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税务检查、税负水平与企业生产效率*——基于世界银行企业调查数据的经验研究

2015-10-13于文超周雅玲肖忠意

经济科学 2015年2期
关键词:征管税负税务

于文超 周雅玲 肖忠意



税务检查、税负水平与企业生产效率*——基于世界银行企业调查数据的经验研究

于文超1周雅玲2肖忠意1

(1. 西南政法大学经济学院 重庆 401120)(2. 西南大学经济管理学院 重庆 400715)

税务检查是税收征管的重要内容之一。本文使用世界银行2012年中国企业问卷调查数据,考察税务检查对企业税负水平与生产效率的影响。研究发现:(1)税务检查对企业税负水平存在显著正向影响,这源于税务检查产生的“征税效应”和“寻租效应”;(2)在财政创收压力越小、法制环境越好的地区,税务检查与企业税负水平之间的正向关系越弱;(3)税务检查对企业生产效率有显著负向影响,而法制环境改善将显著弱化这一效应。本文提供了税务检查影响企业发展的微观经验证据,并为当前税收法制化建设提供了有益借鉴。

税务检查企业税负法制环境财政创收压力

一、引 言

税负是影响企业生产经营的重要因素,也一直是决策层和理论界关心的热点话题。2011年,《福布斯》杂志发布的“税负痛苦指数”显示中国排名全球第二,引起了媒体和学者们的广泛关注与争论。世界银行与国际金融公司最新发布的《2014年全球营商环境报告》指出,在189个经济体中,中国在“缴纳税款”方面(反映企业税负以及缴税过程中的行政负担)的得分仅排名第120位。近年来,中央政府先后实施小微企业减免税、扩大“营改增”试点范围等一系列结构性减税政策,对优化税制,减轻企业税收负担,提升企业可持续发展能力起到积极作用。

阿迪卡里等(Adhikari等,2006)、吴联生(2009)、李万福、陈晖丽(2012)、吴等(Wu等,2012)从所有权性质、内部控制质量、劳动雇佣、政治关联等角度对企业税负水平的影响因素进行了富有成效的研究。然而,由于微观数据的缺乏,来自税务部门的税务检查活动并未得到已有文献的应有关注。根据《新税收征收管理法及其实施细则释义》给出的定义,税务检查是税务机关以国家税收法律、行政法规为依据,对纳税人、扣缴义务人履行纳税义务和扣缴义务的情况进行检查和处理工作的总称。从宏观层面看,积极有效的税务检查能严肃税收法纪,营造公平有序的税收环境,保障税收收入稳定增长;①[①]但对企业而言,税务检查可能会产生如下三种影响:

首先,税务检查将规范企业纳税活动,减少企业层面留存利润,税务检查频度和力度的增加,将会增加企业税收负担,进而产生“征税效应”;其次,在税收征管存在较大空间的情况下,企业可能会通过向税务官员的“寻租”活动减弱税收执法力度,这虽然会降低企业“名义”税负但可能引起企业非生产性支出(Non-productive Expenditure)和实际税负的增加,这便是税务检查的“寻租效应”;再次,德赛等(Desai等,2007)发现税收征管将对公司管理层和大股东进行有效监管,进而减少公司代理问题。税务检查作为政府税收征管的重要内容,[②]将规范企业财务活动和生产经营活动,从而产生“治理效应”。

本文贡献主要体现在:第一,从税务检查的视角提供了税收征管影响经济发展的微观证据。曾亚敏、张俊生(2009)、叶康涛、刘行(2011)、米罗诺夫(Mironov,2013)在考察税收征管的经济效果时,多从宏观层面刻画企业所面临的税收征管强度,忽视了企业异质性对估计结果的影响。本文利用世界银行提供的微观企业调查数据,拓展了税收征管领域的相关研究。第二,通过考察税务检查、外部环境对企业税负和生产效率的交互影响,发现法制环境的改善、地方财政创收压力的降低,有利于发挥税务检查对企业发展的积极作用,从而深化了我们对不同外部环境下税务检查活动的理解,为当前税收法制化建设和税收征管改革提供了重要借鉴。第三,已有文献多利用上市公司所得税费构造实际税负指标(刘行、叶康涛,2014;刘慧龙、吴联生,2014),但可能会忽略企业在税收征管过程中面临的一些隐形费用和隐形补贴,[③]本文采用企业调查问卷中提供的主观税负感受信息衡量其税负水平,为该领域的相关研究提供了新视角。

