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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工理论的社会基础及其演化逻辑
——一个思想史的考察

2015-10-16朱富强

闽台关系研究 2015年3期
关键词:斯密分工经济学

朱富强

(中山大学岭南学院,广东广州 510275)

经济与管理

分工理论的社会基础及其演化逻辑
——一个思想史的考察

朱富强

(中山大学岭南学院,广东广州 510275)

分工理论本身经历了一个不断递进的过程,从而形成了多样化学说,如古希腊的外生绝对优势说、斯密的内生绝对优势说、李嘉图的外在相对优势说、马克思的协作收益说以及以马歇尔为代表的规模收益说。这些学说都与特定的时代背景相适应,如外生绝对优势说适应于个体差异主要由天生决定的古代社会,内生绝对优势说主要适应于个体技能差异源于经验性学习的家庭手工作坊时期,外在相对优势说适应于以既定外生资源为主要生产要素的工业革命时期,协作收益说适应于机器化大生产迅速发展时期。然而,由于分工思想于自由竞争主张不相容,马歇尔就从外部经济来解释规模经济,从而导致了分工理论的转向和式微。显然,结合时代背景的演变,就可以更好地理解分工理论的演化。

古典经济学;分工理论;斯密;分工收益;规模经济

一、前 言

“经济学”一词源于色诺芬的《经济论》一书,它是oikos(家庭)和nomos(法或原则)的结合,意思就是家庭管理的原则。因此,从起源学来看,“经济学”研究的根本对象是组织,而管理组织的目的就是提高组织运作的有效性和效率,而组织运作的有效性和效率则与合理的分工有关,体现为资源的有效配置。为此,大凡将组织作为研究对象的经济学者都致力于分工的研究,这典型地体现在古典经济学者身上。事实上,古希腊学者关注的是家庭组织(它实际上是氏族组织),而当研究对象从家庭组织拓展到城邦和国家组织之后就形成了政治经济学,这集中体现在民族国家兴起之后,因而分工就成为古典政治经济学关注的核心问题。因此,自斯密起,古典经济学家就特别关注如何通过分工来提高劳动生产率,并以此达到促进社会财富创造的目的;同时,由于不同时期的组织结构是不同的,相应的分工形态也不同,从而在学说史上形成了多彩的分工理论。

然而,自边际革命以降尤其是新古典经济学支配地位的确立以来,主流经济学的研究取向就发生了根本性转变:它不再关注组织问题,而是转向了个体行为,集中关注个体交换而非组织运行,并且借助日益复杂的数学工具进行效用最大化研究,这种高度的抽象分析最终使得经济学蜕化为黑板经济学,企业等组织则被当成了一个自动转化成投入-产出函数的暗箱。即使后来兴起的新制度主义试图重新研究组织和制度,但它仍然承袭了新古典经济学的基本分析框架,以静态和孤立的分析思维考察经济主体之间的外部联系(即交易),从而把研究的中心放在稀缺资源的配置上。事实上,古典经济学认为,分工的深化促使了生产效率的提高,企业组织的出现则深化了劳动分工,因此,即使相对于以前的生产组织,企业生产方式可以节约交易费用,但相对于由此增进的分工收益而言,交易费用的节约依然只是从属和次要的。但是,新制度经济学却将交易费用作为制度和组织的分析核心,以致分析的重点依然是交换问题,而忽视了组织的生产和分工的功能,这是古典经济学的基本特征。为此,杨小凯主张回到古典去,重新研究分工问题,并将由此产生的学说称为新兴古典经济学。因此,本文从思想史的角度对分工理论的演化作一梳理,并结合时代背景以及社会演变探究分工理论演化的内在逻辑。

二、古代社会的外生绝对优势说

同时,分工思想还有更早的思想源源,斯密及其同侪们所强调的比较优势早在古希腊时期就已经为色诺芬、柏拉图以及亚里士多德等人所阐述了。例如,色诺芬的《经济论》就是一本论述奴隶主如何管理好自己的财产,如何更好地使用奴隶劳动以获得更多使用价值的书。在色诺芬看来,管理需要技能、秩序和最基本的经济分工原理,并把产品数量的增加和质量的提高归功于分工。[3]色诺芬所分析的分工涵盖了两大内容:第一,社会外部分工(即市场分工)。色诺芬分析了人口集中、专业技能以及产品开发之间的关系,洞察了社会分工水平对于市场大小的依存。例如,色诺芬指出,在大城市中,每一种职业都可以找到众多的购买者,因而大城市中往往有较为完善和发达的手艺,这与小市镇形成鲜明对比。显然,这是斯密的专业化理论以及分工受市场程度限制观点的滥觞。第二,手工作坊的内部分工和协作。色诺芬分析了制鞋业内部的分工,并指出,分工既会扩大物品的效用(数量),也会制造出更精美的物品(质量)。例如,波斯国王的餐桌上享用的食物之所以比一般菜肴可口,就在于国王的厨房里有广泛的分工,每位厨师只做一二道菜。

