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经济增长悖论的反思
2015-09-19
现代经济是以货币主导的经济,实物经济的货币化是任何一个国家走向现代经济所必经之路。日本战后的工业化和城市化战略背后,其核心驱动力仍然是货币化。经济的货币化必然离不开投资和融资。投资是现代经济增长的引擎,融资体系供给的货币是经济增长的燃料。一国经济增长的是非成败,与这两个核心因素密切相关。本文试图从投资、融资和投融资协调三个方面来对比分析中日两国的经济增长过程,以期“借日本经验之石,攻中国经济之玉”,避免日本经济增长的悖论,促进中国经济可持续增长。
一、日本经济增长悖论的反思
二战后,日本经济既取得了巨大的成功,也经历了惨烈的经济下滑。从增长绩效来看,日本经济在1956—1973年间年均增长率为9.3%,1976年相比1946年,经济总量增长了55倍;1955—1973年,人均GDP由3 500美元增至13 500美元,增长了近4倍。然而在20世纪的最后10年,日本经济平均每年只增长1%,1997—1998年甚至出现负增长,1989—1992年日本股票和房地产市场总值下降了800兆日元,相当于日本国民财富的11.3%[1]。到底是什么因素导致了如此强烈的反差?一个如此成功的经济模式为何突然失灵,惨遭如此的重创?这不得不令人反思。
(一)投资行为投机化,引发投资的泡沫效应
从宏观经济角度来看,IS—LM模型分析表明,日本经济从凯恩斯区域向古典区域的转变,是日本经济从制造业繁荣走向经济泡沫的缩影,其背后是企业投资异化、投机盛行。如图1所示,日本经济投资在二战后经历了三个阶段,即凯恩斯区域、中间区域、古典区域 (滞涨)。在凯恩斯区域,货币供给远远大于货币需求,企业从银行贷款追加投资不会引起利率的上涨,这个阶段没有挤出效应,对应日本的战后经济恢复阶段;在中间区域,企业追加投资,制造业产能大增,资金需求开始超越资金供给,引起利率上涨,经济进入良性运转轨道,对应日本的生产贸易扩张阶段;在古典区域,资金需求远远大于资金供给,市场利率飙升,投资增长已脱离实体经济,不再带来产出增长,对应日本的经济泡沫化阶段①在这一时期,为应对日元升值对日本出口的影响,日本银行开始通过不断降息来启动国内投资。积极财政政策将市场注意力直接引向房地产市场和股票市场,这两个市场的繁荣,使得资金需求远远大于供给,市场利率不降反升,特别是非银行金融机构的金融创新行为实际上抵消了日本银行的降息效果。日本经济泡沫破灭后,日本经济进入严重的通缩状态,这时由于企业行为利润最大化转向负债最小化,资金供给远远大于资金需求,才会出现市场“零利率”现象。。
受益于布雷顿森林体系以及与美国的不对称合作,日本经济迅速恢复。二战消耗了日本大量的人、财、物力,国民经济遭到了巨大损失,1945年8月二战结束时,日本国民财富的损耗达45%,战后第一年,日本的主要生产指标均大大低于战前水平,工业技术水平比美国落后了30年,劳动生产率比英、法等国也低得多。百废待兴之际,在美国的资金帮助下,日本政府积极实施产业政策,快速恢复了钢铁煤炭行业,日本经济迅速恢复,逐步进入中间区域。
图1 日本经济投资从凯恩斯区域向古典区域的转换
产能扩大和出口扩张使日本经济进入快车道。进入20世纪50年代,大藏省推行护送舰队式管理,通产省鼓励出口和寡占竞争,同时结合主银行制度和相互持股制度,商业银行放贷与日本银行的担保,日本掀起了企业固定资产投资热潮。1960年,日本开始贸易自由化,在关贸总协定的自由贸易环境下,利用大量的出口消化产能增加所带来的销售压力,日本经济一路高歌猛进,制造业出现一片繁荣。
