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有罗马,再无那样的假日
2015-09-24猪小浅
猪小浅
但谁能说,这不是最好的结局?虽有遗憾,却遗憾得像是一个美好的童话。爱情停留在最美的点上,增之一分减之一毫都会过火。
好奇
校园BBS上,最近有个帖子很火,据说跟帖人络绎不绝。
光是标题就已足够醒目——“宋佳南寻找王锦绣”。在此之前,谁也不会将这两个名字联系在一起。拜宋佳南所赐,我一夜之间红透整个校园。无论走到哪,都能听到各种议论声。大家都在等着看我的反应,不过很遗憾,我照样每天上自习,做兼职,忙到很晚睡觉。
我是贫困生王锦绣。对我来说,大学的任务,只有两个。一是好好学习,拿遍学校的奖学金。二是做各类兼职,养活自己。
我和宋佳南,完全来自两个星球。
这当然不是我第一次知道宋佳南,就算我再寡闻,也还是从周围的各种八卦里,知道一些关于宋佳南的细枝末节。譬如宋佳南一米八三,宋佳南偏爱淡色系衬衫和T恤;宋佳南成绩优异,家境优良;宋佳南是双子座,在这个校园里,有过一只手都数不过来的女友……
综上所述,宋佳南的发帖事件,完全是一场闹剧。没有人会觉得,这两个当事人之间会发生什么。大家热捧帖子,也只不过是好奇,宋佳南何以无缘无故,要把一个不起眼的小土妞,当成他出风头的女主角?
沦陷
黄昏的暮色里,我背着双肩包,去往自习室。宋佳南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从身后跳出来,站在我面前,笑意盈盈地说: “你好,我是宋佳南,我想认识你。”
这是我第一次近距离看他。眼前这张曾迷倒无数女孩的脸,看起来菱角分明,清朗俊逸。他微微一笑,好像一整个春天就来到我的身边。
我的心,没有任何防备地漏掉一拍。
一定是我的表情,过于惊慌和诡异。宋佳南连忙解释说: “想认识你,是因为我在校报上无意中看到你写的一段话。你说,每个花心的人,心底都有一段伤。花心,是因为想要找到一个人,超越之前的那个人。”
被宋佳南一字不差地背出自己写的文字,我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宋佳南继续缓缓地说道:“王锦绣,凭这句话,你就是我的知己。”
说完,他趁我不注意,抢走手机,输入一串数字,然后他口袋里的手机适时响了起来。从此,我的通讯录里多了一个名字:宋佳南。
回到宿舍,我盯着那三个字,有种尚且还在做梦的不真实感。
这日之后,宋佳南像变戏法一样,时不时出现在我的生活里。他总是能找到各种借口,找我帮忙。从篮球社的宣传稿,到竞选学生会主席的演讲稿,甚至他家公司里某项活动的文案策划……不知不觉的过程中,心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小情愫,在蓬勃生长。
有时那些稿子,明明已经完美到无可挑剔,可宋佳南说:“你再仔细看看嘛,哪怕改个标点符号也好啊。”
在我困惑的眼神里,宋佳南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说:“傻瓜,当一个男生想追一个女生的时候,才会想出各种借口找她的。”
这算是表白吗?我呆立在那,不知所措。
后一秒,宋佳南突然就不笑了,他一本正经地看着我,柔声地说:“我没开玩笑,王锦绣,我觉得你很特别。只有你,才能贴近我的灵魂。所以,做我女朋友可好?”