如果说色诺芬开启了分工的探讨,那么,柏拉图就把分工进一步深化了,分工思想在其《理想国》中占有重要地位。不过,柏拉图更为重视社会分工,不仅把分工与交换相联系,而且把“分工当作国家的组织原理来看待”。[4]391例如,遵循色诺芬所开创的分析道路,柏拉图也将城市的起源归因于专业化和分工:正是劳务的相互交换使得大量的人聚集在一起,聚居在被称之为城市和国家的地方。同时,色诺芬又指出,分工引起的交换可通过市场进行,并以货币为媒介,从而揭示货币的起源。特别是柏拉图考察社会分工的起因:人需求的多样性;人生来不平等的天性,各有所能。正是基于各人的优势不同,分工就会增进每个人的利益。为此,柏拉图还揭示了分工的互惠本质:专业化创造了互惠的相互依存,互惠的相互依存进而确立了互惠的交换,从而产生了早期基于优势互补的分工理论。

当然,由于古希腊时期人类所积累的物化劳动还不丰富,个体之间的差异主要是天然的生理结构而不是源于凝结了不同的物化劳动。例如,柏拉图就强调,人类存在自然的不平等,一些人有高度发达的天赋和才能,而另一些人则才智平平,因而劳动分工、专业化和交换成为自然之事。在很大程度上,古希腊思想家如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等都强调,不是由分工本身带来内涵式效率的提高,而是分工使每个人专做最适合他性格的工作,从而带来外延式效率的提高,即由自然的不平等导致了专业化的需求。与此不同,2000年以后的斯密则强调,是专业化导致了效率的提高。在很大程度上,柏拉图所构设的理想国中等级制度也就根源于对这种基于天然绝对优势进行分工的认识:俊杰贤能、智能出众者应付以治国重任,勇气十足、强悍善战者应使之保家卫国,至于俗人应该让其从事农工生产。因此,我们说,早期古希腊学者所理解的分工效率主要是外生性的,是对“天然劳动力”合理配置所产生的比较收益。这种认识也是与当时的生产力状况相适应的。例如,马克思就指出,在原始公社时期,由于生产力低下,只能“由于天赋(体力)、需要、偶然性等而自发地(或自然地)分工”。[5]同样,这种分工认知也体现在古代中国社会,这可以追溯到更早300多年管仲所提倡的“四民分业”:“处士……就闲燕,处工就官府,处商就市井,处农就田野”(《国语·齐语》),孟子则正式提出“通功易事”的理论。*管子认为,同业成员聚居可以“相语以事”“相示以巧”“相陈以功”(《国语·齐语》),从而提高技术水平。这实际上已经认识到分工带来的内在效率,比古希腊哲学家的认知水平似乎更进一层了。

显然,正是由于历史条件所限,古希腊学者主要从人的天然差异来分析分工的好处,从而早期的分工理论可以被称为外生绝对优势说。尽管色诺芬、柏拉图、亚里士多德等人提出的分工理论是粗略和初步的,但他们对专业化、有关分工与社会福利意义等的论述却成为之后以斯密、马克思为代表的古典经济学家有关分工思想的渊源。布罗代尔认为,斯密只是把已被这些学者“隐约地意识到的一个旧概念上升到整体理论的高度。”[6]不过,在古希腊城邦衰落之后的漫长时期,由于西方社会进入了一个热衷于对外征服、扩张和掠夺的历史阶段,从而导致对财富创造和分工的探究出现停滞。首先,在整个古罗马时期,由于崇尚扩张和殖民,农业生产和财富创造被相对忽视了;其次,进入中世纪之后,经济活动又开始附属于伦理活动,经济学从属于伦理学,从而也导致对经济活动和分工研究的淡却;再次,中世纪后期以降,随着民族国家的兴起以及相互竞争的需要,在可以从海外殖民地源源不断获取金银的情况下,重商主义把研究的重点投放在流通领域,也没有分析生产领域的分工问题。最后,随着众多商人逐渐变成了产业资本家,以前分离的生产过程和流通过程日渐统一,流通过程成为再生产的一个环节,经济学才再次转向对分工的研究,从而开始古典经济学阶段。

三、斯密倡导的内生绝对优势说

分工演化在古典经济学中就得到了充分的重视。其中,斯密是分工思想的集大成者和真正的先驱,正如熊彼特指出的,“无论在斯密以前还是在斯密以后,都没有人想到要如此重视分工。在斯密看来,分工是导致经济进步的唯一原因。”[2]285斯密将分工和专业化提高到了无比重要的地位,并以分工为核心构建了古典经济学的基本体系,从而深深地影响了古典经济学家乃至以后的一切经济学家。李斯特曾经写道:“不管他著作的其余部分对科学做出了多大贡献,他似乎认为‘分工’这个概念是他思想上最卓越的一点。他是打算靠了这一点使他的著作问世以后能哄动一时,使他能扬名后世。”[7]例如,分工受制于市场容量的原理就只是在斯密提出后才为经济学界所重视,并被西方主流经济学视为“在全部经济学文献中是最有阐述力并富有成果的基本原理之一”。[8]53斯密之后,几乎所有的古典经济学大家都重视分工问题,都强调社会分工对经济发展的意义。一些经济学家甚至认为,由分工“概念得出的定律与牛顿的万有引力同样可靠”。因此,分析分工思想的演化往往会追溯到古典经济学,尤其是往往自斯密始。