本文之后的结构安排如下:第二部分为理论分析和研究假说构建;第三部分为研究设计,包括模型设定、变量定义和描述性统计;第四部分为实证结果分析;第五部分为稳健性分析;最后一部分为简要结论。

二、理论分析和研究假说

(一)税务检查与企业税负

作为税收征管的一项重要内容,税务机关的税务检查将规范企业财务活动和生产经营活动,增加企业避税活动的成本,提高企业税负水平。从宏观层面而言,税务检查的频度和力度是衡量政府征税努力的重要指标(周黎安等,2011),尤其是一些地区在面临较大的征税压力时会对辖区企业违规征收“过头税”和“预缴税”,这无疑会打乱企业正常的生产经营计划,加重企业税收负担。我们将税务检查带来的上述影响视为“征税效应”。进一步地,企业可能会通过针对税务官员的“寻租”活动减弱税务检查力度,这虽然会减轻企业“名义”税负水平,但却增加了企业的非生产性支出和“实际”税负水平。这便是税务检查的“寻租效应”。显而易见,无论税务检查的“征税效应”,还是税务检查的“寻租效应”都会减少企业留存利润,增加企业税收负担。基于此,我们提出文章首个研究假说:

假说1:税务检查将显著提升企业税负水平。

地方政府的财政激励一直是理解其行为动机的关键因素之一。《中华人民共和国税收征管法》明确规定地方政府对辖区内的税收征管工作负有领导与协调之责,税务部门的征管工作需要在地方政府的支持和配合下才得以顺利完成(刘骏、刘峰,2014)。当地方政府面临较大财政压力时,强化对辖区内企业的税收审计和税收执法无疑成为增加财政收入的重要途径;当地方政府的财政压力较小时,地方政府为了吸引外来资本流入会通过放松税收监管来实施“税收竞争”,税务检查产生的“征税效应”和“寻租效应”会相应弱化。据此,本文提出如下假说:

假说2:地方政府的财政创收压力越大,税务检查对企业税负水平的正向影响越大。

最近的一系列研究证明,外部制度环境、金融发展水平等是影响公司税负的重要因素。法制环境的改善对税务检查与企业税负之间关系的影响,不容忽视。首先,法制环境的改善将提高一个地区的产权保护水平,减少税务检查过程中税务人员对企业合法权益的侵害,减弱税务检查“寻租效应”对企业税负的影响;其次,法制环境改善往往伴随着法律执行效率和税法遵从度的提高,企业可能存在的逃税漏税行为更少,但税务部门对企业财务资料、经营状况的监督检查也更加严格规范,这将对税务检查的“征税效应”产生正反两方面的影响;再次,放松辖区企业的税收审计和税收检查是地方政府实施“税收优惠”的重要手段之一,法制环境越差的地区越有动机通过“税收优惠”吸引流动性资源的流入。对于企业而言,法制环境的改善意味着企业将面临更好的公共服务和更有保障的投资收益,企业也愿意承担更高税负,由此导致的结果是,法制环境越好的地区,税务检查的“征税效应”和“寻租效应”越弱。由此,我们提出两个假说:

假说3a:法制环境越好的地区,税务检查对企业税负水平的正向影响越大;

