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田里的守望者》与《士兵之家》之比较分析
2015-10-21崔金枝
摘要 作为极具影响力的作家,塞林格和海明威都成功地抓住了美国一代人的本质。本论文重在探究塞林格的《麦田里的守望者》和海明威的《士兵之家》在主题和人物塑造方面的相似之处。
关键词:相似 主题 人物塑造 异化
杰罗姆·塞林格的《麦田里的守望者》(下文简称《麦》)和欧内斯特·海明威的《士兵之家》(下文简称《士》)完成于不同的时代,各有各的写作特征。但是在这两部作品中,读者会感受到相似的气氛:敏感、精神脆弱的美国青少年的空虚、彷徨和绝望感。本文将深刻剖析这两部小说在主题和人物塑造方面的相似之处。
一 异曲同工的主题
两部小说都聚焦于异化的主题。《麦》是当代美国文学中最早探讨青少年反抗主题的一部小说,它刻画了主人公霍尔顿所经历的精神危机,表现了泛社会异化的主题。《麦》基于对人性的解读,描绘了主人公由于对社会化人性的异化和扭曲的焦虑、恐惧而产生的苦闷和彷徨,阐述了其成长过程中对人生进行定位的一段独特的心路历程。《麦》通过霍尔顿一天两夜游荡纽约的经历,反映了现代美国社会中各种微妙复杂的人际关系,昭示了主人公在精神上的压抑,心理上的挫伤和孤独,以及人们在社会交往中所产生的矛盾和冲突。霍尔顿既是这个异化社会的代言人,又是牺牲品。小说结尾处主人公被送往精神病院治疗,这象征着在异化的作用下,人类逐渐丧失自我和本质、丧失精神自由、丧失主体性和个性、人格趋于分裂的状态。在《麦》中异化主要表现为人与社会环境的对抗,人与人之间的对抗,人与自然的对抗这些泛社会特征。被大众普遍认为是攀登社会阶层之梯的学校,彻底遭到了霍尔顿的否定。在霍尔顿眼中,学校只是致力于把学生培养成没有主见没有个性、符合社会规范主流文化的公民,本来应该是一片净土的学校也同社会一样肮脏:虚伪的校长,迂腐无能的历史老师;整日只知谈论酒和女人并结帮成派的同学。表面看来,学校以功课不及格为由开除了霍尔顿,其实他主观上的不合作态度为他自己营造了逃离学校的机会。
异化也是《士》的重要主题,包括人与神关系的异化,即宗教信仰的缺乏,和人与人关系的异化问题。在《士》中,海明威暗示战争是人与神关系异化的重要原因。在作品的开始,主人公克莱勃斯以一名堪萨斯州卫理会学院学生的身份去了战场,这表明他原本是名虔诚的基督教徒。然而战后他的宗教信仰却彻底动摇。在小说结尾,母亲叫他一起跪在餐桌旁向上帝祈祷。他和母亲一起跪下却坚持不祈祷。从这些细节可以看出战后主人公变得对宗教十分反感,与神的关系彻底异化。人与神关系的异化意味着人的精神支柱的动摇,对人生感到迷惘和无意义。在小说里,战后克莱勃斯与神的异化关系给他带来灾难性的后果。他不仅对宗教,而且对生活中的一切都持怀疑态度和漠不关心。对爱情和事业他更是麻木到可怕的程度。在《士》中海明威对人与人关系的异化状况也进行了生动刻画。克莱勃斯和自己家人的关系相当疏离。父母对他的工作和婚姻都十分关心,但是因为他对一切都麻木不仁,他对父母的关心也反应冷漠。克莱勃斯和小镇居民之间也是一种扭曲的异化关系。战后他回到家乡,居民对他的归来反应冷淡,因为欢迎归来的战争英雄的高潮已然过去。镇上没人愿听他谈自己的战争经历,因为大家对有关战争暴行的故事听得太多,从而对真实情况不再感兴趣。为了吸引听众,他不得不撒谎。
二 相似的人物塑造
塞林格和海明威都成功地抓住了一代人的本质。海明威的《士》反映了“迷惘的一代”的本质,而塞林格的《麦》反映的则是二十世纪五六十年代孩子们的本质特点。在人物塑造方面,我们可以从他们的作品中找到诸多相似之处。
1 主人公对儿童世界的依恋