斯密继承了古希腊学者的探究线路,既分析了组织(工场)内部分工,如扣针制造业工序间的分工;也描绘了各部门间的社会分工,如小村落和大都市之间的比较。在斯密看来,劳动生产率主要是由分工水平决定的。斯密写道:“劳动生产力上最大的增进,以及运用劳动时所表现的更大的熟练、技巧和判断力,似乎都是分工的结果”[9]5,“凡能采用分工制的工艺,一经采用分工制,便相应地增进劳动的生产力”。[9]7至于分工提高劳动生产率的原因,斯密总结了三个方面:重复性劳动可以增加劳动者的技巧和灵敏;可以避免不同工种间的频繁转换以节约时间;工人固定从事一种工作有助于知识积累而促进技术革新。也就是说,正是分工提高了人们的技能,促进了技术进步,从而产生了分工效率,即人们在分工中获得了绝对优势。显然,斯密的认知已经比柏拉图等古希腊学者更深了一步: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等人重视由自然的不平等而产生的专业化需求,而斯密则进一步关注由专业化导致的效率提高。在斯密看来,不仅分工效益来源于取长补短、因地制宜的合理安排,而且分工还进一步内生出效率的提高。

事实上,在斯密看来,后天教养而非天性是决定人类差异的主要因素,因为人们能力的差异通常并没有那么大,而劳动分工扩大了它们的差异。斯密写道:“人们壮年时在不同职业上表现出来的极不相同的才能,在多数场合,与其说是分工的原因,倒不如说是分工的结果。例如,两个性格极不相同的人,一个是哲学家,一个是街上的挑夫;他们间的差异,看来是起因于习惯、风俗和教育,而非起因于天性。”[10]15由此可以看出,尽管斯密和柏拉图等都强调分工根基于某种绝对优势,但两种绝对优势的内含和成因是不同的,斯密的观点是对柏拉图等基于外生绝对优势更进一步的发展,把绝对优势的形成视为后天学习的结果。究其原因,西方社会发展到斯密时期,人类社会已经积累了日益丰富的物化劳动,这些物化劳动凝结在不同个体身上,从而使得几乎同质的天然个体逐渐异质化,表现为人类的劳动已经不再主要是依赖体力,而更多地体现为对机器和工具的使用。当然,在斯密时期,这种由于凝结了不同的物化劳动而形成的异质化个体主要是“干中学”的结果,因而斯密强调劳动分工造就绝对优势。

1.职业道德素养。作为审计项目负责人,不仅需要强烈的做好审计工作的责任感,忠诚老实、客观公正、依法审计,维护审计的权威性、公证性和独立性,更重要的是要有大局观念和质量意识,要在审计组中树立威信和在被审计单位赢得良好的声誉。

而且,在斯密时代,由于社会发展还处于需求引导阶段,他主要从市场需求的角度考察分工对经济增长的影响,因而他的分工理论还有两大特点:第一,由于关注了市场对分工的制约,斯密发现,企业之间的专业化生产极大地促进了经济增长,因此,斯密更为强调的是企业之间的社会分工,从而相对忽视了企业内部的组织问题。在斯密看来,市场的需求规模限制了劳动分工,即新的劳动分工取决于交换范围(市场)的扩大,这后来被斯蒂格勒称为斯密定理。斯密的正式表述是:“分工起因于交换能力,分工的程度总是要受交换能力大小的限制,换言之,要受市场广狭的限制。”[10]16事实上,一些业务(如修鞋、修伞、搬运)之所以存在于大城市,却难以在小村落中生存,根本原因就在于小村落中的需求能力有限。第二,限于当时的工商业发展水平,斯密集中从地理角度探讨市场范围,并将运输的发展视为市场规模的决定因素,同时又借用人口密度分析市场规模对分工的影响。例如,在当时,水运比陆运往往更能开拓市场,这也是当时各种产业的分工改良都开始于沿海沿河一带的原因。显然,斯密主要考虑的还是由人口数量引起的外延式市场规模的扩大,而忽略了由购买力引起的内涵式市场规模。

最后,斯密在分工效率的基础上提出了影响深远的比较优势理论,并由此构建了国际分工和国际贸易理论:每个国家发展它最擅长的生产部门,从事专门化生产,实行国际分工可以提高它们各自的生产率,从而降低产品成本,增加社会总财富。斯密写道:“只要甲国有此优势,乙国无此优势,乙国向甲国购买总是比自己制造有利”[10]29,而“至于一国比另一国优势的地位,是固有的,或是后来获得的,在这方面,无关重要”。[10]30这种基于比较优势的国际分工思想被李嘉图所继承和发展:一方面,李嘉图继承了斯密的分工理论,并认为对外贸易是国际劳动分工的结果,而这种分工又受自然条件的支配,因而国际分工是“自然的使命”;另一方面,李嘉图又发展了斯密的绝对利益说,从而进一步解释和预测现实世界中国际贸易状况,并成为之后两个多世纪里国际贸易的理论基石。