假说3b:法制环境越好的地区,税务检查对企业税负水平的正向影响越小。

(二)税务检查与企业生产效率

近年来,随着企业避税现象在全球范围内的普遍存在,Desai等(2007)、马光荣、李力行(2012)、德赛、达马帕拉(Desai和Dharmapala,2009)、李维安、徐业坤(2013)对企业避税的影响因素和经济后果进行了深入研究。企业税收规避行为不仅会造成国家税源流失,伴随避税行为的税收筹划活动也会加剧企业管理层与股东之间的代理问题,避税行为未必会提升企业价值(Desai和Dharmapala,2009);相比之下,有效的税收征管将显著提升企业经营绩效。Mironov(2013)关于俄罗斯的研究证实强有力的税收征管将显著提升企业市场价值;曾亚敏、张俊生(2009)、叶康涛、刘行(2011)的研究也发现税收征管有利于降低上市公司代理成本,提升公司经营业绩。那么,税务检查将对企业生产效率产生何种影响?正如图1所示,一方面,税务检查会通过“征税效应”和“寻租效应”增加企业税负,减少企业留存利润与生产性领域的资源投入;另一方面,税务检查作为监督公司运营的重要外部力量,能有效遏制企业管理层与控股股东对公司利益的侵占,这种“治理效应”将减轻企业代理问题,提高企业资源配置效率。可见,税务检查可能对企业生产效率存在正反两方面影响。据此,本文提出如下假说:

假说4a:税务检查将显著降低企业生产效率;

假说4b:税务检查将显著提升企业生产效率。

法制环境对企业生产效率的影响不容忽视。万华林、陈信元(2010)针对中国上市公司的研究发现,法律保护水平越高的地区,企业的非生产性支出越少;陈德球等(2012)将“企业对法院的信心”视为测度政府质量的重要指标,研究证实政府质量的改善将显著提升企业的资本配置效率;而麦克林等(Mclean等,2012)基于跨国数据的研究也表明,投资者保护法律的完善将显著提升企业的资本配置效率。企业非生产性支出和资本配置效率是决定企业生产效率的重要因素。与此同时,地区法制环境也会影响税务检查的实施频度和严格性,因此,税务检查与法制环境对企业生产效率的交互影响如何,值得本文深入分析。

图1 税务检查影响企业生产效率的渠道

三、研究设计

(一)实证模型与变量定义

为检验前文研究假说,本文构建如下回归方程:

其中,被解释变量代表企业税负水平。当企业被问及“税率对企业当前运营形成多大程度的障碍?”时,选项分别为“无障碍”、“较小障碍”、“一般障碍”、“较大障碍”、“非常严重障碍”,对应变量的取值分别为0、1、2、3、4。解释变量代表税务机关对企业的税务检查,我们从两个维度衡量:“过去一年企业是否有税务官员检查或访问”()、“过去一年税务官员检查企业或与企业高管见面的次数”()。

为了检验假说2、假说3a、3b,我们在方程(1)中分别加入交叉项×、×,其中,、分别表示企业所在城市的财政创收压力和法制环境质量。财政创收压力按如下原则构造:首先计算样本城市的财政收入增长率,然后根据可比性原则,将样本城市中两个直辖市北京、上海与全国平均水平比较,将其他样本城市与其所在省份平均水平比较,如果样本城市的财政收入增长率较高,则取值为0,否则,取值为1。财政收入增长是地方政府财政收入目标考核中的关键指标,财政收入增长率相对较低的地区往往具有较大的财政创收压力,因此,取值为1,表示地区财政创收压力较大,取值为0,表示地区财政创收压力较小。我们将变量滞后一期,以表示上一年的财政创收压力将对本年的政府行为产生影响。法制环境质量采用样本企业对当地法院系统的主观评价衡量,当企业被问及“当地法院系统是公平、公正、廉洁的?”时,选项“非常不同意”、“倾向于不同意”、“倾向于同意”、“非常同意”对应的取值分别为1、2、3、4。

根据已有文献与数据可得性,方程(1)还控制了可能影响企业税负的其他因素,主要包括:变量表示企业存货密集度,使用企业存货值与固定资产账面价值的比值衡量。吴联生(2009)发现存货密集度与企业税负之间存在显著正向关系,而德拉西和张(Derashid和Zhang,2003)发现存货密集度与企业税负不存在正向关系,因此,的系数符号有待于本文检验。企业是否为国有企业,国有企业与地方政府存在天然的政治联系,对政府具有更强的游说能力和讨价还价能力,进而获得更加优惠的税率;同时,地方政府需要通过国有企业实现一系列社会性目标,国有企业需要承担较高的税负,我们无法预测的系数符号。变量代表企业的人力资本水平,等于完成中等教育的员工比例,不同地区往往针对人力资本水平较高的高新技术企业实施不同程度的税率优惠政策,的系数预期为负。代表企业规模,使用企业全日制员工数的自然对数表示。一方面,规模越大的企业会受到公众更广泛的关注,税务机关也会对大企业进行专门的税收监督;另一方面,拥有大量员工的大型企业在和政府讨价还价中更容易获得政府的扶持,其实际税负会更低,因此,公司规模对企业税负的影响有待于本文的实证检验。此外,我们还控制了企业年龄的对数ln2009-2011年间的平均营业增长率Growth以及所处的二级行业等企业基本特征。

