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琵琶行》中音乐描写的兴发感动作用
2015-09-10单晓蕾
单晓蕾
《琵琶行》中的音乐描写向来为人们所称道,笔者听过很多教师用不同的方法教授,大家几乎不约而同地把鉴赏重点放在音乐描写的技巧上。笔者做过各种尝试,总觉得这段音乐描写固然精妙,但终归不同于李贺的《李凭箜篌引》,不是以赞美弹奏者的高超技艺为主旨的。
中国人写诗,非常注重兴发感动的作用。古人云:“情动于中而形于言。”(《毛诗·大序》)而这内中之“情”因何而“动”呢?钟嵘的《诗品》中说:“气之动物,物之感人,故摇荡性情,形诸舞咏。”白居易在谈诗歌创作时说:“事物牵于外,情理动于内,随感遇而形于咏叹。”(《与元九书》)看来,是外物引起了人的内中情动。而《琵琶行》中的音乐就是这种使“情动于中”的外物。
《琵琶行》在序中用“使快弹数曲”来概括琵琶女弹奏这一情节,我们应该仔细体会“快”这一关键词。“快”即“畅快”,琵琶女畅快地弹奏,尽情宣泄内心的情感,“摇荡”了诗人的“性情”,使得诗人“是夕始觉有迁谪意”,从而发出“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的共鸣之声。
由此,鉴赏诗歌音乐描写时,笔者做了这样的尝试:始终以“琵琶女的弹奏”对诗人“情动于中”的感发作用为主线设计教学。
先看调弦的准备。“转轴拨弦三两声,未成曲调先有情。弦弦掩抑声声思,似诉平生不得志。低眉信手续续弹,说尽心中无限事。”诗歌体现了琵琶女的娴熟技艺是毋庸置疑的,但是更重要的,是其对于后文感情抒发的铺垫。“未成曲调先有” 之“情”为何“情”?“说尽心中无限”之“事”为何“事”?诗中的“思”(悲,伤)和“不得志”为我们做了很好的注解,琵琶女倾注于音乐中的感情由此可见一斑,这融入了琵琶女深厚感情的音乐自然会触发“同是天涯沦落人”的诗人同样的感情。
再看琵琶女的弹奏过程。通常教者会引导学生鉴赏音乐变化的几个过程以及诗人描摹音乐所使用的大量比喻,这都是不错的,但是我们绝对不能忽视这段音乐描写更为重要的作用,它直接触发了诗人的内心感动,以至诗人在后文发出了“我闻琵琶已叹息”的感慨。那么这段音乐为什么会触动诗人呢?一段音乐就是一段人生。“大弦嘈嘈如急雨”至“间关莺语花底滑”,这音乐的清脆急促、婉转流畅,岂不就是琵琶女那“秋风春月等闲度”的曼妙时光?岂不就是乐天诗作“流闻禁中”且“上悦之,召拜翰林学士,历左拾遗”的春风得意?“幽咽泉流冰下难”的冷涩岂不就是琵琶女的“门前冷落”?岂不就是乐天遭谤“贬江州司马”?“凝绝不通声暂歇”是情感达到高潮前的蓄势,是“幽愁暗恨”的蓄积。“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音乐的高潮恰是琵琶女情感的彻底宣泄。
情感的闸门完全打开,琵琶女一改先前“琵琶声停欲语迟”“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犹豫、羞涩,娓娓述说自己的平生际遇。琵琶女的弹奏已经让诗人“叹息”不已,琵琶女的自叙,便是让诗人“重唧唧”了。因“快弹数曲”,内心汹涌澎湃,故不禁“自叙”往事。琵琶女“快弹数曲”和琵琶女“自叙”都是触发诗人情感的“外物”,而“快弹数曲”是最根本的触动。
这首诗的最后一小节,很多教者往往不提了。而笔者认为这短短几句恰恰是升华主题的画龙点睛之笔。为什么呢? “感我此言良久立”,此时诗人的一番话成为了琵琶女“情动于中”的外物,琵琶女表达感情的方式不是语言文字而是音乐,所以她“却坐促弦弦转急”。而这次“凄凄不似向前声”的弹奏,再一次成为使得诗人“情动于中”的外物,感触至深,便有了流传千古的“江州司马青衫湿”。可以说,最后一小节是琵琶女与诗人间的“互感互动”,而这不正是“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的最好诠释吗?
(作者单位:抚顺市第二中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