产能过剩与出口萎缩以及金融自由化将日本经济引向泡沫之路。布雷顿森林体系瓦解后,日本出口面临贸易伙伴的抵制。汇率变动和贸易保护,严重挤压了日本的海外市场。加之产能过剩和石油危机等多重因素,日本企业利润急剧下滑,制造业开始受到冲击。在此情形下,日本政府开始寻求扩大内需之策。随着政府扩张财政支出和上马基础设施项目,国内的投资风向一起转向房地产开发,经济在一片繁荣中开始埋下具有毁灭性的种子。随着信贷持续投放和资本自由化的推行,日本经济开始进入古典区域,利率的节节高企,严重挤压了正常的生产利润,在美日贸易摩擦所引发的日元汇率上升和成本攀升的双重挤压下,企业的目标不再是实业投资和扩大再生产,企业经营行为日益短期化,投机行为取代投资成为企业的共识,“击鼓传花”的游戏开始盛行,股市泡沫和房地产泡沫急剧增长,最终泡沫破灭将日本经济带入衰退。
(二)投机导致金融不稳定,触发“明斯基时刻”
日本企业投机行为盛行与金融工具创新,日益导致日本金融体系日趋不稳定,最终触发“明斯基时刻”。海曼·明斯基依据融资者的行为,将金融市场分为三个阶段:“对冲保值阶段”、“投机阶段”、“庞氏阶段”。在对冲保值阶段,企业 (融资者)能够通过正常经营产生的现金流按期偿还负债的本息,此时的金融市场是健康的;到了投机阶段,企业投资投机化明显,收回的现金流可能只够支付利息,不够偿还本金,需要借新还旧才能维持经营;进入庞氏阶段,主要投向高杠杆、高风险的企业和项目,经营所产生的现金流连付息都有困难,唯有依赖不断举新债才能应付旧息,在这个阶段,危机四伏,明斯基时刻随时会来临。
日本经济投资所经历的“凯恩斯区域、中间区域、古典区域”三个阶段,从融资角度看,对应了日本金融体系的“还本付息、借本还息、拆东补西”三个阶段。日本在战后恢复阶段,金融市场能发挥应有的作用,企业投资于实业,利润能够偿还本息,正常的资金循环表现出惊人的经济活力;在生产贸易扩张阶段,受到国际金融和贸易秩序变革的影响,日本将大量生产线转移至新工业化国家和发展中国家,资本大量外流,受惠于分包制的中小企业无以为继,制造业举步维艰;日本在20世纪80年代推进金融自由化,在美国施压和日本精英层金融改革雄心的双重推进下,金融监管开始弱化。企业通过“特定金融信托”(special monetary trust)实施金融创新,日后花样繁多的金融创新(“炼金术”)悉数登场,金融市场呈现一片繁荣,一夜暴富的故事不绝于耳,“日本第一”的心理日益膨胀,但其背后却是日本金融体系的稳定性失衡,体现为流动性短缺、金融资产时间错配,影子银行爆炸式增长和民间高利贷大行其道。在房产税和股指期货做空的双重打压下,日本金融体系市场信心重挫,最终触发“明斯基时刻”。
(三)日本政府的投融资协调,“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日本政府在投融资协调方面所采取的“护卫舰式的管理”,真所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为了应对大萧条和第二次世界大战后国内惨淡的经济环境,日本政府确定了以“协调”与“稳定”为原则的经济政策来管理投融资体系,主要手段包括:“系列绑定”大银行与大企业、组建中小企业卡特尔联盟,实施终身雇佣与全体就业等。这些强调控制并以稳定为目标的手段促进日本战后经济的恢复和发展,同时也埋下了隐患。例如,主银行制度对企业和银行的绑定,消除了企业的资金困扰,企业为争取信贷变利润最大化策略为规模最大化策略,过度投资显现,导致风险急剧上升。又如,以全体就业和终身雇佣为基础的就业政策,使得“稳定”压倒一切,制约了经济结构的转型升级。其结果是低端产业以及低效率的企业不能被市场淘汰,渐渐发展成为经济体的累赘。
在二战后萧条时期,“协调”与“稳定”投融资管理给日本经济带来了飞速发展 (凯恩斯区域、对冲保值阶段),随着外部环境的两大结构性转变 (布雷顿森林体系的崩溃与关贸总协定体制的变化),面对贸易全球化、金融全球化和经济走向自由化的冲击,“协调”与“稳定”原则却没有与时俱进,经济政策日趋僵化。强调“协调”忽视“监控”,企业投资越发胆大和不计后果,日本经济越来越向明斯基时刻靠近 (古典区域、击鼓传花)。泡沫破裂对企业和银行造成重创。经济结构转型升级的滞后,破坏了以“增长换就业”的政策体系,全体就业和终身雇佣失去了基础;以“终身雇佣”为特征的福利社会无法转换成以“社会保障”为核心的福利国家;收入持续减少直接冲击家庭消费,“节衣缩食”使得日本经济雪上加霜,通货紧缩引发经济大衰退。