为考察税务检查与法制环境对企业生产效率的影响,我们进一步构建如下实证方程:

其中,被解释变量为企业全要素生产率(),本文通过对数化的柯布-道格拉斯方程获得;解释变量为我们所关注的来自政府部门的税务检查。方程控制变量中,表示政府管制水平,使用企业高管为应对政府规则所花费的时间比重衡量;表示企业融资约束,当企业被问及“融资渠道对企业当前运营造成多大程度的障碍”时,答案分别为“无障碍”、“较小障碍”、“一般障碍”、“较大障碍”、“非常严重障碍”,对应取值分别为0、1、2、3、4;表示样本企业是否为出口企业。变量、、ln、的定义与方程(1)相一致。

本文使用方程(3)OLS估计的残差衡量企业生产效率(),其中,代表企业的产出水平,使用企业当年营业收入衡量;代表劳动力投入水平,使用全日制员工数量衡量;代表资本投入水平,使用企业当年固定资产(包括机器、车辆、设备、土地和建筑物等)的重置成本衡量;代表企业中间产品、原材料、燃料的投入总成本;为二级行业虚拟变量。

(二)样本来源与描述性统计

本文研究样本来源于世界银行2012年所做的中国企业调查,包括2700家非国有企业与148家国有企业。此次调查内容包含样本企业的基本信息、基础设施与服务、销售与供应、竞争环境、土地与许可、创新与科技、犯罪、融资、政企关系、劳动力雇佣、营商环境、绩效等。调查所涉及的区域包括合肥、北京、广州、深圳、佛山、东莞、石家庄、唐山、郑州、洛阳、武汉、南京、无锡、苏州、南通、沈阳、大连、济南、青岛、烟台、上海、成都、杭州、宁波和温州等25个城市。样本企业通过分层随机抽样方法获取,具有较强的代表性。该项调查包含制造业和服务业两大类企业,由于针对服务业企业的调查未涉及固定资产、流动资产等指标,无法计算这些企业的生产效率,我们未将服务业企业纳入研究样本。由此,得到的原始数据共包含1727个样本企业。

从企业主观税负水平的分布看,当企业被问及税率对企业运营的阻碍时,回答“无障碍”、“较小障碍”的比例分别为47.30%、24.52%,回答“较大障碍”、“非常严重障碍”的比例为8.02%、1.45%,回答“一般障碍”的比例为18.71%。由于一些企业的特征信息尤其是存货值、固定资产值存在缺失,我们在基本回归时可用的观测值实际上只有1068个样本。[④]然而,与全样本相比,这1068个样本企业的税负水平分布并没有明显差异。回答“无障碍”、“较小障碍”的分别为47.28%、23.13%,回答“较大障碍”、“非常严重障碍”的分别为9.18%、1.87%,回答“一般障碍”的比例为18.54%。为了剔除异常值对回归结果的影响,我们对变量、在1%的水平进行Winsorize缩尾处理。考虑到方程(1)的被解释变量的取值为0到4之间的离散值,且数值越大表示企业主观感受的税负水平越高,我们将使用Order Probit模型检验税务检查对企业税负水平的影响。

表1报告了文中主要变量的描述性统计。变量的离散系数为1.145,可见不同企业的税负存在较大差异;变量、的均值分别为0.691、1.718,这说明,有69.1%的企业会被税务官员检查或访问,而企业当年面临的税务检查次数为1.718次。变量、、、的离散系数分别为2.428、1.058、2.295、3.116,这说明企业在存货密集度、融资约束、营业增长率等方面存在显著差异。变量、的均值分别为0.324、0.054,说明样本企业中有32.4%的企业为出口企业,5.4%为国有企业。此外,企业年龄()、规模()等变量的最大值与最小值也存在较大差异。