塞林格跟海明威都可以被认为是马克·吐温开创的这一文学传统的继承者。实际上,塞林格作品中主人公的一大主要心理特征——將儿童世界作为避难所——首先是在海明威的《士》中提出的。相比海明威的其他作品,《士》对塞林格的《麦》产生的影响是最大的。虽然“把儿童世界作为避难所”的想法为塞林格作品中的很多年龄稍大的角色提供了慰藉,但是就霍尔顿来说,就像对克莱勃斯来说,给他们提供避难所其实是他们试图退回到儿童世界这一企图本身。鉴于他们的年纪,霍尔顿才十六岁,克莱勃斯略大一些,这两位主角都是站在一个特殊立场,夹在童年和成年之间的边缘。因此,面对他们无法适应的成人世界中的虚伪与堕落,两个男孩都选择退回到儿童的领域。
在两部作品中,主人公们对于离开儿童世界的不情愿在描述男孩们跟各自妹妹有违伦理的关系时也有所暗示。在《士》里面,海伦问克莱勃斯他是不是她的男朋友,克莱勃斯答道:“当然,你现在已经是我的女朋友了。”在《麦》里面,霍尔顿夸赞一个女孩说她的舞姿几乎可以跟菲比媲美。虽然霍尔顿通常是反对成人跟儿童跳舞,但他认为自己和菲比是个例外,因为“她和别人不同……她能跟得上你做的任何事情。”菲比的遵循能力并不仅仅局限于跳舞,因为霍尔顿解释说“……如果你告诉菲比什么事,她能很清楚地知道你到底在说该死的什么”。女孩们也帮助维持着这种关系。海伦邀请克莱勃斯看她打垒球,告诉他说,“如果你爱我的话,你应该会想来看我打室内比赛”。同样,菲比十分在意霍尔顿的赞同和关注,并且非常坚决地要求霍尔顿来学校看她的戏剧表演。
男孩子们对妹妹的这种类似浪漫的感情代表了他们对年纪相仿的孩子们以及整个虚假社会的做作的一种反对,但恰恰这种不自然是由女孩们所代表的。克莱勃斯形容镇上的女孩们都成了一个模式。她们都穿着一样的衣服,就像霍尔顿在当兵之前在兄弟会做的那样。现在他打破了这种模式,不管怎样,他们的空虚和雷同对他来说并没有多少吸引力。“他们生活在这样一个有明确的联盟和世仇的复杂世界,克莱勃斯没有能力或者勇气去打断它。”这样就解释了他对海伦的吸引力,因为海伦生活在一个简朴、诚实、单纯的儿童世界。这些品质正是克莱勃斯的世界里所缺乏的。
2 主人公对成人世界的抗拒
就像克莱勃斯拒绝城市姑娘的诡计或者是他自己的某一个阴谋,霍尔顿拒绝接受他雇来的妓女的服务,告诉她自己生病了。其实真正让他感到不安的是她的过于成熟的青春。他觉得她精心排练的勾引男人的技术比性行为本身更让人郁闷。霍尔顿反感成人的性行为,一部分是因为他对于成人世界的恐惧,一部分是因为他认为成人的性行为就像自私的斯特拉德莱塔一样充满欺骗。霍尔顿把情感转移到菲比身上,这象征着他赞成纯真的儿童世界,反对堕落的成人世界。霍尔顿珍视单纯,并且每次发现它,他都会努力保护它。他希望清除世界上所有的“操你的”,并且幻想成为“麦田里的守望者”,保护孩子们不受成人世界的伤害以及阻止随之而来的纯真的流失。
这种对纯真的珍视是出于两个男孩对伪善的成人世界的强烈反感。当克莱勃斯从战场上回来,他发现要想让人们听他说话,就必须编一些耸人听闻的战争故事。这些谎言很快让他的亲身经历变得毫无意义,甚至让他得病了。“因为他的经验都是不真实的或者夸大的,克莱勃斯对此感到恶心。”克莱勃斯曾经在战争时期当过兵,虽然这不是一份单纯的职业,但是,在生活的某些方面,他是相当诚实的。在战争期间,克雷布斯曾经表现为一个好士兵,为生存做了所必需的事情。因此,克莱勃斯能够在战争期间保留一定程度的正直,因此他更加清晰地意识到现实世界的虚伪和矫揉造作。