简而言之,日本政府关注“协调”与“稳定”的投融资体系既实现了经济增长的奇迹,也带来了经济繁荣的毁灭。日本这种“协调”与“稳定”的制度设计,在不同的大环境下产生了截然不同的结果,值得我们反思。
二、中国经济与日本经济的比较分析
中国经济在过去的30年里实现了飞快的增长,显示了强大的经济活力,创造了一个发展速度堪比、经济总量超越日本的经济奇迹。从1979年到2012年,中国经济GDP年均增长9.8%,2008年超过德国,居世界第三位,2010年超过日本,居世界第二位,成为仅次于美国的世界第二大经济体。人均GDP由1978年的190美元上升至2012年的5 680美元,扣除价格因素,比1978年增长16.2倍,年均增长8.7%。按照世界银行的划分标准,已经由低收入国家跃升至中上等收入国家。然而,这种经济增长是否可持续呢?自2012年中国GDP增速破“8”以来,关于中国经济模式及其增长后劲的讨论更是吸引了全世界的注意力。随后,对中国经济未来增长的担忧开始发酵,更有人提出了“中国经济是否会重蹈日本经济覆辙”的疑问。
“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中日尽管在基本社会经济制度上存在差异,但是就经济的货币化过程而言是有共性的。货币化过程就是走市场经济道路,将货币导入经济的过程。既然存在共性,就可以用相同的分析框架来进行比较分析。参考日本经济所经历的“经济坐标”,笔者也从投资、融资和投融资协调三个方面来分析当下中国经济面临的问题,并尝试预判中国经济的未来走势。
(一)投资面临多方约束,房地产泡沫隐现
首先,投资面临世界经济需求下滑的约束。
战后的日本之所以能够快速恢复经济,与当时的国际经济大环境和美国的帮助密不可分,特别是布雷顿森林体系和不对称合作,日本靠着大量的出口实现了快速增长。在这一点上,两个国家间有一定的相似性。改革开放之后,中国也选择了出口导向型经济模式。然而却伴随有贸易依存率的升高,2002年为50%左右,2006年到达顶点,为67%,2012已经降到47%,中国经济也日益受到国际市场波动的影响。日益发酵的世界经济,正是通过对外贸易途径对我国经济产生了较大的负面影响。
其次,投资面临资源能源约束。
中国在承接日本扮演世界工厂的角色之后,也不可避免地继承了“大进大出”的生产方式,即大量进口资源能源,吸引投资建厂,提高产能。大量出口赚取外汇。然而,所不同的是,中国经济的巨额体量决定了“两头在外”的经济增长模式难以实现可持续增长。仅从2012年石油进口数据来看,美国石油(含原油和成品油)净进口量为741.2万桶 (约合3.71亿吨),中国石油净进口量为2.84亿吨,中美差距仅为8 700万吨。同年,中国GDP总量仅占美国GDP总量16.8万亿美元的一半,中国的能源消耗可见一斑。
最后,投资面临利润下滑的约束。
罗伯特·布伦纳 (Robert Brenner)深刻地洞见到“资本积累与利润率之间的矛盾”。以资本主义典型国家 (美国、日本和德国)为代表的全球资本主义在20世纪后半期都经历了长期衰退。原因是生产能力过度增长,导致资本发生激烈竞争,竞争又导致总体利润的下滑。随着中国产能过剩时代的到来,中国经济也不可避免地要经历资本积累与利润率之间的矛盾。2003—2013年,中国规模以上工业企业主营业务平均利润率为6.44%,2013年为6.04%,2014年1—11月份为5.69%,呈持续下滑态势。
在货币经济时代,制造业投资面临约束,极易使资本转向金融资产投资,从而引发资产价格和市场利率飙升,催生泡沫经济。2008年出台的4万亿元经济振兴计划,在一定程度上加剧了经济的泡沫化。从M2与GDP之比来看,2007年以前,中国M2/GDP保持在160%左右,2008开始持续上升,2013年达到创纪录的194%。M2增速与GDP增速之间的缺口持续扩大说明通过增发的货币正在脱离实体经济。那么钱去哪儿了呢?从房地产投资增长率/GDP增长率来看,2000—2012年,中国的房地产投资指数的峰值为3.29,平均值为2.39。按照2这一警戒线水平衡量,在这13年中,有10年该指标都超过了安全警戒线[2]。由此可见一斑。
