世界文化的发展也因其到来，而走向另一高度。他的辉煌好似文学苍穹里一颗闪耀的星辰。他就是威廉.莎士比亚。在他有生之年，莎士比亚为后人留下了一座巨大的文学宝藏：36部戏剧、154首十四行诗和2部叙事长诗。而本文将着重分析他所著的悲剧-《麦克佩斯》。

《麦克佩斯》主要讲述了麦克佩斯将军与麦克佩斯妻共谋篡夺邓肯王王位及麦克佩斯一家最后的覆灭。第一幕里，麦克佩斯将军在战场上英勇杀敌、凯旋而归。返回途中，他与班戈偶遇三女巫；女巫向他俩预言，不久的将来，他们将享受数不尽的荣华富贵。起初，麦克佩斯半信半疑，但获封葛雷密斯和考特爵士头衔后，他便开始相信女巫的预言。为此，他秘密致信其妻，即麦克佩斯妻，将女巫的预言一一告之。收信伊始，麦克佩斯妻便决心协助夫君，谋取王位。后来，一切皆如所愿，他们在邓肯王到访城自己堡期间，成功地将其谋害，并一举夺得王位。但最终的结局是，麦克佩斯被愤怒的迈克特夫杀掉，而麦克佩斯妻也因精神崩溃而自尽身亡。

问世以来，该剧受到众多评论。评论家对《麦克佩斯》的解读主要在一下几个方面：人物原型、幽灵、麦克佩斯人物形象、叙事策略、人文主义、巴赫金的狂欢理论。关于麦克佩斯妻这一人物形象，有评论家认为她是一个邪恶的人，因为她缺乏道德和母爱，而对权利垂涎三尺。掩卷再思，笔者认为有必要对麦克佩斯妻这一女性人物进行重新分析，并认为莎士比亚在该剧中巧妙地设置了情景反讽，从而含蓄地体现了莎士比亚对当时英国社会“父权制”的谴责批判。本论文将首先给出女性主义和情景反讽各自的定义；随后，分别对麦克佩斯妻和迈克特夫妻及情景反讽进行逐一详细的分析。

二、女性主义与情境反讽

1.女性主义定义：“女权主义通常指的是女性对于获得平等权利（法律的、政治的、家庭的，等等）的解放运动。而女权主义文学批评诞生于20世纪60年代末70年代初的欧美；它是女权主义高涨渗透到文化和文学领域的结果。他们以女性经验为视角重新审视文学作品，向传统的男性中心文化发起挑战。女性主义文学批评的研究方向为：重新解读文学作品，对男性文学中歪曲女性形象的做法进行猛烈的抨击。关注女作家，研究女性的创作风格、语言特点。”[1]p1

2.情景反讽定义：“情境反讽又称命运反讽或宇宙反讽。命运历来在人们的心目中被视为可操纵一切、主宰一切的神秘莫测的力量。在文学作品中，时常出现的情境是：在主人公和读者看来，某件事情似乎正在按其内在的逻辑性向预期的方向发展，但是，其结果往往出乎意料，事情却突然朝着截然相反的方向发展。也就是说，故事的结局往往和读者所期待的情节发展相反。在这种文学创作现象里，命运似乎是受到一种盲目的、无理性的、漠视人生的‘弥漫宇宙的内在的意志力的控制，被视作一个人格化了的反讽主体，即实施者，规定好了作品故事情节的演绎，操纵事态的发展，作弄反讽的客体，即反讽的对象—人。情境反讽突出人是弱者，是受命运摆布的受害者，并时常把人作为反讽的对象置于一个非常宏大的时空背景中或一定的现实环境中，反映人的生活遭遇和悲剧命运。”[2]p64

三、麦克佩斯妻和迈克特夫妻

3.1麦克佩斯妻

《麦克佩斯》剧中，女性人物寥寥数人，可将其分为两类：第一类乃非传统的抗议者，另一类乃温顺贤淑者。相应地，第一类包括三个女巫及麦克佩斯妻。她们打破传统、具有反叛意识；她们要么拥有超强的魔法，要么拥有男人般邪恶的心；她们不受父权社会条条框框的束缚。而麦克佩斯妻乃此类人的典型。通过她的言行，可以看出剧中的麦克佩斯妻具有女性主义意识；她不但意识到女性的他者地位和父权制的压迫，也审慎主动地实施自己的对抗计划。麦克佩斯妻并非头脑简单。相反，她机智勇猛，敢冒天下之不为。