表1 描述性统计

变量样本数均值中位数标准差最小值最大值 Growth16450.1890.0750.589-0.2145.056 Age168313.362118.9491125 Size17274.4774.4431.3271.60910.820

四、实证结果分析

(一)税务检查与企业税负

表2第1、2列报告了对方程(1)使用Order Probit模型估计的偏回归系数。结果显示,变量和的系数都为正且在1%的水平上显著,即税务检查对企业税负存在显著正向影响,假说1成立。变量的系数并不显著,说明存货密集度与企业税负之间的关系并不显著,可见与固定资产、存货有关的税收激励政策并未对样本企业的税负产生实际影响。的系数为负且在1%的水平显著,说明人力资本水平越高的企业,其税负水平会更低,这可能源于人力资本水平较高的高新技术企业会享受到不同程度的税收优惠政策。变量的系数显著为负,说明国有企业(主观感受)的税负水平明显低于非国有企业。可见,国有企业与地方政府存在天然的政治联系,在纳税方面有着更强的谈判能力和“讨价还价”能力,同时享有一系列优惠政策性资源。企业规模的系数为正但不显著,这可能源于,规模较大的企业既面临较多的税收监管,也具备更强的与政府讨价还价的能力,两种效应相互抵消导致规模对企业税负的影响不显著。进一步地,的系数为负但并不显著,这说明成长性较高的企业因获得政府支持而享有一定程度的税率优惠,但这一效应并不明显。

为了解释的方便,表2第3-7列进一步报告了各变量对企业税负水平的边际概率影响(边际效果)。如果样本企业面临的税务检查次数Check2增加一个标准差(1.899),能使企业感到税率对企业运营“无障碍”的概率降低9.3%,使企业感到“较小障碍”、“一般障碍”、“较大障碍”、“非常严重障碍”的概率分别增加1.52%、3.99%、3.04%、0.76%左右。同样地,国有企业感到税率对企业运营“无障碍”的概率比非国有企业高43.2%,国有企业感到“较小障碍”、“一般障碍”、“较大障碍”、“非常严重障碍”的概率比非国有企业低16.6%、17.1%、8.2%、1.4%左右。

表2 税务检查与企业税负水平(Order Probit)

解释变量被解释变量Burden 回归系数边际效果 无障碍较小障碍一般障碍较大障碍严重障碍 (1)(2)(3)(4)(5)(6)(7) Invint-0.008-0.0060.002-0.0004-0.001-0.0007-0.0002 (0.009)(0.008)(0.003)(0.0006)(0.001)(0.001)(0.0003) Human-0.007***-0.006***0.002***-0.0004***-0.001***-0.0008***-0.0002*** (0.001)(0.001)(0.001)(0.0001)(0.0003)(0.0002)(0.00006) SOE-1.224***-1.289***0.432***-0.166***-0.171***-0.082***-0.014*** (0.201)(0.195)(0.043)(0.027)(0.016)(0.009)(0.004) Growth-0.040-0.0590.023-0.004-0.010-0.007-0.002 (0.053)(0.055)(0.022)(0.004)(0.010)(0.007)(0.002) lnAge0.0960.084-0.0330.0060.0150.0110.002 (0.078)(0.078)(0.031)(0.005)(0.014)(0.010)(0.002) Size0.0260.014-0.0060.0010.0020.0020.0004 (0.029)(0.031)(0.012)(0.002)(0.005)(0.004)(0.0009) 行业控制控制控制控制控制控制控制 观测值10681048

注:***、**、*分别代表1%、5%、10%显著性水平,小括号中给出了经过white-robust调整的稳健标准误。以下各表同。

(二)税务检查与企业生产效率

表3列示了对方程(2)的实证估计结果。变量、的系数都在5%的水平上显著为负,说明税务检查与企业生产效率之间存在显著的负向关系,说明假说4a成立。尽管税务检查产生的“治理效应”将有效减轻企业代理成本,提高企业运营效率,但税务检查产生的“征税效应”和“寻租效应”将增加企业税负,减少企业的可留存利润以及生产性资源的投入,进而降低企业生产效率,可见,税务检查的“征税效应”和“寻租效应”明显大于“治理效应”。