按照斯密的绝对优势说,如果一个国家购买某种物品的花费比自己生产的小,就应购买而不是自己生产。也就是说,各国应该放弃自己不具优势的商品生产,而专事于具有优势的商品制造。问题是:如果一个国家在任何产品的生产上都没有绝对优势,那么是否依然会存在分工和贸易呢?或者,如果一个国家在所有商品的生产上都具有绝对优势,那么是否应该生产或出口所有商品呢?事实上,斯密的绝对优势说存在一个根本性的前提:每个国家都各有其绝对优势。显然这个前提并不总是满足的,从而往往难以解释现实世界的贸易状况。那么,斯密为什么会提出这种绝对优势理论呢?这就涉及斯密提出这一理论的社会背景,因为理论往往是对现实的总结和概括。在斯密时代,整个世界还处于工场手工业时期,英国和其他国家的技术差距并不是很大,与殖民地之间也各有优势,因此,没有一个国家能够在一切方面都优于其他国家,这就构成了斯密“绝对收益”说的基础。但是,到了李嘉图时期,机器大工业取代了工场手工业,先进国家(如英国)与其他国家在技术上的差距就全面拉大了,尤其是与殖民地的技术差距急速拉大,因此,此时就面临着新的理论问题:国际贸易是否还会继续存在,其贸易利益又来自何处?

四、古典经济学者分工理论的发展

斯密提出的内生绝对优势说主要适应于个体技能差异源于经验性学习的家庭手工作坊时期,之后的古典经济学家在斯密理论的基础上对分工理论作了更进一步的发展,从而构成了分工理论的基本文献。其中的主要人物就是李嘉图。基于新的社会环境,李嘉图以其超强的能力得出结论:即使某国生产任何商品都没有绝对优势,但生产某些商品仍然具有比较优势,这样,通过专门生产和出口那些具有比较优势的商品,该国就可以获得利益。由此,李嘉图提出了相对比较优势说。而且,李嘉图认为,各国根据自己的相对比较优势进行生产可以实现公平和互惠的国际分工:没有任何国家可以取得更多的交易收益;每个国家都节省了劳动力以及其他资源。因此,李嘉图的比较优势说更新了国际贸易中的狭隘观念,为自由贸易提供了强有力的理论根据,它标志着国际贸易理论的正式形成,并且成为在经济学中长期具支配性的分工和交易理论。

李嘉图的分工理论具有两大特点:第一,将以前基于绝对优势的分工扩大到基于相对优势的分工,这是分工理论的重大发展。当然,李嘉图并没有说明得自贸易的利益如何在贸易伙伴之间进行分配,这要等到约翰·穆勒、马歇尔的研究才得以展开。例如,穆勒继承了李嘉图的国际贸易自由和比较优势规律,并着重从需求和交换比率方面作了进一步的发展,提出了相互需求说以说明国际间两种商品的贸易条件,即交换比例的确定。但穆勒的发展也有局限:它反映的是两个经济规模相当的国家之间的贸易情况;它反映的是物物交换的情况。第二,体现了向古希腊传统的回归。究其原因,李嘉图的比较优势理论倾向于将每个国家的自然资源和技术水平等方面的优势都看作是不变的,从而将比较优势理解为外生的,而不是斯密强调的内生优势。当然,李嘉图考虑相对优势时将生产要素的外延大大拓展了,同时考虑了既定历史阶段不同国家的生产力水平差异,因而体现了某种否定之否定的发展。

显然,正是由于李嘉图拓展了外在比较优势的内容,使之与工业革命大发展的社会环境相适应,从而为随后的绝大多数学者所承袭和发展。事实上,在工业革命时期,生产要素主要体现在相对固定而不变的土地、原材料和劳动,每个国家的相对优势也主要体现为它所拥有的这些外生资源量。不过,随着知识、技术等可人为创造的生产要素在现代化社会生产中变得越来越重要,各国的生产力水平就越来越不取决于其拥有的天然资源,而取决于技术创新,这就导致了贸易条件和贸易模式的变化。显然,李嘉图的外在相对优势说并不能为这些新现象提供有效的解释。特别是到了20世纪后期,随着信息经济的发展,李嘉图注重外生相对优势理论就越来越遭到斯密强调内生绝对优势理论的挑战。这样,基于内生优势的绝对收益说又开始复兴了,如目前以波特为代表的技术进步和创新理论就是如此。

同时,斯密的内生绝对优势说和李嘉图的外生相对优势说都集中于单个要素的生产力,都适应于规模不大的组织生产。但是,随着生产规模的扩大以及越来越多的机器引入,各生产要素间基于协作而产生的集体生产力日益显露,这就导致分工学说的另一转向。事实上,有别于李嘉图在贸易领域开创的相对优势说,同时代的另外一些学者则进一步发展了斯密的内生优势说,并从中提出了协调收益的思想。其中,一个重要代表人物就是巴贝奇(C.Babbage)。到巴贝奇时代,企业规模已经持续壮大,企业内部分工也日益深化,因此,巴贝奇以劳动分工为基础进一步发展了企业内生成长的思想,并从内生性出发剖析了生产效率提高的原因;特别是,巴贝奇认识到分工可以减少分立个体的重复学习,从而有助于整个社会学习能力的提高,并由此提出了一个以层级分工为基础的管理原则。同时,不同于斯密的内生优势着重强调分工增进了新技能的获得,巴贝奇主要关注的则是在给定技能的条件下更好地使用分工的优势。这意味着,巴贝奇的思想又具有比较优势的特性,只不过相对于李嘉图而言,他更加关注组织生产中指挥、协调对比较优势的利用。另一个典型代表人物是沃克(A.Walker),他一方面强调分工对新工具和新技术的发明等具有积极的作用,另一方面又分析了与分工伴随的协调费用对分工本身的限制。正是为了解决分工与交易费用之间的矛盾,后来的杨小凯等人引进了知识因素。