霍尔顿跟克莱勃斯对成人世界的厌恶使得他们把注意力不仅仅转向自己的妹妹,同时也转向儿童游戏的纯真和有序。在《士》里面,克莱勃斯去观看海伦玩室内棒球;在《麦》里面,霍尔顿描述了兄弟奥列打棒球的过程,并且还写了一篇关于奥列棒球手套的文章。他一边看他们打球,一边等菲比;然后他描述了他们打室内棒球的体育馆。这些游戏的出现是有用意的,因为它们反映了成人世界的做作和種种约束,它们没有成人世界的那种混乱。这些规则十分合乎逻辑,公平,明确,并且不随时间的变迁发生根本的变化。因此,对霍尔顿和克莱勃斯来说,这些特点所代表的世界比现实世界更合理更容易理解。克莱勃斯决定去看海伦打棒球,而不愿探访他的父亲。这象征着他选择了儿童世界而非成人世界。“他不会去他父亲的办公室……他希望他的生活顺利进行……他一定会去学校看海伦打室内棒球”。在这里,海明威特意设计了室内棒球,而不是室外运动,这样就进一步加强了作品塑造的“避难所”这一概念。同样,霍尔顿也喜欢儿童世界。他憎恨时间的前进逼迫他不得不成长,踏入成人世界。他认为某些事情就应该保留它们现有的方式,而人们应该坚持让它们处在这种玻璃般的情形之中,不去理会它们。
3 主人公异化的深层原因
对于《麦田里的守望者》,有些评论家把游戏比喻为生命,其实是不准确的,因为游戏是有序的和可被理解的,而生命并非如此。当斯宾塞对霍尔顿解释说,生命是一场必须照规则来进行的游戏时,霍尔顿回答说:“我的天,游戏。一些所谓的游戏!如果你在高手云集的那一队,这才可以称作一场游戏——这点我必须承认。但是,如果你恰好在另一方呢,没有一个牛人,那这叫什么游戏!什么都不是。没有游戏。”斯宾塞对生活的这种浪漫的看法也反映在《士》之中。战后母亲劝克莱勃斯去工作时说,他必须找到一份工作,因为在上帝的国度里没有游手好闲的人,上帝给每个人都安排了工作,可他却说他不在上帝的国度里,正如霍尔顿说自己在人生的游戏中不属于获胜的队伍。战争剥夺了克莱勃斯所有的浪漫思想,母亲的这些陈辞滥调对克莱勃斯来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这种愤世嫉俗的生活态度也许就是霍尔顿和克莱勃斯被视为异类不能融入社会的原因。他们异化的证据比比皆是。克莱勃斯没有工作。霍尔顿不能留在学校。其他人早已经从战场上回来之后克莱勃斯才回来。“人们都认为克莱勃斯回来得这么晚太荒谬了,战争都已经结束好几年了”。霍尔顿把击剑的装备遗留在了地铁站,以至于他们被取消了比赛资格。他也害怕打斗,说自己很胆小。安东利尼先生准确地察觉到他的困境,并且警告他说他现在应对世界的方式只会导致可怕的失落。“我感觉你正走向一种可怕的失落……经历这种失落的人不允许自己感知或者容忍自己到人生的低谷。这一整套的安排是为这样的一些人准备的——他们正在找寻自己周遭的环境在某一时刻或者其他时刻不能给予他们的东西。”安东利尼的言论也同样适用于克莱勃斯。
三 结语
基于社会的异化,无论是《麦田里的守望者》中的霍尔顿还是《士兵之家》中的克莱勃斯,都疏离了成人世界,转向儿童世界。童年,有着纯真跟简朴的内涵,是直接与成人世界对立的。从象征意义上来说,童年游戏中有现实世界明显缺乏的秩序感。甚至成人世界中的浪漫也已经被做作和堕落玷污了,因此两个男孩都拒绝与他们年纪相仿的女孩,以招妓取而代之;他们希望不破坏他们跟妹妹之间的类似浪漫的关系。这种潜在乱伦代表他们还没有发育成熟,他们不愿意超越家庭所提供的慰藉的领域,进而这种想法构成了他们对成人世界的排斥。重要的是,霍尔顿最喜欢的小说人物之一是杰·盖茨比。像盖茨比一样,霍尔顿也试图让时光倒流。但是,回撤到童年只能暂时缓解成人世界的混乱带来的影响。最后,读者可以看到两位坚信周围的环境无法满足他们的需要的主人公,将面临可怕的失落和彷徨。能否走出惶惑,关键在于他们能否找到更合适的方法去面对这个伪善、堕落、不公正并且经常荒谬的世界。
参考文献:
[1] 塞林格:《麦田里的守望者》,内蒙古人民出版社,2002年版。
[2] 海明威:《短篇小说全集》(上册),译文出版杜,2004年版。
[3] 蒋承勇:《自由·异化·文学》, 外国文学研究,1994年第2期。
(崔金枝,山东理工大学外国语学院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