继续关注控制变量的系数。变量的系数为正但不显著,说明政府管制水平对企业生产效率不存在显著影响。政府管制水平越高,企业向政府部门“寻租”的机会和空间越多,进而会挤占企业的生产性支出;同时,企业高管为应对政府规则所花费的时间越多,企业可能与政府构建起更紧密的政治联系,这会帮助企业获取更优惠的政策性资源,上述两种效应相互抵消导致变量的系数不显著。变量的系数显著为负,可见较少的融资约束会提升企业生产效率,这一发现与巴特勒和科尔纳贾(Butler和Cornaggia,2011)的发现相一致。变量的系数为正且在1%的水平上显著,说明人力资本水平与企业生产效率显著正相关。这可能源于,人力资本水平越高的企业往往具有先进的生产技术和管理理念,因而具有较高生产效率。的系数在1%水平上显著为正,即企业成长性与企业绩效之间存在显著正向关系,这与申慧慧等(2012)的发现相一致。ln的系数在10%的水平上显著为正,说明企业年龄与生产效率之间存在显著正向关系,这可能因为成熟的企业往往具有更完善的公司治理机制和先进的管理理念,进而提高了企业生产效率。

表3 税务检查与企业生产效率(OLS)

五、进一步分析

(一)考虑变量内生性的影响

需要指出的是,方程(1)、(2)中都存在一些难以准确衡量的因素会同时影响税务检查强度和企业税负(生产效率),例如企业政治关联。已有文献发现,政治关联产生的“政府偏袒效应”和“产权保护效应”将对企业税负水平和生产效率产生影响(于文超和何勤英,2012;罗党论和杨玉萍,2013),因此,忽视政治关联的影响将使方程估计产生内生性偏误。使用工具变量进行两阶段最小二乘估计(2SLS),将有效减少回归方程的内生性偏误。延续既有文献的研究思路,我们使用城市其他样本企业面临的税务检查力度的平均值()及其平方(2)作为税务检查的工具变量。设企业所处的城市为,企业为城市中其他样本企业,N表示企业所在城市的样本企业数目,的具体构造方式如方程(4)所示。重复表2、表3的回归结果,前文主要结论依然成立,变量可能存在的内生性未对本文估计结果带来实质性影响。[⑤]

(二)税务检查、外部环境与税收负担

为考察税务检查与财政创收压力、税务检查与法制环境对企业税负的交互影响,我们进一步在方程(1)的基础上加入交叉项。表4第1、2列的结果表明,交叉项×的系数虽不显著但依然为正,交叉项×的系数在1%的水平上显著为正。这说明,在财政创收压力越大的地区,税务机关面临较大的税收压力,税务检查的“征税效应”和“寻租效应”会相应加强,税务检查对企业税负的正向作用将更大,这一结论印证了假说2。表4第3、4列的结果显示,交叉项×、×的系数为负且都在5%的水平上显著。这表明,法制环境越好的地区,税务检查对企业税负的正向作用越弱,这印证了假说3b。法制环境的改善不仅会减少企业潜在的偷税漏税行为,更能提高地区产权保护水平,减弱税务检查的“寻租效应”对企业税负产生的正向影响。

表4 税负检查、企业外部环境与税负水平(Order Probit)

注:限于篇幅,表4、表5仅报告了交叉项的回归系数。

(三)税收征管、法制环境与企业生产效率

本文在方程(2)加入交叉项×、×,进而考察税务检查与法制环境对企业生产效率的交互影响。考虑到变量()、与交叉项×(×)之间相关较大,我们对两个变量进行中心化处理,然后再相乘,这一处理使每个变量的VIF值不超过3。表5结果显示,交叉项×、×在1%的水平上显著为正,这说明,法制环境的改善将显著弱化税务检查对企业生产效率的负面影响。这一发现与假说3b背后的经济学逻辑是一致的,法制环境的改善会弱化税务检查产生的“征税效应”和“寻租效应”,进而弱化税务检查对企业生产效率产生的负面影响;同时,法制环境越好的地区,税务检查能够发挥更加有效的治理效应,这会进一步弱化税务检查对企业生产效率的负面影响。

表5 税务检查、法制环境和企业生产效率(OLS)

