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峰山轶事
2015-10-07刘晓平
刘晓平
田矮子
田矮子不矮,身高足1.7米,只是20多岁时,还只1.5米,便留下矮子的绰号。后来长到1.7米,有人说是他父母给他接回个恶婆娘——吓大的。俗话说:“粘了女人气,一夜长个蒂。”由此可见是有道理的。
田矮子系雪峰山主峰白马山下人氏,据说是当地的最后一位秀才。还传说他也是毛泽东的老师袁吉六的学生,如果是真,那他就是毛泽东的师兄了。田矮子一生没有多大成就,但他善读书肯动脑,他靠读书走出了山门,走进了宝庆府。在宝庆府,他是个胜比阿凡提的机智人物,一生充满传奇。
传说田矮子有个恶婆娘,脚板大,但少有人见识过。当时的女人脚大,并非光彩事。田矮子也难以忍受恶婆娘的恶气,但他身为读书人,又是教书的先生,不跟女人一般见识,凡事都让着几分。但石头也有滚动的时候,有一天,田矮子实在忍受不住了,他不打也不骂,跑上去脱掉恶婆娘的鞋子,背起她就往街上跑。恶婆娘在他背上,不住地拧他打他,嘴巴还不停地骂,田矮子一声不吭,背着恶婆娘游了这街游那街,直到恶婆娘声气全无,这才歇下来。此时,田矮子早已累成了一摊烂泥,汗流浃背地瘫坐在地上。据说,自此以后,恶婆娘变得贤惠有加,成为方圆数十里有名的贤内助。
田矮子读遍古今中外的书,其思想开明,言行无畏,尤其是他对国民党的黑暗统治十分不满,传说他常常白天上街时,总是掌灯而行。开始时,许多人不太理解,抑或是明知故问:“先生,晴天白日的,您掌灯干什么?”田矮子回答:“这么黑暗的日子,无灯哪有光明?”据说当局把他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几次捕他入狱,都因查无罪证,总不能以掌灯上街而定下罪名。但田矮子掌灯上街的事,却成为当时社会黑暗统治的证词。
据说来鬼子那年,田矮子不愿离开家园,他的学生坚持要他带家眷一块走,他坚决不从。他说:“我的家园,我的故土,为什么我要离开?他东洋鬼子能把我如何?”最终儿女们都走了,就他和他的大脚板老婆留了下来。鬼子进城后,实行“杀光、抢光、烧光”政策,奸淫虏掠,无恶不作,这更加深了田矮子对鬼子的仇恨,他想:“我一七尺男儿,我不尽杀鬼子之责还要谁尽?”于是,他和大脚板老婆商量:让老婆扮成“花姑娘”,专去勾引出门落单的鬼子,他则背后打鬼子闷棍,将鬼子击昏后,然后杀之。尽管他们一再成功,但他们夫妇最终还是倒在鬼子的枪口下。多年后,他们夫妇的英雄壮举,却牢记在人们的心里。
毛家庵
雪峰东北麓的龙潭司大黄沙有座鹰形山,山下有个庵堂叫毛家庵。庵有山门一正两偏,坐北朝南。庵堂修建于什么时代无从考证,但民国年间却是方圆几十里民间祭祀的场所,也是出家人理想的栖息之地。虽说叫毛家庵,但周围毛姓人氏并不多,据说是因捐资修庵的善者姓毛,故叫毛家庵。
由于修建时代久远,毛家庵门槛都磨成了凹形,门板也红漆剥落。门前那棵千年的古柏树上悬挂的一口铁钟,早已被风雨驳蚀得布满铁锈。庵堂建成之时,因有善者的捐资,香火还是比较旺盛的,庵内尼姑最多时竟有五六人。但后来由于没了人捐资,庵内香火渐弱,尼姑生息便成了问题,几个外地尼姑都走了,毛家庵便只有加慧一个尼姑了。加慧一人长守孤灯,清心寡欲,靠着可怜的一点香火度日,还得在念经打坐之余,缝制些女红卖给施主,以解决生活之虞。几十年过去了,十七岁出家的加慧也已是八十有四的人了。好在山居清静,离尘脱俗,八十有四的加慧看上去手脚灵便,脸色酡红,与50岁上下的人差不了多少。
毛家庵建的地方特好,坐落在一条古木遮天的大峡谷中,靠山面水,山门外百十米便是一条汩汩流淌的小溪,平日里鸟鸣声声,草虫唧唧,一派平和景象。这样的山门寂清之地,从不容他人骚扰,可有次,一支过路的队伍要求入住,她听说是来打日本人的,便双手合十,直念阿弥陀佛,同意了让这支国军文工团队伍住进来,还亲自为其打扫安排。这是1945年春节过后的事。
文工团的一帮男男女女住进后,除了吹拉弹唱排演节目外,也舞刀弄枪搞些军事训练。男兵们一点不凶,空余时间还帮她挑水,把水缸灌得满满的。女兵们一有时间,便打扫院落,还帮她缝制女红,嘴巴子甜得流蜜,见了她总是慧姑姑长慧姑姑短地叫,她们说:“慧姑姑怕是有50多了吧?”
加慧总是慈眉善目的,听了便莞尔一笑:“女施主好没眼力,老朽已八十有四了。”女兵们听了故作惊讶状。
时间一长,大家熟悉了,也更亲近了。加慧为什么十七岁便来到这深山古庙剃度为尼,青影孤灯与老柏铁钟厮守几十年。女人最脆弱最柔软的地方,是忌讳触及的,大家从不问及,只暗生同情之心。时间一久,双方有了感情,见女兵们在摆弄枪支,加慧关切地问:“你们不怕打仗吗?”