李嘉图之后,深入研究分工问题的主要人物是约翰·穆勒,他一方面进一步阐发和完善了李嘉图的相对比较优势说,另一方面又对斯密意义上分工效率的三大来源作了深入的剖析。事实上,斯密意义上的三大分工收益根本上都是源于分工导致实际劳动量支出的增加而增进的价值创造。显然,这主要集中关注个体劳动生产力的提高,却没有考虑到协作劳动间的协调性水平提高对收益的影响。为此,穆勒系统地梳理了斯密所提出的三种效率来源:就第一种分工效率而言,穆勒认为,工人灵巧性的提高并不是因为干熟了,而主要取决于工人的才智和专心的程度;就第二种分工效率而言,穆勒认为,养成做多种工作的习惯并不会成为懒散怠惰的人,反而会是精力充沛和充满活力的人;就第三种分工效率而言,穆勒认为,发明更多地取决于全面的智力和动脑筋的习惯,而不是工作的专门化。[11]147-151尤其是,穆勒指出,一些重要的东西被斯密以及前人忽视了,如人类体能和职能的多元性和互补性。穆勒指出,不同的工作所使用的往往是不同的肌肉或不同的脑力,某些肌肉或脑力在其他肌肉或脑力工作时可以得到休息和恢复。[11]150也就是说,穆勒已经认识到劳动者本身具有多方面的技能,而只有当这些技能之间得到有效协调时,才能得到最大的效率,这就是协作收益的萌芽。

协作收益说的真正发扬和深化则体现在马克思的著作中。马克思不仅分析了分工对经济产生的积极意义,也揭示了分工对社会产生的负面影响;而且,即使在对经济影响方面,马克思的分析也比前人深刻得多。我们从如下几方面加以说明:第一,继承“市场规模限制分工水平”的斯密定理,马克思着重分析了劳动密度作为分工的物质前提的作用。这里马克思主要分析交通对分工水平的影响:他以人口密度作为市场规模的量度,关注市场容量对分工的制约[4]375;第二,通过对分工的起源、本质、作用、形式以及发展趋势等的剖析,马克思建立起更全面、更系统的分工理论,并把分工视为“是政治经济学的一切范畴的范畴”[12];第三,通过把协作视为是资本主义生产的历史和逻辑的起点,马克思最终将协作与分工联系起来。事实上,《资本论》等著作系统地分析了协作的两大作用:一是协作使得劳动的空间范围不断扩大;二是协作使得生产的活动范围相比于生产规模在空间上有缩小可能,而劳动空间范围的缩小会在其作用范围扩大的同时节约大量杂费。[4]348

同时,基于组织的嬗变和生产方式的变迁所提供的经验素材,马克思特别关注企业组织的内部分工、考察分工演化的轨迹以及分析影响分工演化的因素。首先,马克思发现,分立的劳动之间要产生有效的协作,就需要存在一个专门的指挥协调人员,如一个乐队就需要有一个指挥人。[13]很大程度上,协调劳动是社会生产率提高的根本因素。马克思就强调,协作不仅提高个人的生产力,而且会创造出一种生产力。[4]344为了考察不同环境下的协作状况及其对效率的影响,马克思还进一步梳理和比较了各种分工形态的效率,这包括以分工为基础的协作和不存在分工的简单协作、商业中的分工和市场中的分工、市场上的社会分工和企业组织的内部分工,等等。其次,通过对协作方式的比较,马克思又进一步梳理了生产与分工体制的演变,从而系统地考察了生产组织的演变过程。这里,马克思做了两种区分:一是区分了工场制阶段和工厂制阶段,二是将工场制又分成混成工场制和有机工场制。其中,混成工场制的生产成果是各种局部产品的机械组成,参与协作的生产者较多地保留了传统手工业者的独立性,因此,工场内部所完成的生产过程的好处只体现为缩短了协作者之间的距离和产品组合的过程、交叉使用劳动工具、节约仓储和运输费用,等等;相反,有机工场制的生产成果体现了各种在技术上、工序上高度相关的作业过程的复合,协作者基本上失去了劳动的独立性,此时劳动和资本就更紧密地结合在一起。

可见,马克思深入到了分工效率产生的协作方面,将协作与分工联系了起来,将分工演进的根本原因归结为协作生产所创造出的更高生产率。事实上,后来美国的泰罗以及法国的法约尔等充分利用分工原则都对生产的工作流程和时限做了精确的设计,从而推动了科学管理革命。正是通过对协作方式的梳理,马克思发现,企业制度出现的主要动机不是为了降低交易成本,而是为了利用协作生产所带来的“社会生产力”。而且,基于协作深化的思路,马克思还梳理了生产组织的演化轨迹,这显然与新制度主义的基本思路具有很大的差异。当然,马克思之所以能够在斯密的基础上将分工理论向前推进一大步,主要还是源于社会环境的变化:斯密处于手工工场比较发达的时期,因而他的内生优势理论与这种生产方式相适应;但是,到了马克思时期,机器大生产已经开始取代手工作坊,企业内部分工已经越来越细化,此时分工效率主要不是来源于个人熟练程度和劳动强度的提高,而是来源于机器大生产过程中的协作,因此,协作收益说与机器化大生产迅猛发展的这一历史背景是相适应的。

