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诗词里雨意象例说

黄旭宝

雨是大自然的杰作，也是诗人笔下最常见的题材。在古诗词里，雨的意象纷繁多彩，让人目不暇接。现就诗词中几类雨的意象作简单的例说。

1.雨意象内涵单一，实指自然界的雨。杜甫的《春夜喜雨》：“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野径云俱黑，江船火独明。晓看红湿处，花重锦官城。”雨为中心意象，诗人通过描写春雨润泽万物，直接赞美春雨，抒发了对其喜爱之情。苏轼《六月二十七日望湖楼醉书》：“黑云翻墨未遮山，白雨跳珠乱入船。卷地风来忽吹散，望湖楼下水如天。”通过描绘云翻、雨泻、风卷、天晴的一系列变化，吟诵在湖心经历的一场突然来去的阵雨。此诗写得有声有色，有景有情;尤其是“白雨跳珠”的场景，让人身临其境又回味无穷。

2.雨为诗中人物活动背景。雨是诗人离别诗中很好的佐料。王维《送元二使安西》：“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在“春雨沾湿了轻尘，周围青青的柳树格外清新的客舍”背景中，诗人与元二举酒离别。貌似轻松，实为下文“西出阳关无故人”的沉重埋下伏笔。全诗即景生情，寓情于景，含蓄蕴藉，韵味无穷。王昌龄的《芙蓉楼送辛渐》：“寒雨连江夜入吴，平明送客楚山孤。洛阳亲友如相问，一片冰心在玉壶。”“平明送客楚山孤”也在“寒雨连江夜入吴”背景下进行。连江的寒雨，为送别设置了凄清的气氛，又烘托诗人送别时的孤寂之情。柳永《雨霖铃》“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既交代了时间、地点和环境，也渲染了离别的气氛。除了离别，旅途中的雨也让诗人魂牵梦萦。

3.借雨阐发世事沧桑、人生感悟。杜牧《江南春》：“千里莺啼绿映红，水村山郭酒旗风。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以南朝四百八十寺的楼台笼罩在这蒙蒙的烟雨之中，暗指南朝统治者佞佛亡国的可悲结局。南朝统治者劳民伤财，修建了大量寺庙，但佛寺并不能挽救病入膏肓的南朝政权，相反，昏聩荒唐的迷信活动却加速了其崩溃的步伐。这使人联想到唐王朝崇信佛教导致衰败现实，讽喻作用不言而喻。诗人借烟雨寄兴亡之感，实在高妙。苏轼的《定风波》：“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借途中遇雨的生活小事，抒写词人处于人生低谷时期开朗达观、意存归隐的人生态度和坦荡胸怀。“风雨”二字，一语双关，既指野外途中所遇风雨，又暗指几乎致他于死地的政治“风雨”和人生险途。“也无风雨也无晴”表现词人醒醉全无、无喜无悲、胜败两忘的人生哲学和处世态度。

4.以雨状身世。柳宗元《登柳州城楼寄漳汀封连四州》“惊风乱飐芙蓉水，密雨斜侵薜荔墙。”表面上是写夏季的急风暴雨景象，但实际上暗指朝廷保守势力对革新派的打击和迫害。漳汀封连四州刺史与诗人同为永贞革新集团，同病相怜。在反对派“惊风乱飐”“密雨斜侵”百般排挤下，命途维艰。蒋捷《虞美人·听雨》：“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借三个阶段听雨的不同感受，抒写自己的一生遭际。

5.借雨抒写满腔愁绪。此类占很大比重。《诗经》“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为开山之作。追随者甚多。如白居易《长恨歌》“行宫见月伤心色，夜雨闻铃肠断声 ”、“春风桃李花开夜，秋雨梧桐叶落时”借雨描写唐玄宗对杨贵妃的思念之情。司空曙《喜外弟卢纶见宿》“雨中黄叶树，灯下白头人”，树与人对照：屋外的雨，不停的落在叶子已经枯黄的树上;屋内灯上，灯火照耀着满头白发的老人。作者借以描写自已人老颜衰独居荒野的凄凉愁苦。李清照《声声慢》有“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之句状老年词人孤苦无依的凄苦。以雨状愁最为直截了当的是贺铸《青玉案·横塘路》。“若问闲愁都几许？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以黄梅雨述无边无际的闲愁，化无形为有形，成为写愁的经典名句。秦观《浣溪沙》的“自在飞花轻似梦，无边丝雨细如愁”，将“梦”与“愁”这种抽象的情感编织在“飞花”、“丝雨”交织的自然画面之中，更显别出心裁。连清末革命党人秋瑾也以“秋风秋雨愁煞人”为就义前的绝笔之诗，可见雨与愁的关联之大。

在古诗词中，雨是最具辐射力的意象。它姿态万千，意蕴丰富;品类之多，不胜枚举。该文举一漏万，实所难免。略呈赏诗雨之得，与古诗爱好者分享。

（作者单位：浦江县第二中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