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灵重荷
2015-09-27张友文
短篇小说不以故事情节取胜,而是通过截取生活片断来发掘人物的内在情感流变,曹军庆的小说《隐私之隐》也是如此,她没有讲述“我”与老公大头的命运遭际,而是将“我”与大头的情感羁绊作为情节发展的线索,从而淋漓尽致地揭示人物心灵重荷。
小说开篇是说“我”在跟踪大头。“我”为何要尾随自己的老公呢?下文有交代:“跟踪老公是件很丢脸的事,可是我控制不了这种欲望。我的生活被毁了。这不全是我的错,跟我的工作有关。我在报社倾诉版做编辑,谁在这儿做久了,都有可能被毁掉。”“我”原本身心健康,因为自己任某报倾诉版的编辑,长期采访市民的隐私,接触负面的东西多了,以致于内心不再充满阳光,以至于控制不住自己,正如文本所言:“现在看来,我的工作是有毒的,那些故事浸染着毒素。文章发在报纸上,人们喜欢看,他们追捧我的版面。可是我天天泡在这样的故事里,避无可避。我的人生观开始出现变异,对人生越来越绝望,对人也越来越不信任。”这句话一语中的。
人是环境的产物。环境能塑造人,也能改变人。综上所述,“我”就是被环境改变的,“我承认,我害上了疑心病,对什么都不信任。这不是好事情,不信任让我和这个世界脱节。”由于惯性使然,“我”甚至去追问父母亲的隐私。当真正得知有关父母的真相后,心情更坏,“我极度悲观,对人生绝望透了。靠!这世上就没一个干净人。谁干净?没人可以信任,没有!表面的东西和背后的东西,完全不是一回事。”由此可见,“我”已经变得不正常了,心态不再平和,心理不健康,总是疑神疑鬼,怀疑一切,
国外有一句谚语,“A Skeleton in the Cupboard(橱中骷髅)”大意是说每个人或每个家庭都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既然如此,尊重隐私、保守秘密才是上策,“我”为何还要使尽路数去打探父母亲的秘密呢?原来是“我”已经控制不住自己(前面也提及)对他人隐私产生的病态的好奇,这最终导致的结果是 “我”开始怀疑自己的丈夫,夫妻之间的不信任又产生连锁反应,“原来大头鬼鬼祟祟的,是在做这个事。在我怀疑他的时候,他也在怀疑我。天啊,就是这么回事。我觉得他有问题,他觉得我不正常。他打我电话不接,发我短信不回,不知道我在搞些什么鬼名堂。我觉得他行为怪异,我们彼此猜疑。没想到他比我更过分,居然还会请私人侦探来调查我。律师就这德性,凡事讲证据。”
此文本虽属虚构,展露的却是一幅真实的浮世图。在市场经济高速发展的当下,物质日益丰富,心距却在加大,国人的内心焦躁不安,空虚迷茫成为了常态,田园牧歌式的静谧一去不复返,《隐私之隐》正是国民心态的真实写照。在貌似幸福的物质化景观中,国人在爱恨情仇的功利纠缠中不能自已,相互不信任的心理疾病四处蔓延。长此以往,人类还像人类么?
情感与立场是紧密相关的。《隐私之隐》重在触及“我”内心深处的苦恼与隐忧,显然表达了作者的情感立场。在看似不经意的书写中传递的是忧患意识,曹军庆对文中人物的不健康心态并非持肯定态度。好在文尾笔锋一转,“大头不让我说,就在广场上抱着我激情拥吻。我没拒绝他,也不管旁边是不是有人。我傻乎乎地流着眼泪,大头也流着。我们的舌头,卷着彼此的唾液和泪水。”这一场景来得有些突兀,带给读者的却是温暖。如果“我”与老公大头的心距进一步加大,彼此内心无法沟通,结局将不会美妙。鲁迅在《呐喊自序》中说:为“别人设想”,“删削些黑暗,装点些欢容,使作品比较的显出若干亮色”“但既然是呐喊,则当然须听将令的了,所以我往往不恤用了曲笔,在《药》的瑜儿的坟上平空添上一个花环,在《明天》里也不叙单四嫂子竟没有做到看见儿子的梦,因为那时的主将是不主张消极的。”这么说来,我倒赞同如此结尾。
读完《隐私之隐》,下意识地会想起马晓丽的《杀猪的女兵》。后者表达的是在物质重压的四面楚歌中,我们拿什么来拯救迷途已久的心。由此得出结论:国人保持对生活的警惕和反思,是时候了!
张友文,文学评论家。全国公安文化理论研究专业委员会理事、中国人民公安大学公安文化研究所特聘研究员,现供职于湖北警官学院;已出版四部公安文学评论专著:《点击公安文学》《聚焦公安文学》《盘点公安文学》和《回望公安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