五、新古典主义的分工理论转向与复兴

尽管分工是斯密、李嘉图、穆勒以及马克思等古典经济学者所关注的核心课题,但是,劳动分工思想与自由竞争主张之间却存在不相容性。其基本逻辑是:分工所产生的内生优势将产生报酬递增,而在既定的市场容量情形中,报酬递增所引起的规模经济必然会限制市场竞争,从而就会产生垄断。正是基于这一认识,斯蒂格勒指出了斯密定理所面临的两难困境:一方面,如果劳动分工确实受限于市场容量,那么,现实市场中的典型产业结构必定是垄断的;另一方面,如果现实市场中的典型产业结构是竞争的,那么,斯密定理就必然是错误的。在很大程度上,也正是基于规模经济的理解,古典主义后期以降,一些学者也开始认识到,完全市场竞争是无法达到社会的和谐一致,从而产生了大量的干预主义思潮:以西斯蒙第为代表的改良主义者主张通过公共政策以解决市场失灵,从而转向新自由主义;以马克思为代表的社会主义者则主张彻底改变资本主义社会制度,从而转向制度革命主义。

然而,西方社会的主流哲学倾向于把个人的私有财产视为神圣不可侵犯的,因而不愿意放弃市场的自由交换制度。在这种情况下,新兴的边际效用学派就扭转了经济学研究的领域,不再探讨财富增长和社会结构等问题,而专注于研究资源的最优配置问题,即讨论消费者如何取得最大效用、厂商如何取得最大利润。这样,就导致了分工思想的转向和式微,其中起重要作用的就是马歇尔。基于思想的连续性原则,马歇尔主张把边际效用学派的需求分析和古典主义的供给分析结合起来。同时,马歇尔充分认识到分工所导致的规模报酬递增与自由竞争的不相容性,认识到边际效用学派的边际分析根本上是一种静态分析,是与强调演化的分工理论不相容的。为此,马歇尔就面临着这样的困境抉择:一方面,高度的现实主义关怀使得他不愿放弃报酬递增;另一方面,对市场机制的推崇又使得他不愿放弃自由竞争。那么,马歇尔如何解决这一困境呢?

事实上,在探究报酬递增时,马歇尔同时考虑了内部经济和外部经济两种分工的效率源。其中,内部经济源于个别企业因自身的资源及经营管理所带来的效率,它导致企业规模将随着市场扩大而扩展;外部经济则是指企业本身之外而源于产业、地区乃至整个经济世界的规模发展所带来的经济。即内部经济主要来自企业组织的内部协调,外部经济则来自企业组织间的外部协调。问题是,如果规模报酬主要是内部经济带来的,那么就无法解释小企业的持续存在,新古典经济学的完全竞争市场也成问题。基于对自由竞争和市场机制的维护,马歇尔作了一个重大却致命的转换:将一个企业的内部经济转化成另一个企业的外部经济,并转向从外部经济来解释规模经济的产生,并把外部经济视为大量小企业集中于同一地区而产生的紧邻效应。究其原因,马歇尔分析的是具有独资性质的“代表性企业”,企业家的衰老和死亡将导致企业的衰落和倒闭,因而典型的个人企业将不能持续足够长的时间以实现生产规模一直扩张所带来的全部利益;相反,外部经济对一个行业的所有企业都是适用的。马歇尔这样做的进一步理由是,几乎没有哪个企业能保证其继承人也具有非凡的管理才能,大企业家们不可避免的死亡维持了自由竞争的持续存在,这就如一棵树永远不能控制一片森林一样,也没有哪个企业能够无限扩展并最终在整个行业中占主导地位。

显然,马歇尔转换产生了两个积极的效果:一是解释了为什么报酬递增发生作用的地方并不必然导致实际的垄断趋势,因为外生规模经济与完全竞争是相容的;二是简化了对在报酬递增情况下所生产的商品的价格决定方式的分析。[8]52但是,马歇尔的这种转换思维并没有真正解决问题,即通过对内部经济和外部经济的转换虽然可以解释产业进步过程的一些方面,但是却把某些更重要的方面忽视了。譬如,尽管从孤立的个体来看,一个企业的内部经济确实可以看成是其他企业的外部经济,因为一个企业的规模壮大了,对另一个企业来说,就是行业规模扩大了。但是,正如杨格指出的,“不能把所有独立的企业的内部经济加在一起,而把所有的经济称之为外部经济”。[8]52正因如此,斯蒂格勒认为,“外部经济是一个相当模糊的概念”;而且,即使将一个产业的外部经济视为另一个产业的内部经济,那么“后一产业也会走向垄断,而前一产业作为后一产业的消费者,也就不一定能分享这种‘经济’”。[14]24