六、结 论

近年来,考察税收征管的企业治理作用一直是公司金融领域的热点话题。本文从税务检查的视角丰富了税收征管领域的相关文献。利用世界银行2012年针对中国25个城市的企业调查数据,我们考察了税务检查对企业税负水平以及生产效率的影响。研究发现:(1) 税务检查将显著增加企业税负水平;(2)财政创收压力越小、法制环境越好的地区,税务检查对企业税负的正向作用越弱;(3)税务检查将损害企业生产效率,但在法制环境越好的地区,这一效应越弱。

由于税收意味着政府对企业留存利润的“强制性”分享,税务检查不可避免地会减少企业留存利润和生产性资源投入,但地方财政创收压力与法制环境的不完善,可能会放大税务检查对企业发展的负面影响,抑制税务检查应有的积极效应。产生这一现象的重要根源在于税收征管环节存在的“巨大空间”。因此,明确界定日常调查核实、纳税评估、税务稽查等不同税收检查形式的定义和适用范围,完善各种形式税收检查的法定程序,建立相应的工作标准和流程,不仅能减少税务检查随意性,增强税务检查合规性,发挥税务检查在严肃税收法纪、营造公平有序税收环境中的积极作用,对于推进当前税收法制化建设和税收征管改革也具有重要意义。

值得注意的是,税务检查形式和目的的不同,决定了既有以打击偷税漏税为目的的税务稽查,也有以纳税辅导为具体内容,以促进税法遵从、构建和谐征纳关系为目标的日常调查核实。显而易见,不同形式和内容的税务检查所产生的经济效果存在显著区别。然而,由于研究数据的限制,本文未能对这种区别做出深入考察。在尝试获取后续数据的基础上,我们将对上述问题做出进一步完善。

1. 陈德球、李思飞、钟昀珈:《政府质量、投资与资本配置效率》[J],《世界经济》2012年第3期。

2. 李捷瑜、江舒韵:《市场价值、生产效率与上市公司多元化经营:理论与证据》[J],《经济学(季刊)》2009年第3期。

3. 李万福、陈晖丽:《内部控制与公司实际税负》[J],《金融研究》2012年第9期。

4. 李维安、徐业坤:《政治身份的避税效应》[J],《金融研究》2013年第3期。

5. 刘行、叶康涛:《金融发展、产权与企业税负》[J],《管理世界》2014年第3期。

6. 刘慧龙、吴联生:《制度环境、所有权性质与企业实际税率》[J],《管理世界》2014年第4期。

7. 刘骏、刘峰:《财政集权、政府控制与企业税负——来自中国的证据》[J],《会计研究》2014年第1期。

8. 罗党论、杨玉萍:《产权、政治关系与企业税负——来自中国上市公司的经验证据》[J],《世界经济文汇》2013年第4期。

9. 马光荣、李力行:《政府规模、地方治理与企业逃税》[J],《世界经济》2012年第6期。

10. 申慧慧、于鹏、吴联生:《国有股权、环境不确定性与投资效率》[J],《经济研究》2012年第7期。

11. 万华林、陈信元:《治理环境、企业寻租与交易成本——基于中国上市公司非生产性支出的经验证据》[J],《经济学(季刊)》2010年第2期。

12. 吴联生:《国有股权、税收优惠与公司税负》[J],《经济研究》2009年第10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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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

①资料来源:新华网,《2009年全国税务稽查部门查补收入1192.6亿元》,http://news.xinhuanet.com/politics/ 2010-02/09/content_12960405.htm。

[②]税收征管是税务机关对税收工作实施管理、征收、检验等活动的总称,因此,税务检查可视为税收征管活动的重要组成部分。

[③]国家发改委和税务总局针对我国5省所做的一项调查显示,企业税负感受往往与实际税负并不一致。资料来源:学习时报,2013年8月26日,《企业税负现状调查与政策建议》。

[④]基本回归具体指后文表2第1列针对方程(1)的估计。

[⑤]弱工具变量检验和过度识别检验表明所选用的工具变量是有效的。限于篇幅,相关变量的估计系数未予报告,感兴趣的读者可以向作者索取。

* 本文作者于文超同时为西南政法大学在站博士后。感谢匿名审稿人提出的宝贵意见,文责自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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