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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史、思想史、心态史的交互

2015-10-13朱洪涛

粤海风 2015年4期
关键词:顾颉刚傅斯年学术

朱洪涛

1929年,顾颉刚从广州中山大学离职,前往北平。这一事件背后实际暗含多种因素的互动,其中人事纠葛、学术分歧等因子在顾此次离粤赴平举动中表征明显。本文拟从以上两方面着手,还原事实,探析事件来龙去脉,借此一窥学人的思想与心态。

1927年3月1日、3月16日顾颉刚接傅斯年信邀其往广州任中山大学史学系教授,顾颉刚表示同意,不久抵广州。顾甫到广州,朱家骅怕其与鲁迅再生事端,命其到江浙买书,充实中大图书馆。顾知此非久远之计,写信傅斯年,提出三条办法:一是用一二年时间为中大购书,半年回广东整理一次,以为研究开新路;二是派其到日本学习;三是回粤后,专任研究,不兼行政,不上课,不管图书馆事务。[1]观顾颉刚日后行止,傅并没有同意顾的要求,顾回粤后担任史学系教授兼任系主任,1928年11月顾还担任中山大学语言历史学研究所主任一职。

其实顾颉刚来中山大学之前也接到武昌中山大学、燕京大学聘书,只是顾囿于武昌中大设备不良、燕大有教会背景而作罢。及至顾颉刚就职中山大学,其面临问题亦不少。一则,顾颉刚自谓在厦大与鲁迅交手后余波还在,顾在1927年6月27日、1927年6月29日给傅斯年、罗家伦信:“我现在想和鲁迅避面,并不是怕他,实在我觉得时间可惜,精神可惜。我自己的事业,尽了我的时间精神去做还嫌得不够,那里可以分心于人我的争战上。所以他若不在报上露脸攻击我,我是不攻击他的。所怕者,到粤之后,他处心积虑的对付我,我为自卫起见,也不得不处心积虑的对付他。他是整天闲着的,时间不值钱,我便苦了。”“得友人书,知鲁迅已回校。此公一去,吾如入囹圄矣。以骝先先生及孟真相待之厚,我固说不出辞职。但秋间赴粤后如他再作无理由之攻击,或鼓动学生向我胡闹,则弟实无才干、无时间、无精力和他对付,惟有一走了之。”[2]顾颉刚自认与鲁迅的结怨使其无宁日进行学术研究。

二则,广东政争、战事激烈,对民众心理影响甚巨,也导致学校经费困难。顾颉刚日记1927年12月11日,“昨夜广州共产党起事,今日四处纵火。城中与国民党军格斗,东山警署由工人缴械。屈园被抢,绍孟等损失均大。夜中长堤火光烛天,终夜枪炮声不绝,予与履安均彻夜不眠,真有‘不知命在何时之感”。[3]第二天,顾颉刚避地岭南大学以保万全。日记记载两军交战,“闻死者极多”,“与丁山,莘田到元胎处,路见死尸甚多”。因战事影响,顾颉刚的“上古史”课程缺课人数颇多,罗常培的课堂竟无人上课,“盖学生大部分归家,其家广州者又赴港避难也”,周予同从上海发信顾颉刚表示关切之情,认为时局纷乱,“学术运动恐非三十年后不易谈矣”[4]。

鉴于广州之乱,顾颉刚父亲令其归家,以编书为活,但顾颉刚并没有马上动身,此时上海暨南大学邀其担任史学系主任,顾也未同意。顾由于人情,仍决定留中大,“予在粤固无甚意味,但为骝先,孟真友谊所困,无法决绝,非至万不得已不便易地耳。”(1928年1月27日)。