特别是,马歇尔转向还改变了经济学的研究兴趣:在半个多世纪里,经济学人都不再研究企业组织的内部协调问题,而是将分析重心转向外部经济。结果,古典经济学的分工思想就逐渐湮没了,经济学从此转向对既定组织结构下资源配置问题的研究。[15]相应地,在新古典经济学确立以后的漫长时期内,生产都不再是经济学关注的核心问题,取而代之的是交换和消费。尤其是,随着还原主义的盛行,企业组织就被视为一个特殊的生产函数,并被简化为投入一定量的生产要素而产出一定产品的技术系数,一个内部没有摩擦的“利润最大化”的“黑箱”。所以,霍撒克遗憾地指出,大多数经济学家将分工视为一个外在的公共场所,但实际上没有任一经济学分支不会因对专业化的深入研究而得益。[16]18另一位学者麦克·基色林也写道:“很奇怪,生物学家和经济学家好像都极少关注社会的劳动分工,人们对它熟视无睹,似乎无须解释,只把它当作毫无疑问的事实加以接受。然而,实际上人们完全忽视了社会分工的功能意义。尽管实际生活中有些劳动分工时而存在时而不存在,但目前为止还没有人对其做出解释”。[17]

事实上,在随后的半个多世纪里,主流经济学界几乎完全忽视了对企业组织内部协调问题的真正分析,只是到了1928年,美国的杨格就职美国经济学会主席时发表题为《递增报酬与经济进步》的演说才再次强调回到斯密去,回到古典经济学的分工研究中去。杨格提出了被后人称为杨格定理的三大命题:一是递增报酬的实现依赖于劳动分工的演进;二是市场规模与分工水平是共同演进的,即市场大小决定分工程度又受制于分工程度;三是需求和供给构成了分工的两个侧面。其中,命题二是对斯密定理的重大发展。同时,这种发展也与特定的历史背景相适应:到了20世纪20年代,由需求引导分工的发展路径已经接近尾声,相反,垄断大公司已经开始通过供给有意识地引导需求。此时,市场规模就不仅仅取决于人口规模,更重要的是取决于购买力;同时,人们的购买力又取决于他创造产品时获得的报酬,进而取决于生产率,而生产率根本上又取决于劳动分工水平。正是基于这种相互作用、相互促进的正反馈效应,劳动分工才得以不断深化,市场规模才得以不断扩大,从而以自强化的动态演化推动经济不断增长。基于这一分析思路,杨格对分工效率源泉的挖掘达到了新的水平,即分工效率与市场规模是相互影响和共同演进的。

不过,杨格的分析还指出,决定递增报酬的主要因素不是企业规模的扩大,而是专业化和劳动分工。这表明分工效益主要不是源自劳动支出强度和密度的提高,而是个别劳动或生产要素之间协调水平的增进。为此,杨格一方面批判了报酬递增遭到经济学的忽视,另一方面又批评传统的规模经济概念误导了经济学。究其原因,传统的规模经济概念主要是指大规模生产,这一概念忽视了分工和专业化改进生产力的效果。进而,杨格专门区分了企业的大规模生产和市场的大生产,并将报酬递增视为市场规模扩大的结果,而不是企业规模扩张的结果,因而报酬递增并不必然导致垄断。在杨格看来,报酬递增根基于劳动分工的演进,而劳动分工的增进意味着生产迂回度的增加,这有赖于整个社会市场规模的扩大,或者生产工具和技术的进步。一般地,市场规模的扩张使得机器得以引入、技术得以进步,这又导致生产迂回度的提高或分工链的加长,从而促进分工的深化。为此,杨格从生产迂回度提高的角度探索分工效率问题,将报酬递增视为生产的资本化导致迂回方法运用产生的经济。

从报酬递增与迂回生产的联系中可以审视现实社会中不同行业的规模报酬差异。例如,就农业而言,由于农产品的市场规模有限,并且农业生产的迂回度也不高,因而农业生产中往往是报酬递减占主导地位,这为李嘉图等古典经济学家所认识和强调。当然,报酬递增体现了人类社会化生产的总体效应。究其原因,人类区别于其他动物的一个重要特征就是人类采取了共同生产,并不断扩大协作的规模,从而使得生产活动具有普遍的且日益升级的迂回性;同时,社会分工作为生产整体的一个环节,是从生产链上不同节点上分化出来的,从而必然与迂回生产密切相连。这样,通过引入生产迂回度就可以更好地理解分工深化与市场规模扩大之间的正向关系:首先,专业化的链式分工提高了生产的迂回度,产生了知识分工和知识积累,从而使得生产的报酬递增日益显著;其次,在报酬递增的条件下,每个生产者与其他生产者之间的交换量也在增加,从而会促使市场规模的扩张;再次,市场规模的不断扩大又可以促使产业分工更为精细化,使得产业链不断延长。显然,上述过程实际上揭示了由分工到分工的累积循环的机制,它反映了市场的内涵式扩张,即杨格定理动态地发展了斯密定理。

在分工对市场、经济增长及对分工本身的影响方面,杨格都作了开拓性的研究,但不幸的是,他的这些先驱性洞见却因为其早逝而没有得到应有的重视。直到又过了1/4世纪后的1951年,斯蒂格勒发表了《市场容量限制劳动分工》一文,才再次引发经济学者对分工问题的关注。尽管如此,斯蒂格勒的研究却主要遵循了马歇尔的基本路径,只是使用内生规模经济来取代马歇尔的外在规模经济。基于内部规模经济之上,斯蒂格勒认为,企业的发展必然会通过兼并或内部扩张的方式到达垄断和寡占之路,“垄断的主要障碍是谢尔曼法、兼并的资本需要量以及竞争对手数量的增加、规模扩大的趋向。”[14]16其间,另一位对古典主义的分工思想比较重视的经济学家是霍撒克,他重新并详细阐述了斯密的“劳动分工受市场范围限制”的思想,即任何个体在实施不同行为时存在一个内部协调成本,而当他面临着产品或劳务的交换时还依赖着一种外部协调成本,因此,“专业化的最优数量依赖于内部与外部协调成本之间的平衡”。[18]显然,专业化市场参与者的数目越大,他们不得不跨越的距离也越大,运输的成本就越高,从而外部协调成本也就越高。而且,霍撒克还把这种分析运用到企业间进行空间竞争的情形中,从而再次强调了运输成本的意义。这样,从霍撒克的分析中就可以得出这样的论点:分工效率与交易费用间的冲突有效地解释了为何交易效率决定了市场规模,而市场规模又决定了分工水平。