麦克佩斯将军返回城堡前，麦克佩斯妻细读了将军的来信，当即决心协助夫君完成女巫预言，即谋夺当朝邓肯王王位。行动前，麦克佩斯妻仔细地分析夫君的性格特点，并决定对其如何激励：“你现在已身兼葛雷密斯和考特两个显爵，将来也会达到预言所告诉你的那样高位。可是我却为你的天性忧虑：它充满了太多人情的乳臭，使你不敢采取最近的捷径；你希望做一个伟大的人物，你不是没有野心，可是你却缺少和那種野心相联属的奸恶；你希望用正直的手段达到崇高的企图；一方面不愿意玩弄机诈，一方面却又要做非分的攫夺；你没有事后的追悔，却太多事前的顾虑。赶快回来吧！让我把我的精神倾注在你的耳中；命运和玄奇的力量分明已经准备把黄金的宝冠罩在你的头上，让我用舌尖的勇气，把那阻止你得那顶王冠的一切障碍驱扫一空吧！”[3]p35-37通过以上内心独白，可以窥见麦克佩斯妻并非一个温柔贤淑、头脑简单的天使。相反，她有自己的思想和头脑。在潜在的机遇面前，她头脑冷静、镇定自若；她决心用业已实现的预言鼓优柔寡断的夫君，使其变得果断自信。

收到麦克佩斯将军归讯之时，麦克佩斯妻进一步袒露了她的决心：“来！注视着人类恶念的魔鬼们！解除我女性的柔弱，用最凶恶的残忍从头到脚注在我的全身；凝结我的血液，不要让悔恨通过我的心头，不要让天性中的恻隐摇动我狠毒的决意来！来，你们这些杀人的助手，你们无形的躯体散满在空间，到处找寻为非作歹的机会，进入我这个妇人的胸中，把我的乳水当作胆汁吧！”[3]p39这些感叹之词将一个意志坚强、英勇果敢的麦克佩斯妻生动形象地展现在了我们面前。而这些言辞也显示了麦克佩斯妻对女性身份的认识；她渴望成为男性；为了实现夫君的野心，她决心抛却女性的阴柔；她必须变得残忍无情。同时，这些话语也生动地展示了麦克佩斯妻的野心和粗犷的性格；而她的这些品性都不是传统女性所具有的特征。

当麦克佩斯将军犹豫不决之时，麦克佩斯妻即时站出：“你不敢让你自己的行为和勇气跟你的欲望一致吗？你宁愿像一只缩头缩尾的猫儿，顾全你所认为是生命的装饰品的名誉，不惜让你在自己眼中成为一个懦夫，让‘我不敢永远跟随在‘我想要的后面吗？”[3]p49这一责骂，进一步展现了麦克佩斯妻的阳刚和决心；进一步说明，麦克佩斯妻不是成天围着家转，默默无闻、恭敬顺从的传统女性；她自信满满、有自己的想法。

而通过以下言词，麦克佩斯妻进一步地激励着麦克佩斯将军：“我曾经乳哺过婴儿，知道一个母亲是怎样怜爱那吮吸她乳汁的子女；可是我会在它看着我的脸微笑的时候，从它柔软的嫩嘴里摘下我的乳头，把它的脑袋敲碎，要是我也像你一样曾经发誓下这样的毒手的话。”[3]p51很难想象，这般言说居然会出自麦克佩斯妻之口！普天之下有谁会亲手残害自己怀里嗷嗷待哺的婴孩？但她却毫不犹豫地表明了自己的意愿。通过这一事例，进一步看出麦克佩斯妻为达到目的不折手段的决心和狠毒。

在自家城堡谋害邓肯王得逞之后，面对噤若寒蝉的丈夫，麦克佩斯妻极其冷静和清醒，可谓笑看人生：“麦克佩斯妻：意志动摇的人！把刀子给我。睡着的人和死了的人不过和画像一样；只有小孩的眼睛才会害怕画中的魔鬼。要是他还流着血，我就把它涂在那两个侍卫的脸上；因为我必须让人家瞧见是他们的罪恶。”[3]p67这一言行举动，不但展示了她的冷静，也展现了她的周密。通过此举，她得以将谋杀的罪名转移到两个侍卫头上。

