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苏行
2015-09-13李之平编辑柳向阳
文/李之平 编辑/柳向阳
临近格登山,大山在远处,小山在近处,白皑皑的雪山在北边,南山的草地泛着青光,在近午的日光中,一切安静得像是睡着了,所谓旷远、静谧、幽深,正在此情境中。
昭苏草原,天马故乡。一望无际,在天之边。寒凉之地,世外家园。若信得真,自可亲往。汗血宝马,驱驰逍遥。这是我在微信发昭苏行图片时写的几句所谓文辞,也能对昭苏有个简单的概貌性印象了。
昭苏距离伊宁市二百多公里,是真正的西部边陲。边境线与哈萨克斯坦接壤。据说,昭苏全境是边境线最长的地方,大约两百公里。我这次有幸近距离看到了边境那边的他国定居地,也就是哈萨克斯坦的一个村庄。
去昭苏,若想快点的话,可以两个小时到达,那就得乘坐小车,再翻一座海拔三千多米的大山。若想平稳点的话,就走另外一条道,经过伊宁县、特克斯县,行程四个多钟头。
这山啊,其险峻程度大概是我此生见过最有震慑力的山峦之一。过了察布查尔县就得翻山,公路沿山势而修,一路蜿蜒盘旋。随着海拔上升,坐车的人大抵是受不了的,我这从不晕车之人到后来也难受至极,头痛至极,想吐。未到昭苏,光是行路的过程就已经把人震慑住了。昭苏是伊犁地区面积最大的县,也是团场最多的,一共四个兵团。
第一天,朋友接上我们一同吃完午饭便去了昭苏石人所在地。那是哈萨克、蒙古族人去世后在聚居区立的石人雕刻。我在伊犁博物馆见过,伊犁地区都有,是哈萨克人古老的祭祀行为遗产,雕塑水平堪称典范。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是为死去的人送行和纪念。
之后去了野山沟。见识了真正原始的山林,山貌,山景。路边有河水流过,接近天空的山林,也会有低矮的松木,秀美苍翠绵延而去。那美景无论用什么镜头语言也难以表达。
若说昭苏游,印象最深的还属国境线上的穿行。因为我们几乎一直都在边境线上走着。
昭苏国境线全长大约两百公里。我们走了百分之九十。近年国家非常重视国境线设施建设,全新整饬。铁丝网结构严实,里外双层圈丝,上下也是圈丝,幅度很宽厚,均布有钩针,并装有探头,除非有人能从上面直接飞跃而过,想越境是很难的。国力的强盛也都在这里显示了。
两三百公里的行程,我们一直在边境线上行驶,既兴奋又有些恐慌。一个人瞪着两眼不停往外看,拍着照,一会儿相机一会儿手机,两眼双手不够使唤。这漫长的旅程路过了美丽的蓝色的湖泊,苍劲的胡杨林,绽放的彩色花朵。我们下车拍照,欢乐了一番。去哨所时路过值守哨卡的哈萨克人家的馕坑——正打馕烧火呢——看到香喷喷的馕出坑,我和朋友都想尝尝。她从车上抱下来大半个西瓜,与哈萨克人换了个大馕饼。若在以前,哈萨克人二话不说就送给外人吃的,现在倒是什么都需要等值交换了。在路上,我们路过了辽阔的牧场和庄稼地。今年干旱,草有些发黄,但那种看不到尽头的旷远苍茫,没法不感动。在茫茫草原,看到牛羊吃草,马儿踱步,更是激动。著名的昭苏马儿在漫步,在吃草,镜头自然按了下来。昭苏马中最为具有国际优质水平的代表自然便是汗血宝马。当年唐太宗的昭陵六骏,就是六个最为喜爱的驾骑,其中特勒骠是极具代表性的汗血宝马,据说可日行二百公里。这些马跟着唐太宗驰骋沙场,立下汗马功劳,最后唐太宗将它们厚葬。而这些马基本源自此地——古突厥王国,也就是昭苏古国——乌孙国。在最后一个哨所,我们看到一座红砖房,那是七十四团最大的哨所所在地,当年战士钟槐一人在此站岗十多年,成为影响深远的英雄。他的事迹还拍过电影。目前这里无人站岗,以哈萨克牧民放牧和兵团职工劳作为哨。
行程的最后是细君公主墓。为了平定西域,汉王朝多次与匈奴结亲。汉武帝亲侄女,江都(也就是现在的扬州)太守女儿刘细君,即细君公主,被选为与乌孙王结亲的对象。为和亲远嫁乌孙王,因夫死让其随俗改嫁新任的乌孙国王位继承人后,细君公主抑郁而死。这与另外一位嫁来乌孙国的解忧公主的命运大不相同,解忧公主乐天知命,随遇而安,算是安好一生。孰是孰非且不论吧。只不过刘细君作为一代才女,精通音律,来到此地不通言语,感情隔膜,其中苦楚可想而知。据说,汉武帝钦命刘细君和亲乌孙,并令人为之做一乐器,以解遥途思念之苦,此乐器便是“阮”,亦称 “秦琵琶”。明知胡地苦,何为嫁女郎。刘细君在乌孙因思乡之情而作的《悲愁歌》,这大概是她留给世人的最有价值的遗产吧。
天马故乡,新疆伊犁昭苏。 摄影/陈明松/东方IC
昭苏石人。 摄影/李之平
乌孙故国——昭苏的确应证了大伊犁地区最美的地方的传说。有个地方需提一下,去一下,那就是中哈边界的格登山。在前往格登山的途中,胡杨林、大杨树、白桦林、向日葵、油菜田还有割过的麦茬地,以及近年广泛种植的紫苏地,连绵不绝。临近格登山,大山在远处,小山在近处,白皑皑的雪山在北边,南山的草地泛着青光,在近午的日光中,一切安静得像是睡着了,所谓旷远、静谧、幽深,正在此情境中。安静的草地上,偶尔有结伴的牛羊在吃草,马儿挺拔的身姿从车窗前掠过。初秋的日子里,金黄色的宁静渗入内心,人就整个儿就这么放松下来了。格登山,这可是当年乾隆平定叛军准格尔所在地,乾隆亲笔御题的碑石保护完好,在一个亭子里封护起来,全称为《平定准噶尔勒铭格登山碑》,正面共二百多字汉文,同时还有满、蒙、藏文在其侧方。这块碑高近三米,几百公斤重,据说当年由两千士兵抬至格登山。
格登山居高临下,绵延的山横在半空一般,俯瞰山那边的哈萨克斯坦——一个点点白色的村庄,安静地呼吸着。似乎我们也能听到他们的咳嗽,他们的鼻息。据说,村子里没有青壮年了,只剩老人小孩。这跟我们国家农村的空巢族类似。放眼望去,远处雪山连绵。近处两个国家临河而居,安静祥和。两国土地相互连接,牛羊在各自的国土上吃着草,漫游折回。几种色彩对接的风景就形成了。一块黄色、一块黑色、一块绿色镶嵌在一起,就像一块五彩斑斓的地毯。山上绿绿的草地上,开放着一朵朵小花,那似乎是一种和平的语言,独自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