从房价收入比来看,世界银行认为房价收入比在4:1~6:1之间是比较理想的,2000—2012年,中国房价收入比的最高值为8.13(北京15,上海13),平均值为7(日本东京的房价收入比在房地产泡沫最严重时才是9)。2014年5月《中国家庭金融调查》报告显示,民间有息借出资金平均利率36.2%。从全国范围看,民间借贷利率和银行借贷利率分别为23.5%和7%,明显出现利息高企现象。综上数据来看,中国经济至少面临滞涨的危险,正在慢慢滑入古典区域。
(二)金融体系日趋不稳,“山雨欲来风满楼”
随着“资本积累与利润率之间的矛盾”日益凸显,日本企业的应对之策是投资行为的投机化,通过扩展金融业务,开发基于金融创新的“炼金术”来暂缓实体经济利润下滑的趋势。历史证明这是一种“饮鸩止渴”的做法,以投机为目的的金融创新不仅没有缓解日本企业资产负债率高的核心问题,反而进一步放大了日本商业银行体系中资产与负债的时间错配,最终酿成资产负债表衰退。中国金融体系似乎也在“照方抓药”,开发中国版的金融“炼金术”。
首先,中国经济也开始从生产和贸易的扩张向金融和财政扩张的转变 (去产能、去库存),向着放松金融管制和改变融资结构的金融创新方向前进,意在去杠杆。自2005年开始,中国金融改革就在金融自由化的大旗下前进。汇率浮动、利率市场化和资本自由化三条线上的改革,中国已占其二,就差资本项下人民币可自由兑换。在人民币国际化的改革思路下,日本政府当年的金融改革雄心似乎又在中国隐隐浮现。从日本经验来看,金融自由化是一把“双刃剑”,操作不当,极易成为诱发泡沫经济的制度性因素。
其次,影子银行大行其道。自2005年以来,银行理财产品得到了快速发展,年平均规模增长接近100%。截至2014年4月末,余额已达13万亿元人民币。据《中国民间金融发展报告》显示,2013年中国家庭民间金融市场规模为5.28万亿元,比2011年的4.47万亿元上升18%,22.3%的中国家庭有民间负债。超大规模影子银行在中国的盛行,势必对中国金融体系的稳定产生重大影响。
最后,2013年的“流动性惊魂”,浮现了银行体系的资金错配。2013年6月20日,银行间质押式回购隔夜加权平均利率飙涨至13.881%,隔夜回购最高成交利率达到30%,历史罕见。6月24日中国股市出现崩盘式暴跌,民生、兴业、平安三只银行股出现跌停。近200只个股跌停,其中跌幅超5%的有1 700多只。调查显示,55.5%的银行家认为造成本次货币市场风波的“罪魁祸首”是银行资产负债期限结构错配严重。而导致错配的直接原因在于,银行用短期的资金来源 (发行短期理财产品),来支撑长期的资金占用 (房地产贷款和地方政府融资平台贷款),从而导致货币供给存在大量余额 (M2增速高于GDP增速)的情况下,银行却出现流动性危机的复杂局面,央行也始料未及。此次“流动性惊魂”是否意味着“明斯基时刻”的临近,更需时间的考量。
(三)中国政府的投融资管理,国家队的“三角组合”
与日本经济投融资体系“护卫舰式的管理”相似,中国经济采取了一种近似的管理模式,即以国家规划、产业规划为导向,以地方政府为协调中心、国有企业为投资主体,国有银行为主要融资主体组成“三角组合”。这种“三角结盟”在“放权让利”的制度激励下,在工业化和城市化的道路上,释放了市场的活力,实现了中间扩散性制度变迁,并缔造了中国经济的高速增长。但是,也不可否认,这种投融资管理体制也客观上产生了“国进民退”的现象,国家不再“让利民间”,而是“与民争利”。1994年实行分税制改革时,政府财政收入占GDP的份额只有12%左右。到2013年,全国政府财政收入,12.91万亿元的“第一财政收入”(主要是税收和国有企业利润上缴)加上4.1万亿元的土地出让金,一共17万亿元 (不算其他政府基金性的收入),占当年中国GDP的29.88%。