后来，麦克佩斯成功继位、手握王权；群臣宴上，他却举止失态。而他的失态却可能引起臣子怀疑是他谋害了邓肯王和班戈。在此关键时刻，麦克佩斯妻挺身而出，成功地化解这一危机：“坐下，尊贵的朋友们，王上常常是这样的，他从小就有这种毛病。请各位安坐吧！他的癫狂不过是暂时的，一会儿就好起来。要是你们太注意他了，他也许会动怒发起狂来更加厉害；尽管自己喝吧，不要理他。”[3]p119现任麦克佩斯王，因自己非仁之举而受良心谴责，这直接导致了他在群臣面前举动异常。辛亏麦克佩斯妻即时解围，他的罪行才得以再次掩盖。从这一事件可以看出麦克佩斯妻的临危不乱和机智勇敢。

基于以上分析，可以看出麦克佩斯妻勇猛、残忍、坚毅、周密、机智；她绝非一个传统的家庭天使。因此，可以说，麦克佩斯妻这一典型人物形象，生動地体现了女性主义的思想特征。

3.2迈克特夫妻

然而，迈克特夫妻却与麦克佩斯妻截然不同，她属于第二类女性，即典型的传统女性；她是男子心中的美丽天使；她仅知相夫教子、惟命是从、将自己的活动空间局限于狭小的家庭之内。

面临麦克佩斯追杀，迈克特夫迅速潜逃。得知夫君逃亡消息，迈克特夫妻不似麦克佩斯妻那样临危不乱、积极地思寻自救办法；相反，她却儿女情长、怨天尤人：“他自己远走高飞，把自己的妻子儿女，他的宅地尊位，一起丢弃不顾，这算是明智的行为吗？他不爱我们；他没有天性之情；鸟类中最微小的鹪鹩也会奋不顾身，和鸱鸮争斗，保护她巢中的众雏，他心里只有恐惧没有爱。”[3]p153

怀疑夫君已受害离世，麦克特夫妻转向自己的幼儿寻求解决办法，而不是镇定自若的思考办法：“迈克特夫妻：小子，你爸爸死了；你现在怎么办？你预备怎样过活？”[3]p155年幼无知的儿子，反问其母“你没了丈夫怎么好呢？”[3]p157迈克特夫妻的第一想法仍然是寻找一个丈夫作为自己生活的依靠：“嘿！我可以随便到那个市场上去买二十个丈夫回来。”[3]p157

通过以上分析得知，麦克佩斯妻体现了女性主义，而迈克特夫妻则体现了典型的传统女性。

四、对麦克佩斯妻和迈克特夫妻结局的情境反讽。

通过分析整个剧本可以发现，该剧呈现的社会形态无疑乃一父权制主导的社会。男性在外征战沙场、获取功名，而女性则局限在有限家庭空间内。通常，人们期待，像麦克佩斯妻那样不走寻常路的机智女性应最终获取成功；以及像迈克特夫妻那般顺从柔情的女性也应该享有幸福美满的家庭生活。但莎士比亚在剧中，分别描绘的两个截然不同的典型女性，却都遭遇了悲惨的结局，尽管她们个性经历各不相同；她们的命运好似被一股无形的强大力量超控着。而这就是当时社会里的父权制。在这样一个局促压抑的社会环境里，女性想挣脱父权社会的束缚，并机会均等地从事男性从事的职位，几乎无法实现。因此，不管麦克佩斯妻有多么聪明、坚强、刚毅和机智，也不管迈克特夫妻有多么恭顺贤淑，最终等待她们的几乎都是相同的悲惨结局：麦克佩斯妻自杀，而迈克特夫妻则成为权力斗争的牺牲品。这样的结局完全出乎读者的意料。因此，可以说，莎士比亚在《麦克佩斯》里成功地设置了一个情景反讽。通过这一情景反讽，可以看出而两位不同的典型女性，在父权社会里的痛苦挣扎和束手无策。

五、结论

基于以上分析可以看出，莎士比亚在该剧中，成功地塑造了两个典型的女性人物形象，即具有女性主义思想的麦克佩斯妻和传统的迈克特夫妻；他也成功地编制了一个出人意料的情景反讽。因此，笔者得出结论：莎士比亚在《麦克佩斯》剧中，通过精心地融入情景反讽，含蓄地谴责了当时社会存在的父权制度。当然，从道义上将，麦克佩斯妻唆使其夫谋害他人乃非仁义之举。但她在剧中的疯狂残忍之举却从另一侧面道出了女性渴求与男性取得平等地位的呼声。

参考文献：

[1]李思静.海丝特天使与妖妇的和谐统一形象[J].贵州：贵州教育学院学报（社会科学）2007.23（3）：p1.

[2]马克云.论文学反讽的艺术形式与属性[J].浙江：绍兴文理学院学报2004.6（3）：p64.

[3]莎士比亚.麦克佩斯[M].北京：九州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