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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非工友萌哒哒

2015-09-29满宪文

当代工人 2015年15期
关键词:铁板煤气白人

满宪文

2006年,我到南非钢厂所属的焦化厂炼焦车间指导烘炉和投产后的焦炉调温,在那里的大半年时间,交了不少当地工友。

刚来时,我们并不受欢迎。那时南非就业状况不是很好,每天都有很多人在厂门外排长队等着找工作。有一天,我们的班车在厂门外被一群人拦住了,不让我们进厂,说我们的到来让他们没了工作,中国人抢了他们的饭碗。有关方面向他们解释:中国师傅是来帮助建设的,完成就走。只有中国师傅建设完了,投入生产了,他们才可能有大量的工作机会……官方苦口婆心劝说了半天,他们终于弄明白了,倒也不纠缠,逐渐散去。从那以后再没发生过这类事情。

我们和当地人真正成为朋友是从帮他们解决生产难题开始的。

焦炉生产时间久了,蓄热室格子砖的灰尘就会越积越多,增加气体流动的阻力,从而导致燃烧室内燃烧不好,温度不均匀,会影响焦炭质量。当时正在生产的两座焦炉就遇到了这个问题,他们不知道怎么解决,就通过翻译找到我。

在现场,我连画图带比划,总算让他们明白了,解决这个问题并不复杂,就是用一根大于蓄热室长度二分之一、直径1英寸的钢管,将一头焊死,然后在距焊堵处20毫米的管面上开一个5毫米小孔,再连接胶管和压缩风管,用时将压缩风给上就可以上下吹扫了。讲完之后,他们好像明白了,可是不一会儿,又提出一个问题,“怎么才能知道吹风孔是朝上还是朝下呢?”真是又好气又好笑,这再简单不过了,在与胶管连接的地方做个与吹扫孔同方向的标记不就行了吗?他们恍然大悟,过来和我又握手、又拥抱,嘴里还不停地喊“OK!OK!”

后来我发现,南非人交友原则很简单,你对我好,我就对你好。这两座焦炉与我们没有技术指导合同,我是可以拒绝他们的,但为了把活儿干得更好,我还是毫无保留地传授了技术,他们因此尊敬我和信服我,几乎每次见面,都会竖起大拇指向我表示敬意。我们也从此成了朋友。

快乐排第一

南非是个很快乐的国家,他们的民族性格和我们有很大不同,中国人讲究过日子细水长流,追求一技在身、吃穿不愁。南非人不这样,大多数工人并不重视积累和提升,挣到一点钱就去享受了,花完了再找工作挣,从来不做长远打算,他们认为当下快乐最重要。所以大部分工人的技术水平都不高,干活时总是一根筋的直线思维。

有一回,我在间休时看到一个工人在焊铁板。他是想用这铁板把焦炉和操作平台之间一个有危险的缝隙盖上。他量尺寸、焊接……做得都对,可是往上盖时怎么也盖不上,急得满头大汗。其实,他只是盖的时候放反了,那道缝隙一头宽一头窄,只要翻过来就可以。我看他拿起焊枪,要割下来重焊,赶紧喊了一声:“NO!”工人疑惑地看着我,我做了一个翻转180°的手势,他马上明白了,把那铁板调转180°,严丝合缝。他乐得差点跑过来拥抱我。

我也遇到过很优秀的南非工人,比如黑人山姆。他长得膀大腰圆,看上去好像只能干重体力活,其实他聪明好学,经过一段时间的学习和实践,很快就从原来的测温工晋升为煤气班长——就算在中国,这个职位也是需要具备不低的工作能力才能胜任的。他接任煤气班长以后,对炉温调节用的煤气量和空气量都掌握得非常准确,对生产中出现的紧急情况,也处理得非常到位。

收入只和学历挂钩

自从曼德拉领导黑人解放运动成功、当选为南非总统以后,白人的统治和高人一等的生活算是结束了,陆陆续续就有白人离开南非。我们原来的白人烘炉工就是那时辞职,搬去了比利时。正式投产开始调温时,南非方面又调来了一个白人,沙洛。

沙洛是个开心果,不过他有点太调皮了,恶作剧实在不雅,以至于全车间的人都不敢在他前面走路,我们每每与他走在一起,都做绅士状,伸手示意,请他走在前面。让我惊讶的是他们的“干群关系”。沙洛只要有机会就得意无比地对着车间主任的臀部来上一记“千年杀”。而一把年纪的车间主任发过无数次火后,照旧喜欢他,仍然把重要工作交给他,这在我们中国工人眼里,绝对是不可思议、不可想象的事情。

沙洛也有不开心的事。南非工厂里的工资是按学历划分的,沙洛是初中毕业,工资就没有高中毕业的黑人托尼高。

托尼虽然是高中毕业,可他的智商、能力都不敢恭维。第一次见面互相介绍,我听不懂他的方言,就请他用英语说,他说的我还是听不懂,就递给他笔,请他写出来。结果,他名字那几个英文字母,他写了擦、擦了写,最后急得满头汗,还是没写出来。

沙洛很机灵,时常会拿出解决生产难题的好点子,而且工作努力,每天满身是汗、一刻不停。焦炉地下室会有煤气溢出,厂里规定工人工作一小时必须上来休息20分钟。他完全不顾,不干完活不出来。后来我们告诉他这是违反安全规定的,他才勉强执行。就这样,每个月他的收入还是要比托尼低很多。所以,他白天辛苦一天,晚上还要到酒吧陪舞,挣一些小费补充收入。仅仅一年,他就用汗水换来了一辆二手奔驰轿车。当他拿着车钥匙炫耀时,我由衷地竖起大拇指:用劳动换财富是值得尊敬的!

在南非,白人工资比黑人低是一件很丢脸的事,沙洛因此辞职另谋高就了。他离开炼焦厂时,想请我们中国师傅吃饭。可是那段日子生产任务紧,一直没时间。一天,我们下工回来,驻地的人告诉我,沙洛在我宿舍外面等了两个多小时,希望能吃上一顿告别饭而不得,最后怅怅离去。到现在想起这件事,我心里都很感动!原来不管白人、黑人还是黄种人,只要本着一颗真诚的心,友谊的分量都是一样重。数年已过,我那些远在万里之外的南非工友,你们如今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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