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漱砚的闲笔与意境

⊙ 文 / 东 君

林漱砚的闲笔与意境

⊙ 文 / 东 君

东 君：七〇后作家。以小说创作为主，兼及诗与随笔，偶涉现代戏剧。代表作品有《听洪素手弹琴》《子虚先生在乌有乡》《夜宴杂谈》《苏静安教授晚年谈话录》《浮世三记》等。

小说有颜色吗？我读过林漱砚三个短篇小说，无端端觉得它们呈现出三种不同的颜色。《没有终点的绿皮火车》是绿色的，是绿皮火车的颜色，携带着旧时光里一抹暗暗淡淡恍恍惚惚的记忆。《天青色等烟雨》是蓝色的。《梦是静静燃烧的雪》则是白色的。白色，是伤逝之色，也是内心洗去铅华的底色。

中国现代城市无一例外地给我们呈现这样的职场景貌：那里面总会有一两个白白胖胖且不太令人讨厌的男同事、一群七嘴八舌但有口无心的女同事，当然还会有一两个神情怪异、人格暗黑的小男人，甘雅静就是在这样一个群体里从一名小职员进而擢升为备受同事关注和嫉妒的秘书长。看到这样的描述，我们脑子里也许会浮现出那种猫步鹤颈、高冷练达的职场女性形象。而事实上，甘雅静不属于这样一类人：她出身低微，拜的亲爷（干爹）只是个皮鞋匠，故而无爹可拼；她跟公司里的高层领导只有纯粹的领属关系，故而也谈不上有山可靠。她有的是“颜值”和才华，然而这恰恰是她的职场人生遭遇挫折的原因之一。

值得注意的是，这篇小说的开头是从“最后一滴雨”开始的。这一滴秋雨给小说带来了无尽的凉意和纯净的气息，因此，通篇文字也便混合了属于秋天的落花寂寂的氛围。小说里有闲笔，它的出现正如落花无意。比如第一节写到金爸金妈金世浦一家人之后，情节的链条突然断掉了，作者有意放慢了叙述节奏，转而写甘雅静的烘焙手艺。这样一个细节，使得前一段文字与后一段文字之间的气息变得悠缓了，给人一种闲花落草的感觉。而接踵而至的“开房门”事件，给小说带来了必要的情节推动力。甘雅静面对这种来自公司内部的造谣中伤，先是愤怒，继而无奈，然后就是萌生退意。但真正让她伤怀的，是金爸的去世。从血缘关系论，金爸与她虽然不是血脉相连，却是心气相通的：他们都热衷于一门手艺活，心怀平和，不为世俗所动。说到底，无论是金爸做鞋，还是甘雅静做蛋糕，在本质上都是为了求得内心的安宁和自足。

在小说的结尾，鞋店柜台上摆放的是一个巨型奶油蛋糕，作者这样描述道：“层层叠叠的奶油就仿佛用瑞雪堆成的，在蜡烛的映照下，静静地燃烧着，发出耀眼的光芒。”雪作为一个重要意象，在整篇小说中有着不言而喻的“提纯”的意义。我们再回过头看前文，不难发现甘雅静在潜意识中对白色情有独钟：十三岁那年，她参加学校里的一个舞蹈节目《茉莉花》，就一直梦想着拥有一双白色袜子、白色皮鞋，是金爸给她连夜赶制了一双带蝴蝶结襻扣的白色皮鞋。至此，情节有了解释性联结，生发了另一层意味……而许多看似散漫与游移的叙述，恰恰显示了这位青年作家的文学修养与扎实的叙事功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