泣诉悲情 微露心声
2015-09-10仲志红
仲志红
《项脊轩志》是明代散文家归有光的扛鼎之作,被公认为是“太仆最胜之文”(姚鼐语)。文章追忆了作者往昔的读书生活,再现了与祖母、母亲、妻子的生活片段,整篇文章的感情基调如泣如诉。物是人非、苍凉萧瑟之感潜藏在无声的文字中,言有尽而悲无穷,同时隐隐表露了作者怀才不遇功名未就之伤。
一、家庭破败之悲
归有光祖母的祖父曾在明宣宗宣德年间担任太常寺卿,一度荣耀显贵,声威并重。但人世沧桑,归门子辈官运不济,科举无望,未能延续祖上的光荣,光耀门楣。曾经人丁兴旺、风光无限、完整和谐的大家庭日趋衰败寥落,各房独立门户,偌大的一个庭院变得四分五裂,凌乱萧条。作者采用今昔对比的手法,以“先是,庭中通南北为一”寥寥数语,以极简约的笔墨描绘出先前大户人家的祥和安宁,又以“东犬西吠”、“客逾庖而宴”、“鸡栖于厅”三个简练的细节描绘出业已破败衰颓、支离破碎的世家门第的迟暮景象。在平淡的对比中,抒发了“繁华落尽皆苍凉”的世族之悲。身为这个破落家庭的子孙,归有光怎能不黯然至于泣下呢?一砖一瓦总关情,大家庭分崩离析的悲痛哀伤之情抑不可止。
二、亲人早逝之悲
(一)慈母辞世之悲
母爱如空气,当它弥漫在你身边时,也许你并未细心觉察到它的存在,可是就在你蓦然回首去追寻它的一刹那,你才发现,原来那悲伤的泪水已经在心中悄然落下。当同龄的孩子还依偎在母亲怀里撒娇时,只有八周岁的归有光已迎来了人生的暴风雨,承受了生命中之不能承受之重。年仅二十六岁的母亲便与世长辞,永远离开了她心爱的孩子,留给作者的只是绵延无尽的悲恸。因为母亲去世时,作者还小,对母亲的记忆不很清晰,而那位老妪曾经服侍过两代人,对祖母和母亲甚是了解,借助老妪来追忆母亲,是自然贴切之笔。“儿寒乎?欲食乎?”, “娘以指叩门扉”。作者以极平淡之笔撷取了母亲日常生活中的普通话语和平常动作,生动地描写了母亲对孩子的慈爱关切之情。着墨不多,话语平常,只勾勒出人物粗疏的身影,虽已隔世,但恍如昨日,依稀可辨。“语未毕,余泣,妪亦泣”,读来如见其人,如闻其声,倍感悲切。林纾在选评《古文辞类纂》中说“震川之述老妪语,至琐细,至无关紧要,然自少失母之儿读之,匪不流涕矣。”
(二)爱妻离世之悲
对归有光而言,母亲和妻子是他生命中最为重要的两个女人。母亲给了他博大的母爱,妻子给了他脉脉的温情,但命运似乎在故意捉弄他。先夺走了他慈爱温和的母亲,后又无情地夺走了他的爱妻。流年似水,小轩尚在,而伊人安在哉?追忆往昔,作者和妻子琴瑟相合,感情甚笃。文中虽没浓墨重彩地描绘夫妻恩爱情深的画面,只是粗线条地勾勒妻子“时至轩中,从余问古事,凭几学书”和述诸小妹语“闻姊家有阁子,且何谓阁子也?”的细节,貌似平淡,但字字含情。然而“好花不常开,好景不常在”,“其后六年,吾妻死,室坏不修”, 当他沉浸在甜美幸福的婚后生活,还未尽情消受时,这种夫唱妇随,情意绵绵的欢乐生活就“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一去而不复返”了。“其后二年,余久卧病无聊”,“然自后余多在外,不常居”。爱妻离世后,自己又身染疾病,生活中一连串的不测风云,沧桑变故,怎能不让作者悲不自抑呢?此后,作者又常年漂泊在外,陷入了生活的困顿、寂寥、落寞和悲苦。文章末尾,作者采用以景结情的手法,把极深的悲痛寄寓在当年爱妻亲手栽植的一棵枇杷树上。而今枇杷树 “亭亭如盖”,有如自己对妻子的浓浓的怀念之情,与日俱长,缠绵不尽。睹物思人,物是,人非!树犹如此,人何以堪!爱之最深,痛之最深。“余读震川文之为女妇者,一往情深,每以一二细事见之,使人欲泣。盖古今来事无巨细,惟此可歌可泣之精神,长留天壤。”(黄宗羲语)“不俟修饰而能情辞并得,使览者恻然有隐”(方苞语)。
三、功名未就之悲
归有光出生在一个日趋衰败的世族家庭,自幼聪颖绝人。九岁能文,自束发,便日复一日地在轩中闭门苦读,“焚膏油以继晷,恒兀兀以穷年。”承载着振兴家业,光耀门楣的重任。惨淡经营,苦心孤诣,行走在求取功名的路上。因其才情,年迈的祖母对这个孙儿无比疼爱:“吾儿,久不见若影,何竟日默默在此,大类女郎也?”也因其才情,因其祖上在朝中做过官,因归家多年功名无望,而今终于从孙儿的埋头苦学中看到了希望,祖母对这个孙儿又寄寓了厚望:“吾家读书久不效,儿之成,则可待乎!”但时运不齐,命途多舛。一个渴求在仕途上有所作为并孜孜以求的读书人,辜负了祖母的殷切期望,未能力挽狂澜于既倒,恢复祖上的显贵与荣耀,完成中兴家庭的重任,这才是最无法承受的生命之重。回顾自己多年来的科举之路,内心的期望和现实的反差让作者悲痛欲绝、悲不能已。因此怀才不遇、功不成、名未就,才是作者心头最深的伤。
(作者单位:如皋市第二中学)