顾颉刚多次表示北京(1928年北京改称北平)图书最多,最适宜为学。因此当容庚招顾颉刚前往燕大任教,顾此时确是愿往,其原因有三:一,予尚未经过正式之研究生活,日夕盼望达到。二,予书籍器物俱置京中,两年在外,总难宁定。三,康媛(顾颉刚之女顾自明)不入北京聋哑校,无其安心立命之所也。(1928年2月23日)顾颉刚想完全致力学术研究,但燕大要求须兼本科课程,加上傅斯年反对,因此事不果行。顾颉刚在中大只是权宜之计,这一点傅斯年看得明白,“且顾、杨(杨振声)诸兄而下,均不觉广州之可久居,颉刚望北京以求狐死首丘,金甫居广州如乌孙远嫁。何缘如是,或亦斯年之过。”[5]但顾颉刚去志已定,他再次强调只是碍于情面,不好陡然离开,“予回京之计早决,而近日骝先先生苦为挽留,学生代表亦然。人情难却,因提出不上课,不办事之要求。”(1926年6月28日)除慰留外,顾若想离粤,也得傅斯年理解才行。

另外,顾颉刚不能爽快离粤,还与中山大学语言历史学研究所有关。中大语史所本是傅斯年创办,但傅事多,主要由顾颉刚负责,所耗心血不少,顾希望能将语史所后续事项办好,不致使其塌台,这是顾颉刚“良心上不能自已的责任”。因此顾颉刚想离粤赴平又不想甩手不管中大语史所,乃向傅斯年提出“假请假,真辞职”的办法:

至弟离粤之后,实际上弟当然不为中大办事,不支中大薪水,与辞职无异。所以说暑假后或来一月者,以弟走后如研究所主任不定,研究生不能招成,则前途仍危险,故弟拟于到平后为校延聘主任,成则弟不必来,如延聘不到,而锡永可以支援下去,则请学校即实任锡永为主任,而弟亦可不来。万一主任延聘不到,锡永又支持不下,则弟只得自向粤方一行,招定二、三十个研究生,既有学生则学校说不出停办,这个机关的生命便不至夭折矣。[6]

顾颉刚这种拖泥带水的方法,虽则盛意可感,但傅斯年既不相信也不同意。傅认为不向中大表示决绝的辞职是“狡兔三窟”,既不放弃中大语史所,又到中研院史语所,是“两头马之伎俩”。顾颉刚认为自己的办法是保存中大语史所,觉得傅斯年惑于谗言,不信任自己。

根据中研院史语所的规定,专任研究员必须真实专任,在不再添聘兼任研究员的情况下,顾颉刚不能与中大斩断人事关系,是不可以专任或兼任研究员,因此顾提出任特约研究员。这又与顾颉刚1928年12月15日草拟的《国立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文籍考订组工作计划书》第三条矛盾:颉刚现在任职中山大学,课务綦繁,本组尚未能即行组织。兹定于明年春初辞职北返,专任本组工作,故本组办公应于民国十八年二月开始。[7]

在信息不对称的情况下,顾颉刚自身又起反复,傅斯年难免反感,最后商之于蔡元培,同意顾颉刚任特约研究员,时间是1929年4月。此举大惬顾颉刚心意,一来顾本不想再参与史语所所务,其次特约研究员给了顾颉刚很大发挥空间,拘束少了许多。顾给傅斯年的信,“故得在中央研究院作一散工而又得借支常工之工价,实为弟极大之福泽,以既保此自由之身,又免于家人之埋怨也。”[8]

顾颉刚本无长居广州之意,但顾之离粤则是多种因素综合的结果,如广东政局不稳、地方主义、南方气候等问题,而与傅斯年关系不睦也是重要一环。上述顾与傅斯年这种属于公事的往来,矛盾可激化处还少,但若共事一处,商量具体细节,则摩擦遂生。首先是二人性格之差异,胡适评价顾、傅:“适之先生评予,谓予性欲强,脾气不好,此他人所未可知者也。又谓予的性格是向内发展的,彼与孟真是向外发展的。”(1927年8月25日)顾颉刚的性格内实倔强,自主性强,能办事,不喜人压服,顾颉刚自评,“予之性情有极矛盾者,极怕办事,而又极肯办事,孟真不愿我不办事,又不愿我太管事,故意见遂相左,今晚遂至破口大骂。”(1928年4月29日)顾在1973年7月补记这一次的相争写道,傅斯年“以家长作风凌我,复疑我欲培养一班青年以夺其所长之权。予性本倔强,不能受其压服,于是遂与彼破口,十五年之交谊臻于破灭。”