女兵们总是笑着说:“抗日不怕死,怕死不抗日!”
加慧听了,似有感动,连声说:“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有时,女兵们也个别悄悄地对加慧说:“哪有不怕的?那是流血牺牲的大事。但是,日本人来了,怕也没用!他们把灾难强加给我们,我们只有团结起来,把日本鬼子打回老家去!”
四五月天气,峡谷里常起雾罩子,峡谷便有几分仙气,然而加慧闻鸡即起,洒扫庭除,这已是她几十年养成的老习惯,从没改变。
这一天,加慧走出庵门,正要先打扫庭外大坪,忽听得前面溪沟边有哇啦哇啦的说话声,尽管声音压得很小,加慧却听得见。她透过雾障,影影绰绰地看见溪沟边有群戴钢盔穿黄衣的“粮子”(这一带都称当兵的为“粮子”)。他们正从溪边走过来,说话又听不懂,她断定是日本兵。而文工团最后一班岗哨,见天已亮也就撤回睡觉了。加慧想去院中叫醒大家,却见鬼子兵已到庵门前,她想去喊醒大家,怕是来不及了。她望见古柏上的吊钟,急中生智,抄起棒子猛敲起来。
“当,当,当,当,当……”
大雾笼罩下的峡谷里,钟声洪亮,急促而紧奏,把文工团的战士们都惊醒了。团长一听这急促的钟声,知道有情况,便赶紧叫大家带上武器,抢占庵堂殿后的车岩岭。
此后战斗怎么发展,又是如何的残酷,那是可以想象的,与许多抗战场景相似。那一次战斗,已载入了抗日史志资料里,已刻入了当年参战战士的脑袋中。战斗持续了整整半天,日本鬼子面对中国军文工团战士,并没讨到多少便宜,他们撤回毛家庵,然后从草堆中搜出加慧,对这个鸣钟报警的老尼姑开始撤野。
“你的,大大的坏,给支那军传信号!”鬼子小队长山木恼羞成怒地说。
加慧知道自己在劫难逃,也不分辩,只是双目低垂,嘴唇微启,向佛祈祷:“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
山木让士兵们剥去加慧的衣服,光天化日之下,对一个80余岁的老尼施行兽行。
加慧仅有暮年的一点的力气,她没有作太多的挣扎,鬼子用绑带捆住她手脚,依次对其轮奸……开始,她还气若游丝地喊:“造孽!报应!”没过多久,便声息全无了。
之后,鬼子一把大火,毛家庵毁于一旦。毛家庵没有了,鬼子的罪恶却永远留在这雪峰山下……
蚂蚁庙
从前,经雪峰山联通江浙、湖广和西南大地的是一条黔阳古道。古道上,有驿站、会馆、旅舍,这成为旅行者临时的家。古道旁有一家黔阳旅舍,店主杨湘妹年过二十尚未婚配,孤苦一人继承了父母的房产,经营着旅舍的生计,且日胜一日地繁荣起来。其中除经营有方外,也因杨湘妹长得美丽动人。
杨湘妹因其美丽而生意兴隆,也因其美丽留下人生的遗恨。一个月朗星稀的夜晚,杨湘妹忙完一天的活计后,上床睡了,睡梦中,感觉有人压在她身上,蒙住她的脸,施行强暴。她愤怒至极,抽出藏在床头的刀,奋力向那人抽扫过去,只听咚的一声,有个物体落在木地板上,原来是那人的阳物。那人十分凄惨地说了句:“我以后还怎么活呀!”便逃出房门,消失在星光下。原来那人是个常来常往的住客,他倾慕杨湘妹的美貌已久,却因追求她好长时间不能赢得芳心,无奈才出此下策。当晚逃出店后,那人羞愧难当,疼痛难忍,便在古道旁的一个山弯里自尽了。第二天杨湘妹顺着血迹寻找,最后她看到的是一座黄土新墓,一些蚂蚁正忙着往墓上垒土。原来蚂蚁在一夜之间把尸体给埋葬了。
过后,杨湘妹有了身孕,善良的她对那人到底抱有愧疚之心,她决定将孩子生下来。十月怀胎之后,一个胖小子诞生了。胖小子在杨湘妹精心抚养下,最终长至成人。孩子天生聪慧,天生的读书人气质,一路科举考上去,很快地成了朝廷官员。俗话说“水有源,树有根”,做了官的儿子自然要对自己的来龙去脉问个究竟,杨湘妹只好把事情原原本本讲给孩子听。孩子听了母亲的追述,决心为死去的父亲尽孝。为了感激蚂蚁埋葬之恩,特意修建了一座蚂蚁庙,并且子子孙孙一直守护下来。
时间到了1945年春天,日本鬼子实施芷江作战计划,把战火烧到了雪峰山。一天,蚂蚁庙来了一小队鬼子兵,在这儿歇息了一阵。这时百姓都躲着鬼子,蚂蚁庙成了一座废庙。可鬼子在这儿停留不多会,无以数计的蚂蚁袭击了鬼子。鬼子们身上爬满了蚂蚁,打又没法打,甩也甩不掉,蚂蚁噬咬过的地方,红肿得像馒头,又疼又痒,难受得鬼子鬼哭狼嚎一般。鬼子们找不到地方发泄,回去时便放一把火,烧了蚂蚁庙。
现今你若车过雪峰山,当然是看不到蚂蚁庙了。但你若下车找寻,就会发现一处历尽风雨的庙宇遗址,当地人会向你讲起蚂蚁庙的种种传说。所有的传说中,当地人最津津乐道的,便是那群遭到蚂蚁袭击的鬼子兵,后来一律全身红肿溃烂,渗流脏水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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