20世纪70年代后,随着新贸易和新增长模型的风行,一些学者对分工的研究也开始重新回归到斯密、杨格传统中去,不过,他们并不是从思想上的梳理和认识上的推进对分工的理解,而热衷于建立一些数学模型并借鉴现代分析工具来复活古典经济学的分工思潮。代表人物主要有罗森、贝克尔、杨小凯、博兰、黄有光等。其中,当代经济学家热衷于分工理论的典型人物是杨小凯,他主张经济学回归到对专业化和经济组织的研究中去而不是专注于给定组织结构下的资源配置问题,并试图在分工理论的基础上重新构建经济学的基本理论。当然,杨小凯的分工思想基本都是斯密分工理论的精微复制,强调运用源于古典主义的“专业化经济”一词来取代新古典主义以后兴起的“规模经济”一词。究其原因有二:一是专业化经济侧重于考虑与个人生产活动范围大小相关的收益,规模经济则考虑整个厂商规模带来的收益。显然,在斯密时期强调的是个人技能的提高,而当前信息化的发展又使得人力资本的重要性再次凸显;二是专业化经济学所关注的不是单个个体或企业的效益,而是强调整个社会的效益,所有人的专业化经济合起来就是分工经济。显然,新古典的抽象化分析把消费者与生产者分裂了,而古典时期则更为强调社会整体观,强调相互之间的依赖性。

六、结 语

分工理论具有长远的学术历史,曾长期处于经济学研究的中心地位。不过,随着边际革命后主流经济学朝个人效用和技术分析的转向以及对自由市场的推崇,分工思想就迅速式微,而新古典经济学的均衡思维以及最大化理论开始左右经济学的研究。即使20世纪80年代后期兴起的新兴古典经济学又开始关注分工问题,并建立了大量的分工模型,但这些分工模型大多是在均衡框架下论证斯密、马克思以及杨格提出的某些孤立思想,如交通运输对分工的影响、“干中学”产生的内生优势,等等。在很大程度上,新兴古典经济学的分工模型只具有古典主义的“形”,而背离了它的“质”。究其原因,分工的产生和深化本质上都是市场行为主体不断互动的结果,这种互动并不是均衡的,因此,分工理论更重要的要揭示引起组织变异的力量,要对引起组织变迁的各种因素进行考察,而不是停留在均衡模型的构建方面。当然,均衡分析也是重要的,这可以使我们看到相互冲突的人们之间的交互作用如何产生一个大家都不得不接受的后果,并且,均衡也并不意味着静止。[16]27但是,我们更需要探究均衡被打破的因素,以及梳理出均衡状态本身演变的轨迹,这就需要站在大历史的高度。显然,基于演进思维,古典经济学分析了分工水平与市场的关系,分析了分工效率的协作源泉,进而考察了劳动分工的演进及其带来的相应组织的动态变化。但是,基于均衡思维,主流经济学热衷于运用原子个体主义和边际主义的方法,这就难以对古典学者业已提出的更为精微的思想进行模型复活,以致过去半个多世纪里经济学界对分工效率的实质理解并没有取得多少进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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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郭艳云]

Social Foundation of Labor-division Theory and its Evolutional Logic: An Examination with the View of Historical Thought

ZHU Fu-qiang

(Lingnan College, Sun Yat-Sen University,Guangzhou 510275,Guangdong,China)

The theory of labor-division has gone through a constantly progressive process, as to forming diversified doctrine, such as exogenous absolute advantage theory in ancient Greek, endogenous absolute advantage theory from Smith, external relative advantage theory from Ricardo, cooperation benefit theory from Marx and scale benefit theory represented by Marshall. These theories are usually adapted to the specific era background. Exogenous absolute advantage theory is adapted to the ancient society when individual differences are mainly decided by nature. Endogenous absolute advantage theory is mainly used in the period of family manual mills when individual skill differences originate from empirical study. External relative advantage theory is adapted to the industrial revolution period when the established exogenous resources are taken as the main production elements. Cooperation benefit theory is adapted to the period when mechanization production gets rapid development. However, due to the incompatibility between the division of labor and the free competition thoughts, Marshall explained scale economy from the angle of external economy, which leads to transformation and decline of the theory of labor-division. Obviously, we can better understand the evolution of the labor-division theory, combined with the evolution of social background.

Classic Economics;Labor-division Theory;Adams Smith;labor-division benefit;scale economy

2015-04-23

朱富强(1971-),男,江苏丹阳人,中山大学岭南学院副教授,博士。

F091

A

1674-3199(2015)03-0097-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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