胡适以为顾颉刚在中大是因骄傲而树敌,顾回信解释并非骄傲,是自己现在负了事务上的责任,难免与人“碰伤”,“我树的敌人可以分作两种,一种是妒忌我,一种是想征服我,这两种都是没法避免的。我不能求悦人而自暴自弃,迁就了别人的标准。我自己不愿压迫人家,也不愿人家来压迫我。如有人想要压迫,当然反抗。”[9]傅斯年不属于敌人之列,但时有压迫顾颉刚之处,当傅斯年看到顾这封致胡适的信(该信写到与傅斯年相处不睦,指出两人性格有两点相同:一,自信力太强,各人有各人主张又不肯放弃;二,急躁到极度,不能容忍。),二人又“相骂”,傅斯年“久不慊于我,今乃一发也。予于孟真私交已可断绝矣。”(1928年11月13日)顾颉刚在1946年12月16日给妻子张静秋家信中对傅称名不称号说,“傅斯年真不是东西,今夜看见我,他摔转了头颈和我握手。这个傲慢的人迟早要失败的,他失败之后必然又来趋奉我了。”[10](此信背景是顾在南京参加宴请教育界人士的会议,胡适、朱家骅等熟人均在场。)这是1949年前二人交恶后顾在私信里称“傅斯年”而不称“(傅)孟真”的极少例子。

二者,二人学术见解存在差异。从之前傅斯年赞叹“颉刚是在史学上称王了”“颉刚的《古史辨》,我真佩服得五体投地”,到中大共事后,傅斯年对顾提倡民俗学,征集民俗歌谣的研究表示不屑。中大语史所民俗学会出版的“民俗丛书”,如《台湾情歌》《扬州的传说》《情歌唱答》等,傅认为“浅薄”“无聊”,谓出版学术书籍当是积年研究的结果,而不应如此草率出书。顾也不完全否认傅斯年此种说法,但他更强调在学术社会未成型、学术风气未养成前,先出书以提倡一种研究风气,使治学青年能看到一种奖掖之风,当学术风气养成后再来改变草创时期的粗疏之误。换言之,顾颉刚认为学术首在普及,傅则认为学术旨在提高:

傅在欧久,甚欲步法国汉学之后尘,且与之角胜,故其旨在提高。我意不同,以为欲与人争胜,非一二人独特之钻研所可为功,必先培养一批班子,积叠无数材料而加以整理,然后此一二人者方有所凭借,以一日抵十日之用,故首须注意普及。普及者,非将学术浅化也,乃以作提高者之基础也。(1928年4月30日日记,1973年7月补记。)

二人学术动机、为学目的存在不同,傅斯年评价顾颉刚搞民俗研究是“上等的天分,中等的方法,下等的材料”,顾颉刚反驳,“材料是客观实物,其价值视用之者何如耳。岂能分高下乎!”(1929年2月13日,1973年7月补记)顾在1929年出版《国立中山大学语言历史学研究所年报》序中也申明:“我们承认凡是一件材料没有不可供研究之用的,材料本无生命,有方法用它时它就有了生命,所以死活是方法的问题而不是材料的问题。”