三、中国如何避免重蹈日本经济的覆辙
中国模式最突出的特点是从日本的身上继承了“世界工厂”的角色,并在模拟的“布雷顿森林体系”(固定汇率)下,利用20世纪50、60年代和70年代末的两次婴儿潮为中国提供了大量廉价的劳动力和大量涌入的国外资本,实现了人口红利与资本红利相互融合,实现了国内工厂与国际市场的完美对接,实现了经济的高速增长。然而随着“银发浪潮”和世界经济的出现,以及人民币汇率单边升值,中国经济保持高速增长的外部环境和内在动力都在逐渐改变,人口红利、资本红利和出口红利日渐势微。中国正在面临日本于20世纪70年代经济增长中出现的诸如国内生产力过剩、生产成本激增、生产效益日益微薄、经济结构面临升级、房地产泡沫化、企业资产负债率高企、金融体系不稳等等一系列问题。幸运的是,中国还没有出现日本式的、因资产价格暴跌而引起的资产负债表危机,改革的“时间窗口”仍在开启,这就需要中国与时俱进,积极改变经济增长方式,吸取日本的经验教训,避免重蹈日本经济的覆辙。
(一)实施创新驱动战略,走可持续投资之路
首先,实施创新驱动战略,是走可持续增长的必由之路。以资源、能源为原材料的工业生产,必然面临“增长的极限”。从中国工业的增长态势来看,工业投资日益面临资源、能源瓶颈,粗放地靠加大物质投入推动经济增长的经济运行方式,必然或早或晚出现增长的极限。创新就是要改变存在极限的经济增长模式,创造新的经济增长引擎。创新就是要提升国家竞争力,使科学技术成为经济增长的核心动力。创新驱动就是要变劳动力比较优势为技术、品牌比较优势。
其次,实施创新驱动战略需要社会普遍服务体系的支撑。与日本相比,中国的创新仍处于模仿和技术引入阶段,仍缺乏有效的原创技术突破。究其原因,缺乏培育技术创新的社会普遍服务体系是重要的原因。社会普遍服务体系是鼓励创新、激发创意、支撑创新商业化的制度基础,有助于投资从产业资本向社会资本的转型升级。社会普遍服务体系包括培养企业家精神,催生创业者的服务业,产业升级换代的服务业,有助于社会融入的服务业。投资社会普遍服务体系可以化解目前工业领域的产能过剩问题、环境污染问题,也可以直接推动和提升国家创新能力。
最后,实施创新驱动战略需要培育规模经济。现代服务业的本质是规模经济。城市是服务业的载体,人口集聚是服务业发展的前提。配合建设现代服务业的发展方向,中国的城市化战略必然是大城市带、城市群战略。只有依托于核心大城市,并依托良好的公共交通网络,形成大城市带、大城市群,才能搭建起支撑现代服务业的现代城市载体。
(二)“走正路、堵邪路”,稳健金融改革的步伐
首先,清理整顿影子银行。影子银行在房地产泡沫产生中发挥了极大的作用,其大规模存在,势必影响金融体系的稳定性。影子银行的存在改变了市场主体的金融预期,改变了货币政策的传导机制,扩大了市场利率与政府利率之间的矛盾,衍生出了货币供给的“双轨制”,助长了金融投机行为,实质性挤占了中小企业的融资渠道,增加了社会融资成本。
其次,切断外生货币供给对内生货币供给体系的冲击,必要时引入“模拟破产”机制。在应对金融危机时,中国与日本最大的区别在于体制性优势。中国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最大特色在于国有产权在国民经济中仍处于主导地位。这意味着,如果出现以债务违约为特征的经济危机,中国可以采取“模拟破产”方式,将国有企业的违约债务划拨出去,防止危机向银行体系蔓延,阻断以银行挤兑并引发大规模破产为特征的金融危机。20世纪90年代,中国为化解银行坏账所创立的四大资产管理公司,及时地划拨了银行的坏账,保持了银行体系的稳定性。健康的银行体系,为中国经济的货币化过程提供了稳定的资金来源,为后来中国经济的腾飞打下了坚实的基础。此种金融危机熔断机制,值得参考。