我想不出任何理由,来拒绝这样的他。尽管人人都说,宋佳南是花花公子,千万别当真。可我还是,无可救药地沦陷。
宋佳南一定不知道,后来,我在校报上,还写过一段话:当你特别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就算知道他所有滥情的故事,也还是忍不住想要和他在一起。
爱情来了,哪顾得上计较得失?我沦陷在这种突如其来的幸福里,甜蜜而又如履薄冰。
因为宋佳南,我开始学习化妆学习搭配衣裳,努力让自己能够自信优雅地站在他的身边。小美感叹说,这样下去,一定会有一个越来越好的王锦绣。
可对我来说,即便是淘宝上买来的衣服和化妆品,也是一大笔开销。所以我只能更加拼命地做兼职,留给宋佳南的时间,少之又少。
一开始,宋佳南像个失宠的小孩,嘟着嘴表示不高兴。后来知道了我的家庭情况后,他再也没有说过“别去带家教了”这样的话。
每天带完家教,回到校园的时候,我总能在昏黄的路灯下,看到一个明媚的少年,少年有着这个世界上最好看的笑容。我一步一步走向他,仿佛每一步都在走向一个美好明亮的未来。
很多年后,即便我们各安天涯,这个场景也还是会不经意跳出来,一帧一帧在脑海里回放。因为这个耀眼的男生,我黯淡无光的青春被点亮。
小丑
可是,那样耀眼的宋佳南,从来不缺女孩子喜欢。杨洋是众多爱慕宋佳南的学妹之一。即便宋佳南拉着我去拒绝她,她也不恼火。
杨洋是那种明媚张扬的姑娘,她直言不讳地表达她的艳羡“姐姐,你好有福气”,完全听不出敌意,这让我没办法讨厌她。
那段日子,我们常常三人行。小美说我傻,在身边埋了一个定时炸弹。我不是傻,我只是拿杨洋没办法,何况宋佳南一直说,他把她当小妹妹。
可我还是让自己没办法不嫉妒啊。
去食堂吃饭,杨洋总是能找到各种让宋佳南感兴趣的话题。他们聊星座聊足球聊记忆里最爱的《小王子》,而我傻傻地坐在旁边,插不上话。他们说的,我知之甚少。我比任何时候,都痛恨自己寡淡的童年,也痛恨自己只是一个除了念书,什么都不会的书呆子。
学校联欢会,杨洋盛情邀请我们去看她的演出。她果真是多才多艺,从钢琴独奏到古典版独舞,某个时刻,我看得入了神。入了神的不仅是我,还有宋佳南。
这时,杨洋突然深情款款地说:“台下的宋佳南同学,你听好了,我喜欢你。可我知道,你有女朋友,所以我只好藏起这份喜欢。但今天,能不能和我一起唱首歌?”
晚会的气氛,瞬间达到高潮。台下掌声如雷,所有人都跟着起哄。宋佳南看着我,表情有些为难。我能说什么呢?杨洋总是这样恰到好处,让人不忍心拒绝。
台上两个人看起来真是赏心悦目啊。坐在观众席里的我,不过是个五音不全的“公鸭嗓”。我几乎像个小丑一样,逃离了现场。
半小时后,宋佳南打来电话,问我在哪里。我找了个借口搪塞过去,他没再多说什么。而我却在这场爱情里,慌了神。有些忐忑,有些不安。
原形
不安的直接表现,是我开始神经质一样地紧张宋佳南。
查宋佳南的手机,密切关注宋佳南的微博;宋佳南和美女多说了一句话,我会吃醋到当众发飙;杨洋也觉察到我对她的防备,她在我敌意的眼神里,退出了三人行……
我慢慢变成了一个,连我自己都讨厌的人。
一开始,宋佳南总是耐心地说,“我现在爱的人只有你,你要相信我,也要相信你自己。”后来,我终究让他疲惫不堪,他那样无力地看着我,说:“我一直以为,你是最懂我的人。”
贴近他的灵魂对吗?哦,宋佳南说过的,他喜欢我,是因为我贴近他的灵魂。当他发现,我也不过是个世俗的小女生时,一定有过很多很多的失望吧。
我觉得很快,我就要变成宋佳南众多前任之一了。怎么办?
就在我一筹莫展的时候,班主任突然找我谈话.她表情严肃地说:“你最近是怎么啦?居然逃课,不想拿奖学金了?这样下去,怎么保研?”