最终,顾颉刚北上选定燕京大学以其环境清静,无人事纠缠,实治学佳地。顾之没选母校北京大学(北大校长陈百年亲自邀请),以其“北大党派太多,攻讦太甚,婉辞拒之,心中痛苦可知矣。”(1929年9月21日,1973年8月补记)好友罗家伦邀其至清华大学任教,顾回信表示不愿意在同学太多的地方做事,免得“招尤纳悔”,并进一步谈为何选择燕京大学:“如果弟当时应聘,则此一年中,不是由他们离间,使我二人不睦,即是由他们造谣,拟弟于兄之走狗死党。此乃必至之局,非弟之神经过敏。弟之所以宁愿卖身于教会学校,正欲与这辈活动人物断绝关系,使弟不致成他们之眼中钉,而得专心致志到学问上,成就我理想中的著作。故卖身其名,超然其实。”[11]

民族情绪强烈的傅斯年对顾颉刚栖身燕京大学,之前就表示不同意,此时也电函顾:“燕京有何可恋,岂先为亡国之准备乎?”(1931年6月12日),时隔六天,顾颉刚草长信答傅斯年,谓其并非奴颜婢膝,也绝不会成为洋奴,且谈到傅斯年对自身态度之变迁,从人事、学术到生活交往层面,让其不解:

当兄自沪到平,弟偕何定生君到站相接。弟非习为迎送之流,乃因兄数月前曾到长堤相送,报施之道应如是耳。兄乃不解,以我为营谋之流,当兄嘱领取借款时,对赵元任先生及我言云:“明天今甫由南京来,我们应到东车站去接他,谋个清华学校的事情。”兄试思之,兄任中央研究院之所长,那会向清华谋兼职;赵先生本在清华,也用不着去谋:此话非指我而指谁,非讥我到站接兄而讥谁?弟平生从未受过此等气,眼前为之发黑。兄对我既如此,论理正当绝交。但念昔日西斋旧谊,且粤中大是兄拉我去的,中央研究院又是兄拉我去的,觉得不当为感情所蒙之兄过于愤激,故假作痴聋,未道一语。此事兄或忘之,弟则深记。[12]

顾颉刚妻子殷履安怕与傅斯年再生口舌,劝其勿寄。而顾、傅二人实彼此了解,顾日记记载:“孟真谓余,彼写此信,盖欲挑得余之覆信,而竟无覆信,殊出意外。并谓此不像我的态度。此诚知我,非履安之阻,固早如其所料矣。”(1931年6月24日)之后顾颉刚执教燕京大学,傅斯年执掌中研院史语所,虽然傅还邀请顾颉刚回中研院,顾已脱是非圈,不会再入。

顾、傅两人早年在北大一起办《新潮》,合作愉快,原因是囿于学校,角色单纯,没有担负有交集的社会事务,人事往来还在师友之间,没有产生嫌隙的土壤。换言之,二人的特质多少被学校和学生身份遮掩。及其共事中大,矛盾渐而显露,傅斯年能办事,能识人,懂机变,务欲胜人,胡先骕评价“有手腕,喜弄权”[13],时人称傅为“曹大丞相”。顾的学生赵贞信1943年8月22日致信顾颉刚谈傅、顾二人不同,认为傅斯年断制严厉而赏罚分明,用人恰当,然量小,有私,好专,顾之长在于气量大,处心公,其短“在于理智不能胜过感情。故感情极易冲动,使所行之事未能恰当,被用之人无法对付。论者颇谓吾师既不能识人,又不能察势,”[14]醒顾颉刚若不能别贤愚,清权责,明赏罚,则事不能成。此番话惬心厭理,顾颉刚认为是良友之言。可以说赵贞信对顾的长短看得非常明白。观顾颉刚对傅斯年的看法,日记中激烈甚至极端的情绪化表述不在少数(不仅对傅斯年,其他如钱穆、洪业),这些说法不能完全代表事实,只是顾本人彼时彼地心态的折光。顾颉刚与傅斯年既有同窗之谊,也有处世谋略、学术视差的存在,同时还有互相争胜的一面,彼时傅斯年对顾颉刚继长增高的学术声誉多少还有嫉妒成分存在,因其如此,顾、傅共事一地多会产生纠纷。