最后,持续加强国际资本流动监管,稳健推进资本项下人民币可自由兑换。中国的金融市场还不够成熟,国际资本流动监管仍然是必需的;开放资本项下人民币可自由兑换应慎重。日本推进日元全球化的历史教训告诉我们,贸然实现一国货币的自由兑换,无异于自毁长城。轻易放松对国际资本流动的监控,放弃国际资本流动的约束机制,将会对一国的实体经济产生致命打击。金融防洪堤的缺失,将使一国迅速丧失货币政策的独立性,陷入“蒙代尔三角”的漩涡。
(三)规范政府投融资体制,释放民间创新创业活力
目前,在工业化和城市化的历史进程中,在“经营城市”理念的指导下,地方政府成为经济增长的主要推动力。以地方政府融资平台为主要特征的政府投融资体制,以土地为载体,以政策为引导,以政府信誉为保障,吸引了各路资金参与城市投资,在经济增长中发挥了巨大的体制性优势。但是,地方政府投融资平台负债总额持续扩大问题也渐渐浮出水面。截至2013年6月底,全国各级政府负有偿还责任的债务20.70万亿元人民币。考虑或有债务后,全国各级政府债务约30.28万亿元,其中地方政府债务余额17.9万亿元。日益庞大的政府债务,不仅积累了地方债务风险,更从融资和投资两个渠道直接对民间投资产生了挤出效应。缺乏有效约束的政府投融资体制必须得到有效规范,才能有效释放民间的创新创业活力。
(四)积极稳妥地化解“房地产泡沫”
中国日益膨胀的房地产泡沫不仅扭曲了中国的经济结构,还实质性影响了人民群众的消费能力,降低了全社会的消费边际倾向,不利于扩大内需,不利于经济从工业投资经济向服务消费经济的转型。遏制M2增速与GDP增速缺口扩大,优化存量货币的供应结构,必须防止新增货币简单地流入房地产行业,此种“抱薪救火”的方式不可取。可以从促进房地产供应的“双轨运行”,实现房价与收入“协同增长”和税收调节等方面积极稳妥地化解“房地产泡沫”。
首先,有效协调住房“保障轨”和“市场轨”的双轨运行。有了重庆模式的成功案例,应加大公租房和保障性住房的供应,二者的比例视不同城市的具体情况而定,相对发达的地区购买力也相对旺盛,可以适当降低公租房的比例,提高保障性住房的比例,相对不发达地区做法刚好相反。
其次,努力实现房价与工资的“协同上涨”。工资是中低收入阶层的主要经济来源,增加工薪收入在国民收入中的比重,有助于慢慢消化房地产泡沫。按照中共“十八大”提出的“到2020年实现国内生产总值和城乡居民人均收入比2010年翻一番”的战略部署,按照复合增长测算,GDP和城乡居民人均收入只要保持年均7%的增长速度,便可实现国民收入倍增目标。也就是说,在未来五六年里,如果能够保持房价相对平稳和实现国民收入倍增,“涨工资”可以平稳地化解房价相对过高的问题,实现房价收入意义上的“软着陆”。
最后,适时推行“房产税”改革。房产税有缩小财富差距、增加地方政府收入、抑制投机购房等作用。从各国的地方税制建设经验上看,房地产税大致占到地方税收收入的30%左右[3]。长期来看,用征收房地产税替换土地出让金作为地方政府的主要收入来源,不失为一种较好的制度设计思路,但必须切实处理好推行“房产税”改革的时期。从日本出台房产税的历史经验来看,不合时宜地出台房产税,不仅没有实现房地产的平稳发展,也没有实现将房产税作为地方政府主体税种的政策设计初衷,反而在房地产价格出现调整的过程中“推波助澜”,最终引发房地产价格暴跌。中国政府应在住房双轨制有效实施和房价收入比相对合理的时点上,再出台房产税改革。按照日本的经验,在房价出现隐性拐点的当下,近几年内应谨慎出台房地产税。按照国民收入倍增计划的安排,出台房地产税的理性时间应该延续到2020年之后。
笔者从投资、融资和投融资协调三个方面出发,总结了日本经济的经验,并对中日经济模式进行了比较。中国的改革尚存在“时间窗口”,中国经济避免经济重蹈日本的覆辙,应关注:实施创驱动战略,走可持续投资之路;整顿影子银行,稳步推进资本自由化,必要时可采取“模拟破产”来防止危机蔓延;规范政府投融资,释放民间创新创业活力;切实提升居民收入,实现房价“软着陆”,适时推出房产税改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