一席话,将我瞬间被打回原形。
回到现实,我终于在电话里,和宋佳南说了“分手”,他停顿了一分钟之后,说了一个简单的“好”。我俩一定是本年度最和平的分手情侣,没有争执没有纠缠,平淡得好像宋佳南只是我的一场梦,梦醒之后,我们成了互不相识的路人。
我的生活,逐渐恢复了每天看书上课做兼职。对于这场恋情的终结,我连伤心的时间,都没有留给自己。宋佳南的身边,又开始频繁地更换女孩子。偶尔在某个角落看到他,心里还是久久不能平静。
一年之后,我保研去了上海。
离校那天,在宿舍门口,宋佳南和一个女孩迎面走来。我想躲开,却已来不及。只好在宋佳南欲言又止的表情里,拖着行李箱,径直离开。
细数起来,我和宋佳南在一起不过半年零八天,可我却觉得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每一天,我都在忐忑不安中度过。
那时,我是如此害怕失去他。
当年
研究生毕业后,我留在上海,慢慢将自己修炼成外强中干的女强人。有时连我自己都忍不住惊叹,这座城市在一个小姑娘的身上,产生了怎样的化学反应?
如果你认识以前的我,一定觉得,时光有着神奇的魔法。
就在宋佳南这个名字,快要变成记忆里的一个符号时,他突然从时光里跳了出来。电话那头,他言语柔和地说:“王锦绣,我在上海,我想见见你,可好?”
一如当年的语气.让我忍不住想要落泪。但现在的王锦绣,早已不是当年诚惶诚恐的小女孩,停顿了十秒,我语气淡然地回他“好啊,当然好。”
地点选在,康平路的小小花园咖啡馆。我推门而入的时候,宋佳南的眼神里,有明亮亮的惊喜,和惊叹。同样值得惊叹的,还有宋佳南。若不是他笑起来的时候,还是那种有点小邪恶的的样子,我一定以为,眼前,是另外的一个人。
真好,再见时,我们都有了稳妥的样子。
我不再是,宋佳南记忆里那个诚惶诚恐的姑娘,我学会了化精致的妆,穿得体的衣服,说得体的话,然后得体地拿捏两个人的距离。我不再只会说简单的“好”“没事”,我在他面前侃侃而谈,且适度地掌控说话的节奏。如同电影《心动》里,多年后的梁咏琪,再和金城武见面时,目光坚定,不回避不游离。
宋佳南无限感概地说:“真好,你终于自信得像个骄傲的公主。当年……”
我打断宋佳南的话,说:“当年,是我不好……”
午夜的上海,我在虹桥机场目送他离开。那段爱情,在时隔五年后,终于有了一场彻底的告别。我知道,宋佳南要说的“当年”是什么。在我提了分手之后,杨洋来找过我。
那天,杨洋朝着我吼:“王锦绣,你别不知好歹行吗?麻烦你去看看,宋佳南现在颓废成什么样子。他说和初恋分手时,心都没这么痛过。你为什么要伤害他……”
我不说话,任由杨洋数落。她只是不知道,在这场爱情里,爱得诚惶诚恐爱得忐忑不安的我,也一样的不快乐。就算我拼了命地努力,也还是会生出莫名的自卑。这种自卑,折磨着我,也折磨着宋佳南。
宋佳南想说的“当年”,是他当年真心爱过我。我愿意相信,就像我当年,比他想象中还要爱他,爱到只能以分手的方式,来让这场爱情不至于结束得太难看。
童话
某个失眠的深夜,我一个人坐在电脑前,重温电影《罗马假日》。
片子里,天真美好的赫本,绅士英俊的派克,让观众总是忍不住幻想能有一个“happy ending”的结局。然而奇迹终究没有出现,片尾,派克转身一步步走向镜头,字幕出现“The End”。
但谁能说,这不是最好的结局?虽有遗憾,却遗憾得像是一个美好的童话。爱情停留在最美的点上,增之一分减之一毫都会过火。
她是公主,他是平民。即便两颗心在某个时光交错的时刻,靠得再近,中间也还是间隔了无法跨越的距离。就像,我和宋佳南。
只可惜,天下还有罗马,却再也不可能有那样的假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