1929年顾颉刚离粤赴平任职燕京大学,按他的说法是不想再惹是非,求得一安静治学之地。在粤的顾颉刚遭遇与鲁迅的纠纷,与傅斯年又因性格、学术、行事风格之差异使得共事频生龃龉,若非朱家骅一留再留,顾颉刚早已离开。同时,外部环境也不宁帖,激烈的政党之争造成人心焦虑,广州于顾而言,既非适于生活之所,更非治学佳地,更增添广州绝难久留之感。

顾颉刚所设想的最佳状态是谋一北平高校教职,不教课,不兼职,不任行政,专一为学。顾最后选择燕大也因其人地生疏,不会陷入因谣言所起的人事、利益、观念、派系的争斗中。在厦大、中大的经历使顾更加认识到,做事要结党,党员要听党魁的。他讨厌派系斗争,想远离却逃不掉“籍和系”的牵连与打击。他反感结党,却又被人看做“党魁”,呼之为北平教育界三个“后台老板”之一(顾颉刚,胡适,傅斯年)(1931年9月9日)。《夏鼐日记》1937年12月5日记载:“向(向达)云顾颉刚近来颇从事政治活动,在学界方面亦暗中养成自己势力,以燕京大学为大本营;谓其人阴险,在厦大时,鲁迅即受其排挤(《两地书》中之“朱山根”,闻即指顾),在广大时,又排挤傅斯年。”[15]

之所以有此看法,从顾颉刚一面看来,顾好大喜功,贪多务得的性格,使其做事善立计划,聚合相关学人共举其成,但理智有时不能胜感情,不免情绪化,“且吾师于爱之时,则任之必过,及其衰也,又恨之极甚”(赵贞信语),顾的性格使人愿意为其办事,但又难以长久保持,关系不免僵化。傅斯年1941年6月18日致朱家骅信,“凡与颉刚共事,最后总是弄到焦头烂额”,[16]揆诸实际,亦其来有自,只是当事人不愿承认罢了。

注释

[1]顾颉刚:《顾颉刚全集·顾颉刚书信集卷一》,中华书局,2011年,第193—194页。

[2]顾颉刚:《顾颉刚全集·顾颉刚书信集卷一》,中华书局,2011年,第195、252页。

[3]顾颉刚:《顾颉刚日记》第2卷,联经出版事业股份有限公司,2007年,第111页。以下凡引日记处,不再出注,仅标示所记日记年月日。

[4]《国立中山大学语言历史学研究所周刊》,第1集第1—12期合刊,1927年出版,第243页。

[5]王汎森、潘光哲、吴政上主编:《傅斯年遗札》,台湾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2011年,第113页。

[6]顾颉刚:《顾颉刚全集·顾颉刚书信集卷一》,中华书局,2011年,第197页。

[7]王汎森、潘光哲、吴政上主编:《傅斯年遗札》,台湾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2011年,第173页。

[8]顾颉刚:《顾颉刚全集·顾颉刚书信集卷一》,中华书局,2011年,第205页。

[9]顾颉刚:《顾颉刚全集·顾颉刚书信集卷一》,中华书局,2011年,第459页。

[10]顾颉刚:《顾颉刚全集·顾颉刚书信集卷五》,中华书局,2011年,第20页。

[11]顾颉刚:《顾颉刚全集·顾颉刚书信集卷一》,中华书局,2011年,第254页。

[12]顾颉刚:《顾颉刚全集·顾颉刚书信集卷一》,中华书局,2011年,第207—208页。

[13]胡宗刚撰:《胡先骕年谱长编》,江西教育出版社,2008年,第538页。

[14]顾颉刚:《顾颉刚全集·顾颉刚书信集卷三》,中华书局,2011年,第202页。

[15]夏鼐:《夏鼐日记》卷二,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11年,第134页。

[16]王汎森、潘光哲、吴政上主编:《傅斯年遗札》,台湾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2011年,第117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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